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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狂上加狂 -【舊時燕飛帝王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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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23:58:58 |只看該作者
第150章

    衛宣氏心中一陣亂跳,宣鳴如此詭異地出現,必然是對自己不懷好意。她強自按下心中的驚恐和憤怒,微笑道:“好久不見。晉王真乃大才,無論身處何地,都能游刃有餘,將別人握與股掌之上。哪裡像我這一個婦道人家,毀家敗逃,苟延殘喘,還望晉王提拔一二……”

    宣鳴笑而不語,心中卻是嘆息,這個女子實在不是普通之人,能屈能伸。彼時在淮南,她強己弱,她趾高氣揚,數次有謀己之心,都被自己避過。現在己強她弱,她便謙卑地自稱,渾然沒有前些日自己射殺她侍女時她眼裡露出的那種刻骨的仇恨。然而越是如此,自己越是不能留她……蓋因她和自己都是同一類人,縱然世道艱險,被狠狠擲於地上,踩進泥裡,也總能尋到機會,破土而出,化繭成蝶……

    只是這帶毒的蝴蝶,終究是不能留了。他素來知道這婦人的癖好,自己那日下令射殺的乃是這衛宣氏的心頭之好,少不得留著怨毒在心。

    她與那胡戎一系交情甚好。早在淮南時便是結下了情誼,可如今她並不能為自己所用,倒不如……除掉的乾淨,免得生了禍患。

    宣鳴眼波不興,可是衛宣氏卻是隱隱猜度出了,她半咬著嘴唇道:“此前與晉王共商大計,可惜被那尉遲氏臨時攪得大亂,當真是過意不去,不過,我又精心備了一禮,奉於晉王……”

    衛宣氏被宣鳴圍堵在了這不毛之地,便是打著主意要把安慶公主作為禮物送給宣鳴,爭取逃過此劫。然後再把消息洩露給大齊霍家,讓這兩個仇家狗咬狗去,自己在旁窺得時機再得其利。

    可惜,宣鳴卻是殺機已動,壓根不想再聽這個頂著宣家的名頭,妄想著鴉雀變鳳凰的野心女子之言,只是輕輕揮手,身後的人馬抽出寶劍,向衛宣氏身後的侍衛殺去。金侍衛和袁侍衛奮力抵抗,幾個北疆招募的侍衛卻是不肯盡力,一邊躲閃一邊紛紛高叫:“我們和這個婆娘不是一路,是她花五千兩銀子請來的,大人且請住手,我們願奉上銀兩,只求大人能放我等離去。”

    宣鳴背負雙手,舉首望天,神態從容安靜。伴著兵器相交和幾人死前的慘叫聲,長衫飄搖,俊美如畫,靜靜地站著,落日餘暉灑在他的身上,呼嘯的山風吹掠起他的衣袂,憑生了一股飄飄欲仙之感,彷彿他與這場突如其來的殺戮毫無干系,徑直神遊在了五行之外,隨時都能憑虛而去。

    待得眾人退回到宣鳴的身後,前方剩下的只有兩眼赤紅的衛宣氏和她旁邊的兩個擔子。

    宣鳴這才移了目光道:“你終其一生,不過是想入了皇家的宗祠,真是不知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還是入了魔障?皇家?有甚麼可好的?人生在世,也不過是求得天地間的暢快寫意,吾不幸生於皇家,自是不能解脫,可你卻是處心積慮要要入這腌臢齷蹉的宮廷之中……也罷,今日便是成全了你,你死以後,便是立一碑文賜你一“宣”字可好?

    衛宣氏被折辱得渾身都在戰栗,這血脈乃是她此生解不開的心結,便是睚眥怒喝:“我本就是宣家的公主!是那該死的皇后,她在我滴血的碗內做了手腳!論起來,我還是你的姑姑!哪裡輪到你這小輩的折辱!”

    宣鳴慢慢的走近她,手指輕輕摸著她的喉嚨,微微用力,衛宣氏便軟軟地倒了下來,在臨嚥氣前,她看到宣鳴抽出匕首,輕輕劃開了她的手指,又在用一旁的胡人的頭盔倒了些清水,將她手指上的血珠滴在了頭盔內,然後又將自己的手指劃破,將血滴在了頭盔內,那兩滴血珠奇蹟般的融合了。

    衛宣氏心內一陣的激動,可是喉嚨已經被捏碎,實在是難以發出半絲聲響,只能抽搐得蠕動著嘴唇,只聽宣鳴溫柔的聲音說道:'雖不是母子,但是血依然能融合,便是說明這滴血認親的法子,實在是不可信的……你知道嗎?我的那位皇爺爺一早因為太過荒淫,而便是不能生育的了,別說是你,就連我的父王也不是……”

    這前朝最大的隱秘,終於在衛宣氏的耳邊輕輕訴說完了,衛宣氏激動得渾身都是在抽搐,無力的手拼命地抓撓著地面,似乎在控訴著自己的不甘,可是在宣鳴慢慢倒掉那頭盔裡的血水時,這個經營半生最後卻是落得孤家寡人的女子,終於停止了抽動,兩隻血紅的眼兒也變黯淡了下來……

    宣鳴站起身來,讓身邊侍衛倒水,他慢慢地淨手,然後打算離開。可是就在這時,一個上前勘察的侍衛揭開了其中一個擔子,揚聲道:“晉王!快來看!”

    宣鳴揚了揚眉,慢慢地走過去,只見那蓋著破布的擔子裡,赫然倒著一個粗布裹身,臉色蠟黃的女娃娃。

    侍衛過去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後回道:“還有氣兒,可是要殺掉?”

    宣鳴此前從未見過這位霍家的小公主,加上她此時的鄉野打扮實在是與那粉雕玉砌的皇家金枝相去甚遠。是以一時間,宣鳴並沒有看出她的身份。

    他不由得聯想到了衛宣氏此前說過的話,厚禮這個黃毛丫頭?看上去便是鄉野間拐來的孩子,聯想到衛宣氏的癖好,不由得想到莫不是買來的丫鬟,填補那鳴蟬的空缺?

    想到這,宣鳴倒是揚了揚眉:美目微微流轉著暗光,淡淡道:“先帶回去,待她醒了,再仔細盤問她的名姓。”

    於是侍衛從擔子裡抱起那睡得昏昏沉沉的女孩,翻身上馬,趕往了白露山的大寨。

    白露山樊景的舊部眾多,那阿與雖然靠著腹內的“遺腹子”,合情合理地繼承了大業,可是卻並不能服眾。

    幸而當初她深陷賊窟時,遇到了這前朝的皇子宣鳴出手相助,才幸而逃得一劫。

    白露山上前朝的能臣不少,自然是有人曾經見過這位前朝太子的嫡長子。正統的宣家血脈,如何不能服眾?更何況這位晉王實在是有不亞於……甚至超越了樊將軍的才情,只短短幾個月的功夫,便是帶領了白露山的部眾擊退了胡戎的進犯,成功挽回了劣勢。戰功一立,他在白露山的威名無人能敵,但是畢竟好似要掩人耳目,是以,除了白露山的幾位心腹能臣,晉王對外便是以白露山先前的軍師諸葛先生自稱,待得時機,再揭竿而起徹底反了大齊。

    宣鳴的人馬還未及到了白露山的大營。一個頂著大肚的女子便是守在了寨門前,翹首企盼。

    待得看到了宣鳴立於馬上挺拔的身影,便是一臉雀躍地喊道:“晉……諸葛先生,您可回來了,可是讓妾身好等……”

    此女不是別人,正是那阿與公主。如今樊景早逝的悲切早在這有孕在身的寡居女子的臉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剛剛陷落情網的熱切……

    宣鳴臉上帶著含蓄的微笑,疏離卻又不是禮節地回應著阿與:“樊夫人,您有孕在身,還是不宜在這寨門前吹風……”

    阿與卻是渾不在意:“先生不回來,阿與如何能安心,如今北疆大亂,先生還是不宜這般隻身離營,若是遭遇了犬哈那潑婦,可是如何是好?”

    話剛說完,她便一眼看到了宣鳴身後侍衛懷裡的小女孩,不由得話音一頓,心下起疑:“這是……”

    宣鳴不欲同她多言,只是說道:“歸途中救下的孤女,正好少了個貼身服侍的,便是將她帶了回來。”

    阿與聽了,心內卻是一翻,仔細看了看那蠟黃的臉兒,便是言道:“先生若是覺得缺了身邊服侍的,只管開口便是,雖然阿與現在身子不便,不能隨侍左右,可是我那身邊伶俐清秀的侍女也是不少,先生只管開口,都是一水兒經過我調教的……便是……隨侍枕榻也是貼心可靠的,這等鄉野的粗鄙丫頭怎可近了您的萬鈞貴體?……”

    這等語氣,簡直是如同大房安排著夫君的通房丫環,不明就裡的人一定是覺得這有孕在身的正妻還真是貼心賢惠……

    一旁樊景的舊部都聽得暗自皺眉,宣鳴卻微微一笑,淡淡道:“不用那麼麻煩了,夫人馬上要待產,身邊離不得人,我也是不大講究的,有個端茶送水的便足以……夫人,在下還有要務,就不多與您叨擾了……”說完便催馬入了大營。

    翻身下馬時,那侍衛便將懷裡的女孩隨意地扔甩在了一旁的乾草堆上,這一顛簸,小女娃便是輕輕痛吟了一聲,慢慢睜開了有些呆滯的眼兒。

    宣鳴本欲入帳,聽到她那細不可聞的聲音,便是頓下了腳步,踱到乾草堆前,低頭看著那慢慢睜開眼的女娃娃。

    先前還是未曾留意,這女娃倒是長得不錯,當慢慢睜開大眼時,那眼眸裡竟是有一層微微的淡藍,看上去似乎是有些胡人的血統。

    宣鳴不動聲色,本正想開口詢問,便聽到那女娃呆愣愣地看著她,然後便開口說話了,那聲音好似裹了蜜糖的軟粽一般,軟囊囊地道:“神仙姐姐……渴……要喝水……”

    ……

    “神仙姐姐”好看的眉頭微微的一蹙,心內暗暗感慨,自從成人後,許久未曾被錯認成女子了……這眼瘸的女娃,待得問清了身份後……便隨了衛宣氏上路去吧……

    漠北地處偏遠,消息閉塞。當安慶公主“夭折”的消息傳到了漠北大營時,已經是數日之後。

    驍王看完密報,臉色陰沉得如同濃墨一般。

    這還真像是他的父皇能做出的事情。竟然直接是將生死未卜的安慶判了死刑。被劫持的公主到底是不能給霍家增色添彩,更是會直接損害皇室的威名,父皇這一手棄車保帥倒是乾脆利索,毫不拖泥帶水,父女的情分斬斷得乾淨利索。

    他一早便讓肖青回轉了淮南,根據這兩日的線報,安慶應該是衛宣氏的餘黨劫持,若他料想得不錯,衛宣氏必定是要把安慶運至漠北要挾於他。

    “若是衛宣氏真是若此,殿下當是如何?”飛燕輕聲問道。

    驍王看著坐在自己書案一旁的文靜“書生”,伸手摸了摸她:“若真是如此便也好辦了,本王的妹妹,自然要護她周全。”

    聽到這,飛燕長出了口氣。這一幕恰好落入到了驍王的眼中,他微挑起了眉:“燕兒難道是擔心我也如同父王一般不管安慶了嗎?”

    飛燕自然是不能這麼說,可是她那猶豫的神色,卻是被驍王看的分明。他握緊了那雙玉手道:“本王自小便是與家人不夠親近,如今身在皇家,更是身不由己……不過自從與燕兒一起,自然是看到了你是如何對待自家堂弟妹的,本王若真是薄性,又怎麼配得上我的燕兒?放心,本王不會如同父皇那般棄家妹而不顧。”

    聽聞了驍王盡說了自己心內的擔憂,飛燕反而微微有著臉紅,覺得自己到底將驍王看輕了,便輕聲道:“妾身不敢,只是現在漠北局勢錯綜複雜,稍有差池便是滿盤皆輸,不知殿下可是有何良策。”

    驍王鋪展開手頭地圖,伸手指了指那漠北的胡戎之地,說道:“燕兒可是看出了什麼?”飛燕接過地圖,低頭仔細看了半響,慢慢說道:“也難怪這胡戎屢此進犯,實在是困獸猶鬥啊!”

    驍王微微挑起了眉頭。有時候,他真是很佩服自己的這個女人,那種臨陣精準的直覺,真是與生俱來的。她雖然手無縛雞之力,卻是天生的帥才,那種敏銳的直覺是讀多少本兵書都無法匹敵的。

    “燕兒看出可什麼,可否細說一下?”

