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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狂上加狂 -【舊時燕飛帝王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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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6:08:32 |只看該作者
前朝遺寶

第80章

    妙閒道長的白皙的脖頸立刻流出了一抹殷紅,順著冰冷的刀刃漸往往下流,可是他臉上恬靜的微笑卻是未變:“姑姑莫要動怒,難道就不想給小侄敘一敘骨肉親情嗎?”

    衛宣氏看著妙閒的那一雙漂亮的眼兒,若是情況允許,她會切斷他的喉嚨,再慢慢剜下那似曾相識的眼兒……狠狠踩在腳下!

    這麼想著,她卻漸漸鬆了刀,問道:“這麼說,你果真是前梁太子宣明的獨子宣鳴?”

    妙閒微微笑道:“貧道,俗家的名姓的確是姓宣……前塵往事俱是記得不大清楚了。”

    “你還沒死……難道那大樑的皇帝也還活著?”

    妙閒輕輕一撩道袍,在茶几前的蒲團上坐定,此時茶案上,小炭爐燒的水已經開來,他伸出修長的手指輕提起水壺,在已放好了茶葉的紫砂杯裡倒上滾燙的開水,上好的茶片在熱水間上下沸騰,一會便是茶香蔓延,他將一杯遞給衛宣氏,然後緩緩說道:“皇上的確是因著山間墜車,溘然長逝了。”

    衛宣氏並沒有接那茶水,她生性多疑,怎麼會平白喝別人手中來路不明的茶水?更何況是這個人的水? ”

    實際上,因著眼前熟悉的眉眼,她的思緒飄得很遠,已經飄到了她十二歲的那一年。

    她從小便知道自己在家中是不受寵的,卻是從不知緣由,隱約大了才知,自己竟是梁帝巡游江南,一時醉酒寵幸了臣子的愛妾,一夜風流留下的龍種。

    這是這皇帝不小心留下的龍種,如同燙手的山芋一般,便是成為衛家人的心病。而她自從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後,便是日日編制著個美夢,夢到有一日父皇坐著金碧輝煌的馬車前來親自接自己回宮。

    這個美夢直到她十二歲那年,才終是可以實現了。雖然只是一輛停靠在衛府後門的不起眼的馬車悄悄地接走了自己,可是坐在馬車上的那一刻,她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發自內心的喜悅。

    當到了皇宮裡時,已經是濃稠的深夜,那高高的台階,對於一個十二歲的女孩來說似乎是怎麼走都走不完……

    可是走上去了又是如何?衛宣氏想到這,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笑意,大樑的皇后,太子的親母便是用這樣一雙看似嫵媚的眉眼冷冷地打量了她一番後說:“能魅惑得皇帝留情的,竟是生出這等平庸的女娃娃,真是用來和親蠻夷都是不夠襯頭!”

    隨後的滴血認親,更是徹底擊碎了她編織了幾載的美夢——碗中的兩滴血卻是怎麼都不能相融的……

    那日,她是坐在衛府的馬車裡回去了,那一路水迢迢路漫漫,而她躲在馬車裡失聲痛哭,多年之後,有時午夜夢迴,竟是也會偶爾回味到當時的從雲端掉下的淒楚與辛酸。

    那一路,她便是心在暗暗發誓,總有一日,她會堂而皇之地返回那座高大輝煌的宮殿裡,無論多麼艱難,無論要付出多少的代價……

    雖然她也心知皇帝已經死了,但是此時不除掉這妙閒妖道,實在是因為另一件一直懸在她心中的事情是一定要問的。

    “世人皆影傳前梁皇族留下了偌大的寶藏,不知你可還知道?”

    妙閒慢慢飲著手中的茶水,微微笑道:“那寶藏地圖一分為四,其中一份不正是在夫人您的手中嗎?其中的真假,想必您比我更有明斷!

    衛宣氏的眼睛一亮,聲音刻意溫柔地問道:“那……道長既然是精通玄術,兼有通天之眼,不知可否明示剩下的幾份身在何處?”

    那天,衛宣氏足足在妙閒道長的房中耽擱了足有一個多時辰。

    當她從廂房裡出來,外面紛揚的大雪已是漸漸歇了,鳴蟬立刻將掛在臂彎上的貂絨大氅替衛宣氏披掛上。

    衛宣氏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著雪後冰涼的氣息順著鼻腔直直地衝入胸裡。

    鳴蟬在衛宣氏的身邊侍奉多年,怎麼能體會不到女主子略帶壓抑的情緒,立刻低聲問道:“夫人,這屋裡的妖道還是儘早除掉為好。”

    衛宣氏往前走了幾步,步出跨院,已經調息均勻,語氣平和道:“屋內的是個聰明人,一個聰明人會平白無故地往刀口撞嗎?他既然敢來招惹我,便是篤定了手裡有保命的護身符,一時倒是除他不得……”

    說完,衛宣氏又是冷笑了一聲:“這大樑的萬里江山若是早早地便傳到這小兒的手裡,也不至於落敗得如此淒慘,更是沒有那霍家莽夫的什麼事情了,該是大樑之不幸,還是我輩之萬幸呢……”

    下山時,衛宣氏望見遠處的風雲卻還在翻滾,似乎在醞釀著一場更大是風暴……此時淮南的彈丸之地,卻是臥虎藏龍,暗藏重重玄機,但是衛宣氏知道,又一個機會陡然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她生平總是在時運上稍差些,便是要靠著自己加倍的算計經營才能彌補。從小到大,她渴望的一切都是不屬於她的,但是她堅信總有一日,靠著自己的力量會把她應得的一切統統奪取回來。

    想到這,她像來時一般步履沉穩地慢慢下山去了。

    沒有回頭的她,自然是看不到,此時妙閒道長正立在山崖上,憑欄遠眺,眼神竟是說不出的嘲諷與冷漠。

    雖然驍王被皇上發配到了淮南,可是皇恩浩蕩,龍澤還是遠播四方的。一艘大船,載著皇帝親賜的年終福宴款款而至。

    當成桌的宴席搬入府裡時,飛燕也算是開了眼兒了。她這個舊朝的遺貴還真是沒見過這等千里賜宴的架勢,當真是新朝的風貌!

    霍允也不知是怎麼想的,送來的竟是一盤盤的半成品,北地的駝蹄尤帶著血筋,與之搭配的是一鍋煮好的母雞湯,因為一路天冷已經凝凍成一坨。一隻乳豬已經是入了味,就差“臨門一燒”了。其他的幾十道菜餚也俱是如此。

    護送御賜福宴而來的,乃是皇帝跟前的太監全忠,他宣讀完了聖旨,便是眉開眼笑地對驍王說:“二殿下,您有所不知,宮里新近來了一個廚子,手藝實在是高妙,皇帝親嘗以後是讚不絕口,可是前些日子舉行宮宴時,聖上卻是突然垂淚,說道,兩位龍子不在身旁不能同享這等美味,實在是憾事。太子至孝,便說這有何難,叫宮裡的廚子料理妥帖,送給二殿下、三殿下那便可了。

    聖上龍顏大悅,特命廚子精心準備了這些一路不易壞掉的菜餚,分成兩船送出,送到只需加熱,便可同享聖上心悅之味。奴才便是一路看護著福宴與二殿下享用。聖上到底是偏心著驍王您,這桌子的菜餚可是比三皇子的要多上五六道呢! ”

    聽了這話,驍王嘴角微翹:“全公公一路辛苦了。”說著便命人給全公公打賞。

    聖上的親賜倒是不可拖延,當下驍王府的廚子們便開始揮勺開始加熱。

    既然是皇家御賜,甜酸不可增減,鹹辣不能改變,便是在鍋裡串了熱氣後,便復又擺滿了桌子。

    說實在的,再好的吃食經過這番舟船顛簸,難免失了味道,加上前後兩道工序出至不同的廚子之手,那火候也是難以掌握。

    那霍允雖然善於權謀,但是說到底也不過是武夫出身的老粗,所以考慮這些吃食湯水一類的難免不周,那太子也是在父皇面前裝著賢德,更是不會考慮自己二弟三弟的肚腸。

    那些個生食有冰塊鎮著還好,可是加工過的湯水有些加了冰糖,還是難免有些發餿變味,若是加些麻油辣子,還能壓制一二,偏偏廚子們也不敢擅自做主,便是原樣擺在了桌子上。

    既然是皇上的親賜,賢哥兒與敬柔自然上不得福宴,便是驍王與側妃二人坐在了桌旁。

    因著怕一路有了閃失,所有的吃食自然是用銀針親試過後,才可讓二位主子享用。

    飛燕等著驍王先動筷,只見他夾了一口駝蹄放入嘴里略一咀嚼,眉宇間似乎閃過了什麼,便對正要動筷的飛燕說道:“本王也甚是思念著父皇,今日得此御賜福宴,不知何時能再得父皇的龍澤,你一會讓侍女送些吃食過去吧,本王想獨自細品福宴的味道。”

    這番言語。聽得在一旁伺候的全忠一臉滿意的喜色。

    驍王既然這麼說了,飛燕怎麼好阻攔父子二人千里神遊的深情,便是福禮退下。

    正往自己的院落走去時,便看見敬柔輕快地走了幾步,撇了身後侍女,跑到自己的面前:“福宴剛開,堂姐怎麼就下來了?那皇帝御賜的福宴如何?”

    飛燕笑道:“既然是賞賜殿下的,我怎麼好分食福澤,賢哥兒出去遊玩去了,正好你我一同用餐。”

    敬柔撇了撇嘴:“什麼山珍海味?竟是這般護食?”雖然被飛燕一瞪之後,便不敢言語,但是心內還是對姐夫深深地鄙薄了一番。

    姐妹二人便是回到小院裡,也懶得麻煩大廚,便是開了小廚,指揮著寶珠蒸了一大碗火腿蛋羹,上面撒了一層拉絲的魚片,又親自將廚子中午送來的黃梗米冷飯用一湯匙豬油加上一把綠豌豆滾滾地翻炒了一番,再搭配著幾碟糖蒜小菜,倒是吃得也甚是得趣。

    敬柔也是愛極了堂姐的手藝,可到底還是貪嘴的孩子心性,咬著豌豆問道:“待得明日那欽差的大內太監走了,姐夫可會分些殘羹剩飯給請我們嚐嚐? ”

    飛燕舀了一勺子噴香軟嫩的蛋羹放到了敬柔的碗裡:“正吃著了也堵不住你的嘴!仔細沒了婆家要你!”

    敬柔到底是少女的心性,雖然先前情傷不能自已,可是被堂姐開導了一番,加上過了些時日,便是將百轉愁腸放了一半,被堂姐一說嘴,立刻嬌笑著捧著碗遮住了半邊緋紅的臉頰。

    等到姐妹二人用完餐,撤了桌子後,敬柔便回了自己的房裡。

    寶珠帶著三名侍女伺候飛燕沐浴更衣後,飛燕便是習慣性地望向窗外的書房,卻微微驚詫地發現那書房並不像往常那般已經掌燈通亮了,便隨口問道: “殿下是在宴客,還是出府了?”

    寶珠方才去前院取新購的布料,也沒瞧見下人說驍王外出了,便說道:“待奴婢去問問。”

    不大一會的功夫,寶珠便小跑回來,壓低聲音說:“稟側妃,,二殿下……二殿下染疾了。”飛燕正在梳頭,聞聽此言,手裡的玉梳一頓,前一刻瞧著人還好好的,什麼惡疾怎麼頃刻間便發作……莫非那福宴裡有……毒不成?

    想到這,她騰地站起身來,竟是連便鞋都顧不得換,便匆匆往屋外走去,寶珠一看側妃穿得這麼單薄就想往屋外走,心裡想這還了得!連忙去了厚實的狐裘披在了她的身上。

    待到來了驍王的臥房院裡,端熱水送巾帕的下人魚貫一般進出不停。

    飛燕看見魏總管一臉急色往外跑,便揚聲問道:“魏總管,這是怎麼了?”

    魏總管也是急得花了眼,待得飛燕出聲才看見側妃就在眼前,一愣之後立刻瞪了寶珠一眼:“沒分寸的丫頭,竟是要你多嘴!”

    飛燕聽了冷著臉問:“怎麼?二殿下有恙,我竟是不能知?”

    魏總管的臉一跨,心道:這小側妃平日里看著溫溫和和的,怎麼拉下臉子時那氣勢倒是有幾分嚇人呢?

    他連忙回道:“奴才吃了熊心豹膽也是不敢啊!只是……只是二殿下怕這側妃擔憂,不讓小的們多嘴!”

    原來,這驍王倒是孝心拳拳,竟是一人將滿桌子的菜盡吃了個遍。幸好每道菜的菜量不多,像驍王這樣健壯的倒是勉強可以吃完。

    奈何驍王雖是百毒不侵的體質,可到底是平定了江山後便一直錦衣玉食,倒是養嬌了行軍的肚腸,今日驟然吃了這麼多的半生不熟的菜餚,加上有幾道一路顛簸變了味道,便是下肚不久,便開始翻江倒海,強忍著送走了全公公後,便開始上吐下瀉。

    飛燕聞言這才恍然,那男人為何在飯桌上攆走了自己。真是又氣又想笑……便是舉步入了臥房。

    驍王也是折騰了好一會了。有道是:好漢架不住三泡屎!

    更何況二殿下已經經歷了幾番的肚腸輪迴,平日里總是精神抖擻的健美男子,終於難得臉色蒼白、奄奄一息地倒在床榻之上。

    飛燕輕輕坐在了床榻邊,小聲地說:“殿下可是覺得好些了?”

    霍尊霆聞言半睜開緊閉的眼眸,這才看清飛燕正坐在身邊,不由得眉頭一皺。

    想這般身在病重,而得佳人親手照拂,想來固然是極好的。可是奈何自己一向身強體壯不染風寒,未得償夙願。

    好不容易終於倒下了,竟是這般毫不風雅的污穢之症。

    想想看,佳人素手替自己擦拭微汗,情意綿綿之際,一串滾滾轟鳴的響屁來襲……該是怎般五雷轟頂的場面!

    所以從晚飯後開始上吐下瀉地折騰時,他便吩咐魏總管不得告訴側妃知曉。哪裡想到,那個下面沒根的,上面也沒個把門兒的,真是罪該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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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6:08:45 |只看該作者
第81章

    飛燕接過侍女遞過來的熱巾帕子,替驍王輕輕拭去了他額角的冷汗,低聲說道:“既然那食物不妥,怎麼全吃了……總是有法子的…… ”

    此時肚裡又是一陣翻湧,驍王沒有言語,只是鐵青的俊臉暗自調勻呼吸,缽大的拳頭死死地扯著被角道:“燕兒且出去,本王緩一緩便好了…… ”

    飛燕怎麼看不出他此時的異狀?便是擔憂地問:"又是哪裡不舒服? ”

    下一刻,驍王已經揭開被子,俯下身開始嘔吐。幸好此時肚裡已經空空如也,吐出的也不過是清水罷了。

    不過驍王飲了侍女遞過的清茶漱口,又用巾帕子擦拭了嘴後,抬起頭時那臉兒已經陰沉得如同墨染一般了,竟是伸手將欲湊過來的飛燕推到一邊,然後喊道:“來人,送側妃回去!”

