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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狂上加狂 -【舊時燕飛帝王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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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01:02:33 |只看該作者
第190章

    施展毒計的人表面上是圖害了飛燕腹內已然成形的嬰孩,實則是藉了他的手,讓他自己傷害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這細密的心思何其陰險,若不是深切了解他霍尊霆的人又怎麼會想出這樣的連環計來?

    可是心內再怎麼恨意難平,此時最大的事情便是飛燕母子平安,屋內燕兒忍著疼痛而略顯壓抑的低吟讓驍王的心都揪到了一處,他的女人現在為了保住他們的孩兒,而在房內忍受著比著正常婦人還要加倍的痛楚,可是自己卻只能無力的站在屋外焦灼等待……

    那奸人的計謀倒是有一半如意了,燕兒受苦的確是比他自己身染劇毒還要痛苦著百倍。

    屋內的鐘平用銀針扎在飛燕的小腹上,促使宮縮催產。同時一幫子的侍女婆子俱是將生產的用具準備了妥帖。

    飛燕的冷汗打濕了鬢角,抓著從床榻上垂下的紅菱產繩用力呼吸,對抗著體內翻騰的,幾乎使人昏厥了痛意。

    事已至此,就算是扁鵲再世也是只能束手旁觀,因著中了毒性提前生產,只能依靠著孕婦自己強大的意志力,還有過人的體力才能渡過這道難關。

    這一折騰,足足是到了天色微白,用藥浴蒸泡了二個時辰,又沐浴了五遍的驍王來不及抹去身上的水珠,快步跑進了飛燕的房中。

    還沒有足月的小嬰孩驟然從溫暖的母體來到這個略顯冰冷的異處,也是極其不適,還沒有舒展開的小臉,被羊水泡得皺皺巴巴,咧著小嘴發出細不可聞的啼哭聲,看著都讓人揪心。

    穩婆見驍王急匆匆地進了屋子,抱著嬰孩想叫驍王瞧上一眼,可是驍王卻是連瞟都未瞟一眼,急匆匆地便趕入內室去看飛燕去了。

    此時燕兒剛剛生產完畢,全身如水撈一般癱在了產床之上。

    驍王看著一旁換下來的床褥上的斑斑血跡,再看著飛燕倒在床榻上一動不動的情形,只覺得自己的身體都在微微打顫,他連想都不敢去想,如果燕兒就此離自己而去,那以後的歲月竟是還有什麼可值得留戀的地方?

    就在這時,飛燕微微動了動眼皮,看到了呆愣愣地立在床前的男人,雖然此時因著生產疲倦無力,可是那男人僵直的表情實在是讓人難以忽略,於是微微動了嘴唇問道:“我們的孩兒,是男……還是女?”

    驍王半坐在床前,用自己的臉頰輕觸著飛燕的,感受著她傳遞來的微涼的體溫。

    飛燕本以為驍王是安慰剛剛歷劫的自己,可是從那剛毅的臉頰上傳遞過來的不容錯辨的熱液卻是灼燙得心裡猛地一縮……這位人前一向以城府深沉而著稱的男人竟然留下眼淚?

    男人的身子是靜止不動的,可是臉頰相貼處的濕意卻是愈加濃重,隨著飛燕柔嫩的臉頰直直滾落到了耳廓裡,撥動這細軟的絨毛,微微發癢,卻是讓人從心裡覺得那麼一絲的甘甜。

    就算是渾身已經沒有了一絲氣力,可是此時倆人臉頰相貼傳遞過來的熱度卻足以給人繼續熬度這萬丈紅塵的勇氣,飛燕費力地抬起手,摸著男人粗硬的髮絲,積攢些氣力道:“殿下莫要擔心,我……是不會離殿下而去的……”

    倆人相識相知了這麼久,她怎麼會不知他此時心內積存的疙瘩?他必定是自責自己帶了這邪毒給了她與孩兒,雖然方才自己因著生產折騰了一夜,幾次差點痛得昏厥過去,可是他在屋外所受的煎熬苦楚卻是半點都沒有比自己來得輕減。若是自己真是熬度不過這道關卡……那麼他該是承受了怎麼樣的自責鞭撻?

    方才只是一心想著保住自己腹內的孩兒,卻是沒有想到“萬一”之後,他該是如何,如今這個堂堂大齊的戰神,朝堂之上手腕翻轉間便可以翻雲覆雨的驍王。卻是趴伏在自己的身上,哭得像個還沒有弱冠的少年一般……

    飛燕只覺得自己的眼角也是濕潤一片,又不好在旁邊都是侍女嬤嬤時,點破驍王痛哭的事實,只能柔聲接著道:“快去看看你的孩兒吧,可憐見兒的,雖是嬰孩也是想見見自己父王是何等的英偉了吧?”

    驍王半響才抬起了頭,臉頰上的水漬早已經順勢在錦被上擦淨,臉上也是一貫的冷峻淡然,若不是眼底的紅意未褪,真是察覺不出方才竟是哭過的。

    這時候,穩婆抱過了孩兒,對著飛燕與驍王小心翼翼道:“回殿下,是個……小郡主……”

    誰都知道驍王一直無所出,而這個被休離的側妃之所以能被重新迎回王府,出了拍了皇后的馬屁外,十有八九是因著懷了骨肉的緣故,可惜這側妃的肚皮也不爭氣,竟是早產生下了女嬰。

    方才驍王入內連看都不看一眼,莫不是早在屋外便聽說了生得乃是女孩的事情?

    可是容不得穩婆胡思亂想,驍王的大掌已經接過了那包裹在襁褓裡的嬰孩。只是拿慣了刀劍的大掌驟然接過這麼綿軟的一小團,竟是一時間動作略顯僵硬,只能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去看那皺巴巴的一張小臉。不足月的嬰兒到底是小了些,只看一眼那小小細細的口鼻,就讓人心生憐意,不過可能是到了父王懷裡的緣故,來自父親的體溫熨燙得甚是舒服,倒是止住了貓叫一般的抽泣,乖巧可人得很。

    驍王皺著眉看著那小嬰孩蠕動著的小嘴,再次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揪住了,這綿軟的一小團乃是他與燕兒的至親骨肉,他……是這綿軟一小團的父王了……

    成為父親的事實,再次讓驍王有種恍惚如隔世之感。

    只是這嬰孩出世得太過突然,全然打亂了他這父王的全盤計劃。再過一個時辰,便是王妃入府成禮的時辰了。準備已久的慶禮,在這人心略有惶惶的京城裡是取消不得的。飛燕還有這個迫不及待降臨於世的孩兒必須要有正經的名分。

    總是不能讓自己的孩兒背負著下堂妾所生的名頭。

    待燕兒也瞧過了孩兒,又飲了補充體力的燕窩湯水後,終於昏沉地睡下後。驍王這才走出了屋子,召來了一同前來的魏總管悉心地安排了一番。

    兩個時辰後,特製大紅的花轎抬走了驍王府的尉遲小姐。蓋著紅蓋頭的王妃在驍王的牽引下入了王府,過了諸多的禮儀。每個環節都都是極盡奢華能事。真是讓觀禮的各府貴眷們看得紅了眼睛。

    只是那驍王的臉上卻是沒有半點新郎官的喜氣,一臉的面無表情,偶爾卻是隱含著肅殺之氣。看得一眾文臣武將們也是心內了然。這洞房花燭夜的精髓便是初沾雨露,迷亂風雨,可惜娶的卻是個大腹便便的,豈不是少了些許期待?