    飛燕指著漠北的營地道:“此地原是有一處天然的深湖,名喚鏡泊湖。胡戎雖然游牧,卻是要依水而生。這鏡泊湖等同於胡戎一族的血脈。

    然後近幾年這鏡泊湖日漸乾涸。妾身這幾日在軍營裡聽聞,現在漠北最最緊缺的便是水源了。那胡戎幾次侵擾的地方都是有河岸分支之地,其用意也是一解水源短缺的危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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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23:59:10 |只看該作者
第151章

    既然知道了胡戎的目的,預測他們的偷襲行蹤便易如反掌。漠北地區因季節變換而雨量不同,現在乃是一年中最最缺水的時節。胡戎的進犯也變得頻繁了許多。尤其是緊挨著聖水河的區域,便是胡戎侵擾的重點。

    雖然驍王眼下兵力不足,但是若是集中兵力於預測來襲之地,倒是也能抵擋一陣。

    飛燕對於驍王用兵上的事情並未多言。身在北地,實在是不能不叫她想起那諸多的前塵往事。現在驍王的勁敵除了胡戎,便是白露山的樊景舊部了。

    她心知現在這白露山應該是盡數落到了晉王宣鳴的手中,已然成為了驍王的心腹之患,可是面對昔日的曾經並肩而戰的部下……飛燕長嘆了口氣,還是情與理又是難以糅合,還是規避為好。

    既然做了這個打算,飛燕便是少入軍帳,精心照顧著重傷恢復的驍王飲食。

    北地​​的食物單調,無非是那幾樣肉菜,飛燕見驍王因為事務繁忙加之憂心著安慶的事情,一直沒有什麼胃口,便是掂量給他做些可口的。

    寶珠從大營的伙房那要來了白麵,又得了塊上好的五花豬肉。然後飛燕便帶著她與幾個侍衛去了大營附近的林中去採摘些野味。

    北地​​林中陰暗處有一種小傘的褐色野蘑,味道最是鮮美。飛燕自從離了北地也是許久不曾食得這種美味了。如今到了北地,舌尖倒是自動想起了那小蘑的鮮美。

    輕車熟路地入了林中,飛燕很快便在幾棵樹下發現了野蘑,因著怕沾染了鐵鏽的味道,用小竹片鏟下,然後放入到小簍裡,寶珠等幾位侍女也跟著有樣學樣,不大一會便採集了滿滿一小簍。

    等到採完歸來,趁著新鮮用水浸泡去了雜質後,便用竹刀剁碎與肉餡拌到一處,只用鹽來調和,揉麵捏了水餃,等到大鍋水開時,便將餃子一股腦兒下進去。

    等到驍王與竇勇等人商議完了軍營要務時,也到了午飯的當口,驍王的貼身小廝端著幾盤子的水餃入內時,整個大營都被一股異香籠罩。

    軍營裡的伙食難免是會粗糙些的,這幾位將軍此時聞到了這樣的香味頓時有些口舌生津,拼命地吞嚥了幾下口水。

    驍王見狀便留下他們一起用餐,等到夾起一顆水餃一咬,一股鮮美的肉汁便是噴湧而出,鮮得恨不得吞下舌頭。

    一時間營帳裡幾個彪形大漢無人說話,只顧悶頭去吃,待得幾盤子的餃子盡入了肚子,竟然有些意猶未盡之感。

    飛燕一早便聽聞驍王留下了眾位將軍們用餐,心內盤算著那餃子定然是不夠的,於是命寶珠取了幾隻羊腿,在在羊腿上劃開了刀口,醃製上了野蘑泡製的醬汁,然後用紅泥封在了灶膛的里。

    不多時,紅泥烤乾,燜熟了羊腿肉。再命人端入帳內,敲碎了紅泥,趁著香氣四溢,用小刀片肉來吃。

    就著這鮮美異常的羊腿肉,驍王他們又飲了一小壇子酒,終於是飽足了。

    這口舌之欲其實最難滿足,天天味如嚼蠟雖能飽足但是卻不能讓人心生愉悅。在漠北寒地俱是煎熬了許久,驟然吃到難得鮮美的吃食,竟是讓這些男人們生出比打勝仗還痛快的愉悅來之感。

    這幾位將軍俱是在大營裡見過飛燕的,雖然她作了男子的打扮,但是難免被細心看出些端倪。尤其是驍王,前一刻還疾風驟雨般地申斥著屬下,一見那青衣清秀的書生入了營帳,閻王般的表情立刻便能緩上一緩。

    時間久了,驍王近身的將軍都猜出了這書生應該是個嬌滴滴的女子,保不齊便是驍王府裡的姬妾前來前營貼身服侍。

    陣前親近女色原是軍中大忌。雖然軍中也有營妓紅帳,但是也是入了紅帳解褲子,舒爽完畢,便出帳了事的營生,與如廁並無二致。可是這般每日眠宿在主帥帳中便是不大妥當了,更何況王府裡正經出身的姬妾也萬萬沒有來前營隨侍的道理。但是因著驍王有傷在身,眾位將士便是忍著沒有進言,可若是驍王病情減輕了,便是要出言勸諫,讓這妾室速速離了大營。

    不過,他們入營前一早便看見了這女子在營帳旁的灶台旁忙碌,卻不曾想她的手藝卻是這般的精湛,這心內倒是略略感慨,也難怪驍王會召她入營,這般的手藝真是叫人難以割捨!

    就在眾人酒足飯飽之際,營外有人匯報,肖青前來覲見。

    驍王揚了揚眉,命眾人退下,再命肖青入內。

    原來這肖青折返了淮南後,調集收買暗線,一路追查,終於尋到了眉目,打探到那衛宣氏的心腹曾經帶著一個昏睡的小女娃上了奔赴北疆的貨船。

    可惜肖青到底是晚回來了幾日,錯過了最佳的營救時間,可是在碼頭的一破屋內,終於找到了屬於安慶公主的衣裙,也不算是一無所獲。

    根據收集的情報來看,一定是這衛宣氏密謀劫持了安慶公主一路來了北疆。而衛青根據那兩個劫匪的通關度牒,一路追蹤過來,但是進了金門關便再搜尋不到這一黨人的下落了。肖青無奈,只能先來面見驍王匯報自己這幾日的斬獲。

    驍王聞聽了肖青的奏報後,眉頭緊鎖。

    他心內也在納悶,按理說衛宣氏一早應該向自己交涉,提出勒索的條件了。可是為何卻遲遲沒有任何動靜?

    估計現在衛宣氏尚未得到皇上詔令天下,安慶公主早夭的消息。可是一旦這妖婦聽到了消息,必定猜出了父皇棄車保帥的心思,到時若是對安慶下了毒手該是如何?

    驍王一早便得了秘報,這妖婦藏匿於胡戎一部,現在驚聞安慶就在她的手中,更是堅定了突襲胡戎之心。

    他雖然身涉險境,負了重傷,所幸得了大筆的前朝秘寶。那晉王也算是大方之人,秘寶雖然也被晉王宣鳴搬走了一些,但是足有一大半都留下來迷惑算計驍王了。

    驍王知道這筆錢財乃是受詛之物,將來宣鳴必定要拿這大做文章,算計霍家父子的情誼,但是眼下倒是解了燃煤之急,方便了他招兵買馬。

    當驍王做出決定突襲胡戎一部時,便是召集了將士研究戰術。

    可是當他看到營帳下的盛將軍拿來的地圖時,便是一皺眉頭:“這是哪個年月的地圖了?竟然連馬道的位置都不對!用這地圖來測算行軍時間,決定前行路線豈不是兒戲?”

    盛將軍耷拉著眉眼,也是有些愁眉不展:“啟稟殿下,北地戰亂,朝廷的工部多年未曾派測量的官吏前來漠北的腹地勘測,可是找來當地人,又俱是畫功粗糙的,用他們來領路還行,繪圖是狗屁不通!您那沙盤雖然精緻,但大致都是在漠北關山一代,胡戎如今盤踞的地方山形複雜而小路崎嶇,一時半刻,能找誰能畫出這麼精細的作戰軍圖來?

    兵貴神速,小安慶現在生死未卜,早一刻出兵,便是早一分勝算。肖青倒是突然眼前一亮,小聲在一旁道:“要不請側……請遲先生來一解燃眉之急?”

    驍王心知肖青說得有理,身在軍營,男女之大防便是比不得身在內院之時了,加之這幾日飛燕一直在營帳內外走動,倒是不用顧忌著內眷之防。大齊滿軍營裡,最熟悉漠北的,當然要數燕兒了。她繪製的地圖必然不能有差。

    當下便命人請飛燕入了大營,除了肖青竇勇以外,其他幾位將軍均是摸不著頭腦,有些面面相覷。

    他們一早便認定著飛燕乃是出身卑賤的姬妾,入了軍營隨侍枕榻的女流。未曾想正在商議突襲胡戎大計之時,驍王突然宣召了這男裝的麗人入了大營……當真是越來越不成​​章法了!

    有幾個耿直的將軍,便是慢慢瞪起了眼兒,運起了氣兒,準備對主帥發難。

    驍王的口諭傳到時,飛燕正在寶珠暫居的營帳裡沐浴。軍營裡沒有名貴的香料皂角,便是用了最普通的土法豬油胰子。

    北地​​天乾,之前隨身攜帶的保養油膏物品又俱是在被劫持時丟得乾乾淨淨,加上入了軍營不比王府的安閒自在,沒幾天的功夫就連寶珠的手上也裂開了幾個大口子,每天夜裡都會被疼醒。

    飛燕見了趁著前幾日大營殺了一頭黑毛豬時,讓寶珠管廚子要來了一副新鮮的豬胰子,剃乾淨胰子上的豬油後,用刀切碎捶打成蓉,拌入火鹼,倒進鐵鍋翻炒再加入煉好的豬大油,冷卻後便捶打揉捏成元宵大的小白球,便可使用了。

    這土法子製成的豬油胰子,雖然味道不甚出奇,竟是特別的滋潤,又是有消炎的功效,寶珠只用了幾次,便覺得手上的乾裂之處好了很多。

    她心內感念之餘,也是越發覺得這側妃自從入了北地,就好似換了一個人似的,對著蠻荒之地竟是駕輕就熟一般適應得輕鬆自如。

    無論遇到什麼窘境總是能想出解決的法子,好似在此地生活了許久一般,遇到問題,便氣定神閒地盡解決了。這般賢婦,也難怪驍王愛若珍寶。

    雖然心下納悶,卻是不敢多言,便是更加盡心地服侍著側妃,讓她在這極寒之地生活得舒適些。

    伴著溫水,飛燕用豬油胰子塗抹在身體上,不一會便揉搓出了些白色油沫,皮膚很是滋潤舒爽,剛剛洗完,就聽到了營外有人傳達驍王的口諭。

    飛燕便連忙起身擦拭趕緊水漬,在寶珠的服侍下換上了乾淨的男子衣物,用青巾包頭後,便去了大營。

    飛燕一入營帳,眾人的眼前不禁一亮,只見她窈窕的身材在那青衫束帶的襯托下倒是有幾分颯爽英姿。因著剛剛沐浴過的緣故,身上還帶有淡淡胰子的獨特味道。只是那原本不好聞的味道被那柔肌玉膚一蒸騰,似乎就醞釀出了獨特的清香,讓這群兵營裡鐵血漢子們微微的有些分神。

    不過還是有人先回過神兒來了。盛將軍乃是驍王旗下的一員老將,自然是做派老成,他一見這扮成男裝的女子進來,便是眉頭一皺,決意不能任憑驍王恣意,應當盡一盡忠心部下的職責,當勸諫時當勸諫。

    可是他心內還在醞釀著說辭時,一直埋頭查看地圖的驍王見她進來,便是揮手示意她過來。

    “一個時辰後,大軍要趕在天亮前開拔到胡戎部落的駐紮之地,可是因著胡戎遷徙,現在駐紮之地緊挨著聖水河以北的大片丘陵地區……軍營中現在竟然無一張那裡的詳實地圖……”驍王皺眉道。

    接下來,眾人看到,也不待驍王說完,那個平日里總是在鍋灶茶水間圍轉的姬妾,輕輕點了點頭,一撩衣衫,便坐在書案前的小凳上,提起了毛筆,沾上墨汁,微微閉起嫵媚的鳳眼,略沉吟了一會後,瑩白的手腕輕輕翻轉,在一張素白的宣紙上開始專注地繪起了山川丘陵的地形圖來。

    這下子軍營中不識得飛燕的幾個將軍更是又驚又疑,也就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女子已經描繪完畢,取了書案上的一盒滑石粉,均勻而嫻熟地撒在泛著墨痕的圖紙上,又輕輕一吹,吸乾了濕潤的墨汁後,將地圖呈給了驍王。

    “胡戎一部的傳統便是平日分散而居,除胡戎王外,還另有幾個閒散部落的首領。就算此時他們聯合作戰開拓疆土,卻也是各自為政,絕不會合營在一處。所以還請二殿下在派兵時多加留意,以免不能合而圍之,有漏網的宵小破壞了殿下的大計。”那女子畫完地圖,突然出聲,清冽的聲音入從山崖上滾落的甘泉一般撞擊進耳中。

    當她畫完的地圖被書僮拓印下來,分發到了營帳裡其他幾位將軍的手中時,所用先前鄙視這卑賤陪寢女子的將軍們全都瞪大了眼睛,心內暗暗吃驚。

    這手中的地圖山脈河流描繪清晰,甚至將一些隱蔽的當地人才知的捷徑小路也一一標註出來,繪圖的手法絕對是久歷兵營之人才能如此嫻熟地運用,甚至將最佳的行軍路線也用一條虛線標註出來,這等心思,可當帥才!

    ……這個女子……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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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23:59:30 |只看該作者
第152章

    出了大營時,自然有人問向肖青。肖青倒是沒有隱瞞驍王的心腹愛將們,只是說那是驍王府的側妃,前朝大將尉遲德的獨女。

    這下,幾位將軍倒是減淡了輕薄之心。武將不比文臣互相輕賤,戰場之上一較高下,只要是有真本事的,也是能贏得敵手的尊敬。尉遲德將軍絕對有這樣的資格,那是是一個屹立不倒、鐵錚錚的漢子,可惜只是投錯了主公,壯志未酬身先死……

    想到這裡也就是唏噓一聲,不過他的這個獨女竟然有繪圖之能還真是大大出乎眾人的意料。

    “竟是同程將軍一般,也是個巾幗的女豪傑。”有人忍不住讚道。

    另一個人卻是不以為然地“切”一聲:“程無雙也算是豪傑?當年攻打四里河,她給老子打支援,生生是拖延了足足一個時辰,兄弟們被圍困在山崖上,當時跳下去的心都有了……過後才知道,她去增援了驍王,用得著她嗎?二殿下明明是游刃有餘,用得著她錦上添花?”

    另一個人道:“噓,小點聲,難道你不知嗎?皇上已經賜婚驍王,那程無雙已經是驍王府的王妃了!”

    “倒是會鑽營的,到底還是被她如了心願……”

    飛燕走出大營時,恰好在他們身後聽到了這些話,心內不禁又是略起了煩悶。身處在這大漠荒野,倒是將那後宅的煩心事,遺忘得乾乾淨淨,只是聖上此番賜婚態度強硬,戰事結束之後,二殿下又是如何回絕呢?

    不及多想,整個大營開始調兵遣將,兒郎們紛紛披掛戰甲,擦拭彎刀盾牌,向胡戎的駐地進發,一場激烈的戰鬥即將打響……

    一場大戰乾淨利索,因著有詳實的地圖,驍王選擇的時機與進軍路線無可挑剔,打了胡戎一個措手不及。加之攻襲胡戎大營時,統帥犬哈公主並不在兵營裡,主力部隊也一併帶走了。齊軍更是勢如破竹,一舉俘獲了胡戎部眾近千人。可是搜遍了全營,又審問了幾個部落的首領,都沒有安慶公主的任何消息。

    驍王騎在馬背上,心內暗暗有些焦灼……安慶,你到底是在哪裡?