    飛燕從來沒見過鬧彆扭的驍王,就算他有陰陽怪氣的時候,也不過是倆人初遇時的情形,打從成婚以後,出了床榻以外,他一直是對自己以禮相待。可是方才被他用力那一推,竟是一個趔趄,差點摔在地上。

    若是放在平時,飛燕的擰脾氣上來,便是冷著臉施禮轉身走人。可是偏偏今日他是病著的,明明已經臉色蒼白,癱軟在床榻上,還要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陰沉樣,倒是要裝出來嚇唬誰?

    飛燕也是動了氣,便是梗著脖兒復又坐了回來:“此番是親見了殿下生病,妾身哪裡都不去,殿下若是看不順眼,只管將眼兒緊緊閉上忍一忍,待得殿下身體康健了,妾身自然會有自知之明,緊閉院落,以後殿下若是再染了什麼風寒病疾臥病在床,妾身也定是眼不見為淨,絕不再來招惹殿下!”

    魏總管到底是個老人兒精,一看這二殿下與側妃的話頭不對,便是一個眼色,讓在內室裡伺候的下人們盡數悄悄退了出去,在外廳等候著差遣。

    驍王本來是因著自己在佳人面前出了醜,而心里略有些懊惱,可是沒想到無意中的一推竟是惹惱了這天生的女反賊,渾然將他乃大齊二殿下的身份忘到了九霄雲外,竟是放出了但盼他“臥病在床”的胡話來。看看飛燕瞪著一雙鳳眼的樣子,驍王竟是覺得病症減輕了不少,這等將小燕兒氣得瞪圓眼睛的模樣……還真是讓人懷念……

    看到這,便是緩和了語氣道:“只是你一向嬌柔,怕病氣熏到了你,倒是氣得臉兒都紅了……”就在這時,他眼光微移,才看清她乃是光裸著腳兒只穿著一雙便鞋便來了此處,心里頓時一熱,起身伸手抱過她是腿,讓她脫鞋,將一雙玉足攏進了被窩,“天兒這般的冷,怎麼不穿暖靴就往這裡跑?”說著用一雙大掌摩挲著那有些冰涼的腳兒。

    竟是這般了,還顧著這些個細枝末節,飛燕真是有些氣急了,便是伸出纖細的胳膊按著男人復又推倒在床榻上,然後出聲喚道:“不是已經請先生瞧過了嗎?殿下可是服用了調和腸胃的湯藥?”

    就在這時,剛剛煮好的湯藥已經送達,止瀉的湯藥裡還細細撒了些少許白色的觀音土,用來止瀉倒是神速。

    飛燕親手將湯藥小心的餵給了驍王,又躺了片刻,人才算是安穩了下來。

    因著驍王臥室裡的床榻夠大,在大床的一邊還擺放著一個小几,巾帕子和溫水壺都是備得妥帖了,倒是不用喊著下人在一旁隨侍。驍王也是方才折騰得乏累了,現在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竟是抱著飛燕便自顧自地睡著了。

    飛燕心裡有事,倒是一時睡不得,便是半靠著軟墊,倚在了床欄上。接著帷幔外的微光,倒是可以將驍王的睡顏看得清楚。

    此時他正睡得深沉,濃密的眼睫毛襯著高挺的鼻樑形成了晦暗的光影,投射在刀刻一般的臉頰上,這個男人的確是很英俊,可是她似乎從來無暇去欣賞這個是自己丈夫的男子俊容。

    因為在她的心中,他先是自己死敵——大樑的​​逆賊,再然後是大齊的二殿下——將自己全家的生死玩弄於鼓掌之間的可怕的男人。可是卻從來沒有以一個年少女子的眼光好好地去打量這個時常睡臥在她身邊的男子。

    此時病重的霍尊霆,倒是削弱了不少生人勿近的戾氣,變得有那麼幾分平易近人,就連那微微蹙眉的模樣都透著些許的孩子氣。

    飛燕低著頭,望著攬著自己的纖腰入睡的男子,一時竟然是有些出神。

    驍王睡了一個囫圇覺,才發現身邊的飛燕並沒有躺下,便伸手去拉扯她的衣衫:“本王沒有事了,不用愛妃這般勞神守夜,快些寬衣睡下吧。”

    飛燕便順勢也倒入了他的懷裡,任憑著他將自己輕薄的寬衫解了扔在了帷幔之外。

    驍王嗅聞著飛燕身上的淡淡體香,嘆息著將自己的臉兒埋在溫軟的胸前。

    “這等良辰,竟是不能攬著燕兒做些快樂之事,當真是辜負了身下的大床……”

    “不知聖上是否疼惜殿下,正月裡再送來一桌福宴可好?”

    “……燕兒這般的狠心,可是真盼著本王常年臥病?若真是這般,下次便是一同享用才好,免得遺下個貌美如花的小寡兒讓那些宵小占了便宜……”

    “殿下!當真是不修口德!”

    第二天晨起時,她陪著驍王用了些稀粥,用了早餐後,睡了一宿便恢復了元氣的驍王出府公幹去了。飛燕閒來無事,問明了敬柔正在王府的暖房裡賞花,便也沿著小徑一路來到了花房。

    花房裡暖意融融,大朵大朵的牡丹開得正盛,敬柔和隆珍正領著侍女採摘著牡丹,除了已經採摘的牡丹外,還有一小簍的茉莉。

    “這是怎麼了?若是妝點房間也用不上這麼多的花兒,一大早起來便要辣手摧花不成?”飛燕笑著問道。

    敬柔一見堂姐來了,便是略帶興奮地說:“我自帶的水粉俱是用完了,本來是想著管魏總管討要的,可是隆珍姐姐說她尋了個自製水粉的方子,乃是用米浸泡磨製,不用滑石倒是自然的很,於是我們便採摘些鮮花入味,待制好了也給姐姐送去一盒。

    飛燕展目一看:可不是嗎!在暖房的暖爐邊,還放著一大銅盆研磨好了的米汁,待它沉澱後曬乾,便可製成水粉了,再加入新鮮的花汁倒是味道宜人。

    這二人也是下足了本錢,那一旁的小瓷碗裡竟然還有幾顆從簪子上拆下的珍珠,預備著一會碾碎入了粉盒。

    飛燕看她二人忙得不亦樂乎,倒是微微一笑,雖然這土法子製成的水粉自然得很,愛美的二人最後肯不肯屈尊降紆一用還有待商酌,可是用來消磨時光倒是再好不過的了。

    前些日子,因著那竇勇演兵時醉臥在了青樓之中,那隆珍雖然面兒上不甚在意,卻是臉色暗自陰沉了幾天,跟她說些什麼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有些心結便是只有自己才能解開了。這一番孽緣也不知最終能否善了……飛燕微微嘆了口氣,便是任由著她們鼓搗著去了。

    就在這時,有門房通報,出外遊玩一夜未歸的敬賢終於回府了。只是他並不是一人回來,而是帶了新結識的一位好友。

    飛燕原是不在意的的,敬賢年少,當時多結交些朋友,所以昨夜聽聞敬賢夜宿在了城北的棋館,問明了安全後,也並未有多言。只是沒想到他從棋館帶回來的朋友居然是廟會之上,料事如神的……妙閒道長!

    當飛燕從花房裡出來時,便看見從對面緩步走來的妙閒,著實是微微一愣。

    只見那妙閒道長身著一身淡煙色的道袍,腰間束帶,將高挑的身材顯得愈加道骨仙風,頭戴玉骨道冠,濃黑的長髮束在身後,被風輕吹起,甚是飄逸。他的眼眸清澈微閃,舉手投足間又是透著說不出的優雅之氣,渾身遮掩不住的貴氣,還真不想個風餐露宿的雲遊道士。

    見了飛燕,他不卑不亢地施禮道:“女施主,竟是這裡有緣相見了。”

    飛燕微微點頭,聽著一旁堂弟很是雀躍地說起他昨天昨日與妙閒道長在棋館相識的過程,竟是有些相恨見晚之感,便是徹夜​​長談,未及盡興,便邀請他到府上一敘。

    堂弟到底是長大了,總不好方帶著朋友入府,她便往外攆人。不過對於這個透著一絲神秘的出家道士,她總是有種莫名的熟悉之​​感,卻是一時想不起是在哪​​裡見過。

    就在這時,敬柔從花房裡出來,看見了妙閒道長,俏臉微紅,手裡的瓷碗握得不牢,一不小心跌落在了腳下。幸好花房門口鋪著蹭鞋的氈墊,倒是沒有打碎,只是那碗裡的珍珠卻一路歡快地滾了出來,閃著溫潤的光澤滾落到了妙閒道長的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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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妙閒彎腰撿起,用修長的手指將那幾粒珍珠轉交給他身旁的尉遲敬賢,然後便半垂著眼眸後退一步,與王府的女眷們保持著合乎禮制的距離。這裡的大方得體,倒是旁人說不出半句閒話來。

    敬賢將珍珠復又交給妹妹敬柔後,便興沖沖地引著新結識的好友去書房欣賞他新得的前朝景陽先生的名畫去了。

    敬柔卻還在臉頰微紅痴痴地看著妙閒的背影。飛燕看了心裡暗嘆也難怪說是“女大不中留”,看到了該給敬柔說一門正經親事的時候了。

    那妙閒道長雖然生得俊美若仙人,畢竟是方外之人,終究不是可以寄託芳心的良配,她倒是要提醒一下自己的堂妹,千萬莫要再錯許了芳心。

    只是這妙閒道長究竟是何等的出身,也不知與堂弟結交有沒有別的意思,飛燕終究是放心不下,想了想,叫來了王棟和張雲二人。這兩個侍衛便是當初風雨無阻死盯著粥舖的兩名侍衛,飛燕是親歷過二人死纏爛打的狗皮膏藥功夫的,這個差事交給他們最是放心,便是囑咐二人不要露出行蹤,在那道觀的附近打探下這個妙閒道長的出身來歷。

    驍王一向是不管後宅之事的,每個月的賬本由賬房攏帳,再交由魏總管逐一地對賬後,都是送到飛燕的房裡的,就連魏總管的掛著的那大串的鑰匙,也是統統交給了飛燕。

    剛開始飛燕還真是有些詫異。她也是從侯府高宅里出來的,還真沒見過哪個正經的宅院裡是由個偏房管賬把持著私庫的鑰匙的。剛開始的時候,她心內還是有些忐忑,不知道這驍王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實在是退卻不了,便是硬著頭皮管了兩個月的爛賬。

    剛開始也是存了些許惹些是非的心思,便是故意攏錯了幾筆,將大把的銀票吞沒進了的自己妝匣子。

    魏總管屬“貔貅”的,至親便是錢銀,這樣的錯賬怎麼會看不出來?便是小心翼翼地提醒著自己,是不是哪裡歸攏錯了。而飛燕卻是一臉坦然地告訴他,若是覺得錯了,便要一五一十的稟報給驍王。她本來以為自己這般出錯以後,驍王必定不肯再讓自己管理著後宅的事宜,便可少了許多的麻煩。

    哪裡想到,驍王竟是聽了魏總管措辭謹慎的匯報後,當著飛燕的面兒訓斥了總管一通:“側妃說是什麼便就是什麼了,這等子瑣事以後不用通稟本王!”

    飛燕也是聽得傻了眼兒,若不是知道驍王乃是人精,鬼道得很,還真當他是缺魂的蠢貨了。

    便是憋著氣兒問驍王存的是什麼心思。

    驍王卻是用手指一彈她光潔的腦門:“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道理,可是知道的罷?那銀票躺在本王的庫房裡,還是你的妝匣子裡有什麼區別?你若是喜歡,只管全拿去,若是買頭面綢緞,便是可著性子花,只要不是偷偷周濟了哪個不怕死的野漢子,本王擔心個甚麼?待到哪一日敗光了家產,可是要想著要留下兩套齊全的缽碗,到時本王折了兩根竹竿,便是拉著你一起要飯去,就算流落街頭睡到了破廟裡,愛妃也是要睡在本王的破布被窩裡……想想,待到日頭好了,便是靠在破廟的門口,你替本王抓蝨子,撓癢癢倒也快活……”

    說完,竟是半瞇著深邃的眼眸,一臉的嚮往神色。

    這番不知所云的無賴胡話,聽得尉遲飛燕倒吸了口冷氣,只覺得這霍尊霆平日里究竟是在想些什麼?這乞丐的行當倒是摸得門兒清,還是真個可屈可伸的可造之材!

    可就是這番無賴胡鬧之言,卻是打消了飛燕的疑慮,日後管理其賬面來倒是盡了心思……那妝匣子裡的銀票則兌了一部分的銀子,買了些許的封包,當做紅利分給了府宅里的下人們。這麼又大又沉的紅包,在這樣的小地方可真是不多見,那一天府宅里到處是喜極而泣的哭聲一片,直喊著側妃乃是再生的父母。

    到了淮南已經是快要一年了,在府裡下人們的眼中,這側妃便是等同於王妃一般的存在。所以此番側妃囑咐著王棟張雲二人做事,兩個侍衛倒是毫不遲疑,立刻便換了便服出府去了。

    飛燕吩咐完這些事情時,便步出了院子散步,隔著假山疏影,便是遠遠地看著賢哥正在自己的書房裡,興致勃勃地展示著捲軸,而那道長,靜靜地安坐在一旁,腰肢俊挺,笑得如同三月里和煦的暖陽……

    飛燕想了想,吩咐了下人們幾句,便緩步朝著書房走去。到了書房門口,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房門,賢哥兒連忙過來開門。

    飛燕進門後,便是笑著坐在了書桌旁,讓侍女們送來幾碟子點心,還搭配了一壺上好的滇紅。

    “妙閒道長初來府上,便是準備了些素油製成的點心,還望道長品嚐些個。

    妙閒道長微笑著鞠禮寫過,沒有先取點心,而是端起了茶杯,輕輕啄飲了兩口後,任著茶水滋潤了唇齒,才伸出了手指夾起了一小塊酥點放入了口裡,略略品茶後,才又捻了一塊蓬鬆的軟糕。

    飛燕笑著也端起了茶杯一飲而盡,臨出書房時,那不甚多言的妙閒道長像是起了興致,衝著飛燕施禮道:“茶點甚是美味,無以為謝,唯有再贈送一卦,近日府上會有煞星應門,還望多多當心。”說完便起身告辭而去。

    賢哥兒聽得也是一愣,心內暗自責怪好友怎麼突然口出這等妄言,平白叫堂姐擔心。

    王棟與張雲回來的也快,可是打探到的消息確實可有可無的,只說這道士的俗家名姓似乎姓全,乃是前朝閒散的隱士全隨辛先生的孫輩,那妙閒道士自小便是受了祖父影響悟道出家,那寄放在青龍宮裡度牒文書也是一應俱全,沒有什麼蹊蹺之處。

    飛燕點了點頭。心道:看他的飲茶做派,先酥而後軟,根本不是草根出身能將養出的做派。難不成還真是名隱士全隨辛的後人?這番說辭固然可信度極高,可是細細揣摩一下,又覺得是最滴水不漏的,若是個普通出身的,難免是有個左鄰右舍,或是鄉亭里長一證出身。可是若是舉家隱居在山中的,到那裡去尋個鄉親保長驗明出身?便是親眼見過這妙閒幼時光著屁股滿山跑的鳥獸,只怕也是早早投入到了六道輪迴超度了幾個來回了……

    想到這,飛燕輕嘆了口氣,自己現在竟是這般草木皆兵,敬賢與敬柔只是在淮南暫居些時日,倒是不想攪了他們的興致,便是自己加倍留心也就是了。

    可是偏偏是嫌棄這驍王府不夠熱鬧似的,過了幾日,馬上便是除夕將至。又有一位不速之客來了淮南的大府郡。

    當十幾輛馬車停靠在了驍王府前時,一個錦衣華服的男子從馬車上跳下來,扯著嗓門中氣十足地衝著門房嚷道:“快去!給你家主子通稟,告訴二殿下,就說他的三弟霍廣云來瞧他來了!”