    只是任誰也猜不出驍王此時心內的慪氣。如是精心準備的婚禮,卻是因著那奸人的計謀付之東流,此時的燕兒還在尉遲侯府裡靜養,而與自己拜堂的,不過是個身形與飛燕肖似的王府侍女罷了。

    而此時,那行凶的奸人為何人,驍王心內早已經有數。就在這成禮的同時,大理寺早就派人去查抄了王家。

    王玉朗,你好大的狗膽!既然如此,休怪本王拉你全家滿門陪葬!

    在成禮結束後,驍王下了一道密令,派朝中大員率領驍家軍組成的衛隊去淮南將王玉朗押解進京。驍王早就想辦了這位堂堂的大齊駙馬了王玉朗了,從他自北疆回轉開始,最近幾件針對自己的大事都有王玉朗的影子,只是前段時日頭緒太多,一時顧不來,而且他也是想讓王玉朗聽聞失敗後,在驚恐徬徨中度過一段時日。

    但是沒成想,這個昔日里見了驍王也總是誠惶誠恐的文弱書生竟是有這樣的歹毒與膽色。

    王玉朗離開京城時埋下了許多眼線,第一時間便得知驍王得勢的情報。王玉朗坐在椅子上,臉色陰沉如同墨染一般,只覺得一時的算計盡是前功盡棄:這個男人難道真的是天降福星嗎?自己和太子聯手,說動了宿夏的兵馬,原以為萬無一失,定然讓他來得走不得,沒成想中了他的替死之計。聖上和太子,現如今一個身患重疾無法言語,一個遁入空門不理世事,自己卻是再也找不到可以與之抗衡之人了。

    可是……心依然不甘,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從飛燕那裡入手,她是驍王的軟肋,若是出了意外的話,驍王必定沉浸悲痛難以自拔……到時,便是可以利用猛虎片刻的鬆懈,想辦法扭轉乾坤……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想來驍王派來緝拿自己的人馬此刻已經接近淮南了。成者王侯敗者賊。既然走了這一步,早已將生死度之外,卻是不能連累了王家……

    王玉朗沉思了一會,主意拿定,拿起書案上這幾日淮南的事務折子專心地批復起來。

    旬日後,京城派來的欽差和衛隊抵達淮南,闖進駙馬府發現處處縞素,院院揚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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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01:02:42 |只看該作者
第191章

    欽差心裡一沉,疾步趕到後院,只看到一個諾大的靈棚。他宣了淮南的官員和駙馬府的管家問話,原來駙馬王玉朗三日前去湖上游玩,卻是被前梁餘孽襲擊,臉上被砍了兩刀後落水,隨從的護衛管家皆遭了毒手。軍隊趕到時,前梁餘孽都已逃脫,又費了一日功夫才從湖中撈出駙馬的屍首。

    欽差心道好巧,自己剛到淮南,駙馬就被人害了性命。欽差是見過駙馬數次的,命衛隊啟開棺木,自己仔細驗看。棺木中的屍首衣服身形與駙馬相像,但是因為臉面中刀,又在水中泡了幾日,頭部和身體都腫脹起來,卻是再也辨別不出是否是駙馬了。

    當樂平公主獲悉這個消息時,竟是一下子昏厥了過去,醒轉之後,便是哭著要去淮南奔喪,卻被時沈后申斥了一番,代她寫下和離的文書,與王家劃清界限。

    驍王聞聽此言微微冷笑:“他如縮在暗處的老鼠一般,真以為詐死便能逃了一劫了嗎?”

    正是因著王玉朗之前的急功近利,引起了驍王的警覺,他一早便派人暗查了王駙馬這些年的底細,人此番派去的欽差更是仔細盤查了王玉朗的親信隨從,順藤摸瓜查到了不少的線索。倒是細細探查出了王玉朗這一路飛黃騰達的訣竅。此人倒還真不愧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深諳奉迎之熟,更重要的是,他在淮南期間竟是與北疆的白露山有著些許的書信往來……這讓驍王一下子想到了與宣鳴暗中勾結的人便是他。

    而當初太子盤剝軍資竟然也隱隱有他插手的痕跡,當初在朝堂前對峙後,那貪墨的物資便不知去向,如今看來倒是盡被王玉朗以幫助太子湮滅罪證的藉口,自己獨吞了去。

    就算他詐死流亡,卻也身攜巨款,不知又要躲在何處興風作浪。

    驍王不打算養虎為患,明里頒布了王玉朗的罪詔,可是礙著他乃是駙馬身份,總是要給大齊的長公主幾分顏面,不能罪及九族。但是活罪難免,死罪難逃。王家滿門昔日貴眷落得發配充軍的下場在所難免。

    當聖旨下達時,王家一時哀嚎一片。王夫人哭暈在了地上,幾個庶出的子女也是手速無措,哭紅了眼睛。傾巢之下豈有安卵,一時間男子皆被發配充軍,女子則是被沖充入了妓戶成為了官妓。

    王家的滅頂之災驚動了朝野,身為皇親國戚卻難逃如此刑法,群臣暗中猜測受罰的緣由,自然是跟王玉朗先前包庇太子大有干系。

    這再次提醒群臣們,大齊早已經開始改天換地,霍尊霆雖然尚未稱帝,可是威儀已樹,若是有不服著,昔日皇親貴冑的王家便是下場。

    更有那懂得眼色的,開始奮筆疾書,字字泣血上奏,嚴明國不可一日無儲君,懇請皇上考慮儲君,而繼太子之後的儲君人選,非驍王莫屬,希望驍王替父兄分憂,早日成為一國之儲君。

    這樣的奏摺起先只是幾本,過不了日,便有那臣子在前朝眼含熱淚,痛哭流涕地向垂簾的皇后請求冊封太子了。

    沈后坐在珠簾之後,用眼睛微微瞟了一眼自己那老神在在,面無表情看著臣子們吹著鼻涕泡的二兒子,心裡其實也是有氣的。

    都到了這個光景,已然是水到渠成了。換了旁人早就迫不及待地順水推舟了。可是這老二還是一副不動聲色的模樣,竟是不知在等著什麼,當真是她這個生身之母也琢磨不透他。

    下了早朝之後,皇后問詢了飛燕將養的情況後,自然是將話題轉移到了這儲君立位之事上了。

    “你到底是作何打算,如今滿京城子的人心惶惶,宮裡那些個出身不俗的,見天兒來本宮這裡請安,恨不得一時間從本宮這裡探聽了些新鮮的隱情。那些個臣子說得對,國不可一日無君,你還是要顧及些人臣們的心思啊!”

    驍王卻是話鋒一轉道:“父皇近日可是好些了?”

    說到這,皇后的臉色微微轉冷,淡淡地說道:“還是那個樣子,清醒的時候便是牟足了勁兒的罵人,昏沉的時候倒是看著省心些……”

    說到這,沈后也不說話了,她不知道兒子問起霍允的意思是不是暗示著自己應該及早下手除掉他,好讓老二登基更為名正言順一些。

    幾十年的夫妻感情熬度消磨到了今日,其實也是不剩下些什麼了。可是當霍允昏沉睡去了的時候,沈后有時候會情不自禁地坐在龍榻之旁,忍不住用手指一遍遍地勾描這他那粗獷的眉眼,回憶著新野時,二人新婚甜蜜的過往。

    若不是當初也曾有著深切的愛意,她這樣一個富家千金緣何會是下嫁給他這樣一個窮小子?當初的日子的確清苦,可是夫妻二人卻是琴瑟和鳴,那霍允雖然在外面偶有些活絡的心思,可是至始至終從未納妾,這曾經讓沈后甚是滿足。

    有時候沈后回想往事,總是忍不住去想霍允起意造反,卻又有些游移不定的那個夜晚,當他向自己吐露了這大逆不道發的心思後,自己當時卻是略一思量,斬釘截鐵地替夫君拿下了主意:“男兒功名當無悔,莫到白髮話短長!”