    當胡戎被偷襲的消息傳到了白露山上時。宣鳴微微地揚了揚眉,他一早便料定驍王會先除胡戎再平白露山。可是這驍王似乎也是太急切了些,現在胡戎因著與白露山不和,經常小有衝突,驍王大可安坐壁上觀,可是他卻在這個時機近似匆忙地去攻打胡戎……這內裡的緣由便是值得人琢磨了……

    突然“啪嗒”一聲脆響,打斷了他的思緒,宣鳴微微抬起長睫鳳眼,朝著出聲處瞟了過去。

    只見一個身穿粗布衣服女娃娃摔倒在了地上,她的面前是倒扣在地上的吃食,那雙白嫩嫩的小手似乎是被灑出來的熱湯燙到了,怯生生地湊近了嫣紅的嫩唇,輕輕地吮著……偏偏那雙大眼還盯著宣鳴,無措地立在原地等著責罰。

    宣鳴的眉頭輕輕一皺,真是有些想不透衛宣氏是從哪裡找尋了這麼個笨蛋。

    那日醒來,一聲脆亮的“姐姐”簡直驚呆了一眾人等,緊接著就發現這女娃正發著高燒,便丟到了醫帳那裡治療,軍營醫療簡陋也不過是些土法退燒罷了。加上這一路走來,女娃被灌了不少的迷藥,更是昏昏沉沉,等到燒推了,竟然盡是忘了前塵,說不出自己的爹娘名姓,有些痴痴傻傻的。

    到底是個小孩,清洗乾淨了小臉兒,白嫩嫩的圓胖臉蛋兒搭配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任誰看了都會生出幾分憐意。既然已經燒壞了腦子,便是問不出這孩子的身世了。可是看她那白嫩的手腳,一看應該是個富庶人家的小姐,可憐見的,不知為何被衛宣氏劫掠了去,如今到了這白露山上,便再無返家的可能。

    山上女眷稀缺,甚至許多領兵的將士的終身還沒有著落。這女娃年齡雖小,可是再養上幾年,便是到了適宜婚配的年齡了。看那眉眼一準是要出落成個美人的。

    所以雖然燒壞了頭腦,卻是一早便有幾個還沒有妻妾的將軍前來巡視貨品一般探視這個女娃了。最後被白露山上的一​​位呂姓的將軍定了下來。

    這呂大同年近三十,前幾年在亂軍中死了老婆。他天生驍勇,乃是白露山有名的拼命三郎。成過婚的男子,一時都是離不得女人的,便是趁著出征時,在胡人的寨子裡搶了一個婆娘。

    這在諸葛書生尚在的時候,是堅決不允許的,若是有膽敢姦掠婦女者,便是要斬立決的。

    不過後來,那軍師突然神秘失蹤,樊景將軍又是迎娶了阿與公主,山上的風氣也為之一變。那阿與為了籠絡人心,不但將自己陪嫁過來的幾名侍女送給了白露山的將士溫暖床榻,甚至還花銀子買了幾個年輕貌美的私妓上山,設了紅帳供將士們消火之用。這道淫念的閘門一旦打開,便是再不好合攏。更何況樊景也是三妻四妾,更無甚麼立場束縛將士。

    漸漸的,這山上便時有路過的良家被劫持搭配軍營裡糟蹋私佔的事情發生。

    如今,這女娃上了山便也是注定要留在山上為將士生養孩子的。那呂將軍一看著著粉雕玉砌的小女娃,便是錯不開眼兒了,只覺得自己前半生睡過的女人都抵不過這女娃的一根手指頭,當下便是拔出了寶劍,衝著其他前來相親的同僚們叫起板兒來。

    這姓呂的泛起渾來便是個混不吝,其他同僚也是深知他的秉性,犯不著為個還沒有長開的女娃跟他叫板。便是都退散了。

    這呂大同心內自然是欣喜,便是要將這女娃抱回自己的營帳去,丟給胡人婆娘先養著,待得過上幾年長得齊整了,再名正言順地給他傳宗接代。

    但是這自醒來便在這陌生環境裡一直惴惴不安的女娃,一看滿臉橫肉的呂大同一臉獰笑地要過來抱自己,登時嚇得尖利地大叫了一聲,狠狠地咬了他的胳膊一口,便鞋也不穿地衝出了營帳。

    剛奔出營帳,恰好看到了宣鳴,如同剛剛出殼的雞雛一般直直撲向了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母雞”,抱住了宣鳴的腰便是不肯再放手。

    那呂大同被咬得惱了,跑出來時,也不管不顧紅著眼兒要去拉扯那女娃,卻被宣鳴一記冰冷的眼神釘在了原處。這被嚇得瑟瑟發抖的女孩,倒是勾起了宣鳴心內刻意遺忘的一幕,臉色頓時難得地陰沉了下。

    前朝太子並不是皇帝的親生孩兒,而是從皇帝的親生哥哥宣鎮康那裡偷偷過繼來的。按理說這前樑的江山,本該是由宣鎮康繼承大統。他為人周正,文韜武略皆是上乘,怎奈宣鎮康為情所傷,因著心上之人不被皇室接納,含冤逝去,而憤然出家。

    有時,宣鳴看著自己的名義上的皇祖父荒誕誤國的樣子,難免會心神感慨,若是自己親生的祖父不是情根深種,是不是大樑的歷史也會改寫了?

    所以他一直暗暗警醒著自己,當是以“情”為戒,萬萬不可意氣用事,任由著那縹緲無依的軟弱的情感兒掌控了心智。

    所以,當年那女子哭著來求自己時,他自認為自己沒有動情,冰冷著心腸,漠然地袖手旁觀,眼看著她被父母迫著披上了紅衣,被一頂小轎送入了皇宮。只因著他的父王勸慰著他,身為人臣與孫輩豈可與皇上爭搶女人?天理不容,人倫不許的!

    一步錯,步步錯……

    從那以後,每次宮宴上,看到她那日漸憔悴的容顏,心內都是猶如刀割一般。

    宮亂之時,他才發現,皇帝竟是將滿后宮的姬妾盡是扔給了亂軍,他偷偷離開了皇帝難逃的隊伍,準備要回京去接她一起逃走。

    可是到底是晚了一步,身為前梁皇帝嬌寵的女人,她已經被入宮的霍允霸占去了。而最後一次見她……已經是陰陽相隔,她因為懷了霍允的龍胎,被善妒的沈后私自下令沉湖……原本嬌媚的臉兒,已經被水泡得看不出樣子,羸弱的身上,還綁縛著沉湖時的石塊……那雙久久不能合上的大眼,似乎在控訴著……

    他當時麻木地遞給那負責收斂屍身的太監大包的銀子後,又一臉麻木地將那屍體帶到他與她相識的那座青山之上,將她掩埋入土。

    當他拿起刀準備往那立起的碑文上刻字時,卻是雙手顫抖,久久只刻下了一個“悔”字。

    是的,他後悔了,若不是當初自己的固執與無情放手,那個女子一定會如同這滿山嬌豔的夏花般,在陽光下綻放嬌豔……而不是長眠在這冰冷的地下……

    抓握著泥土的雙手,因著用力而指甲斷裂,流出了殷紅的鮮血,他知道自己的後半生,便是盡要活在悔與恨中,不盡斬霍氏的頭顱,怎麼解了心內的憤恨?

    從那時起,那個循規蹈矩的前梁皇子宣鳴便是死在了這無名的墓碑之前。妖道妙閒要讓那霍允一族聲名盡毀,痛失天下!

    而如今,這緊抓著自己的女娃,就如同當日被逼入宮時的樣子,抓著自己的衣服,大眼裡滿是惶恐無依……

    當那呂大同壓抑不住怒火,對宣鳴視而不見地朝著那女娃直撲過來時,宣鳴伸手便將那女娃提到了自己的身後,而另一隻看似握慣了金盞玉器的長指,卻是手段刁鑽地狠狠捏住了呂大同的脖頸,只聽哢嚓一聲,那大漢便成了一灘爛泥,倒臥在了地上。

    “連個未長開的幼女都要欺凌,活著也是白白浪費白露山的米麵……”

    一身淡灰色長袍的男子,雖然剛剛殺了人,卻是臉色未變,只是慢慢收回了手,接過身邊侍衛邱天遞來的巾帕,略帶些厭棄地擦拭了捏握過壯漢脖子的手指,然後,將巾帕扔甩在了死人的臉上,便準備離開。

    可是剛走幾步,卻發現那女娃亦步亦趨地跟在了他的身後,眼裡依舊是惶恐無依的淚水……

    那時,難得動一動善念的他,竟是被那帶著淡淡藍色的大眼恍惚了心神,他心知雖然嚴懲了呂大同,可是還有無數打著光棍的漢子,這女娃只要在山上,終究是難逃……最後,心念微動間,竟是讓這頭腦不清的女娃,成了自己的隨身侍女。

    一步錯,步步錯……

    這是被打翻在地的第幾頓晚餐了?想到她入了自己營帳的一地日時,本該入夜盡心服侍主子的她,竟然一頭倒在自己床榻邊的小榻上,翻著肚皮睡得天昏地暗,後半夜時,竟然迷迷糊糊地喊著要起夜,可是身子卻一動不動,似乎是在等人服侍著她端來夜壺……

    想到她再喊下去可能會尿床,稍有些潔癖的宣鳴便是皺著眉,將閉著眼兒的女娃抱到了恭桶那裡,結果淅淅瀝瀝之後,女娃又是喊著口渴… …

    宣鳴便冷著眉眼將一杯清水盡是倒在了女娃的臉上。小女娃總算是被水激醒,看著宣鳴冷眉薄怒的模樣,總算是想起自己是幹嘛的了。頂著一張濕漉漉的小臉,誠惶誠恐地替自己脫鞋蓋被,然後……就這麼半跪著,將臉兒擱在他的錦被上,又睡死在了他的床榻邊……

    最近倒是不用吐氣納新,刻意修行,自己的氣度涵養隱隱又是更上一層樓,宣鳴不再去看那惶恐的小女娃,只是揚聲喊著侍衛邱天入內,收拾趕緊了地上的狼藉,又送來了一份新的。

    那女娃這時倒是抖起了機靈,挪著小步來到他的桌旁,幫忙著斟茶倒水,然後那大眼兒便是一錯不錯地瞪著宣鳴碗裡的那隻燒得噴香油亮的雞腿,不住地咽著吐沫。

    白露山上資源一向緊缺,僕役的飯菜更是見不到油水。小女娃也是極力克制著自己,才沒有撲入那隻大海碗裡。

    宣鳴突然覺得,自己找來的不是一個丫鬟,分明是只貪食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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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23:59:35 |只看該作者
第153章

    宣鳴假裝視而不見,慢慢咀嚼著咬下來的雞腿肉,可是一旁吞嚥口水的聲音簡直如同響泉……而且那女娃還慢慢地湊將過來,不自覺地抽動著鼻翼,就差一點就要碰到宣鳴的嘴邊了,還自不覺地小聲地問:“什麼味?”

    宣鳴也是被她的嘴饞模樣逗得心內有些一鬆,順手將那雞腿夾起,遞到了她的面前:“吃吧!”

    女娃的眼睛晶亮,歡天喜地地接過了只咬了一口雞腿,大口咬住,小嘴兒立刻被蹭得晶亮一片。算一算竟是許久都未曾嚐過肉味了,這樣的美事可怎麼抵擋?

    宣鳴微笑著看她吃得狼狽,順手將一杯茶水遞了過去:“慢點吃,別噎著……”就在女孩吃得暢快時,宣鳴突然不經意地問:“你以前在家都吃什麼?”

    女娃的手便頓住了,小嘴裡含著香肉,直直地回憶著,過了一會,一遍吞嚥一遍小聲道:“想不起了……”說話間眼淚已經滾落下來,一顆顆滴在了雞腿上,味道鹹鹹澀澀的,唯有用力地繼續啃咬,才能填補心內空落落的心緒。

    宣鳴那一問其實也是試探,看這女娃的做派舉止,實在不像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她又是衛宣氏千方百計弄來的,這來歷便是頗有些耐人尋味了。

    可是方才毫無防備地那一問,女娃的愣神與悲切都不是她這個​​年歲的女娃能假裝出來的。

    還真是被燒壞了的腦袋,宣鳴不再試探,慢慢地從女娃那圓嘟嘟的小臉兒上收回了目光,開口道:“既然都是想不起了,我便賜你一名……就喚'萱草'吧!”

    萱草也是忘憂草,淡淡的小花在風內搖曳,最是療愁。既然已經斷了前塵,這亂世之中一個年幼的女娃實在是滄海一栗,遍尋不到蹤影,不如盡忘了憂愁,只做了一個他身邊一個平凡無奇的婢女吧……

    女娃聽了,眨巴了兩下大眼,用沾著雞油的小手在托盤上一筆一劃地寫,倒是模樣周正地寫出了兩個字“宣草”。

    看來她雖然不記得身世,可能是因著開蒙不錯,這寫字的本事倒是沒有忘記,宣鳴微笑著以手沾茶,在那錯字上補寫了幾下:“是這個‘萱’。”

    女娃左右打量了一下,覺得這兩字湊在一起實在是好看得緊,便是咧開了油乎乎的小嘴:“好,從此以後我便叫萱草!”

    可惜煩亂的俗世,哪有幾個憂愁可以盡解得了的?

