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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狂上加狂 -【舊時燕飛帝王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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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7:12:47 |只看該作者
第130章

    驍王點到了這裡,哪會讓人不明白的道理?

    按照月份來說,那阿與受孕時分明是在賊巢之中……飛燕的眼睛微微一瞪,登時明白了內裡的關卡。

    “……這……難道白露山的餘部皆是受了這定北侯夫人的管轄?”

    驍王翹著了嘴角:“據稱是通古部去了一位阿與公主的堂兄,率領白露山的餘眾打了幾場勝仗,竟是讓父皇龍心大悅。”

    飛燕聞言便有些無話可說,驍王之所以不能直接跟皇上言明樊景的禍心,實在是因為內裡牽扯了她遭樊景擄劫的事情,所以只能隱瞞了樊景其實死在北地​​的真正原因,任由那阿與隻手遮天,瞞報了樊景的死訊,拖延了足足二個月才爆出了樊景暴斃而亡的消息。

    看來阿與想要將被盜匪羞辱而懷下的孩兒硬充作是樊景的遺腹子了。

    說話的當下,飛燕正在給驍王按摩後背。虧得傷藥靈驗,驍王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現在只剩下一條紅色的傷疤。

    驍王被那雙柔夷按摩得甚是舒爽,一伸大掌便將飛燕也扯進了懷裡:“燕兒,本王的傷可是好了,能好好疼惜下我的小娘子了?”

    淮南政局現時平穩,鄧懷柔的勢力已經急速萎靡。原先與他狼狽為奸的地方官吏豪紳,看著風向不對,也是紛紛轉舵,生怕走得太慢沉落在了鄧公的破船之上。

    只是這樣一來,驍王的日子更顯得百無聊賴,也只好在府宅里好好陪伴嬌妻,可是因著落水帶傷,幾次索歡皆是被拒,當真是憋悶得想要好好地帶兵廝殺一場。

    現在好不容易郎中點了頭,豈有不抓緊時間好好愛惜嬌妻的道理?

    飛燕早已經不是初嘗風露的姑娘,感受到驍王將嘴唇貼服在自己的耳旁,陣陣熱氣直往耳蝸裡鑽,那身子也是不由得發軟,反手攬住他的臂膀,與他的嘴唇密密實實地親吻到了一處。

    這樣難得主動的燕兒,便是修煉上了九重天的大羅神仙也是難以自持。待得大掌挨上了香肌雪膚,當真是一片的滑嫩,也不知這些時日燕兒是如何保養的,順滑的手感尤勝從前,便是死在這香體玉肌上也是心甘情願的。

    “且……且等著,那羊腸衣還是沒泡呢……”飛燕喘息著道。

    到了這等田地,哪裡來得及溫泡著那些個,驍王用力將飛燕抱起,安置在自己的腿上,低笑著說:“今兒也是等不及了,娘子行個方便,一會且小心著,到了要緊時,自在外面行了方便……”

    飛燕聽得卻是臉頰紅潤微微惱道:“你這等貪吃的,到時哪裡休止得住……”

    不一會,錦帳放下,便是床榻搖曳之時。

    守在外面的寶珠一干侍女,心裡倒是鬆了口氣,自從上次龍華寺回來,側妃與驍王和好如初,可是卻總是不見一處合房,如今王爺與側妃琴瑟和鳴,她們這些側妃手底下的也是舒緩了一口氣兒。

    只是不知這側妃什麼時候能一舉懷上皇家的血脈,以後便是真有正妃入府,也是不懼著撼動了王爺的恩寵不是?

    驍王久久不親近佳人,便是折騰了足足二個多時辰,才略見飽足。

    此時已經進入了夏季,一陣涼風徐徐吹散著屋內的綺麗璇旎。飛燕尤未平息氣息,便是靠著在驍王的臂彎裡,微啟櫻唇輕吐著芳蘭,驍王袒露著胸膛,拿著濕巾帕子替懷裡的嬌人略微擦拭了下,低低地說:“可是惱了,方才也是一個沒忍住,才能弄得燕兒臉上……”

    飛燕便是將素手握成了拳頭,微微搗了下他的胸膛道:“竟是不知羞的,做都是做了,竟然還要說……”

    屋內的二人,調笑著私語。

    寶珠指揮著兩個小丫鬟,取來從地下冰室裡刨來的大塊的涼冰,單取了一小塊,搗碎了澆上釀好的酸梅汁,又取了新鮮的楊梅肉點綴在裡面,預備著等冰再融一融,等兩位主子消散了汗意,再去飲這果汁去一去暑意。

    剩下的大塊涼冰則放到屋內的銅盆裡,打了扇子降一降暑意。

    寶珠領著的這兩個是府里新進的丫鬟,名喚錦花、朧月。因著兩個小姑娘模樣俊俏,甚是機靈,手腳也是秀秀氣氣,才剛被魏總管提拔上來入了側妃的內院裡服侍,雖然是進不得內室的粗使丫鬟,但是可是要比王府別院的丫鬟來得月錢要高上一層,是以這兩個小丫鬟也是甚是雀躍,很以自己能入了側妃的院子聽差為榮。

    其中那個叫朧月的模樣最出挑,才十五歲的年紀,已經是眉眼露出了女兒家的媚色了。她小時家裡還算殷實,隨著弟弟念了一年的私塾,倒是識文斷字,後來經商的爹爹離世,家道敗落了,為了生計,這才被賣入府裡。

    也是因為她的做派不同於那些鄉村里來的大手大腳的丫鬟,魏總管這才將她放到內院裡,若是側妃喜歡,粗識些文字的朧月倒是可以幫忙伺候著筆墨。

    只是朧月也是經歷過些許富貴的,雖然從未進過王府這樣的皇家門檻,可是一般鄉紳富戶家裡的做派還是了解的。

    當初她被賣入王府裡時,心裡是存了抱怨的​​,依著她的姿色便是嫁入富庶的商賈人家做正妻都是不為過的。可偏偏短視的後母將她賣入​​了王府簽了丫鬟身契,一時間便是有些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怨氣。

    可是真的入了王府,恍若剛從井底跳將出來的青蛙一般,這才知道以前識得的富貴竟是像屁一般不值得一提。

    這府裡的種種貴氣不提,像她這樣剛入府的丫鬟,穿上身的衣服都是自己家道還未敗落時,過年才會扯來的彩緞子佈。那時候母親尚在,猶自要精打細算不肯浪費一塊布丁的。她剛上身時,還小心翼翼,生怕給弄髒了,過水太多掉了顏色。

    一旁的其他丫鬟便笑話著她:“真是個沒見過市面的小蹄子,這般的小心倒是什麼活計都不用做了!你當驍王府竟是只給丫鬟一身的衣服嗎?我們王爺可是個會生財的主子,這府裡無論大事小節,月例紅包另算,僕役的新衣從來沒斷過,趕上過年,側妃那邊的貼身丫鬟甚至都能等得一套銀簪花的頭面,尤其是那大丫鬟寶珠姑娘,去年過年時,得的那對玉鐲子,簡直都滴出了水兒來,套在腕子上那個脆響,饞得人呦,恨不得將臉兒貼在那鐲子上……”

    只這一番話,倒是激出了朧月幾分向上的心思,全打消了初入府時的怨氣,一心便想著力爭上游,爭取入了側妃的內院。

    她人本就玲瓏,又是存心要抖出機靈,終於入了魏總管的法眼,進了側妃的內院聽差。

    只是進了內院足足有一個月,沒得了機會在主子們的面前靠一靠,這便讓朧月心內生出些焦火來,該是如何才要讓側妃另高看著自己一眼。

    今日聽了大丫鬟寶珠的吩咐,取了冰,調好了果汁。便是放到廳下的茶几上。等候著屋內主子們的吩咐。

    這臨近了下午,也是熱了些,雖然側妃的院內青竹成蔭,又有青石小池很是涼爽,但是寶珠因著剛才去取冰走得發了熱,便站在廊下搧著風。

    朧月很是會看眼色,見寶珠發了熱,便將方才鑿冰時剩下的幾塊冰放入了碗內,又將方才廚房給院內的丫環侍女們送來的甜瓜切成了小塊放入了進去,讓錦花端來給寶珠等幾位體面的貼身侍女們降溫。

    別看都是聽差的丫鬟,可是說到底這外院的到底是比不得內院的,屋外聽差的又比不得能進得了主子房間的。若是想高升一步,且是得巴結著。

    所以朧月讓錦花端甜瓜給寶珠她們,錦花很是高興,端起了幾碗甜瓜便說是自己親自備下的。

    果然當冰鎮甜瓜端來時,寶珠便看了這錦花一眼,覺得這新派來的小姑娘倒是有幾分的眼色。這帶了棱角的冰塊,自然是不能放入主子的碗裡,免得掛破了口舌,反而起了麻煩,可是她們這些做奴才的能吃到著冰涼的好物,便是沒有那麼多的挑剔了。

    可是這一貪涼不打緊,沒一會的功夫寶珠便鬧起了肚子來。不一會的功夫,其他幾個也是都有了反應。

    這外院走馬觀燈的如廁著,偏巧這時候驍王喊人進來送冰了。

    寶珠這下可發了急,邊捂著肚子邊擰著錦花的耳朵說:“死蹄子,好好的弄什麼甜瓜?這下好了,丟醜可是要丟到主子的面前了!”

    眼下幾個貼身的侍女都鬧著肚子,若是這樣貿然進屋,要是在主子面前不小心放出個帶響頂味兒的屁來,真是投井的心都是有了!

    可是驍王那裡又是耽擱不得的,寶珠這邊肚子又開始翻江倒海了,邊捂著肚子邊喚來一旁默默垂立的朧月:“一會你端著備好的果汁冰塊進去,手腳要輕快,不能跟主子說話,更不能發出聲響,眼睛不要亂看,伺候著主子們喝完果汁後,便退出了……誒呦……這肚子……可是都記住了?”

    朧月連忙應下,然後便端著一副黑底描金的牡丹團簇托盤,舉著果汁冰塊,輕手輕腳地入了內室。

    此時內室依然是春意過半,因著簾子也是半撩起的。隔著輕紗,朧月隱約看見側妃正披著輕紗,趴伏在鋪著香草涼蓆的床榻上。驍王則光裸著健壯的臂膀坐在床邊。

    見她進來,便揮了揮手,示意著她舉了托盤靠前。

    朧月平日將雖然見過這驍王的模樣,卻都遠遠的一望,哪裡見過今日這般衣衫不整的王爺?

    更何況又是那麼英俊健美的男子,只瞟了一眼便有些臉紅心跳,半低垂著頭,將托盤高高舉起。

    驍王的長指來回在琉璃碗裡盛裝的冰塊裡挑撿了一下,選出個光滑圓潤的,又在手心裡握了握,然後便將它輕輕移放到那側妃光滑白皙的脊背上。

    許是被涼意激到了,那側妃便是微微地一顫,復有舒服地放鬆下來,任憑著驍王用那光滑的冰塊在美背上游移,而那長髮微垂的男子,則用唇舌追逐著那雪肌上的水痕,讓人看了臉紅心跳……

    待得那不大的冰塊消融成了水,驍王才端起那冰鎮過的酸梅汁,然後朝著跪在地上的朧月揮了揮手,示意著她下去。

    待得朧月端來托盤出去,眼角的余光,尤看見驍王正溫柔地垂下身子,附在側妃的耳邊請問著她要不要飲下果汁……

    待她從屋內出來時,寶珠她們已經又上了一趟廁所,央著人送來了止瀉的湯藥,剛剛鬆緩了些,而那錦花早就被罰跪在了院外的路旁,正一抽一抽地啜泣著。

    朧月退回到廊下準備瓜果的茶房,抬眼看了看左右沒人,將擱在茶櫃後面的半碗有些發餿的隔夜甜瓜倒在了一旁燒得正旺的小爐罩裡。

    只用了一湯匙的餿水,終於讓她進了主子的房間……

    朧月坐在一旁的小矮凳上,細細地回味著方才內室裡的種種細節。

    側妃扔在八仙凳上的肚兜乃是四川的蜀錦,加上蘇州雙面繡的花邊兒,隨便掉在地上的那隻玉釵,她曾聽見大丫鬟說過,乃是南緬的貢品,便是窮極一般鄉紳的所有身家也是買不來半支的,那樣英俊又出身高不可及的皇子,不知他的嘴唇貼在肌膚上該是怎樣的灼燙呢……

    愜意地一邊扇扇子,一邊咬著新切的甜瓜,朧月突然覺得無比的快樂,以前怎麼會覺得嫁給了商賈做正妻便是好命了?還真是短缺了見識的,竟是不知登天的台階便是就在自己的腳下!

    那個側妃別看現在嬌滴滴的模樣,以前也不過是在街角販粥的商婦……做個妾室倒是有些難,可是以她的姿色與眼色,做個驍王的通房丫環又有何難?

    若是能服侍那樣英偉的男子與枕席之上,便是死也是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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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7:12:58 |只看該作者
第131章

    伯夷的風雲才剛平定,驍王原想著讓飛燕養一養身子,然後去江南游湖消散下心情。可是飛燕卻不肯,她倒是想著有機會一起看一看隆珍。如今,她的月份也是見大了,雖說那邊子有得力的下人看顧著,可是飛燕總是放心不下,想著臨盆時,她若是能在身邊就好了。

    可是心裡掛念著​​個孕婦,一艘掛著揚帆的大船便將另一個大肚的送來了。

    當驍王陰沉著臉,將樂平與安慶二姐妹俱來了淮南的事情告知飛燕知道時,飛燕便是半天沒有合上嘴兒。

    樂平一向行事乖張,放蕩不羈,便是京城的富貴圈子都知道的,可是這次,她也是鬧得太出格了。

    駙馬爺王玉朗受了皇命,大半年前就出京去了北地邊陲酬軍。這樂平少了拘束,可是撒開了歡兒似的,竟是跟京城裡一個俊俏的和尚又是生出了些許的苟且。

    她素來通宵達旦,喜歡飲酒,月信便是來得不准,所以一連三個月沒來月信,竟然混沒放在心上,只覺得這樣也得了便,倒是可以日日的歡愉了。

    前來給公主請平安脈的老太醫倒是不含糊,兩根手指一搭,便立刻發現與丈夫分離足足大半年的公主居然患有身孕兩月有餘了。

    到底是根老薑,很能穩得住底氣,只說了請公主多注意飲食休息。便不動聲色地退了出來,旁敲側擊的一打聽,那駙馬爺果真是離府了半年,沒有半路回來與公主夫妻偷偷幽會過後,老油條沒幾天便“病”得氣若游絲,只推說病得太沉,便解了太醫院的差事告老還鄉去了。

    再給公主派來的,卻是個太醫院的學徒,拿手一搭脈,也覺得不對勁,可是因著也知那駙馬爺不在府內,竟是疑心自己診脈不對,便是忐忑著未敢出口,回去想尋個師傅問一問,可是旁人聽了他描述的脈相也都是瞪圓了眼睛,半響之後,目光閃爍,顧左右而言他,竟是問不出一個頭緒俱全的答案。

    那孩子也是心裡一苦,隱約覺得自己沾上了什麼甩脫不掉的麻煩,左思右想之後,見那公主又尋人來問為何自己的月事總是不來,便是戰戰兢兢地問著公主的侍女,公主是否有嘔吐嗜睡的跡象。公主的侍女也是精靈剔透的,聽太醫這麼一說,心裡就是一突,明白了太醫的意思,逼著太醫和她回來見公主。

    小太醫便是又戰戰兢兢地替公主把上了脈,然後苦著臉恭喜公主有喜了,看那月份大概四月有餘了

    樂平公主以前雖然經常胡混,卻有著法子規避受孕,卻不知哪一次出了紕漏,居然懷了孽種。當下默不作聲,只著人侍候太醫一頓午飯。人還沒走到飯堂,就有那身材健壯的侍衛將太醫按倒,綁在椅上,然後將浸濕了的草紙一層層地蒙在臉上,蓋住了口鼻。沒一刻的功夫,人便是渾身抽搐,不久就沒了氣息。 。

    樂平換上民間貴婦的衣服,偷偷來到有名氣的醫館詢問,得到的卻是和小太醫一樣的脈相——胎兒的月份有些大,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時節,貿然地流掉胎兒可能導致血崩。

    樂平心裡著了惱,卻也知道出了這等醜事,若是傳到父皇那裡自己也討不了好。於是偷偷溜進皇宮,找沈皇后商量對策。沈皇后聽了女兒期期艾艾的話後,氣得半響無語,然後平生第一次給這打小便特別寵溺的女兒狠狠一個耳光,破口罵道:”竟是胡亂到這等田地,滿朝文武皆知你的丈夫身在萬里之外的邊陲,肚裡的野種倒是想要賴給誰?”