    看門的下人不是從京城裡過來的,自然不認得這被貶到了嶺南的三殿下霍廣云。可是一看那長長馬車的陣勢,再加上霍廣云那架勢,自然不是尋常的人物,便是一溜煙地進府通報去了。

    可是平日白天裡,驍王一般是不在府中的,臨近除夕,總是要將一些軍政的要務處理完了,才可以安心過年。

    尉遲飛燕聽聞來報說是霍廣云來了,著實是心裡一愣。

    連忙命寶珠替她換了身見客的衣衫,匆匆來到了府門前。待得站在大門口往外以看,可不正是那位嶺南王霍廣云嗎?

    那霍廣云本以為二哥聞聽自己來到,會迎出府門,誰知來的卻是他的那位側室,頓時心里便是不大高興。

    飛燕便是笑著與他施禮喚了聲三殿下,又告知他驍王此時並不在府中,不過已經是命人去通稟了,還請三皇子在府中稍候片刻。

    那霍廣云也是個沒什麼禮數的,一聽二哥不在,也不待飛燕說完,看都不看她一眼,便是命人從車上搬箱子往王府裡運,熟稔得彷彿是在自己家的宅院裡一般。

    那三殿下的正妃竟然也跟來了,便是衝著飛燕微微點頭比算是打過招呼了。

    這位三王妃的出身也是不俗。大齊皇帝霍允的家譜怎麼可能不金光閃閃?迎娶的兒媳婦都得是家世赫赫,所以三王妃也是自視甚高,壓根沒見飛燕這個前朝沒落人家出身的側室放在眼裡。

    便是點完頭後,便緊跟在三皇子的身後堂而皇之地入了驍王府大廳。

    當驍王得知自己的三弟來了大府郡時,眉頭皺得緊緊的。他一早便得了線報,說是三皇子舉家坐船一路向這淮南出發。因著先前便接了他的書信,在信裡,他抱怨這嶺南天氣無常,甚是折磨,一意邀​​著自己一通前往江南避寒過年,原以為他是取道經過此處前去江南過年,沒想到竟是到了淮南的地界便下了船。

    不過他這個三弟一向是惹事精,也不知竄到自己這裡是要幹些個什麼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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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想到這,驍王便不再耽擱立刻回轉了府中。

    一見驍王回府,霍廣云立刻大著嗓門高喊:“二哥,你可是回來了,可真是想死小弟了。”

    說完便是笑著上前要摟住驍王,可惜驍王天生對著旁人自帶硬冷的氣場,因著三弟的不請自來,更是面上掛著二斤寒霜。頓時讓霍廣云的動作變得不大利索,訕訕地收了手去。

    此時因為來了皇子貴客,敬賢與敬柔兄妹二人也坐在客廳了,陪著堂姐一同見客。

    在敬柔的眼中,自己的姐夫驍王一直是威嚴而不失和藹的,可是今日見他給自己的親弟冷臉的樣子,才是有些後知後覺,原來驍王竟是如此厚待尉遲侯府裡的人,頓時開始暗自檢討自己是否曾經怠慢了姐夫。

    霍廣云倒是習慣了自己二哥的冷臉,將那高抬的胳膊不自然地改了道,抓撓了下自己的臉頰便與二哥一起入了客廳,說起自己這不請自來的緣由。

    原來霍廣云因著貪圖江南的春色帳暖,便想著要去江南過年順便宴請諸狐朋狗友,江南當地最大的酒樓已經被他定下,歌姬舞孃也是一水兒的出挑,通宵達旦都是不在話下。

    誰想到,帶著妻妾已經是行到了半路,皇上的喜宴卻送到了嶺南,霍廣云沒了法子,便又折返回去恭迎聖上的喜宴。可是這樣一來,耽擱了不少的時日。霍廣云又是不甘心留在嶺南過年,便是靈機一動,一頭扎到了驍王這來。

    既然是來了,總是要款待一番的,驍王便命廚房準備了宴席。

    酒過一半時,霍廣云總算是說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二哥,小弟實在是有一事相求……不知二哥能不能借給銀子給小弟?”

    驍王眼睛一瞟,心知他的這位三皇弟能開口相借的必定不是小數。便沉吟了下道:“為兄現在手頭也是不寬裕,若是小數目還好,若是多了恐怕……”

    “二哥,甭這麼小氣,誰不知道你竹鹽生意做得甚是紅火,這日子過得肥著呢!

    可是苦了三弟我在嶺南那個糟心之所了。父王罰了我的薪俸,這窮日子過的,竟是讓弟弟我想起了以前在新野時的清苦……父王也是!難道就大哥是他親養出來的,將我扔在嶺南便是不管了。就前些日子父王送來的那個宴席桌面兒,都是些個什麼貨色?送到嶺南都發餿了,怎麼能咽得下,氣得老子餵了狗,狗都嫌棄著不吃……”

    聽到這,飛燕心道:好口才!也難怪聖上將這位三皇子遠遠發配到了嶺南,沒直接扔進海裡,就已經夠舐犢情深的了!便是偷偷抬眼看了一下驍王,發現大齊的二殿下的眼角似乎在微微的抽搐,想必是在回憶著那日御賜宴席的種種甘美……

    那三皇子說得意猶未盡,三王妃倒是很有顏色,便是捂著巾帕輕輕咳嗽了一聲,打斷了霍廣云的話。

    驍王臉色發沉地重重撂下了酒杯:“混賬東西,竟是去了嶺南也沒長了出息!父王的一片好心,是讓你拿來餵狗的?依著我看,倒是罰了你罰得輕了,在我府上,你半個銀星子都拿不走!”

    說完便轉身拂袖而去。

    霍廣云被下了臉子,氣得一拍桌子,也氣哼哼地離了客廳。只剩下個府宅里的女眷小輩們,竟是有些面面相覷。

    飛燕眼看著三王妃面露尷尬之色,似乎也要離席,便是笑著先開口道:“他們兄弟之間,哪有舌頭不碰牙的時候?今日爭吵了一通,明日便是雨過天晴了,倒是不能因著他們平白餓了肚子,我們只管吃我們,方才魏總管已經派人請來了當地的戲班子,主唱的乃是黃梅戲,雖然沒有安徽地界的正宗,可聽說扮相不錯,我們吃完了便去樂呵一下。”說完,便親自替三王妃盛了一碗熱滾滾的燕窩羹擺在了她的面前。

    三王妃雖然心裡是瞧不上這位出身不夠在今朝立足的側妃。可到底是前朝大家裡出來的姑娘,行事做派都是大方有度,談吐間不會讓人有不適之感。她自己王府裡的銀子已經告罄,三皇子開口又是碰了一鼻子的灰,她自己心內也是急得不行。

    如今飛燕開口解了圍,便是撈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心道:都說驍王很是寵愛這位妾室,若是說動了這婦人,吹些個耳邊風也是好的。於是便依著飛燕的話,坐定下了用過了宴席後,便去花園暖閣前的戲台子那聽戲了。

    先前雖然是聽說了驍王在淮南整治鹽業,悶聲不響地發了一筆橫財,可是到底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這個淮南的王府倒是小而精緻,無論是亭台樓閣,還是物件擺設,都能看出是新近修葺添置過的,倒是不過俗套,雖然走的不是富麗堂皇的路數,可是內斂的貴氣便是有些眼色的人都能瞧出來的。

    王府的戲台子也是新近建好的。因著飛燕不喜聽戲,建好了後便一直閒置著。戲台子上的立柱雕樑畫棟,台下所埋的大缸,及時請了專門的工匠精心燒製的,幾口大缸排布的位置講究,擴音的效果甚是出眾。雖然眾人坐在暖閣之內,卻可以將對面戲台子上的戲子們委婉清新的唱腔聽得是一清二楚。

    可是戲子們雖然唱得賣力,三王妃卻是心不在此,便是委婉地同飛燕講了缺短銀子的緣由。

    那霍廣云原來也不是個善於經營的,加上嶺南地廣人稀,是自古有名的貧瘠之地,實在是揩拭不出油水,偏偏他本人吃喝玩樂樣樣都是不能省的,新納了小妾不說,青樓妓院也是不少去的。碰了個什麼花魁頭牌,又是花錢如流水。偏偏朝廷罰奉,霍允又是嚴令著皇后不可周濟。

    這只出不進的,便是私庫空蕩了。偏偏過了年去,就是皇后的壽辰,這份賀禮是怎麼都不能節省的,可是能來錢的門路,三皇子已經像吸血的蛭蟲一般挨個吸了一遍了。再也榨不出油水來了,不得已,才來求告著他的二哥。

    當然三皇子荒誕捧花魁那一出實在是上不得大雅之堂的,三王妃便是委婉得沒有說出,可是大概的內情飛燕也是能猜得出來的。畢竟當初把個男戲子當落選秀女調戲的人,還有什麼荒誕事幹不出來?

    不過這三皇子同他的兩個哥哥比,真是太沒有城府了,竟是在二哥的府宅里大大咧咧地說將皇上親賜的宴席餵了狗!

    要知道當今聖上霍允善養耳目,記得他們還沒有離京的時候,霍允主張奉行節儉禁止官員宴會聚賭,偏偏有些個府宅的官員閒得無聊,便是聚在一戶裡圍了一桌牌九,可是打到最後發現少了一張牌九,怎麼也找不到,便是拿備牌現刻了一個充數。

    等轉天上朝時,霍允聆聽完了政事,竟是變戲法似的從手裡拿出了前天缺的那張牌,和顏悅色地問,最後是哪一個贏了。

    嚇得聚賭的臣子們跪了一地,雖然皇帝最後並沒有降罪,可是卻是把臣子們嚇得不輕,回了府宅以後,別說閒聊,就算是放屁也要墊上一層絨墊,好好地吸音一番。

    更何況是一直讓皇帝引以為患的淮南之地?安插的皇廷眼線只能多,不會少!府宅里的下人眾多,又是知道哪一個是皇上的耳目?

    驍王當初硬咽了滿桌子發餿的酒席,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想來後來驍王一共出恭幾次,用了多少廁紙,那皇帝那兒已經得了新鮮的線報了。

    飛燕聽到這裡,長嘆了口氣,竟是有些同情這位三王妃,想來這位三皇子重獲聖心的日子,也是隨著那入了狗肚子的宴席而變得遙遙無期了。

    若是以前的飛燕,是不會管這等子閒事的,他們霍家兄弟的事情,自己幹嘛要參合?

    可是現在,她的心境倒是變了,畢竟淮南不是長久之地,可是想要回京,卻是有著皇后那一層的阻力。

    驍王與生母不親,給掌權的太子也是明爭暗鬥,若是再與這三弟的關係鬧僵,身在皇家可真是有些形單影隻了。

    可是這霍廣云又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若是痛快地答應了他的要求,只怕以後會長駐淮南,伸手不斷。驍王從來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怎麼會因為些許的小事便在酒席拍案而去?一來是因為霍廣云口無遮攔,二來……就是那銀子實在是不好從他的手裡交到霍廣云的手上。

    不好從驍王的手裡出,那麼……

    這些個彎彎道道,換成一年前的飛燕,是絕對想不到的。她更像她的父親,雖然善於兵法,但是不善朝堂的勾心鬥角。也是在驍王這個陰險之人的身邊耳讀目染的久了,竟也是通了門道。

    安靜地聽完了三王妃的話後,飛燕又一躊躇,問道:“不知王妃需要多少錢銀,我這倒是有些私房錢,可以借給王妃一用。”

    三王妃看飛燕根本不接話茬,沒有向驍王求情的意思,頓時洩了一般的氣,心道:這可是要替一國之母籌辦壽禮!一個王府的妾室平日里積攢的錢銀若是買個頭面布料戴一戴,還算好,竟是妄想著靠她妝盒裡的錢銀辦事,簡直是自不量力!

    當下便是精神一萎,略沒好氣道:“除了壽禮,還要打點下宮裡的上下,畢竟三殿下久不在京城,若是不打點聖駕前豈不是少了幫襯說話的?少說也得五萬兩……姐姐你的心意,還是心領了……”

    沒想到,她話還沒說完,飛燕便衝著身邊的寶珠​​揮了揮手,命她會後宅去取妝匣子。

    不大一會,寶珠取來了一個漆木雕花的小匣子,飛燕領著三王妃去了暖閣隔壁的小件,放下了暖簾遮蓋。

    倒是沒有避諱,當著王妃的面兒抽出了一個小抽屜,從裡面取了一疊的銀票,數了五張出來遞給了三王妃:“偷偷積攢的嫁妝,一時也沒個用處,三王妃拿去應急吧!”

    只是這樣一來,妝匣子裡的銀票便寥寥無幾了。

    三王妃壓根沒想到這個王府的小妾氏竟是這般的奢豪,竟是沒有要通過王爺便輕描淡寫地拿出了這麼大筆的銀票!

    一時間,心內竟然是微微發酸,她這個正妃竟是落魄到從別府的妾室手裡借銀子的份兒上了!可真是丟人丟得是徹徹底底!

    飛燕見三王妃似乎受了驚,一時沒有伸手來接,便笑著又數了兩張出來,輕聲說:“男人到底是比不得女子心細,三殿下的應酬雖多,可是若是任著性子花銷也是有數的,這兩萬倆便是偷偷放在正妃這裡,不必告訴三殿下知道,總是要他使銀子局促些才好。”

    這番體己話,竟是讓三王妃眼睛一滯,心內暗叫一聲慚愧:虧她自詡為名門之後,可是這番做人的肚量竟是不如一個小小的側妃。身在後宅的女子,哪一個不是將自己的嫁妝體己看得緊緊的,可這尉遲飛燕與自己只是短短的接觸便可豪爽的相助,可真是有些女中豪傑的風度!

    當下便是伸手接過了銀子,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飛燕笑著讓她將銀票收好,便拉著她復又出來繼續看戲。

    敬柔倒是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待戲散了後,便在飛燕的房裡噘著嘴問:“堂姐,那妙閒道長明明說近日府上要來災星,倒是一準應驗了。那三王妃一直鼻孔衝人,連殿下都不肯幫忙,你是不是多此一舉了?”

    飛燕輕輕掃了她一眼:“滿嘴的胡說,仔細討打!這骨血至親便是什麼時候都改變不掉的,皇家百姓家皆是這樣的道理,就算真是天生相剋的,若是方法得宜,又有什麼化解不了的?以後你有了婆家,也要牢記這一點,任憑他們兄弟打得你死我活,也不可在裡面說嘴挑撥兄弟的壞話!不然你的婆家可真是娶了災星入門!”