    她這話是說給夫君聽的,卻也是自己的心聲,到底是過了太久的苦日子,她渴望自己夫君建功立業,在這亂世裡殺出個不一樣的功名來。

    不然,一想到待她滿頭華髮,卻依然是新野鄉下小吏之婦,便是滿心的不甘願,所以丈夫既然生出了帝王之心,她豈能不滿心歡喜地鼓勵呢?

    然後現在,她貴為普天之下的國母,可以說是以償​​夙願,可是現在她坐在龍榻之旁,看著曾經深愛的丈夫如今卻是親手被自己施藥以至於終日昏睡,心內的滋味卻是千言萬語都是難以言表的。

    以至於她最近總是忍不住在想,若是當初自己出言相勸,現在霍家又該是什麼模樣?也許依然是清貧如洗,但是父子兒女夫妻的情分也是俱在吧……

    反復想得多了,心內的感慨惆悵也俱是增多了。雖然她及時決定,倒戈向了自己的二子,可是真下毒手去害死霍允,心內到底是有些不忍的。

    心裡雖然是這般想的,可是到底是身在權利的漩渦之中,又怎麼能憑藉那軟弱不堪的一縷殘情操縱了理智呢?於是嘴裡慢慢說道:“雖然現在看著無礙,可是若是新主要登基,老的便也該讓讓位了,也許過幾日,皇上的身子骨便是不行了……”

    驍王的目光微微瞇起,看著沈后驟然蒼老的神情,終於慢慢開口道:“母后這幾日雖然勞碌,可是精神確實變得好多了。兒臣之所以遲遲未下決斷,只因為擔心著母后若是不能管理六宮,少了事務繁忙,心內必定更加的惆悵,若是因此而積鬱成疾,便是兒臣的不孝了。現在兒臣擔心的不是父皇的身子骨,而是您的身體,以前兒臣多有不孝,總是以為母后不體諒兒女,出言頂撞,現在每每思及,都是追悔莫及,如今唯有全力補償,讓母后的心情能舒暢些。所以兒臣的決定並不重要,而是母后您可否想過日後是要怎樣的頤養天年?若是還操勞得動,依著兒臣正妃的意思,還是希望母親代為協理六宮……”

    沈后一下子便聽明白了驍王話裡話外的意思。他是懶得做什麼儲君的,若是有所動作就是要直接登基為皇的。可是若是這樣,她勢必要成為太后,交出手裡的六宮之權,由著那飛燕成為一國的新后。

    這權利交接的落差,也的確是讓人難免有些失落之心。老二便是擔心這一點,而遲遲不肯做決斷。

    這內裡的緣由,難免是有疼愛自己媳婦的嫌疑,生怕她這個做婆婆的心緒難平,生出了奪權的心思,給他那寶貝疙瘩一般的媳婦氣受。但是也說明他到底是想到了她這個母親的心思,因而在這飄搖敏感的時機遲遲不肯儘早做決斷。若是換了霍允或者是太子,恐怕是難以顧及到這一點吧?

    沈后的心內不由得一暖。以前她與這個二兒子相處得不夠融洽,其實也是跟倆人的性子太過相似有關。二人都是面冷的,從來都是不屑於主動奉迎討好別人的。

    當初霍尊霆出生便被抱走給端木夫妻撫養,就在母子二人的心內埋下了疙瘩,偏偏霍尊霆重回霍家後,二人都是不肯先低一低頭主動親近的,天長日久便是隔閡逐漸增厚。

    如今,霍尊霆竟是破天荒地說出考慮母親心情的話來,不由得讓沈后的心內一暖,開口道:“這該不會又是飛燕那孩子的意思吧?不然的話你們爺們兒可是想不得這麼細。”

    驍王照實答道:“的確是尉遲氏提醒了兒臣,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沈后用小玉鎚敲打著自己的手指關節,嘆了口氣道:“協理六宮,也要有六宮可管才好。她那樣一個人精兒,將你攏得死死的,到現在府上也沒見半個妾室出來,想必以後這宮裡是難得的清淨了。要我這老骨頭攪和什麼?再說你憋足了勁兒想給那尉遲氏一個體面的。

    卻叫那些個心裡包著壞水的盡是攪和了,想必這心內也是憋著氣兒呢,若是再不能給她個體面的封后大典,想必那臉兒是要臭上了一輩子。本宮可是不會討這個沒趣兒!

    難得她有那個心思,本宮也領了情,只是在這深宮里斗了小半輩子,臨了也沒瞧見爭出個什麼……這深宮裡,本宮住得也是夠了,抬頭總是看著那巴掌大的天,便是想在宮外過完餘下的日子,你若是真有心,便是出些銀子修繕一下行宮,本宮在那住得慣些……以後你哥哥若是能還俗,也讓他去那陪陪本宮吧……”

    聽了這話,驍王便是恭謹地回到:“謹遵母后懿旨。”

    驍王出宮回府時,便是轉到了王妃的院內。飛燕早在成禮之後,便偷偷回轉了王府。

    因著擔心初時,母體還有餘毒,那小公主一直由奶娘奶著。飛燕的那些個珍貴的初乳倒是也沒浪費,盡是“餵”給了百毒不侵的王爺。還美其名曰愛女心切,乃是替女兒試毒。

    飛燕自懷孕以來,那胸前的妙處便是愈加豐盈,產女之後,又是每日腫脹難受的很,所以驍王這幾日盡推了公務,都是及早回府,好行一行那妙不可言的差事。

    只是這一日,他興致勃勃的進來,卻發現有人一早便是搶占了這“妙活”。只見一個粉雕玉砌的小嬰兒,正被自己的愛妃抱在懷內,衣衫半解,嘖嘖作響地品嚐著甘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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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01:02:55 |只看該作者
第192章

    看見驍王進來,飛燕笑著抬頭輕聲道:“寶寶吃得睡著了,殿下切莫大聲說話。”

    她初為人母,卻是不能親自餵養孩兒,如今毒氣盡是散了,終於可以親自哺養福粉白的一團,心內自然是十分激動,當嬰孩的小口緊緊貼附自己時,只覺得那整個心都是要被這嬌小可愛的吸走了。

    小郡主如今早就不是剛剛生產時的皺皮模樣,眉眼都舒展開了,竟跟跟飛燕一個模樣,被驍王賜名“霍玄兒”。燕子的別稱乃是“玄鳥”,有因著依著新野的習俗要起個好養的小名,起名為“玄”有不著之意,背後的深意卻是盼著她一輩子腳踏實地,不再有波折痛楚……

    驍王探頭一看,那玄兒團團的小臉果然是緊貼在愛妃的玉肌之上,小嘴雖然含著時不時吸吮一下,可是瞧著那情形竟是吃著吃著睡著了。

    一旁的奶媽子小心翼翼地接過了小郡主,將她抱了出去。飛燕還未來得及攬住自己的衣襟,高大的男人便是挨了過來,低下頭來要撿女兒的剩餘……飛燕哭笑不得地推開他的俊臉道:“殿下這是要幹什麼?”

    驍王語氣微酸道:“現在本王在愛妃的心內愈加是沒了地位,只顧著小的便是要不管本王了?”