    樂平也是被母親的這一巴掌打的有些狠了,心知自己這次禍事闖的甚大,便是只能求著自己母親想法子。

    沈皇后氣得一通大罵,但發洩怒火後終歸還是要替自己不省心的女兒收拾殘局。沈皇后略一思索,便明白關鍵之處是不讓文武大臣和皇上聽聞樂平的消息,最穩妥的辦法就是找個由頭將樂平送出京城。待她在外面生下孽種並處理妥當後再回到京中。

    只是該去哪裡?若是去嶺南,老三的那張破嘴從來就是沒有把門的。若是送到別處,沒個依靠自己卻是不放心。這時候,沈皇后想到了自己的二兒子。雖然老二是個冷冰冰的倔種,但是那個側妃看上去倒是個穩妥依靠的,做起事來也是滴水不漏。

    雖然她和二兒子的這個妾室接觸不多,卻也發現飛燕不同於普通的貴婦女眷,不是個只知塗臉抹粉的,而是心有溝壑。自己的二兒子也是個沉穩的,樂平到了她二哥那裡,自己也是放心。

    心裡一陣思度後,便拿定了主意。沈皇后親自給驍王寫了封信,信封上加了三道蠟封,派專人送去了淮南。

    只是樂平去淮南有些師出無名。沈皇后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

    不久宮中傳來消息,九歲的安慶公主太過想念驍王,要去淮南看望二哥。因為安慶公主年紀尚小,由樂平公主護送到淮南。

    幸而樂平公主還沒有顯懷,穿上寬鬆的衣服便看不出什麼異樣。

    那安慶也是年紀小,並不知家姐身體的異樣,聽說要去二哥那裡消暑,心中很是雀躍。

    沈皇后這邊倒是輕鬆了,卻把麻煩都甩給了淮南。

    飛燕聽清了原委,看著臉色有些發青的驍王,知道他因為樂平在京城的荒唐行徑而生氣,伸出玉手在他胸間輕輕地撫摸著……

    飛燕心知驍王一向不善於與家人相處,跟那樂平的關係也是淡淡的。可是此番關係著小姑子的名節,若是驍王起了性子,將樂平推出去也是不美,豈不是打了沈皇后的臉?

    於是柔聲說道:”這等內宅里的事情便由妾身來處理,殿下只管處置公務就是了。”

    為了避免別人看透,樂平公主特意命船工計算著行程,在深夜進了淮南府。飛燕早早便命魏總管在王府裡騰出一片環境清幽的宅院,又添置了許多名貴裝飾和器具,免得兩位金枝玉葉住得不適。

    待到深夜,終於等來了三輛由薛峰帶隊護衛的馬車行駛到王府門前。飛燕領著寶珠和一眾侍女在門口等候。肖青率領精銳的侍衛環侍左右。

    樂平公主下車時,飛燕親自來到台階前,命寶珠攙扶樂平公主。飛燕見樂平穿的是碎花的寬鬆籠裙,肥肥的裙擺倒是看不出個什麼苗頭來。

    樂平公主雖然心知飛燕也是知情的,可是看她的面上卻是瞧不出半分羞色。只親熱地拉著飛燕的手,嚷嚷著這一路的舟車勞頓,竟是有些餓了。可是有什麼順口的,且拿來先填飽下肚子。

    飛燕笑道:“一早就命廚房備下了吃食,就等著二位公主前去就餐呢。”

    說完,扭頭望向了剛下車的安慶公主。這安慶公主比前年又抽高了不少,模樣也是愈加的俊俏,依稀倒是很像沈皇后的模樣,只是臉上甜甜的笑意稀化了臉上如同沈后那般犀利的艷美之感。

    看飛燕微笑著望向她,便是櫻唇微翹,招呼著身後的嬤嬤們抬下三口箱子,倒是再不像以前不懂事那般,貿然地叫飛燕為“嫂嫂”了,只是甜甜的微笑道:“與側妃久是不見,可是安好?本宮特意從宮裡帶了些京城近來流行的書籍冊本,還望側妃不要嫌棄,且收下,供平時消遣著打發時間用。”

    飛燕記憶裡的那個安慶公主,還是個把臉伸到盤裡吃東西的小吃貨,卻不曾想這年不到十歲的小姑娘,快不到兩年的時間,在人情世故上竟是比她那荒唐的姐姐要強上許多。聽說皇上請了傅家的三小姐入宮做了女官,教習這這小公主,太子妃一族嚴謹矜持的家風倒是讓這位小公主受益不少。

    也不知她是從哪裡聽說自己是喜歡看書的,竟然千里迢迢地從京城帶來幾大箱書籍,倒是有心了。

    待得飛燕引得二位公主進了內廳,桌上的精緻的吃食已經擺滿了桌子。

    樂平公主坐下後也不與飛燕客氣,拿起銀筷逐一品嚐起來。安慶公主倒是謙讓了幾句,才舉起銀筷。

    飛燕看了看跟隨二位公主到淮南的侍女,個個看起來精明伶俐,但是人數卻是不多,比正常出行要少很多,想來也是怕人多口雜,洩露了消息出去。

    看二位公主吃得差不多了,飛燕開口說道:“今日有些晚了,二位公主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會多派些得力的侍女去服侍二位公主的。“

    安慶公主倒是還好搭理些,但是樂平公主那邊派去的侍女卻要斟酌一下。雖然樂平公主近身侍候的都是她從京城帶來的,自己府上過去的只是給樂平公主做外院的粗使丫鬟,但也要頭腦靈活,手腳麻利,更要謹守禮儀,守口如瓶。

    飛燕叫來寶珠,讓她安排一下撥幾個自己院裡的侍女給樂平公主。

    寶珠派了兩個院裡的老人帶著新入院的幾個丫鬟去樂平公主處聽差,朧月和錦花便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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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7:13:15 |只看該作者
第132章

    樂平公主來淮南消暑,但是當哥哥的卻是幾日都沒有露面。

    飛燕心知這時驍王對樂平存著氣,更是生氣將這醜事推到了淮南的皇后,乾脆便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更重要的是,此時還有更牽動驍王心思的事情,那便是聚攏到一處的密匙。

    當密匙聚合到了一處,驍王這才看出內裡的關鍵所在,原來密匙上的花紋才是最關鍵的所在。前面幾把鑰匙合併在一起,這幾個花紋便形成了最後一把鑰匙。

    可是北地戰事風雲變幻,最近定北侯的軍隊猶如神助,竟然是一路將北方的蠻族擊退到漠北五百里處。

    而那寶藏的藏身處竟然是在定北侯軍重兵把守的要塞中。

    這軍事調防的湊巧不能不讓人生疑。驍王這才有些領會宣鳴的用意,雖然宣鳴拱手讓出了密匙,但是現在若是取寶,無異於是虎口拔牙,他這是請君入甕!

    另外有了密匙這等上好的香餌,還怕引不來蒼蠅?那南麓公竟是得了風聲,三五不時派了些宵小準備奪取密匙。

    驍王如今是站穩了腳跟,春季徵兵時,前來大府郡參軍的後生簡直是滿坑滿谷,而南麓公那邊聽說連軍餉也是快開不出來了,逃兵不斷。所以現在倒是不用再給那廝臉面了,幾次派來的密探皆是抓住之後問斬,曝屍於面向南麓公府的城郭之外。

    也不能怪南麓公現在總是走下三路。他的日子的確是不大好過。

    鄧公養家糊口的本事與那湖面上燒傷搶掠的盜賊乃是一脈相承的,原先靠著暗殺官員震懾四方,倒是不愁錢財,可是如今卻是被驍王的繳匪斷了財路,而那眼看到手的密寶,也被驍王截胡,這心內的怨毒簡直要滿溢出來了。

    伯夷原是滿口答應會賒些軍糧給他,預備著今年的冬糧,可是卻臨時變了掛,將原先配額給他的糧食讓與了驍王。

    驍王初來淮南時,沒糧沒錢銀沒人手的苦楚,現在卻是漸漸的被南麓公嚐了遍。

    當南麓公府的管家一臉難色地同鄧懷柔說起府裡的日常開支竟然是不夠夫人舉辦個體面的壽宴時,直將南麓公氣得一腳便將管家踢出了房門。

    衛宣氏在一旁沉吟著,此時倒是開口道:“鄧郎莫要氣壞了身子,為今之計,還是想出籌措錢銀的法子才是。”

    鄧懷柔瞪圓了眼兒:“要不也學霍尊霆那廝,來個義賣?”

    衛宣氏搖了搖頭,慢慢說:“到底是錯了一步時機,竟然沒想到那驍王打得竟然是溫水煮青蛙的主意。

    他雖然勸止皇帝打消了武力平定淮南的念頭,可是從開設鹽場到開拓運河組建商隊竟然是一步步地贏得了淮南的民心。

    南麓公在淮南隻手遮天的情形再不復存在,反而是驍王如今一呼百應。

    衛宣氏所說的“錯了一步”,便是沒有在驍王根基未穩時率先屠了霍家皇子揭竿而起,正式稱王。如今眼看著這麼多年的心血被驍王這般慢慢消耗殆盡,夫妻二人怎麼能不心內滴血?那宣鳴也是個狡詐的貨色,竟然是不聲不響將那密匙留在海崖漁村,這豈不是給驍王如虎添翼嗎?

    衛宣氏鋪展開了淮南的地圖,只不過未到兩年的時間,南麓公府竟然和驍王府是實力顛倒了個乾坤。她心知,朝廷裡對二人以前屠戮官員的秘史只是忍而不發,若是照著這樣蔓延下去,遲早便是老虎的牙齒腳爪掉落殆盡,鋃鐺入獄,斬首於市口的結局。

    也正是因為這力量的顛倒,那驍王再不是韜光養晦,一改往日與南麓公府井水不犯河水,甚是忍耐的做派。

    那幾個被斬殺的暗探便是驍王立下的戰帖。

    想到這裡,竟是不能再坐以待斃,否則真是要被這饕餮一般的驍王一點點蠶食殆盡。

    鄧懷柔也是想到了這點,目露凶光道:“一不做二不休,突襲大府郡,將驍王府滿門殺得片甲不留,扯了那霍尊霆的肚腸出來下酒!”

    衛宣氏眼露懊悔地搖了搖頭:“那驍王詭計多端,你我幾次與他交手,甚至當初將初來淮南的他圍困山上也奈何他不得,此番兵強馬壯,又怎麼會不提防呢?若是去了恐怕更是會落入到驍王的圈套裡……”說到這,她伸手指了指靠近伯夷的積翠山:“此處乃伯夷通向東南的必經之處,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進可入中原,退可往南夷。若是能攻占這裡,倒是可成為狡兔三窟中的一窟。”

    鄧懷柔看著衛宣氏指的這處地方。這乃是刀涼族世代居住之所。此地民風彪悍,就算是五旬老翁,一言不合也是拔刀相向。所以南麓公府一向與刀涼族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此番被驍王迫得沒有了退路,若是能佔據這個山頭,便是轄制住了伯夷的糧道,更是不懼驍王的威脅了。

    想到這,鄧懷柔眼露精光,說道:“此番出兵若是驍王阻攔該是如何是好?”

    衛宣氏說道:“刀涼族經常欺辱周邊漢族,我們以協扶漢民的名義,快速出擊,一戰定勝負,等驍王反應過來也是來不及了。”

    夫妻二人一番合議之後,便是拿定了主意,準備開拓新的據點,遠離驍王的勢力。

    鄧懷柔的戰術一向走的是卑鄙以極的路線,偷襲積翠山居然選擇了刀涼族最神聖的旺火節之時。刀涼族天生嗜酒,在旺火節之時個個喝得酩酊大醉。鄧懷柔精挑細選了一批手腳敏捷的老兵,派他們偷偷潛入刀涼族,等刀涼族喝得大醉後,突然蹦將出來,砍瓜切菜般地將醉的不省人事的刀涼民眾砍翻在地。刀涼族雖然有心抵抗,但是個個喝得手腳無力,站立不穩,又哪裡是這些老兵的對手,僅僅一個晚上偌大的刀涼族便被殺得只剩下一些婦孺,成年男子盡數被殺,血水順著山路蜿蜿蜒蜒地一直流到山腳。

    一夜屠戮,震撼四方。刀涼族乃此地繁衍近三百年的蠻族,衍生的分支無數,與周邊許多小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雖然刀涼族平素口碑不佳,但此番被人一夜屠戮,也是讓人心生懼意。當消息傳到淮南的大府郡時,驍王卻是微微冷笑,逼迫了許久的老鼠終於忍不住挖洞撤退,殊不知卻是自掘了死路。

    要不了多時,征討鄧懷柔便是振臂一呼,八方影從。他倒是不急,等到鄧懷柔積攢了更多的民怨,就是瓜熟蒂落之時。

    近日驍王府內倒是大興土木,新辦了一個大工程,將後花園擴大了一圈,新建了兩個浴池,浴池邊還建了一座閣樓。

    然後將海碗粗的毛竹剖開,一根根首尾相連,從附近的山頂一直通到後花園,將山頂的冷熱溫泉分別引流到新建的兩個浴池裡。

    樂平看過了圖紙之後,突然喟然長嘆一聲,對著飛燕說道:“都道那京城是灑了金粉,鋪了銀磚的富貴之地。現在才知還是這外放的封疆大吏過得瀟灑自在。本宮原也是想在自家的府宅內挖個泳池,夏日里可以遊船戲水,何等的逍遙。可是剛剛挖好了泳坑,便被御史一本參到了父皇的桌案之前,說我不恤勞力,大興土木,是勞民傷財之舉,然後便被父皇訓斥了一通,只得把土又填了回去。”

    飛燕心道:便是在皇帝腳下也是沒有拘謹到你。臉上卻是微微一笑道:“公主這是說的哪裡話。如果能夠在父皇母后面前進孝,二殿下倒是巴不得可以常駐京城。”

    樂平聽到這,倒是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飛燕,說道:“你這便是有些想不開了,身在淮南,我二哥怎麼嬌寵你都是可以的。若真是回了京城,只怕再無這般的夫妻情深。所以啊,你若是個聰明的的,可別學那太子妃的賢惠,拼命地串掇著自己的夫婿力爭上游,爭搶那些個有的沒的了。”

    飛燕淡淡一笑,並沒有接話。

    說道這裡,樂平臉上的笑意突減,低聲地對飛燕道:“你到底是年長了我幾歲,如今又是身在京城之外,本宮便是依著輩分叫你一聲姐姐。但有一事,不知姐姐可否應承下來。”

    飛燕將那圖紙輕放到一邊,說道:“公主可是憂心著這腹裡的嬰孩以後的出路?”