    說到這時,她一抬頭,看見驍王正立在門口,也不知聽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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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6:09:25 |只看該作者
第84章

    敬柔的臉色一窘,心知自己說得著實不夠穩妥。不過驍王倒是沒有提這個話茬,對敬柔說魏總管有新近了入些許的時新布料,打算過年時作為送給各府女眷的禮物,讓她先去挑上些自己喜歡的布料。

    既然姐夫給台階下了,敬柔自然是連忙答應,然後低​​著頭一溜煙兒地出了房間。

    驍王方才拍桌子下了飯桌便回到了書房,魏總管讓人從廚房另備了幾樣菜給驍王送去。他一個人自斟自飲,倒是也很愜意。至於側妃那邊的情形,他也是知道的,包括了飛燕命寶珠取了裝著體己的妝匣子與三王妃入了暖閣的隔間的事情。

    他坐到了飛燕的身邊,攬著她白皙的脖兒問:“愛妃這般的大手筆,以後王府裡要是坐吃山空,可如何是好?”

    飛燕聞著驍王身上淡淡的酒氣,心道:明明是你將這副爛攤子拋甩給了我,一個人飲著酒躲著清淨,現在倒是跑來說起了風涼話?

    於是便半垂著眼兒道:“妾身倒是不擔心這個,畢竟殿下還有討飯的手藝傍身,再不濟也能討要上半碗冷飯,倒是不愁溫飽……”

    驍王沒想到這燕兒愈發的牙尖嘴利,竟是拿自己在床底間沒個正經的渾話來反堵自己的嘴巴,便是笑著說:“這麼一說,倒是愈發嚮往,到時候雖然沒了片瓦遮頭,錦被春​​暖,但是幕天席地與我的燕兒狎玩定是別有一番情致……”

    飛燕覺得這男人真是有本事,說著說著又是沒了正經,便是紅著臉捶打著他結實的胸膛,卻被男人笑著反壓在了床榻上,便是氣他說道:“到那時,自然是離了殿下,換尋個俊帥的丐幫的盟主,名下至少得是有上一間破廟遮身……”

    說到這,身上的男人倒是臉色微微一變,復又笑言道:“換個丈夫便是連想都不要想!遇到了我,燕兒的這輩子都是休想逃脫的。”

    說著便是低頭吻住了她的櫻唇。只是這次親吻力道也是太狠,飛燕覺得自己的嘴唇都快被男人的利齒咬破了,那正揉弄著自己胸口的大掌也是如同鷹爪一般……

    當真是開不得玩笑的,飛燕有些發了疼,便是在驍王愈加放肆的舌頭上重重地一咬,驍王著了疼,這才微微抬起頭來,眉宇間很是不暢快的樣子。

    可是看著飛燕眼裡似乎泛了水汽的模樣,深吸一口氣,語氣和緩地問:“怎麼這副委屈模樣?”

    “殿下可是因為妾身方才的玩笑而動了怒,方才揉搓得疼了……”

    驍王這才是慢慢地緩和了表情,低下頭輕輕地啄吻了她水潤的嬌唇,將她輕攏進了懷裡,像誘哄著哭鬧嬰孩一般,左右微微搖晃著她,然後似笑非笑地道:“原來是個玩笑,那燕​​兒可是要記得疼,以後不管本王是走高還是逢低,燕兒可是要不離不棄,不然……本王也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麼來……”

    這話裡的透著認真的深意,當真是讓聽者微微打了冷戰。

    從認識這男人以後,他一直是大權在握的模樣,任何一步都是老謀深算,對於自己與那樊景的過往,更是從來不曾開口提及過。

    想想看,她同樊景的那段過去,世間會有哪個丈夫會渾然不放在心上,可是驍王卻是從來連問都不曾問過一句。

    看似大度,其實仔細琢磨一下,就連下棋這等小事,他都可以花費大量的時間練習,務求得勝,這樣的人其實是“執念”最深的,他不問,不代表他沒有醋意,今日無意中的玩笑倒是露了端倪——這個男人一旦吃醋,那便是觸怒了沉睡的魔王,可怕得緊……

    若是以前聽了這男人說出這般的言語來,飛燕定然是會生氣的,只覺得他是無中生有,血口噴人。可是方才聽聞了男人無理的言語,心裡竟然是隱約有著微微的甜意,竟是自己也不知為何的雀躍……

    她慢慢地伸出手,輕輕地勾畫著驍王的眉眼:“殿下順風順水時,自然是短缺不得別人伺候,妾身就不湊趣了,可若是殿下真有暫遇低谷的一天,妾身定然會不離不棄……”

    驍王的心底因著這一句“不離不棄”登時像千萬的煙花瞬間炸開一般,此時的佳人長髮散落在杏黃色的錦緞之間,眉若翠羽,鳳眼迷濛似兜含了清泉,氣若幽蘭撩撥著人不能自抑。

    他一向都知道他的燕兒是極美的,就算當初她在長街粗布荊衫,汗水敷面時,也美得叫他移不開眼。可是看久了她對自己的冷言冷語、若即若離,心裡的愛意也是被層層包裹住,竟是有種不見天日的感覺。

    有多少次,他必須強自壓抑住心裡暴戾,拼命地提醒著自己莫要將她迫得太緊,慢慢來,總是等到她徹底放下心防,盡忘了其他男人的一日,便是這樣,他才成為了她眼中的那個看似大度隨意,在大部分時間裡都溫文謙和的男子。

    而現在,飛燕終於如他在無數了夢境裡勾描的一般,臉色羞怯,柔情似水地說著願與他不離不棄,這許多年的經營,刻意的埋線收網竟是盡有了回報!

    那一刻,他恨不得將這懷裡的女人狠狠地融進自己骨血裡才好。

    “燕兒……”

    他再次地將唇舌附在了她的上,這一次纏綿而刻意地溫柔,也許是偽裝得久了,從來未曾有過的憐香惜玉竟是也鐫刻在了他的身上,每次到了她的面前,便是不自覺的將所有的冷厲盡數地卸下。這個女人的好,值得傾其所有,若是她愛這樣溫柔的自己,便是偽裝一輩子,又有何難?

    到了除夕這日,王府裡很是熱鬧。出了敬柔敬賢外,三皇子一家也留下來過年。

    除了三王妃,霍廣云還帶了三名妾室,一時間府里大小主子便是平添了許多。

    魏總管天不亮就起了,穿好了新裁的褂子,叫一直貼身服侍他的小廝寶泉用木梳替他沾著頭油梳攏整齊的頭髮後,便拿著一早便擬寫好了的單子,朝著廚房的院落走去。

    廚房裡的廚子和幫廚們一共分成了兩撥,午夜兩點換一次班,到了年初一,王府勢必要賓客成群,廚房的六個灶台都是停歇不得的。

    所以雖然天還未亮,廚房裡的剁菜劈柴聲已經是連成一片了。

    大灶的米飯昨日便已經蒸熟了,用的乃是新米配上一半的上好粟米。

    今天一早便要用這昔年的冷飯來熬粥,取的是“年年有餘糧剩飯”之意,這有黃有白的顏色更是不缺“黃金白銀”好彩頭。

    魏總管覺得王府在年頭的財路不順,便是去年除夕熬粥時,少放了兩把粟米的緣故,所以昨兒蒸飯時,他親自稱了足足的三斤的金黃色的粟米倒入了大鍋裡,但盼著王府再多進些金銀。

    這邊開始熬粥了,那邊的配菜也開始了。

    主子們的早餐不在一處吃,除了驍王與側妃外,還要另備出送到三皇子暫居的別院,至於敬賢二兄妹和那位隆珍小姐的吃食,也是由專人另外打理著。

    其實驍王與側妃倒是好伺候的,這二人都不是在吃穿用度上太過講究的主子。最讓人頭痛的三皇子那邊,一個正妃加上三位妾室都是口味各有不同,加上三王府的主子做派也跟驍王大相徑庭,若是吃得口不順,便是要放下碗筷開口喝罵下人的。

    所以,這兩日廚房裡的大小伙夫全都是緊繃著精氣神兒,覺得有些倒不過氣來。

    可是魏總管身為管事,有些看不過眼的,還是要說的,便是叫了廚房裡的管事黃大,繃著臉兒說:“昨兒,敬賢少爺要了一碗當歸川芎的補腦湯,可是左右等了半天,卻是送去了一碗參湯,當時可是側妃也在敬賢少爺的書房裡,你這差事辦的,全糊在了臉面上了!”

    聽魏總管這麼一說,黃大一皺眉頭,拍著腦門說道:“我的大總管啊,昨兒不是小的們故意怠慢著敬賢少爺,實在是那三殿下的小妾肖氏實在是折騰人!”

    黃大所言不假,那個肖氏乃是三皇子新納的妾室,入府不久,很是受寵便是得了側妃的名頭。她是個茹素的,先前因著廚子裡用剛剛煮了肉的鍋給她做了一碗素湯,裡面有些個肉星子的味道,竟是派了兩個貼身丫鬟來了廚房裡跳腳的一通罵,只說這廚子們是故意敗壞了肖側妃的修行,阻撓她為三殿下祈福的大計。

    小丫鬟罵到了最後,竟是有種廚子們俱是要迫害三皇子的罪魁禍首的壓迫之感,從那以後,便是另外給這肖氏備了一口新鍋,她要什麼,也俱是趕緊置辦整齊,免得對方在喝罵嗓門。

    敬賢少爺差人來要當歸川穹的補湯時,肖氏恰好命人要走了王府裡最後一包當歸,說是要給三殿下備下藥湯泡澡。臨近過年,附近的藥舖都是關門停業了。廚子裡的人也是一時憊懶了,便拿了隻老參熬湯充數。想不到竟是被側妃撞了正著,這……這可如何是好?

    不同於下人們的戰戰兢兢,魏總管倒是心裡有數。聽到這兒,吊著眉梢對著黃大說道:“這幾天的差事不好辦,我也是心裡有著數的,可是你這廚房裡的掌事可別亂了分寸,說到底咱們王府的女主子乃是側妃,她看重的才是王府的貴客,敬賢少爺與敬賢小姐都是怠慢不得的,就是那位隆珍小姐也是要恭敬著的。三皇子與三王妃,那更是另當別論,畢竟是皇種貴親,要讓著他們賓至如歸,可是一個小小的妾室​​,倒是全沒了禮數,來我們王府裡來撒野來了,這可是從哪邊論起?

    你們這些個廚房裡的卻都要拎清些,免得權讓外人以為王府也是個沒禮數尊卑,可以胡亂撒野的地界! ”

    聽了魏總管的這番話,黃大倒是有些豁然開朗,眉眼言笑地說:“可是是靠了您老人家的金玉良言了,靠著您的提點,這差事該是怎麼辦,小的們心裡全有數了!”

    魏總管巡查了一圈的廚房,便出來準備看看院落裡的物品擺設了。

    今天夜裡主子們定是會在庭院裡放煙火。萬一走了火可不是鬧著玩的。所以每個院子裡一早便擺設了盛水的大缸,下面燃著炭盆免得結冰,有特意在每個院落都安排了專門的下人看顧著水缸,就算這兩天燃了爆竹走了火也能及時撲滅。

    此時王府裡已經張燈結彩,大紅燈籠掛滿了長廊。請來民間高手雕刻的窗花也貼上了雪白的窗紙,驍王親筆題寫的楹聯也貼在主院的門前。

    魏總管滿意地點了點頭。此時,時辰已經不早了,想來主子們已經紛紛起身了。除夕的清早,吃過早飯後,二殿下與三殿下兩兄弟要帶著各自的女眷祭祖,同時為遠在京城的皇帝皇后祈福,以盡孝道,所以,他還要趕著去看一看那祠堂裡的安排。

    正急匆匆地走著,突然聽到從花園的一邊傳了來責罵之聲:“竟是走路不長眼的嗎?倒是將我們側妃新做的羅衫弄髒了!”

    魏總管趕過去一瞧,原來是是隆珍小姐帶著侍女在花園裡散步,隆珍的侍女捧了兩小壇子豬油,也不知怎麼的,正好跟那也來散步的肖氏撞到了一處,結果一個豬油壇子不小心沒捧住,竟是摔在了地上,剛剛溫熱過,還沒有凝固上的豬油就這樣濺灑在了肖氏的衣裙之上。

    也難怪肖氏得寵,人長得的確是很是漂亮,皮膚瑩白,眉宇間盡是風情。據說她乃是舞姬出身,身段苗條,軟若無骨,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最招男人的喜愛。可那性子卻是不大像個茹素的,看著衣衫濺了油,當時便是將臉兒冷了下來。她的侍女乃是削麵刀片兒一樣的口才,當下便是得理不饒人地將隆珍一通的數落。

    隆珍是什麼出身,從京城裡出來的都是門兒清的,那肖氏不清楚,可是這小侍女卻是從京城裡跟過來去嶺南的。

    說到底,她隆珍也不過是個將軍的下堂妾罷了,有什麼可值得避諱的?小侍女那損人的話竟是夾槍帶棒,滴水不漏。

    可是這侍女卻是漏算了一樣,便是那隆珍的脾氣。

    原本隆珍還覺得自己理虧,誠心實意地替著自己的侍女向肖氏道了歉,可是對方的侍女竟是這樣的得理不饒人,說話極其陰損,隆珍的火氣倒是騰得起來了。

    就在那三王府的小侍女杜鵑尖厲著嗓門說“是不是這妾室房裡出來的都是沒規矩”的時候,冷冷的回了一句:“你這下人跟老鴰似的叫嚷了半天,就是這一句半點不假,鄉野樂坊出身房裡出來的,當真更是粗野不堪!”

    “你……”那小侍女也是罵得起了興兒,被隆珍適時的一噎才發現竟是將自己的女主子都兜轉進來了。

    那肖氏在自己的侍女謾罵時,一直冷著臉兒勾著嘴悠閒地聽著,可是見到隆珍反唇相譏,又是這般的毒辣,便是忍不住將那俏臉又冷上幾分道:“杜鵑,莫失了咱們王府的身份,同她這個下堂妾有什麼撈理論的,便是趕著過年再抱上一大壇子渾油,也動不了葷!還是快走,免得沾了晦氣!”

    說完便是連看都不看隆珍一眼,便準備走過去。

    隆珍都懶得跟她費唇舌了。直接從侍女的手上拿過了另一壇子的葷油,擰開蓋子,嘩啦一下,全倒在了路上:“既然是沒有的,倒是不用留了,盡倒了吧!”倒完便轉身快步離去。

    那肖氏根本沒料到隆珍竟然會有這麼一手,腳下打滑一個沒有防備,一個趔趄,便慘叫一聲摔在了地上。

    那侍女杜鵑見了,連忙過去​​攙扶,結果腳下打滑也摔在了肖氏的身上。

    魏總管壓根都沒靠前,心里道:“壞大菜了!這個局兒,可不是他小小總管能承接下來,還是要早早地稟報被側妃才好!”

    肖氏摔得不輕,裡子面子都受了傷,這下臉兒氣得通紅,便是藉口自己摔傷了臀部,一狀便是告到了三皇子那:“三殿下,那個隆珍是個什麼東西?竟是當著妾身的面兒,就這樣下絆子,這是半點沒有見殿下您瞧在眼裡!”