    夜襲胡戎雖然是一舉大獲全勝,可是胡戎犬哈公主的報復也是來勢兇猛。她的打法再也不是有跡可循,而是盡一切可能去侵擾邊陲各鎮,燒搶較於從前更加的肆虐。而白露山一眾也是見縫插針,藉著胡戎大亂之際,不斷擴充地盤,招兵買馬,隱隱便是有起兵之勢。

    照這樣的情形下去,驍王所率領的齊軍處境堪憂。

    飛燕這幾日並沒有去驍王的營帳去住。她本也是曾經領兵打仗的,自然明了軍心穩定的重要。那些個將領最初一見到她便是面露不虞之色,內裡的原因,她也是隱約便猜到了的。自然是在驍王傷勢減輕時,便主動避嫌,不再去大營去驍王同寢。

    可是驍王那臉色卻略略是有難看。飛燕愈發覺得這男人無論在外面再如何雄韜偉略,可是這私底下,又是胡攪蠻纏得與孩童無異,只因著不能夜裡抱著軟玉溫存,便是軟磨硬泡,想要她陪在自己的營帳內。

    可是飛燕卻是堅決不從​​,命寶珠將自己的物品盡數搬到了一旁的營帳內,等到驍王回營,一看這空空如野的營帳,那臉兒頓時拉了下來,以後的幾天,就算是跟飛燕走了對面,也是冰冷的深邃的眉眼,來一個視而不見,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夜幕低垂,大營裡卻正是熱鬧的時候。這幾日追擊胡戎的騎兵,整個驍騎營的將士們幾乎都是“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疲累得不行。所幸幾次追擊都有所斬獲,痛擊了胡戎的幾次進犯,也算是有所成效。

    驍王得了秘寶,驟然豪氣,他一向都不是吝嗇之人。於是便命軍需官吏一口氣購得了三十頭肥羊,準備給將士們打打牙祭。

    所以今天晚上滿大營飄著的都是香濃的羊湯味。飛燕取了最嫩的一處羊肉,細細地切片,做了一盤辣子炒羊肉,配上熬得發白的羊湯,親自和麵貼著爐膛,烤了十幾張芝麻麩子的豬油吊餅,搭配上一盤清爽​​可口的拌芥菜,然後便命著小廝端著托盤,自己也隨著身後入了驍王的大營。

    雖然帳外的將士們都在開懷暢飲,可是驍王還在燈下研究著軍情,飛燕已經進來了老半天了,卻沒有瞟見他抬起頭來。

    她也不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地擺好碗筷,用錫壺溫燙好了一壺美酒,便準備退出營帳。眼看著那抹倩影已經走到了大帳邊,驍王清冷的聲音這才揚起:“這就走了?”

    飛燕轉身一看,驍王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書卷,正繃緊了臉緊緊地盯著自己,深邃的五官在案前明燈的映襯下,晦暗的線條如同綿延的山巒。

    怎麼還在生氣?飛燕心裡嘆了口氣,慢慢走過去,跪坐在小桌一旁的獸皮軟墊上,將燙好的溫酒倒在酒杯裡,然後輕聲道:“殿下吃些東西再看吧。”

    驍王沒有起身,只是微微央著下巴,眼睛微微半瞇,濃黑的睫毛在眼窩處投下了陰影。飛燕又放下酒杯走到了他的近前,伸手輕輕摸向驍王的臉頰,在他的嘴角輕輕啄吻了一下:“都是妾身的不是,殿下莫要生氣了可好?”綿軟的聲音與逗哄著三歲稚子無異。

    偏偏驍王很吃這一套,在一雙柔腕攬住了脖子時,那緊繃的表情也慢慢放緩,伸手攬住了她的細腰道:“竟然是越發的不聽話了,都說莫要搬出營帳,為何自己擅自做了主張?”

    飛燕靠進驍王健闊的懷抱裡,小聲道:“臣妾也不願離開殿下,只是……身在陣前,豈可做了禍亂軍心的禍水?”

    驍王的眉毛微挑:“哪個口出無狀?敢說本王的燕兒乃是禍水?”那聲音裡夾帶的殺氣竟是隱藏不住的。

    飛燕輕輕捶打著他:“殿下治軍甚嚴,自然無人敢在背後非議,然而此時畢竟是在軍中,怎麼能像府宅里一般妾室隨時陪伴在左右?無人妄言,只是妾身自己這般去想的。”

    驍王低下頭看著飛燕溫婉的模樣,伸手將她按在了榻上,翻身騎在她的身上,火熱的嘴唇輕車熟路地吻住了她的兩片香唇,火熱地攪動著她的香軟小舌……過了半晌在微微抬頭道:“本王不是在氣你,實在有些氣自己啊……”

    當初,他強納飛燕入門,一部分是因著自己的相思情苦,而另一部分也是盼著得了這女子入手,便是緩一緩之前的情魔,倒是能解脫了她對自己下的魔咒。可是哪裡會想到原來情有更濃時。與燕兒相處的越久,越是能體會到了她的美好,也越發是懊惱起了自己。

    若是可以,他願意重新來過,與燕兒重新相識相知,每在日落黃昏時,去她的粥舖裡坐上一坐,喝一碗她親手熬煮的香粥,靜靜看著她恬淡的笑顏,而不是貶低了燕兒的尊嚴,折辱與她,迫著她入了高門成為一名被人輕賤的妾室。

    總是要等到萬無一失之時,以無人能及之榮寵明媒正娶,香草鋪路,金車為引將她堂堂正正地引入到了府中,成為自己名正言順的妻子。

    若是現在是他驍王府的正妃前來陣營,就算同住一帳又是如何?只怕是人人稱道夫妻伉儷,琴瑟和鳴,生死與共了。飛燕又怎麼會顧忌著別人的白眼,生怕被誤以為是禍亂的紅顏呢?

    飛燕又是這般懂事,自己便是不聲不響地搬了出去,可是一想到燕兒私下承受的羞辱壓力,驍王的心便想是炸開了一般,那臉兒便是一時失了笑顏,只是一心懊惱著自己,當初那一步還是走的差了……

    聽了驍王這般一說,飛燕的眼底微微閃爍,竟是心內一暖,可是剛剛被啄吻過的紅唇卻是微微一抿,徑直笑道:“若是真如殿下所言,當時只做了飛燕的食客,只怕飛燕現在也另嫁了良配,孩兒也都是有了的……倒也是另一番際遇……”

    驍王本是心下懊惱,可是聽得飛燕要另做打算,那眼裡可真是雷霆萬鈞了:“看哪個敢娶?便是當時不能娶你入府,也是要精心守著的,這副身子,除了本王,看還有哪個不怕死的碰上一碰?”

    眼看著他越說越下道,飛燕便是緋紅著臉去擰他的鼻尖道:“竟是這般的無賴,真是如強搶民女的潑皮了不成?”

    二人笑鬧了一翻,飛燕才輕輕地依偎著他道:“殿下雖然心有懊惱,可是飛燕卻是心中無憾。人生在世,知音難覓,雖然飛燕只是一妾,卻與殿下共歷風雨,無論是淮南的風雲變幻,還是北疆的硝煙烽火,燕兒有幸陪在殿下身旁,這般的際遇,豈是那鳳冠霞帔金車香草所能匹及的?若不是因著這麼多的風雨,你我二人的情誼又是哪裡會這般的深厚?殿下,您是注定九重之上的驍龍,而我又豈會只顧躲避雷霆,而在後宅安然度日?只要殿下心內有燕兒……現在所受的委屈,俱不算真正的委屈……”

    驍王沒有說什麼,只是將目光移向了書案上剛剛送達的密奏,上面倒是寫得言簡意賅——太子帶著那新封的驍王妃程無雙一起前來酬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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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太子的隊伍早在半個月前便出發了。他此次乃是奉了父皇的旨意前來酬軍了。

    可是深層裡卻還有一層意義——聖上得了密報,據聞驍王偶然得了前朝秘寶,卻不肯上報朝廷。大齊的國庫還是很空虛的,雖然收繳了鹽業,但是沈家哪里肯吐出已經嚼了許久的肥肉?一時間大江南北私鹽氾濫,整治起來也是頗為頭痛。最近皇宮的北角要新修一座飛雲閣,秋天的時候,正好可以登上高台欣賞北山似火的紅葉。

    戎馬半生,總是要犒勞一下自己的,擁著正值芳華的后宮佳麗,在閒暇時,賞葉品酒琢磨山河的美妙,是何等愜意?偏偏一群老臣卻是接連請奏,以動工勞民傷財為由,紛紛勸諫。

    一句話,都是錢銀不夠用鬧的。這讓霍允難免心內窩火,猶如又回到了新野缺衣少食的寒酸歲月。最可恨的當屬這老二,悶聲不響地摳弄著來錢的路數,卻是半點“孝”字沒有掛心上,竟是從來不曾想著孝敬著尊上!

    可是甭管那霍尊霆是如何弄來的錢銀,只要他不是貪贓枉法,老子讓兒子吐出到了嘴的肥肉,難免落人口實!

    霍允是很注重賢君之美德的,覺得弄錢這樣的差事交付給老大來做,簡直是太契合不過了!依著太子的那些個小心眼,加上對老二天然的嫉妒之情,必定是盤賬仔細,收繳得乾乾淨淨!

    不過這程王妃一起隨行,卻是奉了皇后的旨意。

    中宮的清冷,已經持續了許久了。皇帝早已經不是初入京城的那個皇帝了。后宮的佳人如今是每月都有新增的。后宮的起居注上也幾乎夜夜都有承寵龍澤的幸運女子。

    可是沈皇后這偌大的宮苑,卻成了被皇帝徹底遺忘的角落。此時暮夜,皇后剛剛洗漱完畢,任著後面從出嫁起便一直陪伴著她的李嬤嬤梳著一直垂到腰下的長發。

    原本烏黑油亮的頭髮就是在這短短的一個月裡,竟是摻雜進了觸目驚心的幾縷雪白。

    李嬤嬤心疼地看著​​寫那些個白髮,想要想往常那般幫皇后拔下。可是皇后卻面色如水一般,平靜地說:“不必拔了,以後這白髮只會越來越多,倒是要全都剃光了才能淨心……”

    聽了皇后的話,李嬤嬤心內一酸,只能繼續用手裡的牛角梳一點點地繼續疏通那抹了油的長髮。然後用雪白的巾袋裝裹了長髮在腦後固定好,免得一會睡覺時,翻身擠壓,損傷了頭髮……

    在她的眼中,小姐就算滿頭霜染,還是在沈家時嬌養的那個絕色佳人,沈家的姑娘是出了名的貌美能幹,主動前來求親的公子趨之若鶩,若是當初嫁了門當戶對的,不敢說今後能步步高升,但起碼能保證富貴順達,可是偏偏自己看中了一個窮家的胡人雜種小子……偏巧還有個算命的先生一通的盤算,直說這霍家小子骨骼面相清奇,乃是不可多得的王侯之相,最後誆騙得老爺終於勉為其難地點了頭。

    如今看來,別說王侯,就算是成了帝王又是如何?皇后那臉上的笑容竟是不比在新野過窮日子時多了。

    男人總是這般,窮苦之時,需要賢妻能婦撐起門面;可是通達顯赫了,縈繞在身旁的卻俱是成了嬌滴滴的如花美眷。人都道沈后善妒心狠,可是她卻最知皇后心內的苦楚和對皇上的愛意,幾許的誠心付出,卻盡成了皇上厭棄她的理由,怎麼能不叫人為之心寒?

    臨上床前,沈后懨懨地問:“太子可是接上了驍王妃?”

    李嬤嬤點了點頭:“掌燈前來了信兒,已經接上去往北疆了……可是,此時戰事緊張,皇后為何讓那程王妃一同前往?”

    沈后慢慢地睜開了眼兒,可是那眼兒裡卻是滿溢的怨毒:“我的小安慶,還不知是在哪裡受著苦,她程無雙有什麼臉在淮南養尊處優?便是讓她去了北疆,那個姓程的,也就是皇上瞧著好,依著本宮看就是個善於鑽營的賤人……去歷練下吧……免得埋沒了她女傑的名頭……”

    這話,李嬤嬤聽懂了:千不該,萬不該,這程無雙竟是弄丟了皇后的心頭肉,那麼乖巧可人的安慶公主如今已然是“夭折”了,從皇上宣布的公主“死訊”那日起,皇后便是終日以淚洗面,如今這幾日倒是不哭了,只是眼角的皺紋愈加深刻,每每一人獨處時,那眉眼裡竟是說不出的憤恨苦楚……

    程無雙一去淮南便把驍王的心頭肉給逼到了漠北,接著……又害得安慶生死未卜……依著驍王性情……皇后倒是考量得周到,若是等回來,太平時期府宅裡鬧出事來,傳出去終是不好聽,皇后也是要替二殿下的名聲想一下的,就趁著兵荒馬亂……”

    李嬤嬤沒有說話,只是將彩緞的錦被替皇后蓋好,又替她放下了重重的幔簾……

    當她端著銅盤,走出寢宮時,殿外屋簷飛斜,投射層層暗影,晦暗不明,在這大齊權力傾軋的中心,當是怎麼的九曲玲瓏心,才能游刃有餘地遊走在各方勢力的中心?

    太子一行到達了金門關時,便在當地的驛館裡停歇了下來。畢竟是一國的儲君,犯不著隻身犯險,若是出了關外,真出了意外,豈不是白白便宜了旁人?

    驍王巡查完大營,便率領的部將趕往金門關面見太子。

    在驍王翻身下馬時,程無雙便早早守在了驛站門前,向驍王施禮請安。

    早在來北疆前,程無雙便給驍王親筆寫了一封書信,信內言明了安慶公主失蹤的前因後果,巧妙地將責任盡推到了樂平公主的身上。可是她也心知這般言語推諉實在是過不得驍王那一關,當皇后以驍王重傷的名義,命她去前方照料時,心內也是一緊。

    倒是王駙馬出言提醒了她,罪責不懲何以平憤?

    這一句話點醒夢中人,程無雙立刻知道自己該是如何了。

    此時終於見到了驍王,程無雙發現這男人竟然是比記憶裡的身影又英俊挺拔了不少。他雖有胡人血統,可是因著飽讀詩書而又略帶些文人的氣質,立體的五官俊美而不粗獷,那種儒將的氣質真正是讓人為之心醉。

    程無雙心內又是一陣難忍的激動,自己苦苦等待終於尋到了成為這男子正妻的機會,怎可能因著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便白白丟掉這樣的機會?

    想到這,程無雙臉上掛著淺笑迎了上去:“臣妾給驍王請安了。”說完便是彎身一禮。

    驍王的眼兒半瞇了起來,這幾日遍尋不到安慶的焦灼登時翻湧上了心頭——自稱“臣妾”?她也配?

    剛剛沾地的馬靴下一刻竟然狠狠地踹向了程無雙!

    若是換了旁人,人前總是要忍一忍的,可是驍王哪裡是別人?那一身儒雅俊美的外表下,絕對是個冰冷無情的性子,除了在皇上的面前能略微收斂些,他幾時受過這些時日內外交困的窩囊氣?如今這禍根子就在眼前,登時一腳便毫不留情地飛踹了出去。

    按理說這程無雙也是武將出身,倒是不至於太過羸弱,可是眼看著驍王一腳踹到了腰上,竟然是不躲不閃,一下便從台階上滾落了下來。再看那雪白的衣衫背後竟然滲出了一片血紅……

    太子正好從驛館的大廳裡出來,眼看著這般情形,立刻高喊了一聲:“住手!”