    說到這,一向放蕩不羈,混不將世間禮數放到眼裡的樂平眼圈一紅:“我們霍家人一向是親情淡薄的。此番本宮來到淮南府,二哥居然是狠心地一眼都未來看我。可想而知,一旦本宮生下這肚裡的討債孽種,二哥也是不管不問的。我與他到底是母子情深一場,他也算是霍家的皇種血脈,只是這一旦生下,便是天人永隔,待本宮回到京城去,卻是連看都不能看一眼的。若是姐姐肯照拂這孩子,給他個正經的名分,便是定了這驍王府庶出的名頭,將來也是好婚配的。”

    聽到這,飛燕是聽懂了,樂平想將這孩子過繼到她的名下,頂著驍王府妾室庶出的名頭,倒是能夠當個霍姓,享受霍氏皇家的福澤。

    就在這時,便是聽到一陣低沉的怒喝:“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竟是算計到了本王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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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7:13:31 |只看該作者
第133章

    樂平被這一聲嚇得手一抖,手裡的瓷碗便摔在了地上。她有些懊惱地抬頭一看,自己的二哥正一臉陰沉地瞪著她。

    “二哥你人來了也不出聲,當真是要嚇死我嗎?”樂平也不起身,便是坐在躺椅上嚷嚷道,可是到底是心虛地又看了幾眼飛燕。

    驍王壓根沒搭理她,徑直冷冷地衝著飛燕說道:“府裡的人丁奴才,都是要本王簽了身契才能入府的,你個妾室不可擅自增添王府人口,不然管他男女,一律扔到了府外餵了野狗!”這話說的甚重,也是沒有給飛燕留下半分的情面。

    飛燕半低著頭,頂著驍王的怒火施禮稱是,只說“妾身不敢壞了規矩,只是與公主閒話而已”一類的。看上去也是在樂平公主面前尷尬得略略下不來台的樣子。

    樂平原被脾氣就不甚好,被二哥那句“餵了野狗”簡直氣得漲紅了臉,自己肚子裡的雖然不是駙馬的孩子,難道就不是霍家的子嗣了嗎?直抖著手指著他嚷道:“二哥!你甚麼意思?竟還當我是你的親妹了不成?”

    驍王冷冷看著樂平肚囊略微顯懷的樣子,深邃的眼裡滿是厭棄的狠勁兒:“把你的手爪給我縮回去!竟是荒淫無措到此等地步!身為大齊肱骨之臣的家媳,卻在丈夫為國事奔波時私懷了身孕,如今跑到兄長的家中卻又指望著兄長的妻妾未及身孕便認下孽種……樂平,你這幾年可是長了腦子?”

    樂平一向是知道她二哥的脾氣的,平時面色發冷的時候還好,可若是真惹他生了氣,發了狠,可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的,加上她此次實在是理虧,又是瞞著父皇不知道的,若是二哥真急了,將她攆到船上一路送回京城也是說不定的。加上因著她的緣故,飛燕也被驍王訓斥了一通,也是不好再鬧下去了,便是憋著氣兒,一甩手,氣哼哼地帶著自己的貼身侍女迴轉了自己的院落。

    待得樂平走了,飛燕才慢慢抬起頭,喚來寶珠收拾了地上的碎片,然後走到了驍王的身邊,伸手揉著他眉間的褶皺刀道:“怎麼還皺著眉?當心皺得久了帶得頭痛……”

    驍王慢慢握住了她的柔夷道:“方才可是兇到了你?”

    飛燕卻是渾不在意微微一笑:“妾身知道殿下用意,雖然苛責妾身,卻是絕了公主以後私下底再來纏著妾身的念頭……”

    驍王微嘆一口氣,將她的手貼在嘴邊吻了吻,輕聲言道:“若是霍家的女兒都如燕兒這般的貼心可人便好了。”

    飛燕不欲驍王這般感傷下去,輕聲言道:“那樂平心也不是太壞,就是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她私下有孕的事情,實在是王家的家醜,若是殿下收養了她誕下的孩兒,若是日後被王丞相家知道了,豈不是殿下也有縱容包庇之意?將那孩子養在王府難免是坐實了口實,便是殿下不開口現身,妾身也是會讓公主打消這樣的念頭的……妾身前幾天就命魏總管尋了幾個家道殷實又沒有子嗣的人家,皆是出身清白,為人老成的,倒是可以將那誕下的嬰孩託付出去,妾身會比較著來,看一看倒是是託付到哪一處更為妥當。​​”

    驍王說道:“你卻看著辦吧……燕兒,若是有一日本王想要回京,再不復淮南這裡的逍遙,你可是願意跟本王一同回去?”

    飛燕心知驍王會這麼問,一定是聽到了方才樂平說的那些回轉京城,便恩愛不再的話。她微微抬眼看著眼前英偉的男子,慢慢語道:“飛燕知道驍王胸有丘壑,豈可一味圖安,偏居一隅?”

    若說飛燕以前不懂,現在看到淮南在短短不到兩年間的民生變化,心內也是頗有感觸的。霍尊霆是個想要做出一番偉績之人,這樣人若僅僅是貪歡著兒女私情,而在京城之外苟安,那便不再是她所認識的驍王了。樂平公主所說的倒是不假,若是去了京城,勢必要陷入與太子爭權的漩渦之中,可是身在江河湖海中,風浪又怎麼能是光躲避就能規避得開的呢?

    若說樊景的死,讓她有所感悟,便是明白有些事情真不是一躲便可了之的。與其被動到事情變得不可收拾的地步,倒不如一開始便積極地參與,總是要爭取過後,才是無悔。

    她也不知當驍王重返京城時,他與她到底是會被時勢波折改變成何等的模樣,前方的路也必定是無比艱險,而她卻知道自己願立在他的肩旁一路攜手共迎風雨。

    驍王看著她眼底的堅定,嘴角漸漸漾出淡笑:“是本王多慮了,忘了燕兒是個怎樣的女子……”

    飛燕笑著起身,拉著驍王來到了自己的書房。將自己昨兒下午繪製出來的積翠山一帶大小部族的地形分佈圖鋪展了開來。

    事實上,此地部族眾多,關係錯綜複雜,飛燕早就在半年前便開始繪製這裡的勢力分佈地形圖了,此時倒是派上了用場。

    “南地與北地有些類似之處,都是蠻族眾多,稍有處置不當便起紛爭,殿下可藉由這番巧裡,除掉鄧氏……殿下可還記得身在北地的胡戎三日亂?”

    問這話時,飛燕的眼底閃過一抹俏皮,當年驍王在北地採取合攏包圍,想要阻斷通往白露山的供給之路,可是飛燕卻是巧妙利用了驍王不諳北地風俗的短板,挑起齊軍與胡戎的衝突,自己坐山觀虎鬥,坐收漁利。

    驍王突然很想抓起眼前這小女人,剝了裡褲,狠狠地賞她的翹臀一頓手板,想起當年那三天的亂鬥,半磨著牙道:“燕兒還敢再提,因著你這番別用有心的挑撥,本王可是差點要娶了胡戎部落的公主才能突破胡戎的包圍。”

    驍王當年差點犧牲色相的事,飛燕卻是不知的,但是想著胡戎彪悍的民風,那邊有守寡的女子因著姿色年華不再,難以再改嫁時,便是經常隨著部落成員騎馬劫掠邊民,將健壯年輕的漢族男子拽到馬背上搶回到自己的營帳去,夜裡扯開褲帶溫暖床榻,白日里也多了個勞力……依著驍王的“姿色”倒是上上乘的,被胡戎公主瞧上卻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不知是不是犧牲了色相,使了幾把子精氣才逃出生天的?

    當下便是鳳眼微睜,遲疑道:“那……可是被得了逞”可是問到一半便後悔了,覺得這答究竟是如何,都是不該問不該知的,俏臉繃得緊緊地轉身便要離開。

    驍王看著當年的始作俑者如今彆扭模樣,當真是好氣好笑,伸手拉著她道:“你將為夫送入了胡女的虎狼之窩,為了燕兒,本王可是拼了命地保全了清白之身,如今不賞,竟然還先掉臉子?當真是該罰!”

    飛燕被驍王的沒正經鬧得笑出了聲,便是被驍王一把抱入了內室去了……

    那廂春色撩人,可是樂平公主這邊確實氣得鼓鼓的。

    她一路怒氣沖沖地回了院子,可是還沒到門口,便是差點被一個迎面走過來的侍女撞上,反手便是一嘴巴過去,將那侍女打得臉兒一歪,差點栽倒在地。

    “竟是不長眼嗎?你們驍王府就是養出這等的刁奴?”看著公主動了怒,她的貼身侍女也是出聲喝罵著那被打的小丫鬟,然後便勸慰著公主息怒進了院子裡去。

    挨打的那個侍女被罰跪在了路邊,不住地掉著眼淚,因著是低頭,沒有人看到她滿眼的怨尤。

    這個挨打的丫鬟正是剛剛調撥進公主院內的朧月。她自從見了驍王起了些要力爭上游的心思後,便是一心要在這驍王府裡賺取幾分臉面出來。

    可是卻不曾想,這樂平與安慶兩位公主來了以後,她跟錦花一起分到了此處做了外院的粗使丫鬟。

    這下可是讓那朧月心內一陣的難受,心內想著也不知什麼時候能讓那驍王分神看上自己一眼,憑藉她的年輕姿色,就不信比不過那側妃!

    心裡正存著心事,卻是趕巧撞到了樂平公主的刀口上,登時被當了出氣的砂囊。她也算是從殷實人家裡出來的姑娘,進了王府後,主事的側妃也是個知書達理之人,從來不苛責下人,主子如此,下面的人也是一應的講理。所以這朧月可是生平第一次被人當著面兒的打罵,一時間竟是臉兒憋得紅紅的,兩隻瞪著地面的眼兒都要冒出了火來!

    竟是個什麼東西!不過天生會投胎,落了皇家做了公主便是了不起了嗎?依著她看也不過是浪蕩無禮的潑婦罷了!

    想到這,朧月臉上的鄙夷更勝。

    她的命不好沒有個達官顯貴的老子。在這貴府深宅里若是想要混出些個名堂,便是要憑藉著運氣和本事,現在她的運氣是差了些,可不代表她就活該著被這些個人踩在腳下!那個樂平公主又算得了什麼?還不是怕二殿下怕得跟貓似的!總有一天……

    朧月便是跪在地上,猶自沉浸在自己呼風喚雨的想像中,直到跪了​​足足兩個時辰,才被錦花攙扶著回了下人房。

    雖然生著樂平的悶氣,但是小安慶的到來,還是讓驍王很高興的。

    他自幼與幾位兄弟和一個妹妹分開,唯有安慶是親眼看著她從襁褓裡一點點長大的,所以也格外疼惜這個幼妹。

    趁著天熱,真是遊湖的好時節,驍王的船艙新近又新建了一艘特製的遊船,便是裝飾一新,開到湖上供驍王府的女眷們暢遊金水湖之用。

    小安慶最喜與二哥釣魚,所以一聽說要遊船,自然是滿心歡喜,一大早收拾停當便下先來找尋側妃來了。

    可是還未到門口,便被寶珠攔住了,小聲地說:“小主子,可是緩一緩,二殿下在屋內還未起身呢……”

    此時的安慶倒不再是以前童言童語的無知小兒了,便是點了點頭說了句“本宮曉得了。”便在外廳靜坐候著。可是心內卻是納悶著。

    那父皇新近又納了幾個貌美的妃嬪,新妃得寵時​​,也是這般懶起。害得自己都沒法按時請安。可是二哥娶了側妃這麼久,怎麼還如迎娶新婦的郎官兒一般,日日睡得日上三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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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7:13:47 |只看該作者
第134章

    寶珠可是不敢怠慢了小公主,便是將些好吃的蜜餞小果端到小公主面前省得她等得無聊。

    安慶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雖然剛剛食過了早飯,待得內屋裡的驍王終於起身時,又吃淨了一小碟子蜜餞。

    “二哥,嬤嬤打點行裝時,我特意讓她們帶了你送給我的漁具,今日遊船是否能用得上?”

    驍王看著自己妹妹,那如同新剝殼的白嫩多肉的小臉蛋上滿是期待,笑著點了點頭:“叫下人備個大些的魚簍,今日便是要釣盡金水江,不盡興不還!”