    三殿下這也是剛剛起來,聞聽此言臉上的橫肉一抖:“個小娘皮,竟是欺負到本王的心肝寶貝的頭上,寶貝別哭了,一會本王就將那隆珍拿下狠狠的抽上一頓,替你解一解氣!”

    這肖氏雖然茹素,可是伺候男人的時候確實葷素不忌,尤其是那唇舌上的功夫更是出眾,每每伺候得三皇子欲仙欲死。那個隆珍又是有什麼仗恃?竟是欺負到了他愛妾的頭上。

    也是在府裡閒得無聊,三王爺便是決定把這隆珍捆起來好好地凌辱一番。可是人了還沒走出院子,就被三王妃給攔下來了。三王妃冷冷地瞟了一眼那肖氏,然後低聲說道:“殿下,這大除夕的,又是不在我們自己的府上,倒是要鬧出什麼動靜來?那隆珍縱然無禮,也是那二殿下側妃請來的客人。側妃可是待人不薄,二殿下不吐口的情況下,她將自己的嫁妝俱是借給了我們,可是轉臉兒,您就過去下了側妃的臉面,這樣可好?”

    三皇子向來是一根筋,原是受了肖氏的挑唆,現在聽了正妻的話,也覺得有些道理,可是一轉臉看到肖氏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又是覺得自己的男兒臉面過不去。

    左右一猶豫,便說了一句:“除夕不大,那邊留過十五吧!過了年,再找那小娘皮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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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三王妃饒是習慣了霍廣云的油鹽不進的胡攪蠻纏,這時也是無力地想要一翻白眼兒,不過暫時按下了混世魔王也是好的。

    不一會便是要開始祭祖了。因著身在異鄉,不能祭拜天壇,所以便是請人另外鐫刻的霍家祖上的名姓,同時懸掛著皇帝霍允與皇后的畫像,行那叩拜之禮。

    雖不是皇宮的祭壇,可是該有的禮數還是有,除了皇子正妻嫡子以外,妾室庶出一律不得參拜。

    驍王穿戴好了一身正式的禮服,一身紫色的長袍繡滿了金線的蒼龍圖紋,腰間扎著金鑲玉的寬紋帶,濃密的黑髮束起以高高掛著串珠的鎏金冠固定著,高大修長的身體顯得愈加地挺直,寬大的袖口也細密地綴著東海的珍珠,整個人透著一股高不可攀的貴氣。

    飛燕服侍著他穿戴好了衣服,便是覺得這身紫色的長袍還真是那皇帝霍允親定的禮服,極盡奢華能事!只是這樣一來,衣服便挑人了,若是氣質不好,難免會有些流於浮華的俗感。

    幸而霍尊霆陽剛之氣十足,加上相貌俊朗,身材健美,竟是將這華麗的衣袍演繹出了幾許的男兒本色。

    以前怎麼就沒有發現這男人竟是這般出眾?飛燕替驍王扣好了衣扣,便是後退了幾步,安靜地上下打量著眼前俊美異常的男子。

    也難怪敬柔總是愛跟那些個小姐們聚在一處閒聊那些個英俊公子的相貌,細細品來,倒是有些意思……這麼想著,突然發現那男人竟是不知何時來到了自己的眼前,笑著說:“怎麼?不喜這身衣服?本王也不大喜歡,且要忍一忍,等一會祭祖完畢,便換了你替本王親做的新袍。”

    飛燕正困窘自己像堂妹一般發痴,被他捉了正著,沒想到他竟是誤會了,正好順手推舟,低聲說道:“妾身做的那一身衣服,平日里穿一穿還能勉強入眼,這等佳節不是平白叫客人笑話妾身手腳粗苯嗎?一會便是會另挑了新袍等殿下回來換上。”

    驍王親暱地用自己鼻尖蹭了蹭她的,笑著說道:“燕兒親手裁好的衣衫,只要沒有露出臀腚來,定是要穿出來見人的,本王身材這般的健碩,必然將燕兒的衣衫穿得英偉翩翩。”

    說完便是在她的粉頰上親吻了一下,這才朝著祭堂走了過去。

    飛燕在銅鏡面前照了照自己新上身的壓紋百雀裙,一抬頭隔著窗戶見到了三皇子與王妃也沿著迴廊一同前往那祭堂,霍廣云的身形略胖,偏偏一身武夫氣質卻學著書生在腦後披散了些頭髮,再簪上髮冠。穿上那奢華的紫袍後,果真是活似個廟會裡架在花車上的財神一般,看著忍不住想笑,便是趕緊用手帕摀住了嘴。

    恰在這時,驍王回頭一望,恰好看見飛燕扭頭似乎用巾帕摀嘴,不由得心裡一沉。

    今日的祭禮,側妃不能入內,他一早便是有些猶豫,若是二弟霍廣云不來還好,倒是短缺了比較,可是偏偏這位趕巧兒便是一頭扎來了。又是帶著正妃……飛燕的心裡一定是會覺得不大好受的。

    驍王想到這,眉頭微蹙,又是狠狠地瞪了迎面走來的霍廣云一眼。

    霍廣云卻是被瞪得莫名所以,心道又是哪裡得罪了閻王二哥?

    祭禮結束後,驍王率先步出了祭堂,一眼便瞧見了二弟的侍妾肖氏正盛裝打扮領著侍女,候在了祭堂門前。

    這個肖氏的確是很會打扮,那一身的花紋也很特別……若是他沒有記錯,飛燕一早穿得也是這樣布料裁制的衣服……

    看到著他不由得微微蹙眉,飛燕的新衣布料是他一早便交代了魏總管,特意在布坊定制的花紋,那一身白雀紋裡面更是有金絲燕花紋夾雜在內,怎麼這個女人會有這定制的布料?

    肖氏本來是立在門前等著三皇子,沒想到先出門的二殿下霍尊霆竟然直直地毫不避諱地盯著她瞧。

    這不禁讓肖氏伸出些的得意之心。她乃是樂坊裡的出身,自然是習慣了男子望過來的眼神兒,她一向自恃美貌出眾,可是卻沒有想到驍王竟是不顧她乃是弟弟姬妾的身份,毫不避諱地用眼撩情,加之驍王的英偉俊朗會有哪一個女子看了不動情?一時間不由得有些心神蕩漾。

    就在這時,驍王竟然是走了過來,臉上雖然發冷,可是嘴裡卻說道:“這身布料是哪裡來的?”

    肖氏心內一喜,直覺驍王這是在沒話找話,便是刻意柔和了聲音道:“侍女去府上的庫房討要布料,便是討來了這一匹……”

    肖氏所言不假,的確是她的侍女杜鵑去驍王府的私庫討要的,只是庫房的總管並沒有給她拿這一匹,而是她趁著總管不備,將這一匹摻著金線的布料順手拿出來的。

    本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一匹布料而已,對於驍王府來說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所以肖氏更是篤定驍王乃是可以尋了引子來與自己說閒話的。

    下一刻,驍王的話語更是冷了幾分:“這不是你該穿的,還是換了罷……”說完,就轉身離去。

    肖氏一時沒有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就在這時三皇子與王妃也出了祭堂,肖氏連忙迎了上去,可是心裡卻是打著如意算盤。

    原本以為嫁給了大齊的三皇子為妾,便是吃穿不愁金銀。沒想到這三皇子乃是個繡花枕頭,竟是因著父王的責罰,過的連個鄉紳都不如。

    可是這二皇子卻是不同,這才叫真正的皇子呢!

    當下肖氏便是動了活絡的心思,只當是那驍王覺得這身衣服不大好看。

    出了祭堂的院落後,便藉口著回房補妝回了自己的屋內,選了一身大紅的衣裙換上,對著鏡子照了照,直覺這大片的裙擺頗有些她當年在樂坊之內隨樂輕舞的架勢,又補了大紅的櫻唇,添了些胭脂,這才又出了房門。

    可是當她一臉矜持的微笑,輕擺腰肢來到了大廳時,一眼便看見坐在驍王身邊的飛燕身上穿得正是同自己先前一樣的布料……

    這下肖氏才猛然驍王先前說得是什麼意思。一旁的三王妃雖然明不白這內裡的全因後果,可是一看肖氏換了衣衫,望著飛燕又是一臉的尷尬,頓時便是有些恍然。只當這肖氏為了避諱二殿下側妃的鋒芒,而特意換的衣服,心內頓時有種暗暗解氣之感。

    可是肖氏的心內卻是氣得發炸,因著清晨與那隆珍的口角,肖氏可是一併連著飛燕都羞惱上了。

    她尉遲飛燕可是哪裡比自己強?一樣俱是妾室的身份,​​入不得祭堂,卻偏偏明里暗裡俱是要壓著自己一頭!

    此時再望向驍王,因著大家聚在一處正玩著花牌,他正剝著手裡的橘子,掰成小塊,往飛燕的嘴里送去,那畫面看上去倒是美得緊。

    因著肖氏來得晚,玩著花牌的圓桌上已經沒了她的位置,她便是忍著氣兒,坐到了一旁的偏廳裡。

    就在這時,杜鵑小聲地說:“七夫人,且消消氣,大過年的可不能氣壞了身子,況且您忘了那個神算子道長在年初的時候給您批下的時運嗎?今年您命裡犯著小人,若是要破解,必須要茹素一年,還要有純陽男子的貼身物……”

    被杜鵑這一提醒,肖氏也是有些恍然。她甚是迷信,平時逢大事必要批算下命盤。年初的時候,有個雲遊的道士來到了嶺南,這道士年紀不大,長得也甚是驚為天人,批命卻是極準的,竟是將肖氏的生平算得是分毫不差。

    所以當道士推算出肖氏今年流年不利時,肖氏更是深信不疑,焦灼地尋求破解之法。

    茹素倒是好辦,可是那純陽的男子卻是不大好尋,也是機緣巧合,她昨日聽聞三殿下說著祭祖事宜時,無意中聽到了二皇子的生辰,竟是難得是那位神道所言的純陽命格。

    想到這,肖氏心內暗喜,這一切明明中自然是有天注定,這個二殿下別的都好,就是品評女人的時候不大會挑揀。那個尉遲飛燕倒是有什麼好的,論嬌媚可人,不及她的一半,相比床榻枕席的功夫更是不如她。

    這次難得暫住在驍王府上,她倒是要施展些手段,也好讓驍王明白什麼才叫真正的女人!

    玩了一輪子花牌後,大家便準備去後院看戲。驍王生平從來不愛戲,此時正好有些乏累,便讓飛燕陪著眾多的女眷們先去看戲。他帶著貼身的小廝,回轉到了書房,取了一本還未看完的書,便倒在了書房裡的小榻之上。

    看了一會,便是犯了困,將書蓋在臉上,準備小憩一會。在半夢半醒見,突然聞到了一股胭脂的氣味。

    驍王將書移開,睜眼一看,隔著書房里間的輕紗帷幔,可以看到那個三弟的妾室,正將一身紅衣解開,只著了一件單薄的肚兜,立在帷幔之外。

    驍王心裡一怒:心道,這屋外的小廝竟是睡了嗎?怎麼任由著閒雜人等入內?

    嘴上便是冷冷問道:“你來這裡作甚?”

    那肖氏貌似嚇了一跳,渾身一顫,那衣服乾脆掉落在地,又踩了幾腳,慌忙用雙手摀胸道:“呀,二殿下竟是在此,妾身方才一不小心酒水灑在了外衫上,以為這書房沒人便是準備脫下擦拭,可是……現在衣服徹底髒了,要是被別人瞧見妾身衣衫不整地與殿下一同從書房裡出來也是不好……不知二殿下能否替妾身想想法子……命人取了一聲衣衫過來……”

    說著,她微微撩開了帷幔,只著一身單薄的肚兜胯褲,便是扭著腰肢走了進來,那肚兜薄得竟是肌膚隱約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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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那道士算命極準,既然算出了驍王這樣的命格是乃是自己的救星,自然是要施展手段去取這殿下的至陽的貼身物。

    男人嘛,美色當前哪有不動心的?更何況她還算是他的弟媳,自然是更平添的禁忌的味道。待她衣衫盡解了,就​​不信這驍王能對著自己的細腰豐乳無動於衷!到時候莫說貼身的衣物,便是驍王那積蓄的純陽之液也少不多盡是捐在自己的嬌軀之上!想到這,便是心裡湧起一股莫名的興奮,只覺得勾引了這英俊的驍王更是為自己的風流史平添了一抹戰功!

    驍王見三弟這個側室意存曖昧,如此衣衫不整地走進來,臉色雖然不變,心中卻已是怒火高熾:“這女子如此恬不知恥,丟的卻是他霍家的臉面,連帶著對娶這種女子入門的不靠譜的三弟也有些惱怒。”

    肖氏扭捏著走到驍王面前,臉上露出勾引男人時百試不爽的媚笑,開口說道:“二殿……啊!”驍王心中怒極,也未起身,坐在軟榻上抬起腿來就是心窩子的一腳。

    肖氏“啊——”的一聲,被一腳蹬得直接飛了出去,如陡然斷了線的風箏撞到房門上,幾近半裸的身子滾落到地,房門也應聲被撞開。

    總算驍王也知道還是三弟自己處置為宜,這一腳踢出時又卸了幾分力,才沒有將肖氏當場踢死。縱然如此,肖氏倒在地上也是喘了好一陣氣才緩過神來,心中對驍王的那縷愛意早被蹬得飛到了天邊,心中剩下的是無盡的惶恐與惱意,剛剛掙扎著想要起身,耳邊就聽到三殿下吃驚的聲音:“你這是怎麼了?”

    肖氏抬頭循聲望去,看到三殿下攜著貼身的小廝剛跨入院落,正吃驚地望向自己。原來三殿下在後院看戲看得興高采烈,直等一幕完畢,才發現肖氏不見了。問著二哥府上的下人,三殿下一路尋到了二哥的書房,沒想到卻發現書房大門洞開,肖氏倒在門口地上。

    肖氏心中一動,剛剛支起的身子又倒了下去,就勢俯在地上,放聲大哭道:“我不要活了……”。

    郭廣云也是一臉的陰沉,看著自己的妾室衣衫不整,快步走到肖氏面前,蹲下身將肖氏的下巴捏住,問道:“這是怎麼了?”又抬起頭對著書房內的驍王喊道:“二哥,發生了什麼事,我的側妃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驍王看著三殿下,面色陰沉,卻是一言不發。肖氏藉機摟住三殿下,一邊哭泣,一邊斷斷續續說道:“殿下,剛才看戲時二殿下的管家過來說二殿下有事找我。我不疑有他,便跟著管家進了二殿下的書房。哪隻……哪知……二殿下居然動手動腳地調戲與我,我竭力反抗,惹怒了二殿下,被二殿下打倒在地上。如果殿下晚到一會,臣妾怕是清白不保…嗚……嗚……”說完又嚶嚶地痛哭起來。

    驍王端坐在椅上,冷冷地看著兩人,依舊是一言不發。

    三殿下低頭看著懷裡痛哭的肖氏,又抬頭看看靜坐的二哥,臉色通紅,澀聲道:“老七,果是二哥強行調戲與你嗎?”