    此時帷幔半放,倒是遮擋住了外面一干侍女婆子的視線,飛燕捧著驍王的俊臉,輕輕地啄吻道:“以後便是有再多小的,殿下也是妾身心內頭等要”哺養”的大嬰孩……”說這話時,飛燕自己都是輕笑出了聲。

    如今大齊上下,敢將堂堂驍王調侃成嬰孩的,恐怕也也只有雅玉王妃能是如此了。驍王乾脆將整個身子都靠在飛燕的身上,嗅聞著她身上淡淡的奶香,一時心內有些心猿意馬。算一算,自從燕兒有了身孕之後,二人的雲雨便是幾乎全無。

    熬度了這麼些時日,總算是完全解禁了。飛燕自從小腹漸漸變鼓時,便每天塗抹著驍王囑咐神醫鐘平特意調配的香乳軟膏,這軟膏乃是選取了南海水獸的皮下香脂搭配溫補的藥草調和而成,塗抹在肌膚上愈加滑嫩,消除尋常婦人生產時會產生的妊娠紋路,所以雖然是剛剛生產完畢,飛燕的玉肌卻是寸寸柔滑,伸手撫摸便是滑膩得有些愛不釋手。

    若是揭開衣衫一眼看過去,哪裡是生產完的婦人?分明便是正值妙齡的香軟可口的少女,引得驍王禁不住想要一親芳澤,怎奈鐘平的忠告在前,為了讓飛燕的身子將養得更好些,一時便要禁止了房中之事。每日的寬慰便是替燕兒紓解下胸前的脹痛,可惜今日這美差也沒撈到,便是一個勁兒將臉湊到了美人的身前,伸出大掌撈了滿手的凝脂細細揉搓,飛燕也是久不沾染雨露,被驍王撩撥得有些面紅耳赤,便是半推半就在軟帳內與他嬉鬧了半響。

    耳磨廝鬢正得趣時,突然聽聞了樂平長公主前來求見驍王。驍王聽了帳外寶珠的低語,眉頭微微一皺,生硬地說道:“不見!”

    飛燕輕輕一推驍王:“長公主如今正是悲切之時,殿下若是不見,恐怕將來是要讓長公主埋怨殿下不近人情的,不如妾身去見了公主,也好開解了她一番。”

    驍王本就不愛這些婆婆媽媽之事,大概也是猜出樂平乃是前來給王家老小求情來到,便是存心避而不見自己的妹妹。聽飛燕這麼一說便點了點頭,但又不放心地開口道:“她若是來哭哭啼啼,便由著她,可若是胡攪蠻纏,愛妃你便直接攆她出府,不必客氣!”

    飛燕笑著一推驍王,便是起身梳妝打扮了一番,換了一身櫻紅色的及地拖尾高腰身束腰羅裙,簡單地挽了個推鬢高髻,插了一支玉釵,也沒有薄施粉黛,便去前廳見樂平了。

    樂平抬眼望向二嫂時,只覺得這生產完的婦人氣色竟是甚好。不但身形沒有半點走樣,膚色也是如同生產前一般。飛燕刻意沒有太過精細打扮,只是維持著禮節上的乾淨整齊,怎奈樂平如今是瞧見誰都覺得比自己來得幸福安逸,見飛燕這般的氣色,更是心內怨氣頓起:“二哥可真是春風得意了,滿天下的好事盡是落到了他的府內,像本宮這般失了丈夫,夫家又蒙難的晦氣星倒是真是不能妨礙了二哥高升的貴氣!”

    這話說得便是怨氣沖天了,任誰聽了也是眉頭一皺,可是飛燕確實微微一笑,波瀾不興道:“說到底,公主也是霍家的長女,您與二殿下乃是一脈同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時自古不變的道理,怎可這般輕薄了自己的大齊長公主身份?”

    樂平心內的怨氣更大了,捏著手裡的羅帕恨恨道:“若真是像王妃所言,為何二哥竟是這般翻臉無情,不顧玉朗的駙馬身份,給他栽贓了這麼多莫不有的罪名,王家滿門皆是發配了邊疆充作了妓戶。這不是分明將我堂堂大齊長公主的臉面狠狠摔在地上嗎?他可是當我是他的親妹妹了?”

    樂平這幾日求見母后,卻被沈后回絕一直不得見面,她也是投告無門,輾轉了一圈才算是拉下了臉面來求驍王,怎麼知道驍王竟也是回絕不見她,一時間心內的委屈憤恨也是無以復加了。

    飛燕看著樂平哭得淚流滿面的模樣,心內微微嘆了口氣,按理說她是該按著驍王的意思,將這哭鬧不止的公主請出府去,可是看著樂平公主的樣子,心內總是不忍,便開口道:“公主只覺得殿下冤枉了駙馬,為何不問殿下為何會如此?小郡主乃是妾身……成禮之後,沒有足月便早產了的,因著頭一晚中了駙馬派出的刺客投放的毒氣才是如此。我現在還真希望駙馬就在眼前,也好仔細問問他,朝堂前的謀劃傾軋,怎麼較量是他們男子的本事,為何卻是將心思動在了後宅之上,一門心思做起了毒害他人骨肉的勾當?”

    樂平聞聽此言,頓時收了聲音,瞪著眼說道:“你切莫血口噴人,以為駙馬不在人世了,便可污衊在他的身上,你早產生子關駙馬爺何事?”

    飛燕聞聽此言,微微抬起了頭,鳳眼微挑道:“若不是心知公主也遭遇過生產不暢的痛楚,當真以為公主乃是無法感同身受其中的痛楚,才出言如此刻薄!公主信不過妾身,難道還不知道你二哥的脾氣秉性嗎?絆倒一個小小的王玉朗,還要拿自己的孩子來說嘴陷害,能想出幹出這勾當該是何等齷齪猥瑣的人品?豈是二殿下大丈夫所為?若不是人贓並獲,取得了切實的證據,便是連殿下都難以相信堂堂世家公子,竟是這等的狠毒心腸!更不要說他暗中勾結前朝餘孽,陰謀顛覆霍家,簡直是不將這乾坤攪亂便誓不罷休的意思!而且……公主難道你真是沒有想過,當初你緣何從馬車上失足落下嗎?”

    這最後一句,正中了樂平公主的痛楚,她聽到這裡,簡直是抑制不住,拍案而起道:“怎麼,難道你還要將這意外也按到了駙馬的身上嗎?”

    飛燕依然是淡定道:“這意外是發生在淮南地界,當時殿下也是鞭長莫及,只是二殿下在淮南的耳目眾多,當初你小產後,府裡曾經偷運出去一具中毒身亡的女屍,卻對外宣稱乃是感染了時疫而暴病身亡。而據王府內的管家所言,公主當初外出時,停靠在外的馬車上也只有那一個橫死的侍女留守,事前有其他侍女看到她曾經偷偷將一壺油倒在隨身的小水囊裡……”

    話點到這里便是不用再多言了,樂平公主多少次夜裡都能再夢見當初從車上滑落那一瞬間的情形,腳下當初滑膩竟是控制不住的……事後,她也曾經跟駙馬言明自己心內的疑慮,可是卻是被駙馬溫言勸慰住了,只說不過是個意外,一時的失足在所難免……而且……

    經飛燕這般提醒,她猛然想起自己的母后也曾經細細詢問了關於那侍女的情形……而且母后再不讓自己跟著駙馬爺回淮南,那態度也是甚是蹊蹺……

    所謂三人成虎,就算樂平被王玉朗的甜言蜜語再三蒙蔽住了心智,可是現在母后的點而不破,再被飛燕這般毫不留情地全然點破,便是心內疑竇頓起,再是無暇憂心王家老小的命運,只是驚疑不定地呆坐在那兒……

    飛燕看著樂平的模樣,心內也是對著沒什麼心眼只一味胡攪蠻餐的公主微微嘆了口氣道:“如今駙馬不顧及自己家人,犯下這等滔天禍事,不但害了公主您,還想要害了二殿下的骨血,試問若是換成了公主您,可會輕饒了這危及江山,一意毒害皇家骨肉之人?”