    程無雙的侍女嚇得臉色煞白,趕緊在一旁扶起了程王妃。

    “怎麼幾日不見,你這脾氣越發的見長了!”

    申斥了驍王,太子又看到了程無雙后背上的鮮血,又是一驚:“程王妃,你這後背可是傷了?”

    程無雙痛苦地扶著腰,卻是緊緊抿了下嘴,輕聲言道:‘並無大礙,不過是以前的舊傷裂開了口子……“

    這時一旁的侍女再也忍不住了,小聲道:“王妃在淮南的的時候,不聽勸告,自去軍營內領了一百軍棍……”

    太子聞聽,眉頭一挑,身為霍家人,他自然是知道這程無雙自領軍棍是為了哪般?看來皇帝雖然是礙著隱情不宜直接重罰,這程無雙倒是很有眼色,自己去領了軍棍處罰……只是那一百下未免也是太重了,一個丈八漢子尚且承受不住,她一個女子卻生抗了下來,看那後背的血痕,到現在傷口都未癒合,可見並不是做做樣子的。

    這麼一來,驍王那一腳便更加的不近人情了。霍東雷與程老將軍一向較好,如今雖然程無雙嫁給了驍王,可是眼看著驍王並不喜這御賜的王妃,霍東雷倒是有心拉攏一下程家。

    當下申斥道“老二,你怎麼能這樣?她可不是你府宅里的妾室,說打便打,想罵就罵!你是想要諫官的折子淹沒父皇的書案嗎?”

    太子現在倒是真有幾分儲君的架子,用諫官壓人也是頭頭是道。然後命人扶著王妃回房,又命自己隨行的御醫前去給王妃療傷。

    待得程王妃入了內,這時,他才衝著繃臉的驍王笑道:“行啊!老二,當真是立了夫綱!本王府宅里的太子妃也甚是囉嗦不討喜,可是我這當哥哥的,就沒有你這說上腳兒便上腳兒的馭妻本事啊!”

    驍王怎麼會看不出這太子是在兩邊買好,也是懶得戳穿他的伎倆,只是冷哼了一聲,便向太子鞠禮。可是心內卻是微微一冷,這個程無雙倒是越加老辣了,這般的苦肉計一施展,不明就裡的人還真是會替她鞠一把同情之淚了呢!

    驍王前去面見太子的事情,飛燕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原以為來到北疆能緩一緩,卻不曾想那驍王妃竟然也跟著一同前來了。

    荒涼的北地如今也算是群英薈萃了,想到這,飛燕微嘆了口氣,心內卻是替驍王隱隱的擔憂。驍王雖然城府頗深,可是對於他厭惡以及的人卻是一向懶得掩飾的。可不要因著安慶的事情,一氣用事在太子的眼皮子下鬧了起來。

    本以為驍王回來時,那程王妃也會一同前來大營,卻不曾想到了暮夜時,驍王的車馬回來後,卻沒有程王妃的身影。

    飛燕本來已經命寶珠安頓整理好了營帳,只等程王妃前來,可是沒想到她卻沒有來,趁著驍王在大營里處理公務的空擋,便是問了一同前去的肖青。

    肖青的回答,卻是讓她大吃一驚:“還來?都起不來床了,那腰都被踹得脫了節兒,得一動不動地在床榻上將養一個多月呢……”

    飛燕眨了眨眼,一時有些沒聽清楚,便是又問了一句:“被馬踹了?”

    肖青苦笑了一下,壓低聲音說:“是二殿下親踹的,在驛站,當著太子的面兒……”

    這下飛燕可就徹底地傻眼了。這等粗野的行徑竟然出至驍王?便是那程王妃再有錯,到底是聖上親自加封的王妃,更何況她本身也是因著戰功帶著爵位的,在人前這麼不給面子,可真是還未洞房便成了怨偶了……

    等到驍王處理了公務後,來到飛燕的營帳裡與她一同食晚飯。飛燕低頭瞟了一眼他的那雙特製的馬靴,靴頭都是帶尖的,光看看都能想像這飛踹起來該死有多疼。

    驍王看她一直盯著自己靴子看,心下也是明淨的,便是笑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還以為二殿下是有涵養的,不會打女人……”

    彼時飛燕已經游神想起了自己先前冒犯了驍王的舉動,拳頭大的香爐,砸得他當時頭破血流,若也是飛起一腳,自己可是沒有女將程無雙的身板兒,別說腰脫節了,當時都能下去半條命……

    驍王脫了鞋子,坐在席子上,靠著靠墊,懶洋洋的地說:“燕兒是篤定了本王有涵養,才幾次無狀?這麼看來,當真是要緊一緊皮肉立一立夫綱呢!”

    飛燕嘴角微抿,直直瞪向了驍王。驍王被飛燕那小臉緊繃,怒目而視的模樣逗得倒是心內一鬆,便是伸手攬住了她道:“便是說一說都不行了?到底是什麼時候捨得碰我燕兒半根手指?今日也是被那程無雙氣極了才會那般,燕兒莫怕,來讓本王親一親……”

    飛燕被這混蛋也是擠兌得困窘了,便是堵住他的嘴:“二殿下還有心思笑鬧?你也不想一想,這一腳下去,該是有何等的麻煩?怎麼這行事,越發像起了三殿下了?”

    驍王卻是執握著她的素手,淡淡地道:“有何麻煩?她既然弄沒了我的妹妹,難道還想太太平平地回京當我王府裡的正妃?也是本王謙和的太久了,這旁人俱忘了本王的秉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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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23:59:58 |只看該作者
第155章

    這看似淡淡的話裡卻是透著讓人不寒而栗的殺氣。飛燕想說些什麼,最後卻是到底沒有說出口,說到底,這殿堂君臣的勾心鬥角,還有霍家內部的錯綜複雜都不是她一個小小的妾室​​能說得上話的。

    她雖然擅長調兵遣將,可是這種讓人身心俱疲的傾軋向來都不是她所擅長的,索性便是什麼都不說,她的夫君並不是魯莽之人,做什麼總是心裡有數的。

    這正在暗自想著,自己被突然被驍王扯進了懷中,“不要因著那些個不相干的人耗費心神,這幾日不要外出,且在大營里呆著,等太子他們走了便無事了。”

    飛燕點了點頭,微​​微仰著下巴承受著驍王的熱吻,算一算因著驍王重傷,倆人已經許久未曾親近了,現在驍王傷愈,自然是安奈不住這滿腔的熱情。

    眼看著他要剝掉自己的衣衫,飛燕微微帶喘小聲道:“此地沒有羊腸……”

    驍王哪裡顧得了那些,素淡了許久便是開葷解一解饞的,只顧著將臉兒埋進衣襟裡,含糊地道:“為夫會小心的,且不要管著那些個……”

    寶珠等人早就退出了小賬,紅著臉兒在外面燒水。原先著她們還擔心王府裡有了正妃,會讓尉遲側妃以後的時日艱難,如今一看,倒是不太過擔心。畢竟驍王的盛寵猶在,二殿下的性子便是如此,入得眼的便是掌中至寶,愛護備至;可是不入眼的,就是腳下之泥,棄之如敝履了。

    可惜那程王妃怎麼就不懂,遇到二殿下這樣強勢的男子,頂著聖上賜婚的名頭也不見得有什麼上風,失了驍王的恩寵之心便是徹底的一敗塗地。

    太子雖然前來酬軍,但是內裡的深層意思卻是來敲驍王的竹槓的,可惜除了第一天見了驍王的面後,便再也沒看見這老二一眼。原因無他,前方的戰事吃緊,自然要先平定前線才能顧忌後方。不過他倒是派來竇勇看護著太子的安危。

    那程無雙被驍王一腳踹得只能平躺靜養,太子閒來無事,便是領著侍衛由竇勇帶領著在金門關內的小鎮裡走上一走。

    金門關乃是通往關外的要地,雖然鎮子不大,卻是南北客商的必經之所,也甚是熱鬧。街道的兩旁盡是地攤,各色貨物雖然並不名貴,卻是透著塞外的風情入眼的滿是氈毯、草藥與大塊的牛羊肉。

    就在太子慢慢向前行走時,突然眼睛一花,隱約看到了一個女童在前面的人群裡晃過,頓時有些一愣……那模樣……不是安慶嗎?

    太子醒過神來,便是厲聲命令侍衛前去追趕,可是侍衛推開人流擠到前方時,才發現那小女娃已經不見了蹤影……

    因著她消失的地方離城門很近,太子便低聲吩咐竇勇道:“快!去出城追一追! ”

    待到追出了關門口,出關的大道上也滿是車馬根本就看不出有女童的身形。

    竇勇連忙催馬前行,帶著人挨葛追趕著馬車,查看著裡面的情形。

    他沒有注意到,一個看小廝的少年在城門朝外張望了一會,便趕緊跑到了城內臨近城門處的一家酒肆裡。

    “稟晉王,那些追趕的人馬都出城了。”

    宣鳴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這家酒肆乃是金門關的守城官所開,他私底下收取了自己的大量的好處,也只當晉王乃是一個普通的走私販子,大開方便之門,對宣鳴並沒有多加設防。

    方才他帶著侍女萱草還有幾名手下來金門關處理寫事宜,卻不巧在人群中看到了太子。於是連忙藉著人潮遮擋入了酒肆暫避。

    難道太子認出了自己?宣鳴想著方才太子突然追趕過來的情形,心內有些狐疑。他當初化身樂師,妄圖用迷樂之音行刺皇上,但是因著是易容的緣故,太子並沒有看到自己的本來面目,但是也備不住驍王過後給他看了自己的圖像……

    宣鳴微微合攏上眼,心內梳理著方才的情形……突然抬眼望向了一旁的正在大快朵頤的萱草。

    小女娃方才在集市上用自己賞給她的碎銀,買了大塊香軟的瓷實糕,軟糕乃是用黏米加工而成,以豆沙包餡,再包裹上香甜的黃豆粉,對於孩童來說當真是攝人心魄的絕命零嘴,沒有半分抵擋的能力。

    起碼方才這丫頭便是在糕餅攤子錢徹底地走不動路了,出身而專注地凝望著糕餅,一旁小廝不耐煩的呼喚聲也是充耳不聞。宣鳴也是看她嘴饞的樣子甚是好笑,便賞了她一小塊碎銀。

    本來這糕餅只有五文錢,可是那丫頭顯然是沒有什麼錢銀的觀念,將碎銀子一股腦盡給了小販,愣是用黃草紙包裹了五大塊回來,看那架勢是要備上一年的分量。

    可惜方才因為的躲避官兵的追趕,用三大塊都掉在了地上。

    也許是明白的朝夕苦短,美好的食物只是剎那間的真諦,現在那丫頭真是抓緊時間大口地咬著香糯的軟糕,黃豆粉也沾到了白嫩的臉頰上,讓原本就圓滾滾的小臉蛋看上去也如同一團軟糕一般。

    這副全然沒有心事的天真爛漫,是宣鳴許久沒有接觸過的的……

    “去,派暗探去驛站探探口風,看看能不能查到太子要追趕什麼人?”宣鳴一邊笑著看著那啃哧的小狗,一邊淡淡地吩咐著自己的心腹手下。

    當其他人都撤出了酒肆時,萱草才似乎注意到宣鳴的目光,她慢慢地停下了動作,似乎痛下了一番決心,才將手中咬了一半的軟糕遞到宣鳴的面前:“晉王,你可也要嚐一嘗?”

    她的個子略矮,便是爬到了宣鳴一旁的椅子上,拼命地伸著短胳膊,遞到了宣鳴的嘴邊。

    對於她這番沒大沒小的舉動,宣鳴倒是早就習慣了,看來她在家裡也總是與兄長分享美食吧?那動作語氣倒是嫻熟得很……

    向來有些潔癖的宣鳴,不知為何,倒是慢慢接過了那軟糕,避開了被咬得狼藉的地方,在還沒食用之處輕輕地咬了一口……那滋味果然是很甜……

    金門關的風波並未傳到大營。

    驍王又是很晚才回營,習慣性地沒有走入自己的大帳,而是去了飛燕暫時居住的小賬。微微撩起帳簾,便可以看見裡面的情形,那營帳裡的小爐上擺著一隻深底兒的黑砂鍋,也不知道裡面在燉煮著什麼,散發著濃郁的香味,隱約有老參的味道,因著自己送了傷了緣故,燕兒總是隔三差五地給自己熬燉著老湯,鮮美滋補的一盅總是會出現在自己的案頭桌前,溫暖的香味總是讓人的心裡一鬆,再疲累的時候,只要一想到她就在身旁也是倍覺輕鬆。

    此時那嬌人正在縫補著一件用她的肚兜改制的護胸……

    因著驍王的胸前有傷的緣故,每次穿戴盔甲加壓著傷口都是有些發痛總是不好,飛燕看在眼底,便是讓寶珠要來了些棉花,選了自己的質地順滑的肚兜,拆了邊子,加了棉絮進去,再縫上長帶子,這樣貼身穿在驍王的身上,也避免了對傷口的擠壓摩擦。

    如今這件工序也算是臨近了尾聲,驍王慢慢走了進去,看著這蓋好的杏色的“肚兜”,濃眉微調道:“還當真要本王穿?”

    若非這​​陣前物資實在匱乏,當地又是買不來這質地這麼柔軟的布料,飛燕也是不想將自己的貼身之物穿在驍王的身上,被驍王自己一問,自己都有些氣短,只能指著布料上的花紋說:“顏色雖然鮮嫩了些,可是這圖案威風……”

    驍王一看……果真威風!原來飛燕在上面刺繡了個小小的睚眥聖獸。這睚眥一般都是裝飾刀劍的紋飾,如今被繡上瞭如此嬌豔的布料,可以算得上是劈天蓋地的頭一遭了。只是這刺繡的圖案實在是不敢恭維,也許是荒廢了許久,本就不善女紅的飛燕早已經將京城磨練的技藝忘得七七八八了,說是睚眥,可是又似長須的鯰魚……

    飛燕看著自己拙劣的繡工,又是有些心虛,看著驍王不言不語地打量著那圖案便是伸手要搶回來:“容妾身再改改……”

    可是驍王卻是長臂一展,將那“肚兜“高高舉在手中不讓她拿,似笑非笑地解了自己的外袍,不一會又除了裡衫,露出橫著猙獰傷疤的健壯胸肌。然後將那一方嬌軟的布料帖服在了那飽滿的腹肌之上……

    飛燕的俏臉再次騰地紅了起來,只覺得自己這次可真是異想天開,這樣柔媚的顏色與驍王一身鐵骨鋼筋實在是不搭。

    可是驍王卻是樂在其中,摸著那軟滑的布料道:“只要想要這兒曾經兜裹著燕兒的酥胸玉肌,便是時刻有燕兒的貼身陪伴,若是穿著它上陣,當真是刀劍如雨都不怕了!”