    這新制的大船果然氣派,不僅有供休憩的寢艙,茶室與廚房也一應俱全,可是從外看古樸的造型卻是不見奢靡,與金水湖鬱鬱蔥蔥的兩岸倒是遙相映襯。

    當飛燕被侍女們攙扶著上船時,小安慶頓時眼睛都亮了。

    今日遊湖,側妃穿得乃是仿照著前朝吳越的浣紗女的裝扮,月白色的抹胸透過外罩的輕紗若隱若現,水袖半長,露出兩段嫩藕般的玉肌。當一陣風吹來,便是吹拂起了衣袖與飄逸的裙擺,她伸​​手輕輕扶住了掛著輕紗小簷玉釵兜帽,當真是猶如九天玄女偷臨人間,立在了船頭。

    “側妃……你可是真好看,難怪我二哥喜歡你。”安慶也是到了好美的年紀,看見了身邊有年長貌美的姐姐,便是會生艷羨之心,不錯眼兒的看,暗暗記下人家的穿著打扮。

    只是身邊的沈皇后或者是樂平公主也好,都是喜好紅豔的色彩,扶搖金釵也從來是不嫌多的往頭上戴,可是像飛燕這被清爽兒素雅脫俗的打扮卻是很少見,竟然是讓小安慶眼前一亮,心道:原來白色的衣裙也能穿出這般的風采……

    飛燕笑著謝過小公主的謬讚,心想竟是這般的嘴甜,倒還真是個可人兒,竟是不知以後朝中哪個青年才俊有幸能娶到這位小公主。

    驍王微笑著伸手扶住了上船的飛燕,帶著她走上台階,來到了船樓的最高層。遠眺金水兩岸,阡陌成行,稻花夾香乘風襲來。預示著今天又是個豐收之年。當掛著驍王府旗的大船緩緩駛過臨近的村莊時,兩岸的村民攜妻帶子在田壟間朝著大船下跪,虔誠感念地叩拜。

    以往越是豐收年景越慘淡,盜匪兵痞如同過境蝗蟲一般,劫掠之後所剩無幾。如今因著驍王的治理有方,又在每個村落引入了便利的水車器具,即便不是風調雨順年景也是不會差太多的。

    淮南的懷念前朝的遺老其實甚多,不然也不會滋生出海崖秘村那樣的賊窟。可是現在因為這個大齊二皇子的到來,便是猶如一股勢不可擋的春流沖垮了一潭靜止腐爛許久的死水。讓這裡的黎庶知道原來大齊的霍氏皇族原來竟是這般。

    一時間,淮南的民風為之一變,如今徜徉在碧波閃閃的金水江上,竟是有一種信步閑庭的安逸之感。

    飛燕站在男人健闊的身旁,不由得將他的手拉得緊緊的,引得驍王低下頭,深邃的眼裡漾著溫柔的光,二人含情脈脈的模樣,看得一旁的眾人便是心內暗生羨慕。

    小安慶自然是不諳男女之情,滿腹的心思現在被垂釣完全吸引了過去。

    她甩掉了繡鞋,在嬤嬤的幫助下,在大船開到金水湖,拋錨停穩時,下到了一旁的小船上,小羅裙的裙擺斜斜打了個結,然後小腳垂下踏著水面,帥氣地甩著安放好了魚餌的長竿,看上去倒是真有幾分垂釣高手的架勢。

    不多一會,那魚餌便動了,安慶連忙收線,一條肥大的筍殼魚便上鉤了。

    這幾日,安慶是品嚐過側妃親手做的菜餚的,釣上了一條大的,便連忙睜大水汪汪的眼睛問著飛燕:“側妃看這魚該是怎麼做才不辜負了美味?”

    飛燕想起她前幾日吃了自己親手烹製的醋魚贊不絕口的模樣,便是笑著問:“糖醋了可好?”

    果然那小船上的女娃娃登時亮圓了雙眼,不住地點頭。

    飛燕便捲起了衣袖,笑著來到了船上的小廚房,不多時便是香味四溢。

    那安慶旗開得勝便是愈加得了趣,準備再接再厲,非要將魚簍裝滿。

    此時從天邊滾來烏雲,慢慢遮擋住太陽,彷彿要落雨的樣子。可驍王抬頭看了看天色,。對安慶喊道:“安慶,快上來,一會要下雨了,不要被澆得透心涼了。”

    安慶小公主的船由一根粗纜繩繫在大船外側的船身上。船上除了安慶公主,還有一個京城皇宮裡來的嬤嬤和一個船夫。安慶剛剛釣上一尾大魚,一手握桿一手舉著魚開心地給哥哥看。

    此時的眾人,誰都沒有留意漸漸有些變得渾濁的湖水開始漾起了微波。

    就在這時,安慶身後傳來嘩啦的一聲,水花砸到了船上。小安慶面衝著大船,只看到船上的二哥,側妃都變了臉色,幾個侍女啊的一聲尖叫了出來。驍王臉色冷峻地大聲喝道:“安慶,俯下身子,不要回頭。”

    聽到驍王叫她不要回頭,安慶公主還是不由自主地回頭望了一眼,正看到一條全身披著鱗甲,長著粗短有力的腳爪的怪物躍出水面,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咬住船夫的胸腹,將他拖入到水下。很快水面下就翻騰出一股鮮血,在水面上擴散開……

    安慶公主發出尖細的慘叫,一下子跳到小船中央,蹲下去雙手摀住頭不住的尖叫。

    驍王心中驚駭,這怪物不正是在以前在魚宴上出現過的土龍嗎!只是現在的這些土龍顯然是沒有灌藥,各個都顯露出了兇猛的本性。

    他心內發急,衝著小船上的嬤嬤喊道:“快些拽住栓船的纜繩!”

    這個嬤嬤沉穩老練,甚得沈皇后信任,特意被派她來隨侍安慶公主。心中雖然也是驚駭莫名,還是竭力穩住心神,伸手抓住纜繩,用力拽向懷裡,將小船一點點地拉向大船。

    驍王心中焦急,想要跳下去救護安慶,卻被身後的侍衛死死拉住。

    驍王在伯夷跳澗尋找自己,結果卻被宣鳴所傷,彷彿就在昨日,飛燕生怕他護妹心切又是不管不顧,便是也抱住驍王低聲道:“殿下水性不佳,落水也救不了安慶,此時不能心亂可是要冷靜!”

    驍王心知飛燕說得有理,連忙叫侍衛也去拽纜繩。大船上一時無計可施,只能盼著盡快將小船拉過來。

    嬤嬤拽著纜繩剛剛將小船拖動,嘩啦一聲水響,有一條土龍從水里躍了出來,直接撲向嬤嬤。嬤嬤看見血盆大口張開,啊的一聲大叫,手腳發軟,卻是嚇得無法動彈,被土龍一口咬住頭頸,拖到湖里,慘叫聲戛然而止。

    安慶公主一直抱住頭,所幸沒有看到剛才的場面,但是土龍躍起時帶出的湖水大半落到小船上,將安慶公主全身打濕。安慶公主不敢再叫喊,怕惹出土龍,只能抱著頭蹲在船上不住地發抖。

    大船上的侍衛看不下去了,幾個水性甚佳的也不待驍王吩咐拿著刀劍紛紛跳入湖中,向小船游去,幾個速度快的已經接近了小船。領先的幾個侍衛們剛攀上小船,土龍突然從水里躍出撲了過來。幾個侍衛一邊閃躲土龍的大口和利爪,一邊將刀劍砍到土龍身上。可惜土龍鱗甲深厚,鋒利的刀劍砍上去連個痕跡都沒有。土龍這次無功而返,沒有傷到人,轉身躍進水里。下一刻,兩條土龍同時躍出,從小船的前後兩側同時發起了攻擊。小船上空間狹小,侍衛們無法同時躲開,而且腳下微微晃動,兩個侍衛先後被土龍拖到了水里。

    經過片刻的混戰,其他侍衛也紛紛攀上了小船,將安慶公主護在中心。小船終於靠到了大船上,一個侍衛將安慶公主背在身上,迅捷地爬上了大船。其他侍衛在後面也紛紛攀爬上來。

    安慶公主上到大船,一下子撲進驍王的懷裡,緊緊地抱住驍王,哇哇地哭了出來。

    驍王輕輕拍打著安慶的後背,柔聲說道:“不怕,有二哥呢。”可是眼睛卻犀利地掃視著四周。

    這時,大船船身傳來咚的一聲,同時輕輕晃動了一下。飛燕上前看了兩眼,對驍王說道:“土龍還沒有離開,剛才在撞擊我們。”

    土龍雖然是當地特有的猛獸,但是因著它們侵襲魚塘,被捕殺的數量不多,大多野生的都藏匿在更加偏遠的沼澤里,今日驟然出現在金水湖上,又是這樣主動襲擊,實在是有些古怪,她知道驍王當也是這般想法,正在推究緣故,於是上前幾步,摸著安慶公主的頭說道:“不用害怕,我來陪著你。一會看看你二哥怎麼屠了這幾條土龍宰肉吃。”

    千哄萬哄,安慶才慢慢地離開驍王的懷裡,和飛燕站到一處。

    可是大船猛烈撞擊,根本無法正常行駛,若是被撞得再狠些,只怕未及到岸邊,船艙就要漏水沉底了。

    處在金水湖上,這畜生竟是比特訓的殺手還要難以應付!

    驍王站到船頭,仔細向下望去。發現共有三條土龍,不時地鑽出水面攻擊大船,爪撓嘴咬,身撞尾抽。這土龍的尾巴甚是厲害,每一下都在船身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

    觀察一陣,驍王發現土龍的尾巴底部經常發出光芒,倒像是鑲上了一層鐵片。這哪裡是野生的,分明是特訓按了金甲鋼爪的!

    驍王心中冷笑了兩聲,淮南有此能力和動機的只有鄧懷柔衛宣氏夫婦。自己不欲滅了他們最後的生息,他們倒是搶先出手了。

    土龍生性兇殘,極難控制,左右怕就是有鄧懷柔的馴龍人。驍王仔細觀察,耳中似乎隱隱聽到竹笛聲。每次竹笛聲響起,土龍便從水中躍出,攻擊大船。

    他叫來幾個水性好的侍衛,命他們從船尾下水,又命人在床頭,將廚房裡的生肉鮮魚扔進水里,吸引土龍的注意,讓那些泅水的侍衛趁機摸上岸邊搜出並消滅吹笛人。

    有著笛聲指引,很快幾個侍衛就找到了吹笛人,原來他就漂浮在湖中,距離大船不遠,只露出口鼻在水面,其他都掩在水下。侍衛滅掉了吹笛人,土龍沒了指揮,在大船下轉了兩圈便沒入水中游走了。

    大船這才得以開拔,一路支撐著回到了碼頭。

    回到府裡時,安慶還是沒有緩過勁兒來,小臉白得都是沒了人色。就算下了馬車依然緊緊抱住了飛燕。飛燕心知這是孩子受了驚嚇,連忙命郎中入府,給公主施了收驚的針灸,幾根透亮的銀針扎入了安慶的腦後與耳後,那一直抓著飛燕的胳膊不放的小手才略略地鬆乏了下來。

    郎中又寫了幾副止驚的藥方子,命令侍女們連開三個藥爐滾滾地將三藥罐的藥汁煎熬成一碗,再給小公主服下。讓公主淋漓地出了一身的熱汗後,這才昏昏沉沉地睡了去。

    樂平也是得了信兒的,便是急急帶著侍女趕來。恰好飛燕剛走出房門,見了公主走來要開口嚷嚷,便小聲道:“安慶公主已經無礙了,也是才睡下,公主還是等她醒了再進去吧。”

    樂平聽說妹妹無恙便是鬆了一口氣,問道:“好好的遊湖,怎麼就遇到了水怪?這淮南竟是這樣的凶險,當真是讓人不敢久住啊!”

    飛燕知道她一向是過話的好手,存不住油水的漏斗,也是不想與她說得太多,免得日後傳入了京城,成為別有用心之人中傷驍王的口實。便是淡淡道:“上游馴養土龍的圍圈被前幾日的大雨沖開了口子,那幾隻畜生便順著缺口跑了出來,如今那幾隻都被驍王的手下屠戮了,倒是不用擔心它們以後作怪了。”

    樂平公主心有餘悸地說:“今兒出了個土龍,明兒備不住便會有個什麼豬怪猴妖的,這麼看來二哥離了淮南也是好事……”

    飛燕聽到這眼皮微微一抬,不動聲色地問:“可是聖上要二殿下回京述職?”

    樂平想了想自己在皇后與國舅密談時,無意中聽到的只言片語,便是說道:“聽說是北調,好像是父皇說起二哥在北方輕車熟路什麼的,國舅是希望著母后使一使氣力,讓本宮的大表哥述職淮南……”

    只短短的一句話,飛燕已經心內明白得八九不離十。

    大齊的聖上可真是知人善用啊!竟是用起能幹的二子來毫不手軟,眼看著淮南這邊見了起色,由一片盜賊橫生的不毛之地變成了鹽業興隆,客商往來不絕的魚米之鄉,便將驍王調走,再接著去補北地的窟窿。

    這幾年北疆就沒有太平過,樊景的勢力,通古族的部眾還有那走馬燈一般的北方悍族們,互相傾軋,燕山大漠的沙土從來都沒有落入塵埃的時候。如果說當初的淮南是民不聊生,那麼此時的漠北便是戰火紛飛遍地焦土的人間煉獄。就算一直對北地​​頗有忌憚得而齊帝都一直遲遲不願出兵,而是巧用了樊景制衡北地的蠻族,如今卻是為何動了要驍王親赴北地的心思?

    難不成是驍王在淮南聲譽太過,而引起的霍允的猜忌,便是準備藉由蠻族與樊景餘部的力量來消磨損耗驍王的勢力?

    將安慶院子裡的諸事交代了妥當後,飛燕親自送樂平公主回了院子,雖然是面著笑容,可是飛燕心裡卻是再三提醒自己,以後在這樂平公主面前要更加謹言慎行。

    也是難怪這姑娘能犯下讓人瞠目結舌的荒唐事來,竟是半點提防宮內的勾心鬥角的心眼都沒有。雖然已經貴為大朝的公主,可是行事做派還是新野邊城裡出來的樣子,滿滿的肆無忌憚,卻不知以後沈皇后若是無法替她撐腰了,她可是還要犯下什麼滔天的大禍……

    待得飛燕回轉了自己的院子,驍王還是沒有回轉。著人去打聽時,只聽說驍王連夜召集了聯絡南地各個部落的特使,在軍寨密談。

    飛燕知道鄧懷柔這等卑鄙伎倆實在是惹惱了驍王,他這是準備個鄧氏致命的一擊。

    她淨過面後,想了想喚來了魏總管問道:“派去樂平公主那伺候的侍女們可是有得力的?”

    魏總管不清楚側妃的意思,便回到:“樂平公主貼身的下人都是自己帶過來的,小的派去的竟是些個粗使的侍女。”

    飛燕點了點頭,說道:“樂平的月份漸漸大了,總是要有個上年歲的在身邊才穩妥,我看她帶來的也沒幾個嬤嬤,你且派去一個,要嘴嚴心穩人機靈的……”

    魏總管這麼一聽就明白了,側妃這是要按個穩妥的耳目在那公主的身邊,立刻心領神會道:“派柳媽去可好?”