    那一日,樂平公主出門時,神情都是恍惚不定的。飛燕知道樂平雖然心直口快,平日說話不過腦子,但是到底不是癡傻之輩,至於回去後琢磨出了什麼,便是她自己的造化了。日後若是還是如今日這般在驍王的面前肆無忌憚的說話,依著驍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大齊的長公主勢必在皇家裡的日子不大好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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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霍允久病不出,龍椅不可空懸太久。終於,在驍王府的正妃坐滿月子之後,傳位的聖旨下達,傳位於大齊二皇子霍尊霆。

    這樣的聖意可是說是眾望所歸。新帝的登基大典堪稱盛事,滿京城都為之嘩動。尤其是京城裡的高門貴眷們心內都是不禁有些隱隱的期待。

    驍王府的正妃出身不夠,這乃是眾所周知的事情,那尉遲飛燕在幾年前還是京城裡落敗的前朝遺臣的女眷呢!而且是妾室扶正,雖然的當個驍王府的正妃還勉強稱頭,若是成為一國之母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堂堂大齊,才女佳麗無數,顯赫的世家女裡待字閨中的賢后人選無數,怎麼就輪到那曾經當街販粥的婦人成了一國之后?比較著前朝歷史,也不是有過閒散的王爺因著情勢,出人意料地登基,考量到后位的重要而將原來的不適宜為后的正妻另作冊封,重新選擇皇后的先例。

    是以各個府宅里小姐們也是有些雀躍,暗自期待著新帝重新揀選足夠威儀的皇后。

    新帝登基乃是隆重的大事,皇家禮儀繁瑣,等級森嚴,皇上祭天,接見百官,出遊等的儀仗皆是不同,而登基大典則是皇上禮儀中最隆重的,禮部這些時日全力以赴準備著帝王登基的大典。

    禮部的侍郎早派人將皇帝的儀仗,傘、蓋、靜鞭、金八件、龍鼓等準備完畢。

    可是旨意這時有下達了過來,依著新帝的意思,這登基大典與封后大典卻是要一同進行,這又讓禮部人仰馬翻,叫苦連天。

    為此禮部侍郎親自去見宮中新任的大內總管魏公公,賠著笑臉遞著小話:“魏公公,您也是要幫我想想法子,歷數著前朝,向來都是先登基,然後再擇吉日封后的,哪有這般一同進行的?該是哪裡是主,哪裡是次,都沒個先例依循,該是叫禮部的官員們如何處置安排?都沒了章法可真是愁死了人!”

    曾經的魏總管,如今乃是行走宮中威風凜凜的魏公公只覺得這幾日神清氣爽,他平生的志願便是扶持著主子,盡心竭力成為名垂青史的俠膽忠僕。

    如今他眼見著救自己於危難的主子,一路頗多艱辛,過關斬將終於登上了九五至尊,心內的慰藉與興奮那真是言語都難以表達的。

    如今他掌管的可不再是小小的王府,而是偌大的皇宮,這肩上的擔子雖是重了,可是這樣才愈加顯出了他魏公公的本事不是?

    這幾日雖然忙得是合上眼睡覺,嘴裡還念叨著“猴兒崽子們,都跟我仔細著點”,可那精神卻是愈加的抖擻。聽了禮部侍郎這麼一問,便是得意地一笑:“章大人,那一個“禮”不也是人寫出來的嗎?要說周公制禮,在當時看簡直是周全得不得了,半個字都是更改不得的,可是到了當世,又已經是改變了多少了?

    新帝登基乃是普天同慶的喜事,若是一味斤斤計較著哪裡不符合禮制,那您可真是銅盆大的膽子,盛了滿滿的冰水往新帝那熱滾滾的心腸上澆……”

    聽到魏公公這麼一說,章大人隱約都聽見“滋啦啦”作響的聲音,頓時不勝惶恐,惴惴不安道:“那依著公公看,該是如何是好?”

    魏公公嘆了口氣:“我們新帝當著王爺的時候,那府裡就清靜得很,雅玉王妃那是頂賢淑的女子,可見不是悍婦河東獅吼,而是新帝打心眼裡敬愛著王妃,如今,新帝爺要讓登基大典與封后大典一同進行,其內的深意便是要二人比肩而立,成就一番帝后佳話啊!咱們這些個管事兒的,當時明了聖心,成全了聖上敬愛皇后之心,那些個主次倒是不用太過明顯……這下章大人可是心內有數了?”

    這幾日因著滿京城都在議論著皇帝是否會另外選后。加上雅玉王夫人產下的也不是可以傳承大統的兒子,頗有點傳嫡無力,有失寵的嫌疑。若不是新帝貼身的公公這般指點,那章大人還真是未曾想過新帝對雅玉王妃的寵愛之心竟是到瞭如此這般的地步。

    當下便是恍然大悟,點著頭謝過了魏公公。待得回了禮部,便是將先前製定好了的章程全數推翻,著重潤色了封后大典的流程,新后的鳳袍,也揀選了百名精湛的繡工精心趕製。鳳輦也是請了工匠重新鑲嵌寶石,拉縴金絲裝裱一新。

    可是偏偏還是有人不識相,因著短缺了魏公公的指點,大著膽子來給新帝滾燙的心腸潑冷水來了。

    雖然還未登基,但是驍王依然在龍椅之旁設座開始主理朝政了。

    早朝過半,便是有人大著膽子請奏驍王,這新后人選當慎而又慎。萬萬不得被女色所惑,選出個出身卑賤,不堪鳳儀的女子為后,讓百夷藩國恥笑,朝中的文武寒心……

    因著請奏的乃是位老翰林,文采斐然,引經據典,慷慨激昂,只聽得在場的百官頻頻點頭,愈加覺得新帝在皇后的人選上不大慎重。

    驍王臉色不驚不喜,從案上奏摺中挑了一本,命魏公公交給這位老翰林。

    “卿將這份奏摺念出來,讓文武百官都聽一聽。”驍王說道。

    老翰林不知驍王何意,展開奏摺大聲的念出來。這份奏摺是關於連通京城和淮南的運河的。淮南乃在三季之時乃是稻米之鄉,更因為緊挨伯夷女國,香米名揚天下。民間有“淮南熟,天下足”的諺語。但是淮南和朝廷腹地交通不暢,每年都要耗費大量民力物力,才能將淮南的糧食運出,折算下來每運出一擔糧食,就要損耗三擔糧食。如果開鑿了運河,淮南的糧食就能水路運到腹地和京城了。 。

    老翰林念到這裡,朝臣們紛紛搖頭。這份奏摺卻是想當然了。淮南糧食不易運出,大家豈有不知之理。前朝大樑時,就曾經計劃築路或開鑿運河,但幾經周折都因為徵用民夫過多,耗費錢財太多而放棄了。後來驍王治理淮南雖然開通了商路,連接了老舊的運河,然而一到汛期,河水滿溢,便是不能通船。而這份奏摺裡卻是大膽提出,開鑿新的運河,既可以在汛期起到分流洪水的作用,同時也便於更多的船隻通行,南北更加暢通無阻,

    老翰林繼續念奏摺。下面卻是建議修建很多新的器具,有開鑿船,鐵鑿,鋼尺等,共計六種工具,並詳細說明了工具的製造方法。按奏摺所述,使用新工具後,開鑿運河的速度可提高三倍,而耗費的人力物力只有原來的不足一半。

    老翰林念完,朝臣們一時間竊竊私語,直向寫出這奏摺的工部侍郎尉遲敬賢投去讚許的目光。

    霍尊霆不動聲色的問:“尉遲愛卿,為何你這份奏摺對淮南運河的見地如此通透?”