    飛燕從小榻上站起,顧不得穿鞋,便要去將那調侃的“軟綢護甲”搶奪過來,卻是被驍王攔腰抱住,在那嫩滑的香腮上便是熱切的一吻:“飛燕用心縫補了兩日,蔥段的手指都是被刺破了,便是繡縫個癩頭的在上面,本王也是照穿不誤!”

    人都道驍王冷清冷性,可是這個男人若是願意的時候,那甜言蜜語竟然似不要錢一般盡灑了過來,都能將人溺死其中。

    飛燕笑著躲避著他的啄吻說道:“好,一會便改個大個兒的豬頭在上面!”驍王早已經將她打橫安置在了枕榻上,嗅聞著她脖頸的幽香道:“一會夜裡還要巡營,且在你的帳子裡歇一歇,方才吃得太飽,怕是喝不下燕兒熬煮的補湯,且要動一動才好消食……”

    說著便動起了手腳,準備消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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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00:00:18 |只看該作者
第156章

    飛燕眼看著那傷口又要裂開的樣子,便是用力握住驍王的臉頰道:“總是這麼急色,可是不怕血流乾了?”

    驍王微微一笑:“醉臥沙場君莫笑,戰前青帳許紅顏……”飛燕一把摀住了他的嘴,峨眉微立:“什麼'醉臥'不'醉臥'的,殿下現在怎麼這般不忌諱?是要急死人不成?說完這一句,那對鳳眼暈開了緋紅的顏色,竟是要哭的模樣……

    驍王暗自一驚,光是看著那眼皮暈紅的模樣就心疼得不得了,倒是自己真該討個嘴板了,竟是忘了飛燕的父親真是戰死在疆場之上,雖然他乃是被人暗算,可是畢竟也是留下了陰影的。自己真是不該拿著生死來開玩笑。

    於是再顧不得孟浪,心疼地將她攬入了懷中,用大掌輕撫著她的後背道:“本王不會有事的,自當好好地愛惜身板,這世上便是功名利祿俱放下了,也放不下我的乖乖燕兒,是要好好地伴著你一生一世的……”

    於是又是一番軟語誘哄,親吻著那哽咽的香軟小口才逗得佳人破涕而笑,北疆天寒,飛燕方才坐在榻上是光著腳兒的,驍王伸手一摸便覺得那腳兒冰涼涼的,便那腳兒塞進了自己懷中……又說了會體己話,這樣一來短暫的休憩時光便是這樣消磨完了。

    待得穿了暖心窩子的“肚兜,再穿戴好盔甲時,已然時夜幕低垂了,驍王正待上馬巡營時,卻聽有人來報:“太子請驍王前往金門關一敘。 ”

    驍王皺了皺眉,問道:“太子可是說了何事?”

    送信的人小心翼翼地送來了蠟封的書信,驍王展開一看,那眼兒微微地睜大,想了一下,命肖青領隊上馬,奔赴金門關。只因為那信裡寫到似乎是在金門關看到了安慶的身影。

    此時金門關也早早便閉城了。當驍王趕到時,才拉閘打開了城門縫,讓驍王一行人進了關內。

    到了驛站時,驍王徑直去見了太子詢問著情況。

    太子也是緊皺著眉頭說:“因著人多,本王也是看的不大清楚,可是那那側臉,還有看見好吃的時,用手捏著耳垂的模樣都是跟安慶一個樣的……而且北地的孩子那臉兒都是被寒風吹得黑紅,人堆裡就她一個白嫩嫩的,特別的紮眼……”

    驍王沒有再問,徑直問:“既然竇勇在城門外追趕了一圈,都是無果,那麼關內呢?搜城了沒有?”

    太子遲疑地搖了搖頭:“怎麼搜,父皇的旨意都下了,此時正值邊關戰亂,你我若是妄動,忤逆了聖心可如何是好?”

    驍王聞言眉眼微垂,透著幾分冷意道:“父皇乃是一國之君,自然是有聖上的情非得已,可是你我乃是安慶的兄長,明明知道她在眼前的可能,豈可任由著她顛沛流離?

    說完,也不待太子說話便命人拿來筆墨,在宣紙上洋洋灑灑,幾筆劃出了安慶嬌俏可人的模樣。然後想了想,提筆寫下了一張尋人的告示,命金門關的文書依樣謄寫再蓋上官印再邊關內外張貼。

    太子撿了一張,只見上面的大概的意思是大齊外放的糧官妾室之女被不良拐子拐帶,現在拐子已然伏法,然幼女仍然不知下落,若是有知情告知者,不問緣由,一律賞銀三十兩。

    這個告示寫得倒是妙,一則那糧官沒有寫姓名,不好查證,二則這官職不上不下,只能算是小吏,真要是有因著機緣得了安慶的人家,不至於嚇得不敢交出孩子。而且這三十兩對於邊關的窮鄉僻壤來說也絕對算得上是天價了,只要是見過那孩子的旁人,看著畫像想起了什麼線索,也絕對會來報信的。

    看到這太子微微一笑:“我們霍家,頂數老二你的腦筋活絡。

    驍王沒有說話,嘴角微微地繃緊了。他心內清楚,這些個事情,太子原是也可以去做的,不是他沒有想到,而是估計著牽連出了什麼後續在父皇那裡不好交代,親親大哥的小心眼,其實是很好揣摩的。之所以這個時節將自己叫來也無非是希望由自己出頭,打了這頭炮,倒是真出了差池,也算是有頂缸的了。

    只希望不要因為太子的遲疑而錯過了最佳的時機。想到這,他又命人召來金門關內的保長,命他們明察暗訪看看轄內各個人家裡有無增添的可疑人口。

    做完這一切時,已經天色微亮,太子順勢道:“總是要找你說會話,一直不得空子,莫不如就趁著這閒暇,你我聊一聊可好?”

    新王心知他要說什麼,倒是沒有刻意地躲避,只是將身子微微前傾,鞠禮道:“臣弟洗耳恭聽。”

    太子微微一笑,突然開口道:“二弟可知,有人將你密告了,說你得了前朝秘寶卻隱而不宣,不肯上報朝廷?”

    驍王自從發現了宣鳴在密洞裡的佈置時,便知乃是條連環毒計,若是自己在那冰蠶的重重機關下九死一生,那麼這剩下的寶藏便是挑唆霍家父子情誼的炸包。

    這宣鳴一定是算準了他霍尊霆初來北疆缺衣少食,明知那是包飲鴆止渴的毒藥也要照吞不誤。

    想到這,驍王懶洋洋地道:“說是秘寶可是有些誇張,便是幾箱金銀,不足以驚擾到聖上。”

    一見驍王承認,太子的臉色一變,厲聲道:“既然確有其事,當知這大齊國土一草一木皆是王土,怎麼可以貪贓徇私,私自藏匿侵吞?”

    驍王的手指輕敲著手邊的瓷碗,打出叮叮咚咚的聲響:“皇兄的架勢倒是越來越像父皇,臣弟實在是有些惶恐,其實這一事早就想要稟報父皇知曉的,只是心有疑慮,一直遲遲未交。不如就由皇兄替臣弟把把關,看一看這遣詞用句可是還有需要潤一潤之處? ”

    說著,他將懷中已經擬好的折子遞給了太子,便悠閒自在地端起了茶碗,愜意地品嚐著邊關特有的麥茶。

    太子一臉冷笑地接過了折子,待得展開,看了幾行之後,那臉色便是愈加難看了起來。

    這份奏摺簡直是賬房先生一筆筆敲出來的催魂帳,上面寫明了戶部為北疆戰事發出的每筆銀子,每批糧草的數量,和北疆每次收到的對應銀錢糧草的數量。可以清楚地看到,每次收到的數量都大大少於戶部撥出的數量。比如,三月初,戶部發出了一筆銀子十萬兩,作為北疆招募士兵之用。而北疆收到的僅有二萬兩,剩下的八萬兩不翼而飛。

    奏摺上林林總總地羅列了最近一年戶部撥出的四十二筆錢銀糧草,而北疆收到的共計少了幾十萬兩白銀和數十萬擔糧草。

    這缺失的錢銀糧草,大部分為太子所得,剩下的則是被相應的官員們分掉了。畢竟,太子吃肉,也要讓大家喝點湯。其實,截取朝廷撥出的款項糧草,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太子沒有參與前,官員們就是這麼辦理的,只是貪污的數量少。這次,太子也參與其中,官員們膽子大了許多,截取的金額也是翻了幾番。

    看完了奏摺,太子臉色已經是黑如鍋底了,心中是又驚又怒。朝廷每次撥出的款項具體多少,北疆是不知道的,因為國庫底子薄,軍款分由各地調撥,林林總總,加加減減,不是戶部的重臣都算不明白這一筆筆的碎帳。沒想到驍王居然暗地裡將戶部每次撥出的款項糧草打聽得得清清楚楚,就連這暗中的錢銀周轉的關鍵也是一一點名明,還草擬了奏摺。

    一旦這份奏摺遞交上去,在邊關吃緊的情況下,聖上必然震怒,嚴查之下難免不會牽連到自己。到時……不但臉面不保,甚至可能太子的位置都坐不穩。

    這廝果然對自己是心懷歹意,否則不會如此費盡心機寫上這麼一份奏摺,太子心中恨恨地想到。只是,現在自己卻是要如何應對?

    太子手捧奏摺,心中胡思亂想。驍王慢悠悠地說道:“皇兄,臣弟得藏寶卻一直隱而不報,也是迫不得已,實在是因為手中無錢,不說招兵買馬,就連現有士卒的軍餉都要發不出去了。所得的那些個錢銀臣弟都用於整軍備戰,也是杯水車薪,更是無錢交予朝廷。可否請皇兄幫忙查出朝廷撥款都去了哪裡,若是可以一併匯總了再交由父皇,說不定比臣弟得的那幾箱子金銀還要富足充裕些!”

    太子手裡捏著奏摺,心知自己的把柄也許還有更多被這老二狠狠地攥在了手心裡,實在是不可妄動,不由得深吸一口氣:“既然如此,秘寶便不必上交了,此乃我分內之責。待我查明缺失款項後,自會交予朝廷。”

    驍王淡淡一笑:“多謝皇兄……”他懶得再去看自己的皇兄那張變得有些難看的臉,但是覺得還是要出言提醒下,免得這心眼一直狹小的皇兄又是賊心不死趁著北疆戰亂搞出什麼麼蛾子來,便是又補充了一句:“對了,忘說了,這奏摺裡的大部分賬目,都是父皇親訓的軍機營梳理出來的……臣弟軍務繁忙,就先告退了。”說著,轉身走了出去。

    走到外面,驍王聽見裡面傳來一聲清脆的啪啦聲,似乎是茶杯掉到地上的聲音,也難怪皇兄拿不穩茶杯,那軍機營乃是父皇設立的心腹密探機構。若是消息由軍機營流出,便是說明父皇老早便是知道了,大哥的魂魄只怕是嚇得全癱軟了。

    想到這,驍王的臉上流出一絲殘酷的微笑,父皇總是希望藉著他的手名正言順地廢掉太子,難道他就不能推波助瀾,讓他的皇兄早些自尋死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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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發表於 2016-10-12 00:00:33 |只看該作者
第157章

    當驍王出了驛站準備上馬時,程無雙綁著竹片製成的護腰,由侍女攙扶著來到了門口趕著與驍王說上一番話。

    “殿下請留步!”程無雙微微揚聲道,“臣妾有些話要面呈殿下……”

    可是她的話音還未落地,驍王雖然聽見,卻是瞧都未曾瞧過一眼,所騎的駿馬已經疾馳了出去,空留了一地揚起的塵埃……

    程無雙扶著驛站的門框,眼角微微帶著濕意,望著驍王那翻飛的黑色大氅一轉眼便消失還未大亮的晨霧之中……

    還未及催動馬匹的肖青其實也是有點傻眼。若說上次驍王的那一腳是在氣頭上的魯莽之舉,那麼這次也是渾然不給這有傷在身的正妃半點情面,可惜想見這驍王的程無雙。

    “程將軍,你也是!難道不知殿下的脾氣嗎?竟是這般想不開……”肖青乾脆都沒叫她一聲王妃,只是搖頭補上了一句,便也催動馬匹去追趕驍王去了。

    程無雙狠狠地咬著嘴唇,眼裡慢慢透出一絲恨意……

    士兵滿城搜索安慶公主時,宣鳴命邱天留下探聽消息,而他已經帶著一名侍衛和萱草,經由客棧中的地道出了金門關。

    因為金門關是北疆進入中原腹地的咽喉,也是大齊朝北疆最重要的所在,所以樊景在驍王離開,齊朝軍隊攻勢漸弱時,便派人潛入金門關,尋找合適所在秘密建造地道。但是客棧人多眼雜,而地道挖掘的工程甚是浩大,所以進展十分緩慢,直到樊景秘密前往淮南時地道方才建好。入口在客棧後院的水井中,距離水面一米處,地道蜿蜒著穿過城牆,直通金門關外的曠野。因為十分隱蔽,就連後來接手客棧的那個金門守官也是不知。

    宣鳴接手了阿與和白露山,順勢也接管了這條剛建好的金門關的秘密出入門戶。

    雖衝破了金門關的封鎖。可是距離白露山很遠。加上沒有車馬,也不知那金門關里有無人追趕,所以也不敢貿然走大路。

    宣鳴帶著萱草和侍衛在夜裡走了一個時辰,萱草走不多時便雙腿發軟走不動了。

    可是宣鳴竟然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依然與侍衛疾步向前走著,只是嘴裡冷冷道:“若是走不動了,只管留下,夜裡這荒原上的野狼也可以打打牙祭了……”