    飛燕聽了似笑非笑地望著魏總管道:“若是魏總管捨得,不怕柳媽累著,自然是好的。”

    這柳媽乃是驍王府裡統管著後廚子的老媽子,她同魏總管一般,皆是從前朝的宮門子裡出來的。以前年青時與那魏總管便要好偷偷對食來著,後來魏總管被發配充了軍,那時還算年輕的柳媽竟然在出了宮門時顧不得返鄉,自己尋到邊陲找尋著魏總管去了。

    這等的情誼,便是那正經的夫妻之情都是比不過的。所以後來魏總管入了驍王府聽差,那柳媽也跟著進府領了差事。二人白日分管各處,到了晚上就在一個宅院子裡過日子,便是連驍王都知道魏總管是有個相好的。

    魏總管聽了側妃的話,便是嘿嘿一笑:“側妃可是折煞奴才了,這等子差事,哪裡會受累,奴才會讓柳媽多加留心,好好的辦妥這份差事。

    飛燕知道那柳媽可不是個一般的粗使老媽子,畢竟是前朝宮裡出來的,很懂些眼色,便點了點頭。

    無論那樂平在京城如何無狀,如今在淮南的地界上,可是半點意外都是不能出的。

    天色微亮時,驍王才回到府宅里,本以為飛燕已經睡下了,卻不曾想,佳人卻是半靠軟榻,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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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7:14:01 |只看該作者
第135章

    “怎麼還沒有休息?“驍王皺眉問道。他隨即想到白日的情形,只以為飛燕也是被那土龍吃人的情形嚇到了,便伸手抱住了她道:“本王該早些回來。”

    飛燕揚起頭,抿了抿嘴,還是將她從樂平那裡得到了北調消息告知了驍王,可是驍王卻是一臉平靜,似乎早就知道的樣子。

    飛燕略一想也是,依著驍王的耳目,不可能連樂平都知道的消息,他卻不知。

    於是問道:“殿下的意思如何,是否有應對之策?”

    驍王沒有說話,只是起身更衣,脫掉了外衫露出了健壯的脊背,身上的幾處新舊的傷疤便顯露了出來。大齊的天下有一大半是驍王征戰下來的,此話沒有半點虛假。

    幾位皇子中,他驍勇的部眾最多,最忠誠也是有原因的,畢竟能夠親力親為衝鋒在前的將帥又能有幾個?

    驍王是用鐵鑄一般不容撼動的戰功贏得了部眾的信服。這點是讓曾經也率軍作戰的她發自內心欽佩的的。可是此去北地,是否這脊背上的傷痕又要增添幾抹新的……飛燕一時不願再往下想……

    “父皇的調令再過幾日便會送到淮南,在此之前本王要先除掉鄧懷柔,徹底拔掉這顆毒瘤。”驍王脫了衣衫後,半躺在床榻上慢慢開口說道。

    若是換了旁人,聽了皇帝這等卸磨殺驢的決定,很是有可能心存怨尤故意在淮南留下一絲隱患。若是驍王不動鄧懷柔,那麼此公定然能死灰復燃,再次猖獗淮南,那麼若是如此,也算是給老皇帝敲了邊鼓,證明他調遣驍王離開是錯誤的。

    她知道驍王不是沒有想到這一層,可是依然做出了徹底肅清淮南的決定。想到這,飛燕的臉上慢慢溢出了微笑。

    驍王低頭看著她笑,便問:“​​你可是在笑什麼?”

    飛燕伸手撫摸著他英俊的面龐道:“君乃大丈夫也……”

    被佳人傾慕,便是每個英雄都難過的關卡,驍王的表情一柔,低頭覆住了她的嬌唇。政務的煩亂,一入這芙蓉帳暖立刻舒緩了大半,此刻他只想將他的燕兒緊緊地摟在懷中。

    此去北疆,他是一早便料想到的。隨著自己實力的不斷壯大,父王的猜忌會愈來愈深。真是因為如此,他才要必須肅清淮南的餘孽。

    父皇一定也早知道他得了北調的信息,所以這剩下的時日該是如何表現便至關重要了。他其實並不若燕兒所想的那般大公無私,霍家人的自私也是深刻在他的骨子裡的,不過燕兒若是喜歡,他倒是不介意做個磊落的大丈夫,被她傾慕的眼波流轉一世… …

    驍王的報復來得狠厲而又神速。漫長的蟄伏等待,終於到了自己力量壯大之時,周邊的各個部落也是在長期接觸之下,慢慢建立了信任。此時再提出共同討伐鄧氏,便是振臂一呼,群起響應。

    驍王本不必參加對鄧懷柔的這一戰的,蓋因經過溫水煮青蛙一般的慢慢蠶食,鄧懷柔的實力已經今不如昔,遠不是驍王剛入淮南時的那一方霸主了,隨便派上薛峰肖青幾員大將就能將他剷除。但是想到鄧懷柔勾結樊景,暗中對付飛燕,現在又想要傷害自己的妹妹,驍王忍不住怒火翻湧,只有手刃此賊才能平心中之怒。

    積翠山雖然依仗天險,可並不是攻不破的鐵壁。當初鄧懷柔攻下積翠山的手段太過陰險,讓當地的山民所不齒,所以依靠著那些熟悉此處地形的山民引路,很快便尋到了一處攻山的捷徑。

    驍王這次特意請了周邊蠻族一同參加征討鄧懷柔的大戰,一方面是集眾力不放跑鄧懷柔,另一方面也是讓蠻族看看自己大齊軍隊的戰力,免得鄧懷柔被滅,自己又北上後,此地蠻族對淮南起了覬覦之心。

    有了當地蠻族的指引,聯軍順利地抵達山頂鄧懷柔的大營。驍王的軍隊一馬當先的衝了進去,後面跟著亂哄哄的蠻族軍隊。鄧懷柔的士兵素質本就不如驍王的軍隊,看到驀然出現的驍家軍驚慌失措,還沒等組織起像樣的防禦,就被驍王的軍隊沖散,在大山里四散奔逃。蠻族跟在驍家軍的後面大撿便宜。

    當四面包抄的聯軍攻占上來時,鄧懷柔還待親自上陣,可是等他在侍衛幫助下穿上鎧甲走出大帳時,看到的是驍王軍隊勢如破竹地衝擊己營,而自己用來翻身的最後一批精銳居然是一觸即潰。鄧懷柔心知大勢已去,本待前衝的身子一轉,進了旁邊的營帳,帶著衛宣氏出帳快步向蠻族的密道入口跑去,至於其它的妻妾卻是顧不得了。

    鄧懷柔領著衛宣氏在密道裡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半響,頗為狼狽地爬出洞口時,卻發現一雙金色的雲紋虎豹戰靴正踏在自己面前。鄧懷柔一怔,慢慢地抬頭向上望去,看到的是一雙明亮而冷靜的雙眸,正冷冷的望著他,正是驍王。

    驍王頭戴盤龍赤金盔,身穿亮金色明王鎧,胸前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展翅大雕,雙肩雙膝是半球形的虎頭護甲。這套鎧甲,配上驍王那健碩的身材和絕美冷酷的面龐,讓人油然生起一種難言的敬畏之感。

    上山前驍王便已找蠻族打聽明白,知道山上有條秘密的地道通往山腳。他料定鄧懷柔不會坐以待斃,必然藉此逃跑,是以提前來到這裡守株待兔。

    鄧懷柔心內一沉,慢慢地從洞口爬出,回身將滿面驚慌的衛宣氏扶出洞口,將她和自己拍打掉身上的浮土,環顧一圈後才看向驍王:“驍王倒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親自率軍過來。就算我大軍潰敗,只要殺了你,我就能捲土重來,到時看還有誰能阻我。”

    驍王看著鄧懷柔,淡淡地道:“昔日三江源南麓公設下陷阱我尚且單人赴會,現在南麓公已是喪家的野犬,侍衛都無一個,我又有何可懼。”

    鄧懷柔知道自己兩人間實在是仇深似海,驍王固然恨自己屢次三番對付他和飛燕,自己也何嘗不因為驍王和飛燕破壞了自己幾十年辛苦造就的局面而恨之入骨。他在洞口乍見驍王時心神恍惚,剛才一番做作和說話不過是穩穩心神罷了。

    他對著衛宣氏低聲道:“我和他動手時,你便趁機離開,到我們之前商定的據點隱藏起來。我若脫身,自會尋你。”

    有道是患難見真情,雖然這夫妻皆是滿腹的心思算計,那鄧懷柔更是殺人如麻,可是此等危急時刻,他還是先想著衛宣氏安慰,這不能不讓衛宣氏硬冷的心腸為之一動,便是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眼圈發紅地看著他,卻是終究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鄧懷柔輕輕將她一推,神手拔劍,猛然轉身沖向驍王,舉劍向他刺去。驍王抬手出劍用力架住,噹的一聲,將鄧懷柔連人帶劍推了回去,然後衝上去,兩人站在一處。

    衛宣氏看了眼鬥在一起的兩人,一咬牙,低頭向山下跑去。驍王卻是望也不望向她一眼,只與鄧懷柔死鬥。

    鄧懷柔終究強弩之末,不及驍王勇武,接上一劍就被震得退後一步,連接幾劍後後就手臂酸軟,手掌發麻。

    驍王試出鄧懷柔實力後,開始發力,猛的一劍將鄧懷柔寶劍磕飛,然後穿心一劍刺進了鄧懷柔的胸膛。

    衛宣氏跑了一會,突然聽到鄧懷柔的一聲慘呼,她猛然回頭,正看到驍王將鄧懷柔踹倒在地,從他胸前將劍拔出。那一刻,想到幾十年來兩人經歷的無數風浪,她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倒是一旁的侍女鳴蟬手腳利索,一看驍王的侍衛追趕過來,便是拉起了衛宣氏,飛身躍下山澗,竟是替鄧公殉節一般,消失在山腳的的雲霧裡,再不知生死。

    此戰南麓公在淮南的勢力徹底覆滅。皇上對於驍王的平叛大加褒賞,並下詔書歷數南麓公的種種罪狀,昭告天下。

    同時命驍王統領精兵戍邊北疆,為北地的百姓平去戰火的紛擾。詔書一下,便是動身之時。

    本來應該準備​​調任的事宜,但是因著樂平進入了備產的緣故,一時間倒是不適宜挪動,驍王便是藉口著交接,請奏皇上暫緩幾個月,清理乾淨鄧氏餘孽。

    這個藉口甚好,霍允聽說鄧懷柔已經被處死便是龍心大悅,倒是對二皇子的請求一一都允了。只要平了淮南的心腹大患,那漠北的平定也是指日可待。

    但是剪滅鄧懷柔一黨畢竟是震動朝野的大事,驍王要先進京述職,府內的諸事暫且交給飛燕處理,然後他帶人攜了鄧懷柔的首級匆忙上京去了。

    飛燕倒是也沒有什麼可張羅的,魏總管是個能幹的,府裡的大事小情想得都很周到,只是單單有一樣——府裡的大小人等不可隨意出府,若是真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也是要到飛燕那裡去領腰牌。

    畢竟鄧氏剛剛清繳完畢,南麓公在淮南盤踞了這麼多年,黨羽眾多,​​如今雖然一朝沉船卻怕是有漏網之魚攜私報復,所以出府的一干人等也是要挨個嚴查。

    只是這樣一來,樂平卻是失了自由,心內頓時有些不痛快。她一向是浪蕩慣了的,以前那高高的宮門都沒有攔住她及時行樂,如今卻被小小的王府院牆擋住了心內實在是不快。便是見天的嘆氣,覺得自己這時憋悶得快要死了。

    可是幾次同飛燕鬧,卻都是如同鐵拳打在了棉花上,這個二哥的小側妃,看似柔柔弱弱的,其實是極不好說話的,偏巧自己也不知被她罩了什麼命門,總是被她饒得忘了初衷,敗興而歸。

    這日晨起醒來,她先是懶洋洋地看了一會頭頂的繡花幔帳,又低頭飄了一眼自己漸漸漲大的肚子,只覺得里面似乎是有著什麼在拼命地踹著自己,那一下下蠕動的是個討債的孽障,前世的對頭……不由得又是長嘆了口氣,調轉目光望著自己舒展長指上剝落了的點點蔻丹,此處沒有青年才俊得趣兒的公子,倒是倦怠了裝扮。

    百般無聊時,她倒是想起了自己的那些個情人,一個個的都是初時甚是得趣,可是時間長了都是一個模樣,眼角眉梢裡溢滿了諂媚,只恨不得跪在她的腳下,便是再懶得去望上一眼,只有一個人除外……那就是——王玉朗。

    若說有男人竟敢將堂堂的大齊長公主不擺在心坎上,便是只有她這個名義上的丈夫了。

    想當初父王指婚的時候,那王玉朗雖然是面色如月,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但是與她想像中風花雪月的得情入趣的公子還是相差甚遠,加上又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真是讓人倒盡了胃口。

    果然成親後便是木頭一塊,竟是成親了這麼久,一起眠宿的日子竟然是連十根手指都是沒有數滿過。

    竟是個什麼東西!膽敢不將她堂堂安慶公主放在眼中。自從父王問鼎中原,登上大雄寶殿後,哪一個見了她不是趨炎附勢,他身為她的丈夫居然敢不愛!

    漸漸的盡在咫尺的溫吞而冷漠的男人,成了她的心結,想起便氣鬱於胸。她鬧出這麼多的荒唐,有一半也是要氣一氣那個軟腳的倔蝦……看似個溫吞的,官兒倒是做得挺順,那臉兒也跟他的老子王丞相一般,變得愈加的高深莫測了,每次親見她領著些個膚白俊俏的戲子入府,都是面無表情,只是冷冷地看著她……竟是個什麼東西!敢那樣看她!

    想到此處,樂平心內一氣,手上用錯了勁兒,竟是將小指養得跟蔥段似的指甲折斷了下來。

    樂平撇著嘴喚來貼身的侍女,拿來小剪子替她修剪斷甲,她躺在被窩裡心想:若是被他知了自己懷了別人的骨肉……樂平公主嘴角漾著意味不明的冷笑,將一雙赤腳搭在床沿處微微的搖晃……

    剪好了指甲,日頭已經是直上了三竿,她這才懶懶地起來。

    樂平公主的貼身侍女名喚香桃,見公主起身了,連忙端來了一盆子洗漱的溫水,樂平用手撩撥了兩下,突然覺得這淨面的水跟往日不同,透著些許的清香,水沾了肌膚竟是滑膩得很,便問:“​​這水里加了什麼,香得很……”

    香桃也是不知,連忙走到屋前去喚燒水的粗使丫鬟。

    “今兒這水是誰燒的?”朧月聞言,連忙放下手裡搧著火爐的團扇,開口言道:“回姑娘的話,是奴婢燒的。”

    香桃打量著她一眼,冷冷道:“大膽奴婢,竟是在公主的洗臉水里放了什麼?”

    朧月聞言,連忙跪下道:“淮南夏季日頭毒烈,公主金枝玉葉那嬌膚更是承受不住,奴婢擔心公主玉肌有損,便是斗膽從驍王府內的油槐樹上採摘了入夜承著星月之輝半開的油槐花瓣,又用些許淮南特有小瓣皂角調配,這樣的花汁最是養人……奴婢自作主張,還望姑娘責罰!”