    尉遲敬賢趕緊出列說道:“臣委實不敢居功,開鑿運河的方位圖紙俱是雅玉王妃在淮南時,親自帶人勘察河道,逐一詳實繪製出來,因著是新近繪製的,內容要比工部先前繪製水道圖還要詳細準確,避免了施工時許多無謂的錯誤,而且每一河段的吃水量也是記錄詳實,需要擴寬加深的地方都逐一標註出了。這樣的圖紙沒有兩年的時間是繪製不出的。而且那些勘探工具,許多是雅玉王妃的獨創,臣當初拿回工部時,同僚們也是嘖嘖稱奇,讚歎不已……”

    其實尉遲敬賢說的前半段倒是實情,飛燕身在淮南時,因為主理船塢事宜,深切感到運河在汛期的不便,便是起了彌補的心思,組織人手勘探,只是後來驍王被調至北疆,才被迫中斷,待得回了京城後,她心內一直掛念這未盡的事宜,才請示了驍王后,將圖紙一併給了身在工部的堂弟,囑託他代為為完成。

    但是那些奇巧的工具,其實都是端木先生的手筆罷了,不過飛燕頂了黃千機高徒的名頭,這般說辭卻是不會惹人質疑的。

    聽了敬賢的話後,驍王的臉色慢慢有些陰沉了:“本王的王妃雖然因著家中逢變而受過些苦楚,然而正因為如此,她深知庶民之苦楚,體味了民間百態,與本王在淮南期間,雅玉王妃盡卸了金釵玉環,青布包頭,粗布衣衫親自出入鹽場改良造鹽器具。更是親自帶人佈置善堂粥棚,熬粥施藥給挨餓受凍的饑民,又是身受皇帝的重托改造戰船,繪製圖紙可以熬度至深夜。

    她雖是女子,卻從不以身居後宅享受錦衣玉食為樂,殫精竭慮替本王分憂,以造福一方百姓之福祉為己任。這般心懷黎民,才華出眾的女子都當不得皇后,那麼本王倒是要問問翰林馬大人,何等的女子才擔當得起鳳儀? ”

    朝中的群臣們也是對驍王寵愛這位妾室扶正的王妃頗有耳聞的。只是先前都未深究,也只當這女子因著容貌出眾才得了驍王的寵愛。

    可是今日朝堂上的這番對峙,可真是一句話點醒了夢中人——方才驍王所言,絕非杜撰,林林總總他們也都是聽說過的,更有荒誕的說辭,說那女子竟然是以前白露山的軍師諸葛先生。雖然不可信,但是有一點是確鑿無疑的,那就是這位雅玉王妃的才幹不下於朝中的任何一位臣子,絕對當得起國君的賢內助。

    而且也不知這王妃是不是注意道了尺度,只專注於水利工程,卻從不過問朝政。竟是讓諫臣也挑不到半點錯處。這樣的得體識度,該是怎樣一個聰慧的女子?能盡得冷面驍王的心思,豈會是個單單以色侍人的妖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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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01:03:27 |只看該作者
穩宮長相守

第194章

    驍王本就是不怒自威者,更何況這言語犀利得更是讓人招架不住,那位直諫的馬大人臉色頓時掛不住了,想要當個名垂青史的忠毅諫臣也是需要一嘴的鐵齒鋼牙,若是在朝堂之上都不能慷慨陳詞,向聖上進言盡書自己的義膽忠肝,怎可能被人牢記得住?

    怎奈這新帝便是沒理都能辯駁出三分的主兒,馬大人一時準備不足,頹敗得灰頭土臉,被驍王冷聲問了五遍:“誰堪當賢后,愛卿可否拉出個名單來?”

    言語雖然勉強算得上和藹,可是那殺氣騰騰的眼神再搭配上了磨牙的模樣,怎麼看都是要依著那名單挨個殺光斬盡的模樣……

    一時間被宮中后位空懸誘惑的群臣們這才猛然想起了以前關於驍王克妾殺妻的傳聞,一時間都是為自家的千金捏持了一把冷汗,各個膽戰心驚地望著下巴抖著鬍鬚的馬大人的嘴唇,生怕他老人家一個頂不住新君的龍威壓迫,說出了自己府內千金的名姓來!

    幸虧尉遲敬賢及時解圍,順勢向驍王請奏了治理運河的事宜,這才讓馬大人得以體面地下了朝堂。也讓群臣們暗地里長長地舒緩了一口氣。

    至此後,再無人妄議皇后的人選。說到底,即將登基的新帝乃是強勢帝王,與講究制衡懷柔的先帝大是不同。這不是個守成謹慎之輩,做事講究雷厲風行,更是心內自有一番主張,不被朝中的群臣撼動,說到底,大齊天下真正的開拓者終於上位了。至於該如何與這新君相處,乃是朝中文武務必要從頭學起的,頭一件便是,新帝的家事切莫張口伸嘴,不然便等著龍威震怒,禍及九族。

    大齊盛華元年,大齊第二任君主伴著旭日東昇,錚錚作響的金鞭之聲,大齊玄武聖帝正式登基,同時冊封雅玉王妃為大齊新一代掌宮皇后,賜號鳳卿。

    不同於以往,觀禮只有文武百官,因為有封后大典,各個府裡的誥命婦人以及后宮裡先帝的嬪妃們俱是在大殿之外觀禮。

    昔日的太子妃也是跪在人群之中,這幾日宮內的動盪,早已經讓這位養尊處優的世家女熬度了最後一點心血,滿臉的憔悴,望著本該自己安享的榮寵便是這樣付之東流,心內的苦澀真是難以言表……

    在封后大典上,皇帝居然親自下了台階,走到了正陽門外,親自攙扶著華冠錦帶的新后下了鳳輦,帝后二人攜手一同踏上九十九層的台階,兩手相攜,一同在金鑾殿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上宣布大赦天下普天同慶。

    那一刻,霍尊霆含笑眼望著自己身旁,頭戴鳳冠,顯得臉蛋愈加可人的女子,只覺得著比肩而立的時刻,竟是似乎上輩子便期盼了許久的了。

    在佳人的巧笑嫣然間,似乎眼前一時有晃過了二人初次相逢的情形,一個身著男裝的清秀麗人,坐騎在馬背之上,一雙鳳眼閃著靈動的秋波,朝著自己抱拳問道:“敢問閣下,前方的驛站該是往哪裡走?”