    肖氏緊緊抱住三殿下,一邊痛哭一邊點頭。三殿下的臉色更加難看,猛地將肖氏往地上一堆,站起身來奔入書房,看也不看一旁的二哥一眼,左右一張望,徑直取下牆上的御賜的寶劍,嗤的一聲拔出這把一尺多長的短劍,將裝飾著龍紋的劍鞘甩在了地上,大步便朝著門外走去了。

    肖氏被三殿下推到地上後一撐手臂便坐了起來,望向室內,等三殿下拔出短劍,她心中竟是暗自喜悅,:“哼,既然你如此不解風情,還辣手摧花,我就用三殿下對付你,兄弟相鬥的戲碼,可是比戲台子上還要好看!”哪知三殿下沒有向他的二哥動手,卻是目露凶光,提著寶劍直奔自己而來。

    肖氏看到三殿下冷酷望向自己的眼神,心中一突:“莫非他看出破綻了?”心中猶疑,口中嬌呼著床底間的愛稱:“雲……郎”。

    霍廣云此刻心中早已被憤怒填滿。別人的急色性情,他不知,自己的二哥還不知道嗎?在京城裡多少比肖氏美艷得多的前朝舊女,新朝家眷翹著腳兒勾引二哥,二哥從來都是冷面以對,從未主動追求過女人。她這個爛貨竟是哪裡出眾,能讓他那冷得跟冰塊似的二哥,大過年的當著全家在府裡的當下,命管家引著她去書房強行非禮?

    必是這賤婢勾引二哥不成想巧言脫罪。還真當他霍廣云是好糊弄的傻子了!想到自己待肖氏如此之好,而她卻要給自己戴上高高帶尖兒的綠帽子,三殿下的火便直衝腦門,恨不得將這賤婦大卸八塊。

    肖氏看到三殿下眼中噴火,擇人而噬的表情,雖然不知哪裡出了問題,但也知道事情敗露。心中恐懼,爬起身來就逃。

    可是她哪裡能跑得過霍廣云?幾步趕到肖氏身後,伸手刺出一劍。肖氏大駭,拼命躲閃,躲過要害,短劍淺淺地紮入後背。這等要命的關節,肖氏求生之心強烈得超出預料,在教坊裡練就的舞蹈功底倒是保了命,在受了傷的情況下,竟是掙脫了霍廣云,背上尤帶著短劍跑出書房小院。

    到底是自己的枕邊人,昨兒還在一起溫存受用著,今兒雖是怒極而拔劍,卻不能像沙場那般斬盡殺絕,手裡方才到底是留了些餘地。

    可是見那肖氏不跪地求饒,竟然腳底跟踩了葷油一般還想跑了,又是氣往上躥,想追上去了結這個爛貨的性命,後面驍王冷冷地開口了:“你還嫌丟臉丟得不夠嗎?要追殺到哪裡去?一會你著幾個下人將她處置就是了。”

    三殿下雖然心中惱怒,但聽了二哥的話也依言停下了腳步。臉上的又羞又惱,又不敢當著二哥的面兒罵娘,便是揮手示意小廝追過去將那肖氏按住。

    肖氏朗朗蹌蹌跟個沒頭兒的蒼蠅似的跑出院落,就聽到一個聲音又急又輕地喊道:“夫人,這邊來。”

    肖氏轉頭一看,杜鵑站在旁邊一處灌木叢中正向自己招手。肖氏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沖向杜鵑,喊道:“鵑兒救我。”

    杜鵑疾跑幾步扶住肖氏,轉入灌木從,因為過年,此時王府裡的樹叢都是用紅綢圍住,站在樹叢後,倒是後隱蔽,後面是一條小路。杜鵑說道:“七夫人,這邊有條小路通向王府後門。下人們不敢阻攔,我們先逃出王府,等過幾天王爺消氣了我們再想辦法請驍王的側王妃分說一二,定然能叫王爺回心轉意。”

    肖氏本以為前路斷絕,沒想到杜鵑居然說有辦法,連忙不迭聲地說好。杜鵑半扶半拖拽著肖氏跑向後門。肖氏邊跑邊便小聲忍痛說:“鵑兒,我一定不會忘記你的好。等王爺氣消後,我一定好好待你。”

    杜鵑氣喘吁籲地說:“沒有七夫人就沒有鵑兒的今天。七夫人放心,就算拼了命鵑兒也要救出小姐。”

    快要跑到後門時,杜鵑說:“小姐,三殿下可是用驍王掛在書房牆上的寶劍刺了您?”

    肖氏後背雖然有傷,但是被短劍堵住,一時倒是起了塞子的作用,雖然痛極了,但是並沒流血太多,意志還算清醒,聽得杜鵑突然提問,雖然是不明白她是何意,但也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可是下一刻,她突然瞪圓了眼兒,想要尖叫可是喉嚨裡像是被什麼卡住了一般,竟是怎麼都喊不出來,竟是任憑著身後的寶劍如同毒蛇一般在身體裡猛烈的地攪動著……

    她駭然轉過身來,瞪大了眼兒驚異地望著剛剛鬆了劍柄的杜鵑,便是如同布袋一般,摔在了地上,抽搐幾下,便咽了氣,可是那眼裡竟是慢慢的駭然與不敢置信。

    此時杜鵑的臉上滿是殺意,半點不見平日里仗著主子得寵而驕橫的愚蠢奴婢相。她鎮定地左右看了下,確信此時在四周樹叢屏障的庇護下無人看見後,蹲下身子用巾帕子握住了滿是血蹟的劍柄,用力一扭,果真那劍柄是有機關的,用力催動下,劍柄嵌著寶石的柄頭兒竟是哢啪一聲打開了。

    杜鵑沒想到,入府這麼多時日一直不得的物件,竟是這般主動送上門來,心裡竟是難掩地激動。

    說到底,還是大樑先帝爺的福澤未斷,主子挑選的這個接近驍王的人選對極了,她本來還在想著怎麼攛掇著這個肖氏入了書房竊取這御賜前朝遺下的寶劍,沒想到肖氏竟是後背插著這把寶物,便直直地送到了自己的眼前。

    蟄伏在三王府的這些年歲總算是沒有虛度,她強自壓抑著內心的激動,伸出手指摸向劍柄的里部。很快便取出一卷薄薄的羊皮畫卷。

    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杜鵑快速地用一方油布將它包好,揣進了自己的懷裡。快步地轉身出了樹叢,轉了幾個彎兒,來到一處假山前,將用油布包裹好的羊皮畫卷塞進假山一處細小的縫隙裡,再用碎石塊堵住。

    做好了這一切後,她便轉到了花園子裡,與其他的侍衛還有不明所以的侍女一起,焦灼地尋找著肖氏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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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飛燕身為王府的女主人最先得了信兒,便是藉口著更衣,偷偷去了後花園。

    到了那兒驍王與三殿下霍廣云正站在屍首的邊兒上,看著小廝摸著肖氏的脈搏後,緩緩地搖了搖頭,表示人已經沒救了。

    霍廣云乃是大起大落的性子,先前親手要殺了愛妾的是他,如今人真死了,最難受的還是他,想著肖氏在床第間的溫存可人,心內便是百味陳雜,復又惱起了二哥,心道:好好​​的,怎麼就想著去勾引他了,莫不是平日里許了什麼,存了些曖昧,才勾搭著肖氏去他的書房脫衣服?

    霍尊霆也是知道自己弟弟愛觸怒旁人的性子,一看他看著自己的臉色不對,便冷冷地說:“說話辦事都當三思,像弄清了緣由再說!”

    說完他便蹲下了身子。肖氏當才從屋子裡跑出來時,身上只有單薄的肚兜內衣,幾近半裸。也正是因為如此,可以將傷口看得一清二楚。

    他先前分明看到霍廣云的那一劍刺得併不深,不然那肖氏一個弱質女流也不會插著一把短劍,跑得如兔子一般飛快了。為何只轉到後花園子裡這片刻的功夫,她便到底身亡?而且……看那傷口片模糊,分明是有人用力地攪動了劍柄而造成的潰爛創面。

    劍柄在肖氏的背後,她也不可能是因為羞愧以及而決定自裁,那麼……必然是有人隱身在這花園子裡,給了肖氏致命一擊。

    想到這,他從身旁的魏總管那裡取了巾帕,裹住劍柄,將那短刃抽取了出來。

    這短劍是當初入京時,父皇在先帝的御書房裡尋獲的。別看劍短,但是刀刃寒光閃閃,削鐵如泥,當真是把好劍,書房裡的短劍乃是一對,於是父王賜給了他和太子一人一把。

    因著寶劍鋒利,驍王一直作為貼身的匕首隨身攜帶,此番來了淮南,不大像以前一般總是在沙場征戰,這幾日才掛在了書房的牆上。

    驍王一向是目光銳利,抽出寶劍後便發現了端倪,只見那劍柄因著有人攪動傷口,血液倒流,俱是染上了血跡,唯有劍柄鑲嵌著寶石的圓頭卻是乾乾淨淨,似乎有人擦拭……或者是旋動了它……

    驍王心念一動,伸手擰來了那個劍柄的圓頭,便聽見“哢吧”一聲,那圓頭竟然彈了開來,劍柄裡竟然是空心的,可是伸手一摸,裡面空空蕩盪,什麼也沒有。

    飛燕並沒有走過去,而是站在了花園門口便停住了,她自然也是瞧見了驍王擰開了劍柄的那一幕。

    驍王一抬頭,正好看見了飛燕立在了花園口,將手裡的寶劍交給了魏總管,然後走了過來:“哪個多舌的過了話?此處不吉利。燕兒還是迴避吧。”

    說著便緊緊地盯著飛燕的俏臉兒。好不容易才讓佳人對自己展露了心懷,卻是乍然出了這等事情。若是燕兒誤會了,可是怎生是好?

    說著不由得伸手拉住了飛燕的一對柔夷,沒想到,飛燕卻是伸手輕拍著他道:“此番變故,三殿下現在心緒難平,還望二殿下緩和些語氣,卻有些兄長的忍耐,免得禍起蕭牆。”

    此番的得體,當真是賢良,沒曾想驍王反而心內不是滋味起來。

    若是此時易位,他發現飛燕與別的男人衣衫不整,夾雜不清,就算清楚二人無事,也是會心內暗暗不是滋味。可是這小娘子,竟然是若無其事地擔心起他們的兄弟之情,當真是半點飛醋都不吃?

    想當年那叛賊樊景另娶,她都能當下立斷慧劍斬情絲,連夜出走白露山,可見並不是個心胸開闊的女子。到了自己這裡,卻是這般深明大義,是太懂事了?還是……不夠戀著自己?

    飛燕不知男人的肚腸計較起來也是百轉千迴,當初她也不知這後花園的情形是如此慘烈,雖然在戰場上也是見過屍首無數,可是到底是自己的府宅里,出現這樣的情形,難免也是心內略有不適,與驍王低聲的交談了幾句後,便轉身離開了。

    當三王妃等女眷得了信兒知道出事情時,那肖氏的屍首已經上了木車,用白布蒙了起來。

    過年時府裡竟是出了這等的事情,終究是不好張揚,便是為魏總管命人用小推車見人運出了府外送到了當地官府的義莊里去。

    三王妃聽了侍女的通報,臉色就變得不大明朗了。

    那肖氏固然是不要臉的,竟勾引驍王,折了三王府的面子,可是三殿下也是做事沒魂兒的,怎麼能在這年節裡,親自下手刺死了自己的妾室呢?如今這事情眼看鬧的兜不住了,只覺得身在這驍王府裡是愈加抬不起頭,竟是恨不得立刻回了嶺南,也好過在這裡丟人現眼。

    因著這檔事,年關的守夜倆家倒是不必在一處了。魏總管著人安排了,若是到了晚餐時,不在主廳開宴,一應的食物,分別送到三殿下暫居的院落里和飛燕側妃的院落裡。

    這戲台子上的戲沒有台下的精彩,眾人沒了看戲了心事,便是藉口的疲倦各自回屋裡歇息去了。

    尤其是敬柔,到底是女孩子家,聽聞那肖氏沒了,雖然不知道內情,但也是小臉嚇得煞白,飛燕連忙讓侍女領著她會去歇息去了。

    隆珍陪著飛燕回了院子,倒是擔憂地看了看飛燕的表情。她方才不小心聽了收屍的下人說那肖氏乃是是半裸著身子死在後花園裡的,她又是從驍王的書房裡跑出來的,這內裡的隱情實在是不能讓人浮想聯翩。

    雖然她先前跟那肖氏鬧得不甚愉快,可是乍一聽聞剛剛還見著的人兒,轉眼就沒了,難免是心內唏噓感慨了一番。

    這肖氏雖然可恨,可到底是人命一條,那三殿下怎麼這麼狠心,枕邊人說殺便殺了,再如花的女人又是如何?這等王侯將門裡的地磚,哪一塊不是沾染了鮮血的?就死了個妾室,也不過用個板車從送恭桶的後門運到義莊了事罷了。

    她也曾經身陷將門高牆,甚至有那麼幾次也是被自家的大婆害得差點命喪黃泉,這等的感同身受,直叫她渾身直打冷顫。這幾日那竇勇纏得甚緊,態度倒是從未有過的伏低做小。若說心內從來沒有動搖過,那是假的。可是今日肖氏的橫死,倒是將她重重地擊醒了,既然已經是出了牢籠,為何還要回去?

    可是飛燕卻是身在這暗藏著殺機的皇族王府之內,又是個妾室,真真是叫人替她擔憂。

    飛燕換下了衣衫,命寶珠泡了杯安神的菊花清茶,便半靠在了軟墊上發楞。隆珍幾次問話,她都是未及接下來。

    隆珍暗暗嘆了口氣,心道自己這個閨中的密友一向是沉穩慣了的,可是終究是女人,就算是識得大體,顧了檯面,心內也還是會存了不適的技術。

    想起自己從前,聽聞竇勇納了小妾時,還陰著臉兒與竇勇那莽夫吵了幾次呢!可是驍王不比竇勇,可不是能輕易給臉子的,若是自己這妹妹心內醋海生波,臉上又是宣洩了出去。著了驍王的惱火,可就不好了!

    想到這,便是柔聲地開解道:“那個肖氏全然不顧王府的臉面,犯下這等荒誕的事情,原是也怨不得驍王的。以前,我身在將軍府上時,便是沒少聽說一些貴女千金對驍王投懷送抱,可是驍王一心都是撲在了公務上,對於女色倒是淡得很,那肖氏雖然有幾分姿色,可離勾得驍王不管不顧在除夕裡,自家府宅上輕薄弟媳還差得遠呢!你可是不要多想了!”

    飛燕這才聽明白隆珍話裡的意思,雖然自己並不是想著她說的那一層,卻也是微微一笑:“姐姐說得在理,我並沒有多想。”

    其實飛燕剛一聽聞這後宅出事的消息時,心內著實是有些一驚的,心內也是略略擔憂驍王真是因為著中午吃飯的時候酒醉犯下了什麼有欠禮數的,才會被三殿下誤會。

    可是當她到了後花園,看見驍王蹲在地上認真的地勘肖氏光裸後背的傷處時,心裡的那點子疑雲頓時煙消雲散了。

    若真是有了苟且,他豈會這般毫不避險的檢驗傷口?這個男人雖然有陰險狡詐的時候,但是卻並不會虛偽到暗地裡勾引著弟媳,行苟且之事。

    退上一步講,若是真看上了,這閻王大約會迫得他的三弟主動將美人浴洗乾淨,親自送上府門來吧……

    想到這,飛燕突然回想起自己當初被他一步步逼得主動入府的情形,眉頭一皺,突然又是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可是他為何那麼仔細地看著傷口?莫非……另有什麼蹊蹺?