    朧月說話的聲音甚大,樂平便是在院內都聽聞到了。那油槐乃是淮南特有的樹種,樹幹高壯得很,若是半夜攀爬,對於一個姑娘家來說還真不是易事。

    安慶又用水撩撥了下自己的胳膊,撫摸著那柔膩的感覺,心內倒是有些歡喜,自從她懷有了孽種後,皮膚一直乾裂,竟是抹了雪山玉蓮製成的養膚膏也不管用。如今倒是被花汁一洗,便恢復了往日的些許光澤。

    樂平心內一喜,便出聲道:“倒是個有心的,叫她進屋給本宮瞧瞧。”

    待得朧月進屋後,樂平上眼一打量,說道:“二哥的府裡還真是養人,就算是個燒火的丫鬟,也出落得跟朵芙蓉花似的……燒火倒是可惜了,進屋裡來伺候本宮的梳妝盒子吧。”

    這可真是一步登天了,主子屋內的都是貼身的俏活,風吹日曬​​不到,月錢也是不同,朧月一臉喜色,連忙跪地謝恩。

    可是就在這時,屋外有人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對著樂平公主道:“不……不好了,駙……駙馬爺來了淮南!”

    這個大齊的駙馬爺還真是個不禁想的,早晨時,樂平公主剛是心內腹誹了一番,沒想到一頓飯的功夫,遠在漠北的王玉朗竟然到了大府郡的驍王府。

    飛燕也是剛剛得了信兒,按理說,就算是驍王不在,也是輪不到她一個後宅的妾室迎接皇家的駙馬男客的。

    可是這要命的關卡,怎麼可能讓樂平大著肚子去見駙馬爺?

    真真是頭痛得無以復加,飛燕半咬著嘴唇左右一尋思,自己如今便是頂缸的頭把子了,只能硬著頭皮攔一攔,總是不能將皇后的差事辦砸了。

    這麼一盤算,便是換了身見客的外衣,領著魏總管等一干下人去出府迎一迎駙馬爺了。

    可是到了門口,烏泱泱地倒是停了幾十輛馬車,卻就是看不到那王玉朗的影子。

    飛燕正在心內納悶之際,一個正坐在拴馬石上倒著鞋子裡砂石的男子,卻是抬起頭來,看到飛燕便連忙站直了身子,恭謙地說道:“見過側妃,勞煩您前來相迎,倒是讓王某誠恐了。”

    飛燕順著那低沉的聲音望過去,一張古銅色,棱角分明的俊臉便是映入了眼簾,原本該是斯文有禮的模樣,只是那臉上靠邊眼梢處竟是有道猙獰的疤痕,加上眉宇間緊皺的痕跡,頓時讓這人的整個氣質都是為之一變,竟是有種說不出的陰鬱邪氣。

    這……許久不見,眼前的男子竟是比記憶裡又長得略高了些……可是眉眼未變,卻是有種說不出的陌生感,這……真是是她認識的那個王玉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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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7:14:11 |只看該作者
第136章

    因著出來的甚是著急,飛燕的長髮只是用三根碧綠的髮簪簡單挽了個墮馬鬢,但是寶珠梳頭的手藝高超,沾了梨花頭油後將滿頭青絲梳理得水滑柔順,樣式素雅而別緻,那圓潤的耳上掛著一對小指甲大的東海滴珠耳環,搭配著一身淡綠色的羅裙透著煙籠紗外衫,竟是將姣好的面龐映襯得如初春枝頭的香梨雪花一般,裊裊立在門口,引得人想要貪看幾眼。

    若是以前的王玉朗,便是如同癡兒一般,呆呆地好看上個半響了,可是如今他倒是似乎也是放下了兒時的那段未成的姻緣,守禮地半低著頭,微微側身迴避著驍王的後宅女眷。

    有道是女大十八變,沒想到男子竟然也可以變得這般的厲害,飛燕雖然是一愣之下,但是也很快回神道:“駙馬爺多禮了,驍王進京面聖,還有過幾日才會,不知駙馬來此是公幹……還是來見了樂平公主?”

    聽聞飛燕這般詢問,一直如謙謙君子般恭謹低頭迴避的王玉朗倒是微微抬起頭,朝著飛燕溫吞的一笑:“本是公幹,可是既然二殿下不在……便是等一等了,至於公主,她……能見嗎?”

    飛燕聽的心內一皺,只覺得王駙馬的話裡有話,可是這又是不能細問的,便是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公主來了淮南水土不服,身體略有不適,不喜見人,這幾日我去請安,都是被婉拒了,駙馬爺若是想見公主,便是命人前去通報,可是公主能不能講,倒是真不好說……”

    飛燕的話裡留著活絡,直言公主臥病在床,若是駙馬非要去見,公主也可躺在床榻上,有了錦被帷幔的遮擋,也可掩人耳目些……

    只是這般幫忙遮掩婦人醜事的行徑,飛燕自己做起來也甚是不願,皇后已經將這別人不欲沾染的醜事一股腦地推到了淮南大府郡,辦得好,不見得會有人感念,可若是辦砸了,驍王便是首當其衝遷怒的對象。

    如今他與皇后的母子關係剛見緩和,若是因著公主的事情再起波瀾,反而不美,可是硬著頭皮去做,只覺得是對不住王玉朗的。飛燕覺得自己在這方面到底是不如驍王的油滑老練。她雖然會排兵布陣,可是朝堂宮闈裡這等勾心鬥角的關卡,有時心內就算清楚明白,也是做起來分外的難心吃力。

    王玉朗抬眼看著飛燕的神色,又飛快地垂下眼皮,似乎是看出了飛燕難處似的,不再在這話題上打轉,只是話鋒一轉道:“驚聞側妃乃是黃千機大師的高徒,便是有一事需要側妃請教,還望側妃不吝賜教。”

    王玉朗不再在公主一事上打轉兒,自然是讓飛燕鬆了一口氣,同時心內也是明白這王駙馬到底是應該聽了些風聲,也是難為了他,竟然這般的波瀾不興,自己記憶中的他,還是那個在第一見面時,只看自己一眼便臉紅心跳的小公子……只是那般的艷陽明媚,無憂無慮早就隨著歲月的更迭消散得差不多了。

    如今站立在眼前的男子倒是一臉的沉穩老成,再不復年少時青澀的模樣,想到這,她微微一笑道:“駙馬也太過客氣,卻不知是有何事相求?”

    王玉朗道:“乃是北地運糧的糧車,已到冬季便是天寒路滑,甚是不便利,聖上命我督導北方糧道的事情,可是運糧的工具不暢,一到冬季將士們的糧草便是成了難題,若是側妃蕙質蘭心,能解了這糧車的困窘,當是北地將士之福了。”

    飛燕命寶珠接過王玉朗的侍者呈上來的糧車圖紙,笑著說道:“駙馬謬讚,且要回去再看看,若是有法子,我定當全力解了北地的糧路危難。”

    既然驍王不在,王玉朗倒是不便叨擾,一早便有大府郡的驛館,準備了舒適的獨棟清幽的居所方便駙馬爺下榻。

    那邊駙馬爺上車剛離開,飛燕轉身回到府裡,卻看見樂平公主穿著一身寬鬆的抹胸百褶長裙在侍女香桃的攙扶下來到了來到了門口,故作漫不經心地道:“聽說著駙馬爺來了,人可是在門口呢?”

    如果可以,飛燕真想代替著這位公主的娘親,給這個不怕事兒大的金枝玉葉幾個響亮的耳光,瞧瞧這架勢,倒是要腆著圓滾滾的肚子親自迎接駙馬不成?腦子何在?

    樂平公主倒是沒什麼可忌憚的,竟是不管兜著這醜事的二殿下的臉面!光是想想樂平公主立在驍王府門口與駙馬爺對峙的畫面,隱隱頭痛之餘,便是覺得定能曠古爍今,遺臭萬年。

    想到這,她抬頭輕聲言道:“駙馬爺乃是公事,見驍王不在府上,另有要務,便先自離開了。”

    樂平本是滿不在乎的表情,可是聞聽駙馬爺竟然這般明知自己在此,卻是入了府門而不入,自顧自地離開了,頓時那小臉兒便是微微一變,氣得瞪圓了杏眼,上下打量著飛燕清淡素雅的模樣,若是依著往常,樂平自視甚高,是不覺得自己比著飛燕的姿色容貌要差的,可是此時自己因為懷了身孕身材走形,容貌枯槁……

    想到這,又是一股悶悶的邪火上竄,猶自衝著飛燕發起了火來:“倒真是不枉為故人,只單單見了你一面,便是心滿意足地離了,渾然忘了哪個是他正經的妻室了?莫不是忘了你已然是我二哥的妾室,還妄想著那青梅繞竹馬,早就剪斷了的媒妁之言?”

    此時院中前後簇擁的侍女不少,樂平尖厲著嗓子說的這番話可真是不給人幾分檯面。

    飛燕的表情便是為之一肅,鳳眼斂著冷意,​​直直望向了樂平公主,問道:“公主可是戲言?”

    那樣肅殺的眼神,樂平是見過的,以前在圍場遇襲時,因著自己的聒噪驚恐,她便是冷著眉眼命令自己閉嘴。一時間,大齊第一等潑婦竟是被飛燕那不同與平日的溫婉所震懾,便是住了口,卻猶自惱火道:“怎麼的,本宮的二哥寵著你,竟是長了脾氣,不容人說嘴的了?”

    飛燕並未低頭,只是直著脖頸朝著公主施禮道:“原是妾身不周,只是一心想著公主身體不爽利,不宜與駙馬見面,便是開口阻攔,想不到竟是辜負了公主對駙馬的夫妻思念之情,妾身涉世不深,竟是沒有琢磨出公主這般處境了,還有見駙馬的心思,便是妾身的罪過。只是公主話里分明是直指妾身與駙馬言談有不妥之處,便是一定要問得明白的。

    妾身雖然家道中落,可是自幼恪守著閨閣本分,與王家公子雖然曾有舊約,卻是被王家的族長依著規矩退了婚貼,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妾身嫁與二殿下時,雖然式微而家敗,卻是清白之身,不曾辜負了二殿下之錯愛,若是有人拿這樣清楚無二的舊事說嘴,不但是辱沒了妾身的名聲,更是往大齊堂堂驍王殿下的頭上潑髒水,妾身不絕不容忍有人膽敢玷污夫君的半點名聲,便是捨了後宅女子該有的矜持與本分,也要定聖上面前要討得公道! ”

    樂平說話是從來不過腦子的,她原是怎麼解氣怎麼說的,沒想到竟是惹得飛燕動了真氣,竟是一本正經地出言嘲諷她懷了野種還要去見丈夫不說,又直指她玷污了二哥的名聲,要將她一狀告到皇上那。

    這一時間,便是有些下不來台,只能僵著臉兒:“你……你……”氣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飛燕卻是不再看她,只對立在宅子裡的眾位侍女下人道:“你們皆是身在高門之內,當知鼻子下的那一張嘴既是能巧舌如簧換來主子榮寵,也是可以一時不慎失言惹來無妄殺身滅禍之災的。

    現在淮南平叛鄧匪,有些不怕事大的散佈著污衊殿下的謠言,此乃包藏著禍亂江山的禍心,若是外面的賊人自然有數万淮南將士嚴懲之。

    可是……這府宅里若是有人妄圖散佈不實的言論,身在驍王府內,我是不管她是伺候著哪個主子,呆在哪個院子,一律拖到後廚去亂棍打死了事!到時,你們的家人也是不用來這王府裡鬧,一律去亂墳崗野狗的嘴下討要屍身去吧! ”

    這話可是說得不給樂平公主半分的情面了,更是告誡著樂平手下的侍女們都管好了嘴巴,話裡的殺氣更不是一般府宅的妾室能說得出來的。

    “你敢!”樂平氣極了,潑勁兒湧起,衝上去就要給飛燕一嘴巴。

    可是還未待她走上前,飛燕竟然是翻身抽了身邊侍從捧著的寶劍,朝著面前的一棵小樹直直砍了過去,那寶劍乃是驍王平時的佩劍,乃是齊帝所賜,削鐵如泥,所到之處劍鋒閃閃,竟是將小樹砍得一分為二。

    她知道,這個樂平是吃硬不知軟的,若是今天不震懾住她,驍王不在的這幾日,這位大公主不知還要鬧出什麼麼蛾子來!

    於是大聲道:“驍王臨危受命飛燕御賜寶劍,坐鎮淮南大府郡,方才之言,便是如這尚方寶劍,有不服者,可來引頸祭一祭這渴飲的寒芒!”

    話音剛落,一旁領兵駐守在王府的竇勇與肖青本來立在府門口,此時竟然也拔出了腰間的寶劍,直直插在了面前的泥地上,豹眼圓睜扯開粗獷的喉嚨道:“謹遵側妃之令!”

    兩位大齊的將士高聲斷喝,身後的一隊侍衛也是紛紛亮劍,金屬碰撞的聲音錚錚作響,齊聲高喊:“殺!殺!殺——!”

    雄渾的聲音一時間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這些個侍衛哪裡是京城那些紈絝子弟充數的御林軍?都是久經沙場真刀實槍磨練出的漢子,那一個個喊殺猙獰的表情彷彿置身在血雨腥風之中,嚇得樂平手下有些膽小的侍女竟是一下子迸濺出了眼淚。

    樂平氣得渾身亂抖,可是不知怎麼的,就是感覺二哥的這位妾室絕對是能說得出,做得到!尤其是方才揮劍的那一刻,手腕翻轉間還真有幾分二哥的風采……這女子是不是跟那陰冷二哥相處得久了,竟是將那翻臉不認人的冷酷學得足有十成十!

    被這府內的驍家軍震懾,樂平的潑勁一時發揮不出,她心知自己現在不是在京城,又沒有母后近身撐腰,還得仰仗著二哥的鼻息待產,便是深吸了口氣,朝著飛燕冷哼道:“怎麼跟二哥一般,竟是開不得玩笑的?懶得跟你這無趣的多說,香桃,本宮累了,要回去歇息去了!”

    說完便是忍著氣,領了一干侍女自顧自地走了。

    倒是一旁聞訊趕來的小安慶沒有急著走,反而是怯怯地走到了飛燕的身旁,小聲說道:“側妃,本宮的大姐可是惹得你生氣了?”

    飛燕緩緩收了寶劍,方才也是一時激憤,用力過猛,現在鬆了勁頭,便覺得那手腕隱隱發麻,雖然驍王教過她如何揮劍用勁,到底不是練武的底子,只這一下,纖細的手腕便是吃不住勁兒了。

    看到小安慶嚇得有些縮脖的樣子,當下便是微微一笑,半蹲下身柔聲道:“妾身不過是在給府裡的奴才們說著規矩,哪裡是生公主的氣?方才可是嚇到公主了?妾身這廂賠禮了。”

    小安慶這才微微吐了口氣,環視下左右,看家姐也是走遠了,才小聲道:“側妃莫要生氣了,我三哥說過,大姐的嘴是地頭積糞的茅坑子,臭不可聞,你只當她是放屁便好!”