    就算間隔了經年,可是那第一眼的驚鴻似乎還在眼前,終於與那畫中人相見而讓心內的產生的,如驚濤一般的悸動動始終未曾停歇。

    從此之後,”弓弦馬上劍,傾國頻笑粲”,全力拼得這萬里河山,也不過是為了換得心愛女人的一世平安。

    如今終於可以讓他最心愛的女人,光明正大地站在自己的身側,由此得來的慰藉,竟是勝過權利傾軋獲勝的欣喜。

    當天夜裡,一身紅紗,嬌媚無限的鳳卿皇后被新帝親自抱到了龍床之上,剝掉了衣衫,此時宮燈籠著紅色的透紗,襯得燕兒那一身的肌膚愈加粉紅嬌豔。

    霍尊霆龍袍半解,露出衣襟裡健壯的胸肌,支腿半坐在龍榻之旁,嘴角含笑,那深邃的眉眼卻是被半明半媚的目光映襯得邪氣十足。

    此時再抬眼望去,哪裡還是什麼白晝裡器宇軒昂的大齊帝王,分明是剛剛潛入繡樓,要行那孟浪之事的不羈之徒。

    飛燕也是被霍尊霆那略帶邪氣的笑容弄的心內有種說不出的悸動,便是翻身揚起優美的脖頸,輕笑道:“陛下為何這般看著臣妾?莫不是方才飲那西域葡萄酒,嘴上掛了酒漬不成?”

    霍尊霆望著他的親親皇后,那兩片被紅酒暈染的櫻唇,眼波又是暗沉了幾分,勾起嘴角道:“雖是成禮兩次,可是只有今日牽著燕兒的手一同登上那高台之上,才有種與你是真正成禮之感,不禁想到當初與你初遇時,燕兒那般矜持,朕當時已經是對燕兒一見鍾情,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以後每每想起被燕兒硬著心腸回絕的模樣,便是傷心得睡不著覺,當下便是立下了大志願,若有一日得此女,定當報了當日之仇。可惜初時得了你時,還是千嬌百媚的少女,真是不忍辣手摧花……”

    飛燕聽了這新帝嘴裡的混話是越說越不成體統,那被酒液熏染得微紅的臉兒便是被惱得又紅了幾分:“陛下可是要翻舊賬,可是如今真正得了手,又早已經是生產後的婦人,失了少女的嬌嫩,被陛下嫌棄要行那雷霆手段了?”

    大齊新帝等的就是這個話頭,慢慢地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俊美的臉上愈加邪魅:“可不是就等著燕兒你堪堪禁得起折騰了,才要'狠狠'地報復於你!”

    說著便一把抱起了飛燕,不顧她的小聲驚喊,徑直將她抱到了大殿之旁的水池。還沒走進,便已經聞了那滿池沉香里帶著微甜的酒味,待得到了近處才發現,那偌大的漢白玉池子裡竟然是滿滿醇紅的美酒佳釀。

    霍尊霆便是抱著飛燕,長腿一跨,步入了這酒池之中,看著緊張兮兮緊摟著自己的脖頸不肯撒手的佳人,嘿嘿地壞笑了一番後才道:“當日對你之言,豈有不兌現的道理?燕兒可是還記得我當時對你說了什麼?”

    飛燕起先是迷惑地眨了眨鳳眼,猛然回想起若干年前,喬裝打扮成紈絝子弟的陛下當時說了哪些流氓混賬之言,那紅色一直未退的臉,乾脆徹底紅得如新熟的粉桃了。

    “你……還真要……”

    霍尊霆早已經是急不可耐,先低下頭去啄吻這飛燕沾染的酒液的櫻唇粉腮,猶如入了羊圈圍堵住一頭最最肥美的小羊羔,露著泛著寒光的尖牙道:“今日定當兌現當日的承諾,親自品啄燕兒香肌上每一寸佳釀,用朕的舌尖感受燕兒的賽雪嫩滑,讓你明白什麼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這位一貫正經的大齊二皇子的手段,女諸葛飛燕是一早便領教的,但是如今入了這酒池,又是被他勾起了當初兩人不太愉快的前塵,竟是被激得渾身微微戰栗,彷若又回到了當初第一次相遇時,自己被他一路百般調戲的情形。加上生產後一直未及同房,那種說不出的戰栗竟是激得酒池里紅波蕩漾,掀起朵朵飛濺的浪花……

    一時間,深宮內殿的水池處傳來陣陣讓人臉紅心跳的聲響……

    被肆無忌憚地反復品嚐享用,飛燕直覺得自己的整個身子都是酥麻了。

    到了最後是怎麼又回到寢宮裡的全然是不知了……隱約中,飄飄搖搖,再一睜開眼兒,已然是陽光燦爛,滿眼都是白楊樹在微風裡微微發抖,打出嘩嘩的聲響……

    “小姐,莫要再貪睡了,一會若是耽誤了時辰,來不及投宿便糟糕了。”飛燕微微眨了眨眼,突然發現自己竟是躺在一張吊在樹林裡的牛皮吊床上,而一旁正催促自己趕路的,卻是自己以前的侍女鴛鴦。

    她……這是來到了哪裡了?

    許是見了她皺眉,鴛鴦擔心地連忙問道:“怎麼?小姐您又是覺得不舒服了?可是哪裡又痛了?不要嫌棄奴婢多嘴,一早便催促著小姐您快些尋訪名醫診治,就是不肯,非要等著白露山上的糧草備齊了。又是趕著下山籌備生鐵武器之事,才肯順便來就醫一下,可是現在那位好不容易尋訪到的名醫又雲游去了別處,一時間尋找起來甚是麻煩,這可如何是好……”

    鴛鴦因著是從小便伺候她的,說起話來也有些熟稔的不客氣,想到小姐平日里頭風一犯,便身子不爽利的樣子,就是一陣揪心,嘴裡的絮叨也愈加多了起來。

    就在這時,侍衛已經將馬牽了過來,等待著她上馬繼續趕路。可是飛燕卻是慣性地回頭轉望,看著遠方的官道上來了幾匹奔馳的駿馬,為首的那一位,濃眉朗目,身子微微有些消瘦,高挺的鼻子下是兩道修剪整齊的八字鬍鬚……

    當他的馬匹還未奔馳道眼前時,那一雙鷹一般的俊目便目不轉睛地望向了飛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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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01:03:43 |只看該作者
第195章

    待得走到了近前,因著方才是睡得深沉,驟然起床還有些頭重腳輕,腳下一個沒有踩穩,差一點滑下路旁的斜坡。

    那騎馬而來的男人眼疾手快,偏身下馬,準備扶住她,可是一旁的鴛鴦手腳更快,不但扶住了小姐,還恰好站在了她的身前,免了被登徒子輕薄。

    飛燕敏銳地察覺到來者那一雙輪廓有些過於分明的眼內閃過了一抹失望之色,看得她都是有些心疼,便想開口勸慰他一下,哪成想,自己張開嘴來時,說的卻是:“敢問閣下,可知龍嶺驛站該是往哪裡走?”

    男子聽了她溫婉得與渾身的男裝渾然不搭的嗓音,微微一笑,開口說道:“在下正好也是要到龍嶺驛站,正好與小兄弟你一路同行……”

    接下來的一路,那個看似應該沉默寡言的男人,似乎無視於鴛鴦的白眼,緊緊一路隨行,還總是無話找話一般與她見縫插針的攀談。

    也許是目光太過熱切了,也許是舉止間露出了些許的急切,惹得鴛鴦再也忍耐不住,偷偷地跟飛燕講說,其實這世間還有些男子專喜男色,那個八撇胡許就是個喜獵男色的。還望小姐多加了小心,尋個藉口不動聲色地擺脫了這登徒子。

    飛燕心內感慨忠僕鴛鴦真是辨識登徒子的好手,可是卻是只能任由自己不受控制地啞然失笑,手指輕輕地點了一下鴛鴦的腦袋:“你呀,卻是跟誰人學得這些亂七八糟的心腸。那位相公或許只是急公好義,再說我這扮相哪裡有半分男子氣概,竟是引得旁人垂涎?”