    因為晚上要守歲,各位主子們都要在下午歇息睡上一覺。隆珍也回了自己的房中去了。飛燕在床上躺了一會,因著心內有事,睡得不夠踏實。不大一會,就覺得身邊的床榻一陷,轉頭一看驍王已經脫了外衣,準備躺在他的身旁。

    看飛燕睜了眼,驍王便問:“怎麼還是沒睡?”

    飛燕搖了搖頭,順勢輕輕偎依在了驍王的懷裡。

    方才驍王召集了府裡的侍衛,細細詢問了後花園子裡可是有閒雜人等出入,怎奈此時因為是過年,被這喜慶的年味兒一熏,鋼鐵打造的人也難免有個倦怠憊懶之時,外院的防衛自然不敢鬆懈,可是內院裡的侍衛們卻些寬泛了。

    出事時,那書房與花園的侍衛本以為主子們都在看戲,便是聚在一起喝了些酒,竟是沒有人發覺肖氏偷偷摸進了驍王的書房裡。這一問下來,便是內院的侍衛們均是挨了訓斥,卻沒問出個所以然。

    驍王眼裡不揉沙子,豈會任著一個殺人的兇手潛伏在自己的府宅里,便是命魏總管與肖青挨個盤查府里內院的一干人等,事發時都是在何處,又有誰為證,沒查清楚前,誰也不准擅自出府,同時加強戒備,重點監督府裡眾人的一舉一動。

    忙碌了半晌,倒是疲累得很,又是放心不下飛燕,便來看一看,順便休息一下。

    因著她著乖順的動作,驍王的心內一暖,一直緊繃的表情終於有些軟化了,便是摸著她光潔的額頭與秀髮道:“可是被方才那一幕驚到了?一會叫廚子煮些安神的湯藥與你喝可好?”

    飛燕的額角被那大掌摸得甚是舒服,竟是難得如貓兒一般半瞇起了眼兒,她本是鳳眼生得便是嫵媚,此時微微瞇起更是襯得睫毛分外的濃密彎俏,她鬆懈地靠在驍王的懷里道:“二殿下又不是三皇子,不會動不動便舉著寶劍追殺侍妾,臣妾倒是無驚可收,只是三殿下的那幾個妻妾甚是可憐,方才散戲時,個個臉兒白得跟米糕一般……”

    驍王聽了是又好氣又好笑,心道竟是想到這一處去了,難不成是先送上一頂高帽。也怕自己也揮劍斬佳人不成?

    便是笑道:“燕兒可別先鬆氣,若是不守婦道,本王也是會小心眼的,倒是自配了把寶劍,日日將你這小娘子按在床榻上好好地刺上一刺!”

    說著翻身壓在了飛燕的身上。

    若是這光景還聽不出驍王是什麼意思,那飛燕便是太過愚鈍了,便是“呀”的驚叫了一聲,紅著臉兒說:“殿下這般沒個正經,此時除夕,倒是用來胡混的?”

    驍王笑著言道:“怎麼是胡鬧?乃是要親力親為,給愛妃餵些安心的‘湯藥’!”

    論起這等葷腔,飛燕向來不是驍王的敵手,便是沒幾下便解了衣服,被男人按在軟榻香軟裡得了逞去。

    好不容易,雲雨間歇,屋外魏總管敲門匆匆來報:“啟稟殿下,查出些個眉目了。”

    驍王聞言,起身穿衣,揚聲問道:“查出了什麼?”

    魏總管言道:“出事的時候,只有兩名侍女和一名小廝是獨處,沒有人證。這三個人已經被扣在後院的柴房靜等王爺審問。”

    飛燕聞言,心內的猜測倒是得了驗證,便是問道:“殿下,怎麼兇手是另有其人?”

    驍王本來不欲與她說這個些血腥之事,可是看著飛燕異常晶亮的眼兒,心知自己大可不必當她是後宅的尋常女子,便是沉吟了一下道:“應該是另有其人。”

    於是便將心內的疑惑統統說了出來,當驍王提到了那寶劍的機關時,飛燕也是微微詫異,開口問道:“殿下可否把那御賜的短劍拿來給臣妾一看?”

    驍王點了點頭,命人拿來了那把寶劍。

    飛燕左右翻轉,怎麼看都是眼熟,突然心念一轉,猛然想起,慢慢開口道:“這寶劍可是有些來歷的,若是臣妾沒有記錯的話,乃是共有四把,乃是前朝的製劍神匠玄理用玄鐵打造。”

    驍王一直以為這劍只是一對,乍然聽聞乃是四把,不由得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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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發表於 2016-10-11 16:52:27 |只看該作者
第88章

    其實飛燕能記得這麼清楚,也是有些淵源的。

    當年她隨父親一同入宮面見前朝先皇,隱約記得在御書房裡見過這四把短刃。當時因著是去宮裡欣賞新開的極品新種牡丹,而父親帶著自己面聖後,就被單獨留了下來。

    後來,父親從宮裡回來就有一趟差事,去當時的南疆,其目的是卻是護送一把短劍,賜給當時身在南地的先皇的二皇子。

    當父親出發時,曾經鄭重地將那短劍用軟布包裹放在自己的懷裡。

    讓父親這的當朝名將不遠萬里地護送一把寶劍去南地,未免有殺雞卻用牛刀之感,所以對這件事印象十分的深刻,今日因著府內的這場血案,再將這類似模樣的寶劍,頓時就想起了前塵。

    驍王聽聞了飛燕這麼一說,心裡立刻明白這看似只是削鐵如泥的寶劍必定是另有玄機。

    在這劍柄裡究竟是藏了什麼?難道是跟前朝的隱秘有關嗎?

    出了飛燕的房門,迎面便是料峭的寒風。魏總管站在廊下,引著驍王往後院走去。

    一通排查落了單的三人俱​​是府裡的雜役,其中有兩個是偷回了下人房裡睡覺,還有一個鬧肚子去蹲了半天的恭桶。

    這三人有兩個是十五歲的小子,還有一個年近五十的老僕,驍王倒是問得不多,仔細看過他們略顯愚鈍的神色後,直覺這三人並不是兇手。

    他的手指輕輕敲了敲自己腰間的玉佩,突然開口問道:“那個肖氏可有貼身的侍女?”

    魏總管達道:“聽了三王妃說,那七夫人身邊伺候的有兩位,不過最最可心兒的是個叫杜鵑的,出事時她與其他的小廝侍女一起在院子裡找尋肖氏。”

    驍王的眼睛半瞇了下,若有所思。

    那肖氏當時雖然負傷,但是驚恐得如脫逃的兔子,怎麼可能輕易讓人近身,就算是有人刻意接近欲加害的話,也會有一番掙扎的痕跡,可是從屍首陳列的現場看,壓根沒有半點打鬥的痕跡。那麼必定是肖氏熟悉的毫無戒備的人,才會讓她放鬆了警惕,將自己的後背展示在了兇手的眼前……而花園樹叢小徑甚多,若是行凶後再悄無聲息地回到人群中絕非難事。 ”

    “去把肖氏的那兩個侍女叫來!”

    當杜鵑與另一位侍女被帶到驍王的近前時,驍王倒是仔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兩個人,然後漫不經心地問著二人的籍貫,以及入三王府的時間。

    就在不經意間,突然屋內的兩個侍衛抽刀刺向了那兩個跪在地上從侍女,這襲擊快如閃電,真是叫人措手不及。

    其中一個侍女嚇得是如點了穴般,便是僵著身子定在那裡尖利地叫了一聲。而另一個,則是反射性地倒下身子,雙腿一用力迅速的往後滑竄,避開了劈過來的刀尖。

    若是沒有個武術的功底,是絕對不會迅速做出這等反應來的。

    不過那侍衛的長刀並沒有真的劈下,刀尖堪堪碰觸到另一個呆立的侍女額頭的髮絲便頓住了。

    這只不過是試探而已……杜鵑立刻明白了,可是為時已晚,驍王已經站起身來,目光炯炯地問著她:“你倒是是什麼來路?”

    被這有著胡人血統的高大男子陰測測地瞪著,杜鵑心內有些慌亂,這男人怎麼就不像他的三弟那般蠢鈍呢?自己到底是露了什麼破綻,讓這驍王起了疑心?

    “稟二殿下,奴婢十四歲便被賣入了三王府,一直兢兢業業辦著差事,不敢有絲毫憊懶,因著年幼時體弱,跟村子裡的武師學了點拳腳而已…… ”

    驍王看著那杜鵑被侍衛按住,卻力持鎮定的樣子,心內冷笑了一聲。

    但凡上過戰場的人都難以忘記自己第一將刀劍刺入敵人身體裡的感覺。許多初次入伍的將士們,下了戰場失眠厭食都是常有的。

    而眼前這個侍女若真是殺死肖氏的兇手,那麼她這般的神色如常,不露半絲慌亂,當真個人才,這可不是村子裡的尋常武師能教出來的!

    驍王懶得跟這牙尖嘴利的侍女多廢話,只是走上前去,伸手便握住了她的衣袖。

    她身上是府裡的僕人們過年時發的新衣,今日全府的下人們都領了一件。淡青色的綢緞是尋常府宅的下人們穿不到的。因為是新發的衣服,單等著除夕來穿,俱是沒有過水的布料。可偏偏是這衣袖的地方,微微有些濕意,仔細一看,有幾處地方似乎被挼搓得脫了色,似乎刻意地清洗了一番……

    驍王玩味地看著衣袖,開口問道:“這衣袖沾染了什麼?可是你主子的鮮血?”

    杜鵑的額角微微有些冒汗,繼續口硬道:“不過是方才吃東西的時候沾了些油脂罷,便是洗了洗,還望二殿下明察秋毫,在花園子裡發現七夫人時,有魏總管攔著,奴婢壓根沒挨近七夫人,如何能沾到鮮血?”

    驍王站起身來,冷笑著問一旁瑟瑟發抖的另一名侍女:“你新上身的衣服若是沾了污穢,一般是如何清洗?”

    那名侍女被先前那一刀嚇得魂飛魄散,所以是有問必答:“回二……二殿下,若是髒污了,便要脫下來放入水里都挼搓一遍,因著新衣剛洗時脫色的厲害,若是單洗一處,那衣服便脫色成一塊塊的,再穿就不大體面了……”

    驍王勾起嘴角,看著臉色蒼白的杜鵑:“你在王府里當差這麼久,早就不是村里新來的不懂穿戴的丫頭了,怎麼會連這等的常識都不懂?這身衣服的布料不菲,你怎麼會這般清洗毀了一身難得的好衣服?再說,到底是多大的油污,你竟然在主子橫死之後,還有那個閒情逸致搓洗打理著袖口?

    想來,你殺了肖氏後,不小心沾了血跡,若在主子蒙難後去換衣服,自然是太過突兀,容易惹人懷疑,可是那血蹟有太過顯眼,必定招致旁人側目,所以你才匆忙揉洗了一番,是也不是? ”

    杜鵑壓根沒有想到這個驍王的思維竟然是如此敏捷,舉一反三,竟是說得俱是到了要害,不由得心內一緊,也只能死硬到底,只說自己乃是清白的,希望驍王不要冤枉了好人。

    驍王懶得跟這等陰毒的女人多廢話,只一揮手:“將她帶到刑房去,好好拷問一番,她從劍柄裡取出的東西藏到了哪裡?”

    說是問別的還好,當驍王提到那劍柄時,便敏銳地發現這個杜鵑神情大變,驍王心念一動,暗叫一聲不好。便是猛然起身,衝過去要卸下杜鵑的下巴,可是到底是晚了一步。

    這個杜鵑依然是犯下了今日的第二樁命案——決絕地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大口地吐血而亡。

    望著這個到底死去的年輕女子,臉上竟然是掛著壯志已酬的心滿意足的微笑咽了最後一口氣時,驍王的眉頭皺得緊緊的。雖然不知那劍柄裡究竟藏了什麼,但是他基本可以斷定,裡面的物件牽扯的干系重大!

    而這個侍女的行事作派,絕對是嚴格訓練出來的死士!背後畢竟是有指使的元兇。他又命人搜查了這杜鵑的衣物,並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物。

    能藏在劍柄裡的東西畢竟是小巧之物,而王府雖然不算太大,可是若是藏個小物,一時也是難以找到的。

    折騰了一圈,一無所穫後,驍王決定來個守株待兔。

    畢竟出事後,嚴禁著府里人等出府,斷絕了外部的聯繫後,若是那個侍女有同黨,必定是急於進府取物。倒是可以一勞永逸!

    三弟霍廣云那邊,他也派人嚴密控制了起來。三弟雖然魯莽,好在過了勁兒後,還是很聽他的二哥的話的,尤其是聽說殺了肖氏的另有其人,自己不用背負殺妾的惡名,心內還是覺得舒服了些的。

    除夕的慘案,自然不能飄出府門外半點,不過驍王染疾謝客的消息確實不脛而走。本來這從初二開始,府裡就應該是賓客不斷,可是因著驍王謝客,那些個準備攀附權貴的賓客全都止步於前廳門房,賀禮留下,人便可以上車打道回府了。

    有些個豪紳難免是心內腹誹,這個二皇子可真是摳門到家裡!當初來淮南時,天價賣著屏風痰盂,結果給大家囚困在廳子裡吃糙米稀粥,還有嚼不爛的野菜餅子。

    現在好不容易熬到驍王府手頭寬綽了,打算藉著拜年的功夫好好品嚐下王府的京城風味的酬客年宴,貼補下購買天價痰盂的差價。

    結果這位二皇子更是厲害,直接收了禮物便攆了客人!

    淮南的一眾豪紳都要淚濕長襟了,特意餓著肚子過來的,都容易嗎?結果大過年的,壓根連根野菜葉子都吃不到!難道這二殿下的鹽場還不夠賺錢嗎?這是打算摳門吝嗇到底,再攢出個大齊的國庫不成?

    還是那王府的側妃有人情味,代替著驍王在前廳接待賓客,同時許諾年後便要再開設幾個鹽場,不再只局限生產竹鹽,還要多產出可以食用的精鹽,多吸納些當地的豪紳入股,同時開設船廠,建造商船,擴大淮鹽的銷量。

    這樣的承諾可是比珍饈美味還要實惠,大部分的豪紳都是滿意而歸。不過,也有那不好打發的。

    到了初五的時候,幾十輛馬車停在了驍王府的門前。

    魏總管匆匆跑進內院送信時,本該“靜養”的驍王,正擁著愛妃,泡在溫水池裡呢。

    一般的女子都是女大十八變,可是他的燕兒卻好似晚熟一般,便是在嫁入了王府後,才算是慢慢地又張開了些。也許是因為白露山的日子太清苦,後來入了京的吃穿也不夠豐裕,飛燕的容貌雖美,但給人也只是清秀之感。

    可是入了王府裡,哪一樣不是精細可著側妃先享受?就連宮裡御賜的極品血燕窩,驍王不吃也是要給側妃先補一補的。

    這女子是不是養尊處優,便是從容貌上最先體現出來。如今這燕兒的體型慢慢地豐盈了起來,本來就很豐滿的胸脯也愈加凹凸有致,更是襯得那纖腰盈盈一握了。

    一身嫩滑的肌膚,在沐浴時似乎都沾不住水,爭先恐後地往下滑落,被熱氣蒸騰,那眉眼都如丹青好手渲染過的一般。

    看著自己懷裡用巾布裹著酥胸的佳人,兩條纖細修長的大腿在水里若隱若現,驍王真是覺得的有此佳人此生足矣!