    飛燕的嘴角一抽,這種連湯帶水的粗鄙形容還真是大齊三殿下的風格,當下便是忍著笑拉著小公主去看後宅修好的水池子。

    因著這幾日都是憋悶在府裡,倒是無處可去,幸好這池子修建得倒是神速,此時已經是收拾乾淨注了水進去。

    池子一分為二,一冷一熱,倒是各得所需。因著側妃要帶著小公主戲水,寶珠指揮著丫鬟們將帶輪的花棚子移了過來,安置在了水池上。

    那冷水其實也被半日的陽光曬得甚暖,此時入水倒是得宜。小安慶換上了游水的短圍胸,便是亟不可待地跳入水里,咯咯地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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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飛燕這時也換上了泅水的圍胸短羅裙。她天生四肢修長高挑,所以此時圍胸之下是一圈薄紗及膝的短裙,更是將一雙美腿顯得若隱若現,抹著艷紅蔻丹的腳趾輕輕撩撥水面時,那瑩白的長腿竟是有些晃得人睜不開眼兒。

    那小安慶一時間又是看得有些發痴,竟是不自覺地坐在池邊,也學起了飛燕以足撩之的姿態,逗得飛燕又是忍不住一陣的輕笑。安慶這才回味出自己方才的痴態,便是羞紅了肉滾滾的粉頰。微微晃動著肩膀不依地說:“側妃莫要笑!”

    飛燕嘴角微翹,將她攏在懷裡說道:“小安慶有好學之心,如今愈加是有淑女之風範,妾身這是替公主高興呢!將來必定能覓得佳婿。”

    霍家因著胡人的血統,家風向來是不拘小節,那小安慶雖然受了女夫子的影響進退得宜,不失體面,但到底是少了漢家女子矜持之態,聽了飛燕提起未來的夫婿,竟然是眼兒晶亮地說:“安慶將來必定要依著二哥的樣子找駙馬!”

    這樣的宏圖壯志倒是讓人始料未及,飛燕笑道:“為何要找二殿下那般的?”

    安慶板起了小指頭:“二哥人長得英俊,京城裡的貴婦小姐沒少偷著講論二哥的人品樣貌,而且是能賺錢銀的,就連三哥府上的三嫂都是羨慕不已,那次進京時直說,若是三哥也能像二哥那般出息,讓後宅的女眷手頭寬裕些,妝匣子裡能隨手翻出幾萬的銀票,當真便是功德圓滿了,下輩子還要跟他做夫妻……”

    飛燕聽到這一陣的苦笑,這小安慶當真是個屬鸚鵡的,學舌不算,竟是將三王妃說話時,習慣伸著脖兒,瞪著眼兒的艷羨神情都是學得分毫不差!

    這妝匣子的典故,自然是從飛燕這里傳出來的。不過,驍王是個錢耙子這一點,倒是毋庸置疑的,連著太子一起算上,還真只有淮南大府郡的驍王府錢銀上最是闊綽。

    安慶倒是越說越起​​勁:“而且,最重要的是,二哥用情專一,只疼愛側妃你一人,不像父王和大哥三哥那般……”說到這,小安慶突然沒了聲,倒是受過禮教的,也覺得這般唐突指責父兄貪色不對,連忙急急轉了口道:“反正二哥沒有一處是不好的!”

    飛燕看著她頂著蜜桃一般,稚氣未脫的小臉,好笑地道:“好!將來就依著二殿下的模樣給小公主挑選駙馬爺!”

    安慶得意地點了點頭,又道:“而且他必定是要最最疼惜安慶的,不然像姐姐的駙馬那般,豈非無趣?”

    說到這,她有想了想道:“不過姐夫的官運倒是極好的,聽母后說他很有可能頂替父職,繼任丞相呢!”

    飛燕笑著沒有說話,心裡卻是暗暗吃了一驚。想不到只是這麼短短光景,王玉朗竟是如此深得聖心,依著他的閱歷繼任丞相之職,可能嗎?

    遠離了北疆的戰火紛擾,一天過得便是分外悠長……

    大府郡的驛站,雕樑畫棟的西樓一側,駙馬王玉朗坐在書桌之後,右手輕撫著眼角上的傷疤,望著窗外青黑色的天空中高掛的圓月出神。

    傷疤從額頭一直貫通到眼角,差一點便碰到眼睛。這是王玉朗在北地戍邊一個小鎮時被流箭所傷留下的,所幸羽箭射到額頭時已經餘力盡去,才沒有射穿他的腦殼,而是斜著在他額頭滑了一下,掠過眼睛掉落到地上。如果是以前的王玉朗,怕是會嚇得落下馬來,屁滾尿流地滾回京城,再不敢來這等危險之地。

    可是那時的他,卻是泰然自若地從懷中取出一塊千秀齋出的絹帕,擦了擦臉,便繼續頂著響馬溜哨繼續前行。所謂的督軍,其實也沒什麼可看的。蠻荒的邊疆,小鎮的居民能跑的都跑了,剩下的都是孤寡老殘,無處可去的,昨日蠻族攻入後也俱是被殺。小鎮所剩的只是斷壁殘垣,遍地屍體和失去主人偶爾嗚咽一聲看到有人便徬徨逃竄的家犬。

    這樣的情形初時還能讓他忍不住翻身下馬嘔吐,看得久了,便是漸漸的麻木了。

    也是難怪“若個書生萬戶侯”!驍王每次見他那鄙夷的神色也是有緣由的,大凡經歷過戰場種種生死之人,看到他這種閒置朝中,依靠著父蔭庇佑的弱質書生又怎麼會放在眼中呢?也只有經歷了北疆生死的考驗,他也更加痛恨自己以前的隨波逐流,軟弱無能。

    這世間的種種畏懼,大抵都是從“怕失去”開始的。以前的他怕父親的失望,怕王家清譽的受損,怕自己辜負王家先人的種種期許,可這種種的懼怕畏喏妥協,最後匯總到一處,竟是換來了什麼?

    便是違心遵從父命,被迫放棄心儀的女子,卻娶了個狀如潑婦的金枝玉葉入門。原是以為自己的忍氣吞聲,能換來家宅的安寧,可是那女人一次次放蕩無忌的行為竟是讓自己與父親在朝堂之上丟盡了士卿大夫的臉面。在一次次同僚譏諷憐憫的眼神裡,王玉朗總覺得似乎自己的身體裡有什麼在一點點地流失殆盡。

    甚至有一次深夜他無意走進府宅的後院,聽到公主與府裡年輕俊朗的馬夫在那苟且的聲音,那一聲聲粗重的喘息和調笑聲,如同無數把利刃直直地插入心裡,再來回地攪動。那一次他甚至想到了以死明志,才能將那蕩婦給王家帶來的恥辱洗刷乾淨。

    可是當他扯了一段素錦,懸於樹幹,將頭伸進去的那一刻,他突然生出太多的不甘。他不甘王家如此被人侮辱,他不甘自己如此被蔑視,他不甘自己無法保護和擁有真心之所愛,他不甘……。就在那一刻,他心灰若死,又死而復生。人若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麼是放不下的。當他不再擔心不再懼怕時,他相信自己一定會活出一個不一樣的風采。

    從此之後,他對樂平的行徑不聞不問,縱然偶爾撞破也是視而不見,也再不擔心朝堂群臣的反應和背後的指指點點。便當自己如死了一般,活著的每一刻便都是重生。

    此來淮南,乃是受了聖命所託。南麓公府倒台後,沈國舅對富庶的淮南生出了覬覦之心,想託辭沈皇后希翼聖上派他來主政淮南。聖上卻是置若罔聞,欽點了王玉朗奔赴淮南,接手此地的諸多事宜。更是要他秘密訪查驍王在此地的民聲,密奏給聖上。

    王玉朗收回思緒,將桌邊的油燈挑亮,拿出一份空白奏摺,提起狼毫,略一思索,便龍飛鳳舞地寫起來。

    “驍王初至,沿途擊匪,群匪斃命。整治鹽場,興修水利,改善民生。繼而清吏治,誅南麓。臣至淮南,百姓皆贊驍王,所到之處皆俯首下跪。南麓公本地經營三十餘載,不及驍王來此一年之官聲民望。振臂一呼,四方響應,功震天子……”

    寫了一陣,王玉朗停下筆,看著那句“四方響應,功震天子”覺得似有不妥,他抬眼看著剛剛掛在驛館牆壁上,自己總是隨身攜帶的捲軸,一個古樸的大字赫然其上——“拙”!

    如今齊朝開元盛世,君強而臣也強,遊走其中,便是要如同棉絮一般,綿軟纏繞這些鋒刀利刃,而萬萬不可鋒芒畢露……

    想到這,他將奏摺揉搓成一團放到一旁。又鋪開一張柔白細膩的宣紙,輕輕地蘸上墨汁,一時腦中疲累,無暇再組新詞,便是信手在宣紙上流暢地描畫起來。

    過了片刻,幾筆線條就勾勒出一位羽衣飄飄,宛如天仙一般的佳人便呈現在宣紙之上。

    畫好之後,他便輕輕放下畫筆。畫中的女子用三支玉釵梳成墮馬髻,眼眉低斂,舉止嫻雅,正是白日所見的那一位女子。

    王玉朗細細端詳著畫中的女子,手指在白皙的宣紙上輕輕游弋,想著今日所見之佳人一顰一笑。

    好一會後,燈火在燈罩裡又跳動了幾下,王玉朗似乎是從一個遙不可及的夢裡驚醒,慢慢地抬起手將畫紙和剛才的奏摺都移到手邊的香爐裡,靜靜地看著它們被火苗吞噬,慢慢變成一團黑灰,抖落在了青磚地板之上……

    略歇息了一會,王玉朗又拿出一份空白奏摺,寫道:“昔南麓公時,淮南米糧產出數倍於中原,然百姓食不果腹,衣不庇暖。淮南歸於聖命不過數載,驅逐強匪,興修水利,戶戶皆有餘糧。百姓言必稱大齊,此皆陛下之功也。臣才疏學淺,初來此地心內惶恐,唯恐辜負聖命,不能延續驍王之功……”

    待得寫好,天色微亮,傳來了陣陣雞鳴聲,他抬眼看了看天邊漸露的紅霞,心內冷笑倒是要去看一看他那有恙在身的愛妻了。

    畢竟現在驍王不在府內,倒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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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扳著手指頭,驍王已經走了有四日了,不知面聖是否順利。北地​​天寒,雖然離赴任的時日尚早,倒是要早早備出禦寒的衣物。

    魏總管找來的皮貨商進了一塊上好的貂皮料,便是送來給飛燕過目,挑選下毛色,再揀選下時下流行的款式,好一併裁制出來。

    “側妃您看,這塊皮料可好?一水的雪白,不帶一絲的雜毛。”魏總管指了指這皮料說道。

    飛燕伸手摸了摸那皮料,因是送到王府裡的,皮料商拿來的也俱是特殊硝制的皮料。皮板薄而柔軟,縫製成斗篷上身也顯得利落好看。畢竟那些個達官貴婦有幾個能如獵戶樵夫一般整日地呆在冰天雪地裡討要生活?出門暖轎馬車,入門地龍手爐,都是凍不著的,穿著這皮裘追求的也不過是個貴氣逼人罷了,是以這些個皮料沒一個是厚重的。

    飛燕來回摸了幾下,搖了搖頭,對魏總管說:“把這些個都送回去吧,告訴那商人,這些皮料太輕薄了,二殿下此去的乃是漠北之疆,那的冬天可不似這淮南,可是要將人的耳朵凍掉的,二殿下又愛騎馬,更要備下能抗風的冬衣了。讓他再送些皮料來,毛針要夠密,皮板也要厚實些。 ”

    魏總管一聽連忙稱是,可是心內卻是暗暗的佩服:這側妃的心思也是夠細的,竟是連這一點都想到了,莫不是去過北地?不然怎麼會想到這點?

    將魏總管要將皮料帶走,飛燕想了想又叫住了他:“這些個皮料也不用全退回去,那塊純白色的給安慶公主預備著制一件半氅,盤扣就用前些日子新收的那幾塊鎏金鳳尾石,一會你將剩下這些再送到大公主的院子裡,讓她挑選出中意的,也一併制了吧!”

    魏總管也是一一記下。

    那個樂平公主就是個惹事的禍水,可是面上的恭順還是要維持的,如今她寄住府上,府內製冬衣,不帶上她的份兒,反而落人的口實,飛燕不欲在這些小事上讓人挑理,倒是逐一都交代到了。

    過了一會,魏總管卻又慌慌張張地回來了,小聲地說:“側妃,方才奴才送皮料過去,那柳媽正巧要出來,她……她說駙馬爺剛剛來過了… …”

    飛燕頓時微挑眉毛,王玉朗竟然來過了?為何她竟不知?

    魏總管看著飛燕驚訝的樣子,連忙道:“公主所在的宅院因著在王府一隅,離大門較遠,是另有個偏門的,原是為了失火時疏散之用,後來,加固王府時,奴才怕有宵小混入,命人用鐵鍊木板將它封住了。

    結果那樂平公主今早晨命人將那門封給卸下來了,王駙馬就是從那門進來的,他在的時候,柳媽因著在門下伺候著,走脫不得,他走了後,這才出來準備告知側妃……”

    “柳媽有沒有聽到他們說了些什麼?可是有吵起來?”

    魏總管連忙搖頭道:“那倒是沒有,兩個人都是和和氣氣,尤其是公主好像還挺高興的樣子。”

    飛燕騰地站起身來,準備去見樂平公主,可就在這時,卻聽有人來報:“樂平公主請側妃過去一趟……”

    等飛燕來到樂平公主的院子裡時,便看見那樂平正是一臉愜意地命著侍女們收拾打點著行李。

    “公主,您這是……”

    樂平坐在藤製的搖椅上,身後的侍女朧月正給她輕打著扇子:“駙馬爺說在驍王府畢竟給二哥添了麻煩,他已經在淮南買下了府宅,讓本宮去那裡靜養。”

    看飛燕微微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樂平竟是有些得意地笑了:“怎麼?傻了?有什麼可意外的,你也好,母后也罷,都是有些大驚小怪!就算本宮肚子裡這個不是他王玉朗的又怎樣?難不成還能鬧到皇上那去?他還要不要自己的仕途前程了?駙馬爺說了,像是安心待產,以後待孩子出生了,他會尋個妥當的由頭,給孩子尋個養父母一併帶入京城的,免得本宮對孩兒相思苦楚。”

    深吸了一口氣後,飛燕才又小心翼翼地問道:“公主你可是要想好了,當真是要隨駙馬爺離開?”