    此時險地重重,他是不會因為一個乳臭未乾的孩童而停下腳步,依著她平日里嬌滴滴的模樣,再走一回肯定是堅持不住了,那便也怪不得誰了,只能自己留在這夜幕深沉的荒野裡聽天由命了。

    身後倒是安靜了片刻,可是不一會又有了微微帶喘的細小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

    走了一頓時間後,宣鳴才狀似無意地回頭瞟了一眼,原來那女娃脫掉了腳上原來穿著的有些磨腳的麻繩鞋,而是用明顯是內襯小衣的布料包裹住了兩隻小腳,只是身上的棉外套匆忙間還來不及整理,七扭八歪地穿在身上,衣帶也是係得不成章法……可是臉頰被夜裡寒風凍得緋紅的小女娃卻是臉上帶著一種倔強的怒意,微微撅著嘴依然一腳深一腳淺,跟在兩位大人的身後。

    宣鳴微微挑了下眉,心道:果真是帶著胡人的血統,被激發起心頭的怒火時,便是有一種隱隱的狼性在裡面。

    又是走了半個時辰,行到一個小村莊,侍衛敲開一戶人家,遞上銀子,請求借住一晚。

    家中只有一個姓賈的老漢,高興地接過銀子,將宣鳴讓進屋,直誇宣鳴的侍女長得好看,比城裡官老爺家的小姐還要好。

    可惜萱草此時已經是累得眼睛都疲乏了,渾然忘記了自己的侍女身份,看著那熱氣騰騰的土炕,徑直爬了上去,不一會便一動不動地酣然入睡了。

    那侍衛見了一皺眉,想要將她拖下地扔到屋外的柴房裡去睡。

    可宣鳴瞟了一眼她那腳上已經微微滲出了血蹟的破布,淡淡地開口道:“算了,炕也夠大,就讓她在那睡吧,免得夜裡沒有端茶。”說完便伸手將她的身子往炕裡推了推,然後自己和衣倒在了土炕的外側。

    睡了不多時,便聽到炕裡離自己甚遠的那個女娃嘴裡似乎在囈語著:“就跟​​著你……才不餵狼……”反復囈語了幾遍,那女娃翻了個身,這才又呼呼地沉睡了過去。

    在昏暗的屋內,沒有人看到,男人那張絕美的臉上因著這孩子氣十足的夢語,而微微露出了一絲莫名的笑意。

    第二日,宣鳴和侍衛早早便起來了,而這塞北江南最最身嬌肉貴的侍女萱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迷濛著睜開眼睛,半睡不醒地下地到院裡洗漱。

    看得一旁的那個貼身侍衛都暗嘆一聲,這樣下去也不知道到底誰才是主子誰才是奴才!

    本來宣鳴是準備在這鎮子裡選購兩匹馬然後再出發的,可就是在村頭的馬欄裡挑選著馬匹的功夫,五六個背著弓箭,拿著獵叉的壯年男子進了村莊。

    這幾個是本村的獵戶,前幾日獵了幾頭狍子和獾,去金門關售賣獵物,今日一早才從金門關返回。

    走過老漢的門口,越過低矮的土牆,他們正看到萱草在院子裡打水洗臉,幾個人便是有些走不動了,眼睛直直地盯著萱草。萱草抬頭看到幾個男子看她,那眼神竟是有些如見到了香肉元寶一般,便覺得有些害怕,連臉兒都顧不得擦,急忙跑到屋裡。恰在這時,宣鳴已經購買了兩匹馬,侍衛牽著一前一後地回到了院子裡。

    看見門口幾個鬼鬼祟祟人時,宣鳴微微瞟了一眼,

    就在這時,幾個人商量完畢,為首一個朝著院內大喊道:“賈老爹,出來一下,我們有事和你說。”

    賈老漢應了一聲,走到門外,和為首大漢說了幾句,不時回頭看看屋裡。

    宣鳴的侍衛察覺不對,低聲說道:“晉王,情形有些不對。”

    宣鳴淡然道:“靜觀其變。若他們圖謀不軌,殺了便是。”

    原來這幾個獵戶昨天因為禁門,未能及時出關,便是留在關內的車馬店裡囫圇睡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便是趕著出城了,早上在金門關的城門口看到了安慶公主的畫像,得知通報消息便可得三十兩白銀。

    要知道他們一輩子打獵也未必賺得到三十兩。幾個人路上還在感嘆,為何沒有這般的機緣福澤,沒想到剛進村口,就在賈老爹的院子裡看見被拐的糧官女兒,這可真是天降福緣!

    他們叫了賈老爹過來,問清帶著這女娃來的只有二個男人,心內更是驚喜萬分。他們都是獵戶,身手比普通人強上許多,對裡面的兩人渾不在意,便是兩個拐子而已,有什麼畏懼的?若是從拐子手裡救下女娃,豈不是要比僅僅是通風報信得的錢銀更多?於是說服了賈老漢後,幾個人又各自叫來了些幫手,手裡握著砍刀,鐵叉突然衝進了院子。

    宣明的貼身侍衛看見他們衝了進來,伸手拔出腰刀,一個箭步跳到院中,順手向沖在前面的人砍去。那人連忙舉起獵叉格擋,侍衛手腕一翻,腰刀劃了一個弧線越過獵叉,從那人的頸間抹過。

    這時宣鳴也走到院中,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腰間微微一使巧勁,輕巧地躍起,一劍飛了過去,便是劍刃擦過了兩個人的脖頸,鮮血頓時噴湧了出來。

    幾個獵戶衝到近前時,先前那些人的屍體已經摔倒在地,眼看著至親被砍,這些粗蠻的山野之人頓時被徹底激憤了,哇哇大喊著,揮動獵叉和宣鳴侍衛戰在一起。

    宣鳴身形快速而透著妖異,手上的功夫更是精湛,而侍衛也是把好手。兩個人轉眼間就砍翻了三個獵戶。

    賈老爹看到村中幾個後生死了,只覺得這抓人的主意是自己定下的,沒法跟村人鄉親交代,大吼了一聲,從院中摸過一把斧頭,衝了過來。一個獵戶趁機退出到院外,抽出弓箭,隔著土牆向侍衛和宣鳴飛射去。

    侍衛剛躲過賈老爹的斧頭,便被突然襲來的冷箭一箭穿心。宣鳴擊殺掉剩下的獵戶和賈老爹,左臂也被射中一箭。

    那獵戶用的乃是射虎的石弓,弓勁兒大,箭頭都是帶有特製的倒鉤,中了這箭的牲畜,就算是當時不死逃脫了出去,也會因著傷口潰爛而最後斃命,到時獵戶們只需循著足跡上山去抬便是了。

    宣鳴只覺得整個胳膊現是一麻,然後是難以言表的刺痛,用盡氣力,猛地將手中軟劍擲出。軟劍越過土牆,刺入那放冷箭的獵戶胸中,獵戶慘叫一聲倒在地上,抽搐兩下便不動了。

    宣鳴取回軟劍,進到屋內,將雙手摀耳,窩在床上瑟瑟發抖的萱草用右手一把提起,出了大門,略微辨識下方向,帶著萱草翻身上馬便向東疾馳而去。

    這時小村莊已經喧鬧起來,有那膽大的村民進了賈老爹的院子,看到滿地的鮮血和屍體,駭得連呼:“快,快去衙門報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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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00:00:46 |只看該作者
第158章

    萱草只覺得鼻息間的血腥味越來越濃烈了。身後的獵戶還在騎馬拼命追趕,而宣鳴撥轉馬頭輕車熟路的進了附近的九曲山。

    九曲山顧名思義,因著特殊的溶洞地形,所以出口與入口縱橫交錯,猶如九曲連環一般,想要圍堵也是很難。

    宣鳴當初為了設置冰蠶陣,曾經踏遍了附近的幾處險山,九曲山的每處角落,對這裡的地形很是熟悉。沒想到這次因緣巧合,為了擺脫後面的追兵,居然又來到了九曲山。

    宣鳴咬牙催馬前行,輕車熟路,終於就擺脫了那幾十個獵戶的追擊。順著盤曲的地勢等到了一處山洞時,宣鳴實在是堅持不住,硬撐著下了馬,走了幾步,便頹然地倒在一處山洞之中。

    方才在來時,他看了天邊的陰雲,不就一場暴風雪就要來臨了,到時大雪封山倒是能阻止他們進山搜尋。

    怕獵戶循著自己血跡尋蹤而來,他的傷口用馬背上的牛筋捆紮住後,又用大氅緊緊包裹住。現在,宣鳴命萱草取出自己腰間的匕首,揭開已經血紅一片的大氅,將被浸透了血液顯得通紅的牛筋切斷,血液立刻汩汩而出。

    宣鳴又叫這臉色蒼白的小女娃用匕首挑開傷口,取出深扎進血肉中的箭頭。可是萱草卻驚恐地搖了搖頭,抵死不肯。

    宣鳴倒未說什麼,畢竟是個年歲甚小的娃娃,生平從未經歷過這些,於是便靠在石壁上,閉上眼睛休息,等積攢些氣力後自己處理傷口。就在這時,女娃的聲音突然幽幽傳來,她開口小聲問道:“不拿出箭頭,你會死嗎?”

    宣鳴沒有說話,只是專心閉目積攢力量,就是這時,他突然覺得有雙細小的手正在輕輕撫弄著傷口附近的布料。

    抬眼一看,那個小女娃娃蒼白著臉,拿起了匕首,正比劃著準備取出箭頭。

    宣鳴淡淡開口囑咐她在洞外周圍收集一些乾枯的樹枝,用火折子點燃,將匕首的刀刃用火烤過,然後才開始切開傷口。

    小丫頭緊緊咬著嘴唇,雙手不住地顫抖,匕首尖也是一上一下的直“點頭”,不過真的切起傷口時,雖然丫頭的臉色又白上幾分,但是細嫩的小手卻是出奇地穩定,將帶鉤的箭頭挖了出來。

    宣鳴讓她取出自己身上帶的苗疆刀傷藥,撒在傷口上。萱草又用匕首將大氅沒有染上血蹟的部分劃下一大塊,將傷口緊緊地包紮起來。等做完這些,宣鳴最後的一絲精氣神便是徹底消耗殆盡,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

    “晉王……”萱草小聲地喊道,卻見那如畫般的男子已經一動不動地倒在了地上。

    她因著先前被灌入了迷藥,前塵往事俱是想不起來的,可是偶爾睜眼總是能看到兩張凶神惡煞的面龐,再後來,她便看到了這個像仙子一般的哥哥,雖然他總是很冷淡,可是畢竟是從那個要搶她入營的蠻橫漢子的手裡將她救下。

    她依然是想不起自己以前的生活了,可是晉王床榻邊的地凳還是很好睡的,趴在那裡可以聞到晉王身上獨有的檀香。而且晉王還是會把那些冒著油水的雞腿香肉賞給她,自己卻是吃著青菜……萱草便是不愛青菜,世間唯有肉乃是口齒生香的好物。

    這是現在這個唯一對她好的人,所以她才會聽到晉王要把她留在荒原上餵狼時,氣得咬牙賭氣前行……可是現在宣鳴卻生死一線……萱草咬了咬牙,不行!她絕對不會讓他有事的!

    萱草呆坐在一旁,不一會慢慢挪了過去,用手一摸,宣鳴竟是發起了高燒。

    此時,洞外飄飄揚揚地落下了葉片般大的雪花,倒是斷絕了獵戶繼續追蹤他們的隱憂。因為他們是斷然不敢在雪天裡走進九曲山的,因為當地人皆知此地的地勢複雜,雪天進山的人經常是兇多吉少。 。

    萱草走到洞外,雙手捧了一把雪回來,抹在宣鳴敞開的胸口上為他降溫,所幸她在白露山的醫帳裡是見過大夫如何處置發燒的病人的。

    可是看著宣鳴那乾涸的嘴唇,萱草知道如果不採取些特殊措施的話看,這神仙一般的晉王怕是熬不過這個關卡了。

    她緊了緊自己略顯破舊的衣襟,取出宣鳴身上的劍,走出洞口,來到幾棵彎騰樹下挖掘了起來。白露山上缺衣少食的日子雖然已經過去,但是不少將士還是喜愛挖取野味。

    萱草便見過幾次有人在這種樹下挖出一種白色的塊莖。這種塊莖用水煮了,味道並不太好,略帶著土腥味;但是若用火烤食的話,土腥味便慢慢地散發出去,繼而變得香甜起來,倒是美味得很。萱草在這白露山上唯一苦苦鑽研的技藝便是美食,每天立志著豐富自己的飯碗,自然將這烤塊莖的手藝掌握得甚是純熟。

    只是天寒地凍,用軟劍挖掘凍土十分的艱難,費了好半天,萱草也不過挖出來小小的兩塊塊莖。萱草又撿了一塊裂開的拳頭大的硬果殼,裡面盛滿雪,再撿了些幹樹枝回到洞裡。

    她先把塊莖埋到剛才火堆的灰燼裡,然後又鋪上一層幹樹枝,點燃起來。裝滿雪的果殼也是依樣畫葫蘆,放到火堆裡。不一會,果殼裡的雪便融化成水,沸騰起來。

    萱草把衣服套在手上,快速地從火堆裡取出果殼,待有些冷卻後,用凍得有些紅腫的小手捧著來打宣鳴身旁,慢慢地將果殼裡的水倒到他嘴裡。宣鳴的嘴動了動,不自覺地喝起水來。可惜大半還是倒在了他的脖子上。

    可惜果殼太小,雪水稀少並不夠喝,但是萱草的精神卻是為之一振。她轉身快步跑出去,在洞口周圍又撿了幾個果殼,裝滿雪,回來放到火堆旁。

    飲了些水,加上萱草不斷的捧雪為他擦拭身子,宣鳴的高燒卻是有些退了,他慢慢地睜開了眼。依稀中,看到那小小的身影,正坐在火堆邊,小心翼翼地剝著白色塊莖的皮。許是被燙著了,不時的用小手指捏著耳垂,小心翼翼地吹著。剝皮乾淨後,她輕輕地嗅聞著,狠命地嚥下幾大口口水後,端起塊莖來到他的面前。

    當看到宣鳴醒轉過來後,萱草十分意外,歡快地說了一聲:“呀,你醒了!”