    飛燕本來是準備要與隆珍她們打牌去的,偏偏被這魔王按住,只說是生病要發一發汗,便被拖進了溫水池裡。一看他看著自己狼一般的眼神兒,便知道是蠢蠢欲動著呢!

    以前每次與這驍王燕好,都是有些被迫著的無奈,初時除了疼痛,真是沒有半點歡愉可言。

    可是這驍王到底是風流的好手,就像他在戰場上那樣,在床第間也是戰術善變不拘一格得很,就算是石頭刻的也被他調弄成了一灘水兒。只是以前飛燕到底是存了羞恥之心,被他撩撥得很了,也是努力克制壓抑,不曾全心投入其中。

    可是現在,她慢慢地體會到了驍王身上的幾許好處,心內對他也不再似從前那般的抵觸排斥,最近的幾次歡好,竟是意外的酣暢淋漓。

    男女之情的精妙,其實之高之處便是兩情相悅。只是一方的投入,日子久了也就失了味道。

    飛燕在床底間的細微變化,驍王怎麼會體察不到?原以為以前便是極致了,可等燕兒真真正正地鬆懈下來動了情時,他才知道自己竟是錯得離譜!

    從燕兒身上得到的快樂,乃是永無止境的。

    就好比現在,那雙鳳眼,總是如同春風裡的柳絮,遮遮掩掩地在自己古銅色的糾結健壯的胸肌前似有似無地飄過,那纖細的脖兒時不時地吞嚥著,臉兒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水太熱,粉紅得一直延伸到了裹著的豐盈的胸部。

    驍王心內竟是生出了男兒自大的滿足感——燕兒正垂涎著他的男色了!

    想一想,這幾日因著府裡的意外,竟是一連四日沒有好好地疼愛燕兒了,早就食髓知味的小女子也是思念著他的雄壯了吧?

    一會該是怎樣疼愛才好?

    恰在這時,大煞風景的聲音驟然響起:“稟殿下,南麓公攜夫人前來拜訪,怎麼謝客,都是不肯離去。”

    驍王決定待得時機來到時,絕對要將那鄧懷柔大卸八塊!竟是攪了他的人生美事!

    不過……也該是他了,除了他還有誰有這個能耐派人打入大齊皇子的府宅之內呢?

    當飛燕收拾停當,來到前廳相迎時,衛宣氏也笑著站起身來,走過去相迎。

    只見王府的側妃身上穿的是一身波紋的水掛細紋的長裙,寬寬的腰帶顯出了玲瓏的好身材。還略有濕意的長髮簡單地在頭頂挽了個髮髻,簪了一朵從暖房裡剪下的粉色的牡丹,便再無其他的裝飾,卻是意外的素雅大方,讓人看了便移不得眼。

    飛燕跟驍王學習了不少厚黑之道,表面功夫做得十足,早早就跟衛宣氏以姐妹相稱了。那衛宣氏伸手握住了飛燕的柔夷,一雙略帶英氣的眼睛不露痕跡地打量著飛燕紅霞未褪的臉龐,鼻息間都是從她身上傳來的淡淡地香氣,便是眼眸微微一瞇,不露痕跡地笑言道:“妹妹成日里都是塗抹了什麼靈丹玉脂?為何每次見了都是比著前次明艷了幾分?倒是……越來越像你的母親了,二殿下真是何等的福氣,竟是得了這般的佳人!”

    雖然這衛宣氏從來都是對自己溫柔體貼,及是親近的,可是不知為何,每次她看著自己的眼神,都讓人略有些不適。

    飛燕微微一笑與衛宣氏寒暄了幾句後,便不露痕跡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那衛宣氏倒是毫不介懷,立刻熱絡地命著自己的侍女鳴蟬拿來給側妃的賀禮。飛燕微笑著把玩著侍女拿出許多的名貴的胭脂水粉,還有頭面金釵。尤其是那盒胭脂……聞著味道,便是與上次加料的一模一樣。

    飛燕不動聲色地將那盒胭脂移開,放到了面前的桌案上。

    “妹妹可是習慣?有沒有一直在用?若是不喜歡,姐姐再換些樣式給你。”衛宣氏問這話時,笑得甚是溫婉,可是那眼神裡卻是有種讓人不寒而栗的光芒一閃而過。

    飛燕聞言,笑著用蔥段的手指點了點那胭脂,塗抹在自己的櫻唇上道:“姐姐送來的都是極好的,妹妹用了這些,都不習慣其他鋪子的胭脂了。”

    衛宣氏這才微微地加深了笑意:“妹妹愛用就好,等沒有了,我會命人再及時送來,你喜歡的,姐姐都會想法子幫你弄到。”

    就在這時,鄧懷柔略顯不耐地說道:“聽聞殿下生病,本公當真是放心不下,若是這般回去,必定寢食難安,還望側妃引路,讓我等親自探望下殿下的病情。”

    飛燕站起身來,溫婉地說道:“南麓公有心了,既然是這樣,便是斗膽引薦,還望別給南麓公過了病氣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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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6:52:37 |只看該作者
第89章

    行至驍王的臥室,必定經過後花園,飛燕在前面引路,鄧懷柔夫婦跟在了後面。行至一處長廊石凳處時,衛宣氏的腳下突然一扭,崴了一下。

    旁邊的侍女鳴蟬手疾眼快,連忙伸手扶住了她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夫人且坐下,我來看看您的腳。”

    飛燕回身要去看看衛宣氏,卻被鄧懷柔山似魁梧的身材遮擋住了:“還請側妃繼續帶路,在下急於一探殿下的病情。”

    飛燕微微一笑,並未多言,微微點頭,繼續帶路。就在鄧懷柔的遮擋下,衛宣氏將手伸到了石凳之下,順利地摸到了貼附在石凳上的油紙包。將它取下後,便塞入了懷裡。

    不過這一幕卻是被躲在長廊另一側的侍衛看得清清楚楚。

    當衛宣氏起身繼續前行的時候,有幾個端著瓜果盤的僕人從對面迎面走過,見側妃引著貴客前行,立刻側身垂首而立,就在衛宣氏經過這幾個僕役面前時,其中一個僕役許是手凍得一抖,沒有端穩瓜果,那桃子蘋果便是天女散花一樣飛了起來,劈裡啪啦掉得滿地都是,這還不算,那僕役居然慌亂中去接那些瓜果,一下子撞到了衛宣氏,將她微微撞了個趔趄。

    還沒等鄧懷柔瞪大了眼兒發威,一旁經過的魏總管就尖著嗓門叫了起來:“反了天了!個狗奴才,竟是沒長眼睛嗎?來人!把這衝撞了貴客的狗東西拖到柴房打上三十棍!”

    魏總管發話了,一旁的侍衛倒是雷厲風行,立刻過來將那造次的僕役拖拽走了。

    衛宣氏微微瞇著眼,突然伸手摸向了自己的里懷,這一摸卻是撲了空,登時臉色一變,卻一時無計可施,便是快走兩步,走到了鄧懷柔的近前,遞了眼神過去。

    鄧懷柔也是濃眉一皺,有心要去追趕那被“拖走”的僕役,卻被衛宣氏拉住,微微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飛燕已經走到了驍王的臥房前,說道:“南麓公,請吧!”

    當鄧懷柔進了臥房時,一股子冒著肉香的熱氣迎面撲來。

    有“恙”在身的驍王,並沒有臥在病榻前,而是在酣暢淋漓地吃著火鍋……

    特製的銅盆火鍋放好了精細的竹炭,用牛油炸香過的辣子在鍋裡上下翻滾,牛肉被精湛的刀工切得薄若蟬翼,歡暢地在鍋裡打了個轉兒,便可以食用了,沾著麻油混著

    驍王抬頭看到南麓公夫婦步進臥房,哈哈一笑道:“天寒地凍,正適合泡泡溫泉,吃些滾湯牛肉,出上一身大汗,渾身都覺得爽利。南麓公看起來臉色不好,可是染了風寒,要不要來上一些?”

    南麓公從衛宣氏的表情上猜到寶圖已經得而復失,此時也明白是中了驍王的算計,將寶圖白白拱手相讓,臉色分外冷厲,說話也是寒氣嗖嗖: “不必了,火鍋雖然能夠祛除寒,但也生火,殿下還需小心,免得寒氣剛去,火氣又來,倒是生出許多虛汗,手腳也就不大'乾淨'了!”

    驍王喝了口酒送一送嘴裡的香肉,微微審視了鄧懷柔:“鄧公臉色不暢,像是招了家賊被摸了過年的體己一般,倒是有怎麼煩心事,說來聽聽,本王好替你開解開解!”

    這番話聽到了鄧懷柔的耳中,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欠打得很啊!

    想來自己也是落入到了驍王的圈套裡,他必定是覺察了什麼,卻不知那寶圖藏在何處看,才府門大開,允了自己進來,藉著自己的手找到了內應藏匿的寶圖!

    這麼想來,倒是罔替他人做了嫁衣,心裡真是越來越氣。

    偏偏那驍王得了便宜還賣乖,那眉眼跟進了青樓子的慣客一般,拿著言語調戲著窩著火的南麓公。

    一邊冷嘲熱諷,一邊夾槍帶棒,正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南麓公見了驍王一面,未呆上片刻,便告辭離府了。

    看著南麓公氣沖沖地離了王府,驍王哈哈大笑,這次讓老奸巨猾的南麓公偷雞不著蝕把米,暴露了安插在三皇子府上的密探,也讓他知道了御賜短劍藏有隱秘,還成功地從衛宣氏手中取得劍柄暗藏之物。

    驍王命魏總管將“動手”的那個僕役帶進臥室。這小子其實乃是驍王貼身侍衛之一,小時做過乞丐,被另一群乞丐圍毆,被驍王救下收在了身邊。因著小時在街上追討生活,練就了鐵指“夾帶”東西的“二指禪”,堪稱神偷。摸了衛宣氏的衣襟,真是如探囊取物一般。

    勉勵一番後,從侍衛手中拿過劍柄中隱藏之物。卻是一個羊皮卷,打開來是地圖的一部分,畫著連綿的山勢和纖秀的字跡寫的幾個看不出意思的字來。驍王命人擺上大齊的地圖,拿著手中的羊皮地圖一點點對照。可惜羊皮地圖不全,只能看出畫的是齊朝北方某地。

    驍王久看無果,放下羊皮地圖,飛燕伸手將桌上的羊皮地圖拿起,細細端詳了一會,突然將羊皮卷放到口鼻處小心地嗅聞了幾下,皺著眉對驍王說道:“似乎有些不對。”

    驍王眼眸一沉著著飛燕,問道:“有何不對?”

    飛燕說道:“小時常常觀賞父親所藏歷代前朝的山谷地圖,皆是用羊皮繪製。這種繪圖的羊皮為了避免脫色掉字,都是被特殊的藥液浸泡的,這樣的羊皮使用久了顏色發黃,皮質僵硬,還會形成一塊塊細微的裂紋似的紋路。這塊羊皮地圖時間久遠又是卷放在劍柄中,那劍柄到了殿下您的手裡也是有段時間了,一直貼身佩戴,無人去碰觸它內裡的機關,那麼裡面的圖卷應該有捲痕,且無法放平。但是這塊地圖卻很平直,雖然顏色發黃,卻像是做舊處理過的,顏色相似,卻還是差了些啊! ”

    驍王聽了,深思了一會說道:“既然短劍是前朝皇帝所傳,那劍柄中物必是要緊的。那侍女不惜性命也要保住地圖,南麓公特意“探兵而來”,又怎麼會故弄玄虛,取個假物?

    可見應該是有個真品,南麓公沒有取走,那麼還會有人取……

    不好!驍王突然一皺眉,連忙派魏總管清查方才南麓公走後,還有誰進了王府上。

    魏總管領命出去,一柱香時間後返回臥房,看了眼飛燕,欲言又止,訥訥地說不上話。飛燕眉頭一皺,說道:“魏總管,有什麼你儘管說出來。”

    魏總管告了聲罪,說道:“就在南麓公在屋內與驍王您說話的當口,敬賢少爺領著一個道士進來過,再無其他人進過王府。”

    驍王聽到涉及到飛燕的弟弟,沒有言語,可是面色卻是微微發冷。

    飛燕也是心裡一翻,連忙問道:“來的是哪個道士,敬賢為何帶那道士入府?”

    原來那日肖夫人被抬上馬車送出王府時,經過敬柔身邊,恰巧肖夫人的一截手臂脫落到馬車外。敬柔聽說肖夫人突然身亡本就心生恐懼,再看到肖夫人手腕滑落更是嚇得魂兒都取出軀殼,一連兩夜都是夢魘連連,嚇得最後便是睜著眼兒熬到了天亮。

    賢哥兒本來是想跟飛燕說上一說的,可是王府裡因為肖氏的慘死已經是​​雞飛狗跳的了,加上姐夫竟然突然染了惡疾不能見客,堂姐又忙著在前廳見客,便想請個收驚的化外高人,為妹妹安一安心神。

    可是王府裡一直不准人外出,他也是無可奈何,便是修書一封給那妙閒道長,問了問關於收驚的法子。本來以為這妙閒也無非是回信而已,沒想到就是今日的下午,他竟然是親自下山,要替妹妹做法壓驚。

    本來敬賢還擔心著,門口的侍衛能不能不講情面,不放妙閒進來。誰知就在那南麓公走後,門口的門禁倒是不那麼嚴苛了。尤其是聽聞敬柔小姐受了驚嚇後,守門的肖青,還有魏總管格外開讓妙閒道長進了府裡,畢竟他也算是府裡的常客,與敬賢少爺相處的不錯。

    飛燕聽了魏總管之言,真是覺得心口跳得厲害,問道:“他現在在哪?”

    “已經……已經出府了,不過側妃放心,小的派了兩個侍衛一路跟隨著那道士,他就算是有什麼不妥,也不會在王府裡擅自行動的。”

    飛燕的心跳得更加厲害,直覺是不妥。這時驍王倒是開口了:“去!將監視那道長的兩個侍衛叫來!”

    魏總管連忙轉身去了,可是不到片刻的功夫便嚇得老臉發白的回來:“稟……稟二殿下,出怪事了!那……那兩名侍衛失了魂,竟是站在門口,瞪著眼兒一動不動!”

    當驍王等人來到門口時,果然看到那兩個“失了魂魄”的侍衛。身子挺直,卻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驍王半瞇著眼兒:“他們中了失魂的迷藥,去取些馬尿來給他們解毒。”

    飛燕聽聞了這話,心底的猜測也算是應了驗——竟是著了高人的道兒了。

    就在他們因為設計了鄧懷柔夫婦而自鳴得意放鬆了戒備時,有人已經悄無聲息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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