    樂平接過侍女香桃遞過來的果盤,撇著嘴兒道:“不走,難道是留在這兒,看你一個小小側妃耍著威風?哼……”

    飛燕沒有接著問下去,既然是駙馬爺親自來接人,莫說她是小小側妃,就算是驍王在此,也沒有阻止妹婿來接自己妻子的理由。

    當下便是不再多言,可是安慶公主卻是不肯走的,撅著嘴要留在二哥的府裡,樂平向來對她這個小妹也是沒有什麼耐心的,所以也是懶得帶她的,將小公主就留在了驍王府上。

    公主帶走了自己的貼身侍女,至於柳媽這些驍王府的下人自然是要留下。可是有個侍女卻是自願請命要隨著樂平公主離開,前去魏總管那討要自己的身契。

    魏總管瞟了眼這個朧月的,也都是不知這個侍女得了那樂平什麼好處,竟是一門心思地要隨了那公主離開驍王府。更何況那公主都沒有開口,她倒是眼巴巴自己來要了,虧得還是個識文斷字的呢!早知是這等養不熟的,他也是不會將她調配到側妃的院子裡的。

    這樣眼皮淺的,放了也罷!問過了樂平的確是中意這位侍女後,魏總管便是將那朧月打發了過去。

    朧月回去收拾房間時,瞟了周圍不解地看著自己的昔日姐妹們,心裡一哼。人都道她眼皮子淺,投靠了新主便忘了舊主,豈不知人往高處走的道理?

    驍王是好,生得英挺偉岸,可是那日她跟在公主的身後,遠看著那側妃拔劍震懾公主的模樣,就連驕橫的樂平公主也是當時被震懾得有些不知所措,那樣的氣魄可是怎麼鬥得過的?就算是存了當通房丫環的志向,也是難以實現的。

    倒是這個樂平公主,為人甚是放縱,她也是近身服侍了,才漸漸體悟了公主腹內竟然不是駙馬的骨肉!而且那公主在男女之事上甚是隨便,而那侍女香桃,竟然是在公主婚前便送入了駙馬府跟那駙馬爺同房試婚了。可見在這駙馬府裡倒是更有高升一步的機會。那公主別看著脾氣暴躁,也是蠢笨得沒甚麼頭腦的,其實是比那精明能幹的驍王側妃好相處得多了。

    這麼一看,那駙馬爺倒也是一表人才,雖然臉上破了相,可是甚是有男子的味道……朧月這麼一盤算,倒是期盼著入了駙馬府裡的日子了。

    樂平的東西原是有一半還沒有開箱呢,收拾起來倒是乾淨利落,下午的時候,駙馬爺王玉朗親自來接。

    飛燕自然是要為公主踐行一番,當看到王玉朗立在馬背上時,微微點頭道:“駙馬也此來接走公主夫妻團聚,自然是佳事一樁,然皇后先前將二位公主託付到了驍王府上,恐要修書一封向皇后言明,也是盼著遠在京城的二聖放心……”

    王玉朗自然是聽懂了飛燕話裡未盡的意思,便是公主此次離府,乃是擅自妄為,實在不是驍王所願。

    當下微微一笑,衝著飛燕抱拳謝道:“此番在下之妻已經是叨擾府上多時了,自然是感激不盡,公主的近況,當然要皇后稟明的,待得皇后知曉……便是與側妃無關了……”

    不知為何,這話竟是讓飛燕的心內一跳,卻是不明白王玉朗的話裡是不是還有別的意思。說實在的,看著公主步履蹣跚上車的樣子,已然是孕意難遮的模樣,她此時立在王玉朗的面前都有些隱隱的難堪。

    可是身為綠冠正主兒的王玉朗臉色坦蕩如常,竟然無半分羞憤之感。

    那個當初因為被迫與宮女試婚,而在她面前都是抬不起頭來,最後用拳洩憤擊打圍牆,以致鮮血淋淋的文弱公子竟是不知到了何處……卻是不能不叫人唏噓感慨……

    飛燕猶豫了一會,啟唇道:“其實駙馬若是公務繁忙,倒是不必急著接走公主的,在這驍王府裡,自然是會伺候妥帖的,”

    這話裡的意思便是駙馬不必為難,只要裝作不知,自然是等到公主分娩後,再接回去也不遲,最起碼能保全個囫圇的臉面。

    王玉朗自然也是明白飛燕的意思,目光微微一柔,在飛燕素淨的臉上輕掃了一下,快速收回目光後道:“多謝側妃的好意,就不多叨擾了。”

    說完,便轉身上馬,率領著車隊浩浩蕩盪出了大府郡的王府胡同。

    飛燕回了書房,想了想,寫了書信給驍王,將公主的事情告知於他,然後便飛鴿傳書送往京城,倒是二殿下自然是會醞釀著告知皇后知曉。

    雖然不能親眼看到,但是飛燕也是能大致想到沈后得到消息後,氣得滿頭金釵亂搖的樣子。

    那個樂平,到底是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身為皇帝的兒女,看似尊貴到​​了極致,其實是最不得自由的。看看她那幾個哥哥便知,她雖然是身為女兒,沒有奪嫡之憂,可是又怎麼能肆無忌憚的肆意妄為?

    她還真當自己的丈夫還是那個初涉朝堂的文弱書生,任她擺佈不成?那王玉朗此次來淮南是領了聖命的,分明是來接替驍王的。

    此時的淮南可不是幾年前的禍匪橫行之處了,乃是鹽路暢通,商路興旺的魚米之鄉。這是沈國舅極力爭取而不可得的,卻是被王玉朗不費吹灰之力爭取到了。可見這王家的公子在朝堂上頗有些建樹的。

    可是這樣一個有城府有建樹的男子,真是能肚量寬容到穩戴綠頂,而不折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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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爭霸

第139章

    驍王此次進京面聖倒是異常順遂,皇帝是單獨在南書房召見的二皇子。看過了驍王呈上來的述職折子,連同淮南這兩年的各郡農務與通商的賦稅記賬,滿意地點了點頭。

    “鄧懷柔雖然被滅,然餘孽同黨尚未肅清,故兒臣在各裡郡安排設立民兵,調歸郡縣管轄,同時清查各地的戶籍典簿,杜絕有孤村賊寨窩藏,假以時日,定能徹底剪滅鄧賊,還淮南一方百姓的安寧。”

    霍允又是點了點頭,他這個兒子一向心思縝密,做事沉穩,這淮南的斐然政績,不過再一次印證了這老二的實力罷了。

    “若不是北疆吃緊,朕也是不願你離任淮南的啊!莫說此地還有諸事尚未料理乾淨……好不容易清理乾淨的後院子,卻連坐一坐,賞賞風景,空閒飲一杯清茶的時間都沒有,就算換了朕也是不願啊!”

    霍允嘴上替老二惋惜,可是那一雙豹眼卻是泛著精光緊盯著霍尊霆的神色。

    驍王聞聽了父皇的訓話,連忙開口回道:“大齊天下未穩,兒臣豈敢悠悠坐奇峰,偏居一隅而不替父王分憂?北疆最近異族興起,韃靼族將鄯善國剿滅後勢力大增,最近頻頻出兵試探,大有一舉攻陷邊城之勢。兒臣雖然身在南地,卻是日夜憂思難以成眠,就算父王不下旨意,也打算主動請纓。”

    齊帝聽到這裡,點了點頭,臉上不置可否。

    驍王接著說道:“兒臣前些時日研究北疆的地形,略有些心得。特地帶來一副沙盤,還請父皇過目。”

    齊帝哦了一聲,看了一眼驍王,:“難道老二真的早有打算撇下淮南打好的基業,趕去窮山惡水的北疆不成?”心下有些疑惑,口中說道:“好,我就知道老二乃是我霍家的千里駒,能夠替為父排憂解難。”轉首示意太監將東西呈上來。

    片刻後,四個太監從殿外抬了一副大沙盤進來,放到桌子上。

    這個沙盤足有平常的五六個沙盤大,用粘土仿照北疆的原始地形做出起伏的山川,用白沙鋪成河流,用樹枝和小草做出樹林和草原,又用木頭雕刻出城郭,帳篷來表示蠻族的城池和聚居地,還有許多木刻的騎兵步兵代表各族軍隊的位置和多寡,卻是比齊帝見過的任何一個沙盤都要詳細和精緻。看著沙盤,就算齊帝從未去過北疆,也能一目了然知道大齊在北疆的勢力分佈和各個蠻族的位置和實力。

    齊帝也是個識貨的,知道這絕不是倉促間可以準備好的,沒個二三年是做不出這等精細的,看來老二說的憂心北疆不是隨便說說的。

    待得驍王講解完了之後,霍允沉思了良久,只覺得讓他輾轉反側了許久的關卡在霍尊霆沉穩有力的聲線裡都逐一的化解開來。

    齊帝不由得將目光放在穩立沙盤旁的那個年青英挺的男子身上,心內不由得升起一絲自傲之感。眼前的青年身形和臉部輪廓無不肖似他年輕時的樣子。這是他的兒子,流淌著是他霍允的骨血,這是身為一個父親看到兒子成才時不由自主的欣慰之感。想到這,他站起身來繞過書案,慢慢踱到驍王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愧吾兒也。”

    驍王連忙垂首低頭,霍允不由自主地游移目光望向自己拍到兒子挺闊臂膀上的手,與驍王結實富有彈性的肌膚不同,齊帝的手上已是漸漸生出了皺紋,依稀出現了不規則的斑點,深褐的顏色透出一股迎面而來的腐氣。

    這種老年的暮氣是他每日醒來時都能意識到的。新納的幾個妃嬪,每個都是那樣的婀娜嬌小,皮膚嬌嫩得如同羊奶凝聚一般,讓人忍不住想去咬上幾口,身上散發的嬌豔氣息讓他趴在那溫暖柔軟的身體上便不願起來。

    以前,他還是新野的以一名守將,算計著花銷這家裡不多的錢銀時,便總是能生出這樣的感慨:身為人間最尊崇的帝王,​​世間奇物盡賞,嬌娥盡嘗該是何等的暢快?

    可是如今一朝為帝,卻又發現這帝業來得依然是太遲了……

    若是年輕時,就算夜御五女也不在話下吧?可是現在后宮的三千佳麗都是等著他來雨露均霑,那雨露已然是不多了……每當這時,他便深深的驚恐起來,這人世的繁華,天下的美女他還能享受到幾何?

    每每這種英雄無力時,再望向這眼前年輕力壯正當時的兒子,便是有有種難以抑制的嫉妒之感—​​—竟是沒有趕上他這樣的好時節……

    齊帝嘴角的笑容稍微淡了,這一閃而過的心思是不足為外人所道的,畢竟年華老去,除非是求道昇仙,否則終是無解的。

    他隨口問道:“這沙盤看似精巧得很,朕以前依稀是見過有人使用這樣的沙盤的,當時便是有大開眼界之感……好像是……哦,對了,是在前朝尉遲德將軍的營帳裡,不過,這個倒是比較著尉遲將軍的還要精緻些……”

    驍王心知是瞞不過父皇的,連忙說道:“這沙盤乃是兒臣的側妃尉遲氏依著兒臣繪製的地形圖,幫忙製作的,她向來手巧,又是見過尉遲將軍製作沙盤,加之對機關木工一類的有些靈氣,倒是在父皇面前獻醜了。”

    霍允為自己的眼光獨到而甚為得意,當下便是哈哈大笑道:“竟是她,這倒是也難怪,畢竟是黃千機大師的高徒,製作個沙盤倒是綽綽有餘……看來朕給你指的這個妾室,倒是賢德得很啊!”

    說到這裡,又是話鋒一轉道:“不過……再賢德,也只能是個側妃了,我大齊的堂堂皇子若是娶不得正妻,還要從妾室裡扶正一個出來,簡直就是貽笑大方了!就是那一般的鄉紳,只要不是家道中落,沒了正妻,也是要選個正經人家再另娶續弦的,記住!妻是妻,妾是妾,綱常倫理萬萬不可攪亂!到了哪裡,都沒有從妾室裡挑個扶正充數的道理! ”

    說到這,霍允又是表情一凌:“老二,欲成大事者,需不拘小節。你到底是身為霍家的皇子,莫要盡學了你阿大的鄉野迂腐小家子氣……要學會為了政事而考量後宅的貧寡,納些高門的貴女入府,維繫與望門豪族的情誼,這才是安家平天下的正道。這點上,你可是不如你的大哥啊!”

    這話,驍王句句都是聽懂了。在父皇的眼底看來,阿大與阿媽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確是不切朝堂時宜的迂腐。而太子府宅的那些掛著名分的妻妾也的確個個係出名門,簡直娶盡了大齊的榮寵望族……

    驍王並沒有頂嘴,而是低頭道:“父皇教訓得是,兒臣讓父皇操心了,罪該萬死!”

    驍王走出皇宮,面上除了平日里的沉穩,還隱隱露出一抹輕鬆微笑,這是夙願得償,可以為國報效的喜悅,驍王倒是表現得恰如其分。

    可是出了皇宮上了馬車,驍王的臉便陰沉了下來,實則心裡恨不得一步踏回淮南。

    父皇這次給他的時間很緊,他馬不停蹄地趕回淮南後,幾乎沒有逗留時間,馬上就得帶領幾個得力幹將出發至北疆了。

    父皇也是太過信任他這白手起家的能力了,倒是準備再來一次空手套白狼,讓他兩手空空地奔赴北疆,接手那裡堪比丐幫、繁亂冗雜的軍隊,一點點地掌控樊景的舊部與各個招降的部落。

    只是這次,可是比淮南的差事更加地難辦,就連準備的時間也很是倉促。

    驍王心知這是父皇特意計算過的,不讓自己有時間在淮南佈置什麼後手,好讓朝堂特使接收一個乾乾淨淨沒有自己殘餘勢力掌控的淮南。

    若是從京城直接出發,時間倒是還算富裕,路途上也不至於太過勞累。可是,若不能與燕兒告別,這一別竟不知是何年月能再見。

    北地​​遍地是戰場,身為主帥更沒有攜帶家眷上戰場的道理。所以這次,他是要將飛燕留在淮南的,這樣燕兒就可不用回京少了母后的叨擾……只是這樣一來,竟然是遠隔千山萬水,想一想心內都是萬分不捨,離別在即,怎麼能不趕回淮南,再抱一抱那溫軟如玉的嬌軀呢?

    第二日,齊帝在寢宮收到了密報,驍王離開皇宮後,當夜便出京城返回淮南,在京城裡沒有逗留一日,也未見任何一個朝臣。齊帝看過密報,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又是搖了搖頭。

    他倒是猜出了這老二回去的緣由,雖然略略放心了些,卻又升起了恨鐵不成鋼的嚴父心:“大丈夫竟是這般的兒女情長,叫個小婦迷成這樣!”

    霍允冷下了臉,將目光游移到了一旁的折子上,鄭重地拿了起來……

    單說驍王快馬加鞭,一路不惜馬力和體力,終於日夜兼程,趕回了淮南大府郡。

    這幾日,樂平公主隨了駙馬爺離開驍王府,飛燕每日便是陪著安慶公主釣釣魚,賞賞花,過得很是舒心。只是每到夜間,平日因為驍王不在而感到略有不適的飛燕​​愈加地想念驍王。

    這天晚上,飛燕讀了會兒書,便吩咐寶珠安寢。朦朦朧朧不知睡了多久,突然感到身子一緊,一個滾燙的身體重重地壓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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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6 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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