    宣鳴沒有說話。他微微瞇起了眼兒……

    其實自己剛才昏迷前,實在是沒有了氣力,不然定然要將她捆綁起來。昏迷受傷的時候,什麼事情都是有可能讓發生,而她,不過是一個來歷不明十分可疑的女娃。若不是為了查明她的身份,他是斷然不會將這女娃留在身旁的。

    可是,當他醒來後,看到那女娃,在火堆面忙碌的小小身影,竟是突然有種心安的感覺。她並沒有趁機搞鬼,脖子下的濕漉感覺,更是說明了她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照顧著自己。

    這只是一個十分單純的小丫頭,就如剛剛斷奶的小奶狗一般,自睜開的第一眼起,便將自己當成了她的主人。

    宣鳴知道現在只有補充體力,才能熬過這一關,當下也毫不客氣,費力地將那吹涼的塊莖吞入嘴裡。這時,萱草又端著幾個果殼,將晾好的水給宣鳴喝下。那苗疆的刀傷藥卻是既能外敷也能內服的,宣鳴就著水也吞下了幾大口藥粉。

    肚裡進了這些東西,人便精神了一些。只是塊莖太少,兩口吞下後便是沒有了。萱草靜靜地蹲在一旁,一邊看著宣鳴狼吐虎咽地吃下塊莖,一邊抿著小嘴,慢慢地喝光果殼裡的水。

    此時,洞外的風雪愈加地大了。洞裡雖然有篝火卻也是寒氣逼人。宣鳴看著萱草瑟瑟發抖的樣子,原本白嫩的小臉凍得發青,一向與人保持距離的他,竟是難得略掀開了蓋在身上的大氅一角,淡然說道:“現在天涼,過來吧,可以暖和些。”萱草立刻迫不及待地鑽進大氅裡。

    宣鳴因為發著高燒,身子燙燙的,宛如一個大火爐一般。他皺著眉,不習慣地看著在自己懷裡拱來拱去的小肉球不適地往後推了推,可是那綿軟的一團卻是如影隨形,不自覺地往他懷裡鑽。宣鳴微微抬高受傷的胳膊,不再躲避。

    那女娃的手腳俱是涼的,小臉蛋也像是冰窖裡的塊冰一樣冰涼。疲憊的女娃不一會便沉沉睡去了,可是肚裡還時不時地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宣鳴聽著那一聲聲隆隆的肚腸聲響,在昏暗搖曳的篝火旁閃現出了一抹笑意……

    到了第二天,宣鳴的高燒終於是退了。他站在洞口,望著外面的茫茫白雪,卻是微微皺眉,心中卻在思索為何那些獵戶會突然發難?如同被錢財驅使的亡命之徒……心中一時沒有頭緒,只能日後慢慢查明。

    再過不了多久,邱天便會領著侍衛們就會趕來了。出了地道後,他便不時留下特有的印記,這是和邱天早就商量好的,他們出了金門關後就會循著印記來尋自己。

    此時,九曲山的風雪已停,可是出了這山口,誰也不知將會有怎樣“風雪”交加在迎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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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00:00:57 |只看該作者
第159章

    果然如宣鳴預料的那樣,邱天收到沿途的信息,便趕來與他匯合了。

    出了九曲山後,便馬不停蹄地奔回了白露山。

    宣鳴身負重傷的事情,驚得阿與公主花容失色,挺著大肚便要親自給宣鳴上藥照料傷口,卻被宣鳴以男女授受不親婉言謝絕。

    最近也許是因為有著身孕的緣故,這阿與的情緒起伏很大,沒有了丈夫竟然將整個心思全撲在了宣鳴身上,言語間的曖昧依賴,真是明眼人都看不過去的。

    待得她出了房門後,邱天才冷冷地瞥了一眼她的背影。

    竟是不知自己是個甚麼東西?竟是這般癡纏著晉王?當初他隨著晉王救下這女子時,她被那幾個逃亡的匪徒帶在了身旁,當衝進匪窩時,她便衣衫不整,睡眼迷濛地躺在床榻上,身旁是兩個裸著的大漢,被困在賊窩的這些時日,經歷了多少男子便是可想而知。

    這般污爛了,換個知廉恥的婦人,一早便是要咬舌自盡的,哪裡還會懷著孽種妄稱是亡夫的孩子?

    可是這阿與便是如此厚顏無恥地去做了,而且,她自恃乃是白露山的當家主母,竟是打起了晉王的主意……

    想到這,邱天便是覺得一陣隱隱的厭惡。

    一轉頭,邱天便又覺得另一種頭痛了。只見那侍女萱草正不管不顧地將臉伸進一隻大瓷碗裡,揮舞著小湯匙,將廚下為宣鳴做的薑糖水雞蛋吃得乾乾淨淨!

    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了,現在就算遞過來一隻雞腿也照啃不誤!

    紅蔗糖和薑末熬燉的熱熱的甜湯,再加上形狀渾圓,輕輕一咬便冒著蛋汁的臥雞蛋,充盈在口腔裡時真恨不得將舌頭都吞下去。

    邱天剛剛要瞪眼睛,宣鳴卻淡淡地說:“是我讓她吃的,現在也沒有什麼胃口,且讓她吃了吧。”

    既然晉王這麼說了,邱天自然不好再說什麼,只好狠狠瞪了這半點婢女本分都沒有的小丫頭一眼。

    等到萱草意猶未盡地捧著搪瓷碗出去時,邱天便將在金門關看見了萱草告示的事情,講給了宣鳴,同時又從懷裡掏出了私自揭下的告示給他。

    宣鳴展開了那告示,這畫像倒是畫得活靈活現,有幾分萱草的靈動……可是,一個小小的糧官庶女真的值得這般大張旗鼓的張貼告示尋找嗎?

    換了一般的人家,女兒被拐便是失了名節的,若是宣揚出去,豈不是家門大辱?更何況是庶女,冒著有辱門楣的風險而張貼告示……內裡必定是有隱情。

    宣鳴調轉目光望向窗外,萱草正捧著幾枚新鮮的果子一蹦一跳地坐在院內的小廚房的門口,晃著小腳,先用一旁的水盆裡的水淨了手,然後執起一方素帕在手心手背上輕輕按壓吸乾了水分。雖然是個稚齡女童,可是舉手投足間竟然是大家閨秀之氣。待得擦乾了手後,她才用小刀將一顆蘋果去皮切開,然後將小塊的蘋果按著花瓣的形狀碼在盤子上,然後才端起盤子朝著屋內走了過來……

    一個糧官的庶女?宣鳴微微冷笑,雖然是失了記憶,可是這女娃的一舉一動無不顯示了她之前過的可不是一般的養尊處優的生活,記得剛來到白露山上的那幾日,穿了粗布衣服,竟然把脖子磨出了一道明顯的痕跡,害得她整日直著脖子抓著衣領。可見以前穿的定然是錦羅綢緞。

    區區一小吏奉養得起這般的金枝玉葉嗎?不過竟然是這般興師動眾的懸賞,衛宣氏拐來的究竟是哪一家的孩子?

    就在這時,萱草入了房內,而宣鳴也適時地將那告示收疊了起來,微笑著任憑那女娃用小竹籤插起一塊果肉遞到了他的嘴邊……

    小鄉村的慘禍因著大雪阻路的關係,傳到驍王的耳中已經是一天之後的事情了。當驍王親自帶隊來到九曲山時,搜遍了全山也沒有半個蹤影,倒是一處山洞裡發現有人過夜的痕跡,那地上血跡斑斑的樣子讓人一看,便有些揪心,也不知安慶有沒有受傷。

    驍王沉著臉喚來村里的保長詢問昨夜帶著那女娃逃走的大人,保長跪在地上畢恭畢敬,可是滿臉還是掩飾不住的哀嘆:“細瞧過那人的全在小院子裡被殺了,我也詢問了那賣馬給他的人,可是當時那拐子披著大氅,戴著帽兜,壓根沒瞧真切臉兒是何模樣。

    驍王微微擰起了眉,那個死在院子裡的同黨也是半點訊息沒有留下,渾身上下沒有一樣能證明身份的東西,而且看那院子裡的慘烈,那幾個獵戶屍首上的傷口,一定是個武藝高強之人所為。而那衛宣氏卻是許久沒有露面了,她既然拐來安慶一定是為了要挾自己,可是遲遲不見她出招,卻派人帶著那孩子在這邊野到處遊歷,是何目的?

    為今之計,只有逼迫胡戎交出衛宣氏,才能查明安慶的下落。

    如今太子動作頻頻,只有將北疆平定,才能專心處理朝堂的的風雲暗湧。一樁樁,一件件都是耽擱不得的。驍王的腦子裡飛快地轉著,同時派出人在九曲山的多個出口尋找蹤跡,繼續追蹤。

    經過出其不意的圍追堵截,胡戎的主力部隊幾次被齊軍所重創,囂張氣焰大不如從前。

    不過熟悉北方事務的飛燕卻是對驍王進言,胡戎一族枝幹龐大,若是一味剿滅,反而使得其反,就算滅了胡戎,可是打破了北方蠻族的平衡,也只會讓邊關更加繁亂!

    而且他們此番進犯,也是因著缺水難以過活的緣故,倒是恩威並施,才可撫平北疆之患。

    而聽線報,胡戎那邊部落內也發生了內鬥,因著戰事失利,犬哈公主也是難以對內交代,是以當大齊的使者來表達議和的意思時,那邊幾經猶豫,也表示願意見面詳談。

    飛燕的這一番話也正是驍王心中所想,只是這議和也是要有個天時地利人和的。天時地利都有了,“人和“就差了點。

    當年那犬哈公主垂涎驍王的美色,曾經與驍王多有糾纏,內裡的詳情驍王不欲多談,不過飛燕卻是見過那犬哈的,倒是沒有辜負名姓,看到美男子的確有種狼犬的凶狠……

    若是驍王當年執意未從,只怕再見面那臉面上也甚是不好看的。飛燕想起與犬哈分手時,她說必定還自己一個人情的言語。胡戎一族一向重諾,若是議和的話,倒是可以討要一下人情的。

    定下了和談的時日,雙方暫時休戰。大營裡倒是有了難得的悠閒祥和的氣息。

    一早醒來,飛燕懶洋洋地倒在了被窩裡,北疆雖冷,可是驍王卻是記掛著她易於寒冷的身子,命人在她的小賬裡砌了火炕,再壘了煙囪支出帳篷。只需要幾根粗壯的干柴,整個晚上,身下都是暖洋洋的,竟是連湯婆子都不用的了。

    最近她總是覺得這嘴裡沒味,寶珠便討要了些紅酸果,用冰糖一起煮開後,灌了慢慢一瓷壺,酸酸甜甜的很是開胃。

    晨起後,漱完口再飲上一杯,很是開胃提神。火炕熨燙了一宿的關節也舒適地伸展開來,此番故地重遊,竟然稀罕地沒有讓那痛風的老毛病再犯。

    驍王是個對待自己有些粗枝大葉的人,可是對著她卻總是細心呵護著,飲食起居樣樣都是要妥帖才好,在淮南的驍王府是如此,現在身在前營卻還是如此。

    自己隱約覺得有些不妥,與驍王提起讓他莫要太過張揚時,驍王卻是濃眉一挑,薄唇帶笑道:“若是從根子上輪,你可是正經的千金,哪裡輪得上我?可是藉了這亂世的由頭,嬌滴滴的身子盡落入了我的手掌之中,便是含在嘴裡都是怕化的,再嬌寵些又是如何?”

    他竟是沒有自稱本王,英挺的臉上微微顯露出佔了莫大便宜的狡黠,逗得飛燕又是一陣的臉紅。

    他雖然故意逗弄著自己才這般菲薄自輕,可是飛燕卻心知,自己也是藉了這亂世的由頭,才是有了這段從來不曾想見的,本以為會是噩夢一般的姻緣。

    身在軍營,每時每刻,都能看見他立於馬上,或是披掛著戰甲的英挺身影。這便是驍王的另一面——一個絕對能獨當一面,立於三軍之前的將帥!就算沒有所謂大齊二皇子的頭銜,這個男人也絕對會在另一處地方爭出一片天地。

    而這樣英俊出色的男子,是每日眠宿在她身旁的枕邊人,只要一伸手便可觸摸到他健壯而光滑的胸肌,也可輕輕啄吻他那挺直的鼻樑和深邃的眼眸……這樣的幸福,便是每日晨起或者眠宿時最最讓人享受的了。

    想到這,飛燕又在被窩裡翻了個滾兒,才懶懶地起來。

    昨夜雖然無戰事,可是驍王天不亮就起來了,自己在睡夢裡依稀感覺他他輕輕替自己蓋好了被子。

    早起的緣由便是驍王的寶駿“新婚燕爾”,在戰事之餘,忙裡偷閒地讓一匹母馬懷了身孕。他的坐騎乃是大宛胡馬的血統,名貴得很,產下的馬駒也必定是千里名駒。所以,雖然是暗通曲款,暗結珠胎,但一向愛馬的驍王也甚是重視,可是這母馬因著是頭胎,卻是有些難產,折騰到下半夜也沒有生,驍王心裡惦念著,自然是睡不著了,帶著馬夫親自入了馬廄替母馬接生。

    飛燕閒來無事,起床洗漱後,也帶著寶珠去了馬廄在一旁觀看,等到馬兒好不容易終於開始產下小馬駒時,便傳來混合著羊水和血味的一陣濁風,等那味道飄過來時,飛燕突然覺得一陣噁心,用手摀著嘴,奔到了一旁乾嘔了起來。

    寶珠嚇了一跳,只當飛燕吃壞了東西,便扶著她回營去休息。

    等到驍王接生了馬駒出來,才知道飛燕不適的事情,連忙淨了手便去營帳裡看望飛燕。等到驍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營帳裡,他身上沾染的馬廄的味道也飄了過來。

    飛燕半躺在軟榻上,捂著嘴再次嘔吐了起來。

    驍王皺著眉準備往過去抱起飛燕,卻被她一把推開了,直到看她捂著鼻子揮手,驍王才醒過腔來,連忙出了營帳去換衣服,同時命軍營裡的大夫替側妃診脈。

    不大一會,那大夫便出了營帳,一臉喜色地道:“恭喜二殿下,側妃她懷了兩個月的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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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6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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