    鴛鴦撇了撇嘴:“小姐膚白眉眼輕靈,這般做派可是真像個斯文俊秀的書生,難道小姐不曾留意那公子的眼神可真是像前世今生都未嚐過鮮肉一般……”

    眼看著日頭漸漸落到了樹梢間,飛燕鴛鴦一行人來到了龍嶺驛站。龍嶺驛站是方圓數百里內一等一的大驛站,前後五進院子,中間分成數十個獨立的院落。飛燕等三人下了馬,將馬匹交給驛丁,飛燕尋了間小院落,回身對八撇胡道:“多謝兄台一路陪護。我們主僕這便進去休息了。”

    那公子目光閃動,笑著道:“在下初到北疆,看小兄弟也不是本地之人。大齊何等遼闊,你我偏偏在此異地相逢,這便是天大的緣分。明日在下做東,和小兄弟一起遊覽下周邊的風景,卻是如何?”

    鴛鴦眼一瞪: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剛要開口訓斥,飛燕知道鴛鴦的性格,連忙開口道:“謝謝兄台美意。行了一日,卻是疲倦得很,只有辜負兄台的好意了。”

    八撇胡聞言,灑脫的一笑,轉身進了另一院落。

    飛燕確實覺得有些乏累,簡單梳洗後,要了些飯菜,吃過後便歇息了。

    第二日,飛燕起來不久,院門處傳來敲門聲。鴛鴦打開門,看見那公子站在外面,手中提著一壇酒。鴛鴦有些厭惡地看著他,問道:“你有何事?”

    鴛鴦院門開得很小,站在門前,幾乎將門堵死了。可是那公子身子一側,扭了一扭,便從鴛鴦和大門間的縫隙裡一臉泰然地硬闖了進來。鴛鴦使勁地睜大了眼,有些不相信這麼大的一個人,居然能從這麼小的縫隙中​​進來。

    門外的兩個扮成僕役的侍衛想要去攔截,怎奈身形未動就被那公子的侍衛止住了。

    這一路走來,那公子雖然有些癡纏,卻是以禮相待,因著飛燕不欲在大齊管轄境內惹人注意,是以也是不好硬來擺脫這一味示好的公子。可是此刻倒是有些撕破臉的意味。

    飛燕有些哭笑不得,心道;這胡攪蠻纏的功夫倒是今年之前便是爐火純青了……可是嘴裡卻是羞惱著說:“端木公子,你緣何這般胡攪蠻纏些,當知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我早應該各自趕路了。”

    可是他卻走到飛燕面前,無謂地笑道:“在下對小兄弟一見如故。既然小兄弟無心遊玩,想要與我告辭,也該是飲下這訣別的美酒,才不辜負你我相識一場。”說著,拍了拍手中的酒壇。

    飛燕自然不願,幾番推脫,那端木公子卻是纏上了飛燕,在身旁橫刀立馬的侍衛的陪襯下,尋了兩個酒杯,坐下來自斟自飲。

    飛燕想起了自己當時的心境,這人初看去一臉威嚴,怎知性格居然如此無賴。

    飛燕不願他繼續胡鬧,想著尋些機會將他灌醉就是,便也坐了下來:“這樣喝卻是無趣,不如行些酒令。”

    行酒令和沙場用計有想通之處,都需要揣摩對手的心態和舉動。飛燕自襯應該頗有勝算。果然,飛燕勝多輸少。怎奈這個八撇胡卻是千杯不醉,比白露山上的一干軍旅還有量,喝了越多卻是眼睛越亮。

    飛燕雖然喝得少,但也有些頭暈目眩,心中清楚出手卻是不利落起來,慢慢地打成了平手。酒喝得愈多,飛燕愈發好勝起來,結果反倒是輸多勝少,最後終於不勝酒力,醉倒在一邊。

    鴛鴦越看越急,上來便要趕八撇胡離開。可是那端木公子卻是徑直過去,一把抱起了酒醉的飛燕想要擄掠了她離開。

    這時砰的一聲,院門被一掌劈開,樊景怒氣沖沖地衝了進來。

    樊景追了一夜,早上才趕到驛站,結果聽到有個男人進了飛燕的院子,心中是怒火直衝,急忙衝了進來。

    他看到飛燕已經趴倒在一旁,只道面前這人識破了飛燕的偽裝,準備圖謀不軌,心中發恨,大喝了一聲,衝上來就是一拳。

    端木公子起身閃過,也不問話,便和樊景對打起來。

    兩人打了一陣,飛燕嚶嚀一聲,將頭抬起起來。端木公子聽到飛燕的聲音,身子一滯,準頭望去。樊景抓住機會一掌拍在八撇胡的肩上,將他打得後退幾步。

    飛燕見端木被打,心中焦急,可是自己卻是被樊景一把抱起,翻身上馬,她睜開眼,看著被端木公子吐出了一口鮮血,心內頓時一急,啊了一聲,忽地坐了起來。抬眼看看四周,滿眼的龍鳳呈祥,紅紗錦幔……而那個夢中吐血的男人正睜開睡眼,起身問道:“燕兒怎麼了,做惡夢了?”

    飛燕眨了眨眼,才知剛才是南柯一夢,夢見了自己和陛下初次相見的情景,便是漸漸放鬆了全身,慢慢道:“方才夢見了與你初見的情形……”

    霍尊霆聞言一挑眉毛,心內倒是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許是倆人睡前胡鬧時的話語,勾起了飛燕的念想,夢見了當時的情形,可是既然夢見的是初次相見,怎麼跟見了鬼似的嚇得驚醒了?他的燕兒真是該好好討打一頓屁股了。

    飛燕將臉兒偎依在了驍王的懷裡,突然問道:“當時陛下拼命地灌醉臣妾,是準備如何行事?”

    霍尊霆聞言,一挑眉毛,過了半響才輕笑道:“燕兒可是想聽實話?”

    將飛燕點頭後,他才慢條斯理地說道:“當時驚見畫中之人驟然出現在了眼前,卻是男裝打扮,心內又驚又喜,卻是生怕一時顛鸞倒鳳錯認了女兒身,便是在驛站抽空上屋簷,不小心看到了……男裝麗人正在沐浴,那一身的滑膩真是驚為天人,可是到底離得遠,生怕看錯了,便想我的燕兒灌醉,再抱到床榻上好好辨識一番……”

    話還沒說完,只聽龍帳內一聲低喊:“啊,燕兒出手這般狠毒,當真是要朕再吐一口熱血?”

    可惜還未來得及喊一聲護駕,那昔日的白露山女魔頭已經將大齊新帝按在被窩裡徹底法辦了……

    一室描金​​的紅燭還在燃燒,在激情的低語裡不停跳躍閃動……

    新帝登基後,便迎來了大齊的開元盛世,五年間,國富而民強,四海朝貢無不心悅誠服。

    而那京城更是繁華富庶以及,藩國國君、使臣、客商、僧侶等紛至沓而來,都是來感受著“小邑猶藏萬家室,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的盛景。

    尤其是京城中若是迎來的重要節日,更是熱鬧非凡。

    再過兩日便是啟元節,這乃是向神農氏祈求風調雨順的節日,另外也是為孩童們祈求平安的佳節。這日家家戶戶都會扎上一個稻草人,給它穿上衣服戴上帽子,讓自己家裡未滿十六的孩子用木頭高高舉起。巡街游玩。

    飛燕在后宮中,突然有些想念以前啟元節的日子,那時自己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小丫頭,最喜歡在父親的陪伴下,坐在靠街的酒樓上,一邊吃著美食一邊低頭看街上的人們扛著各種稻草人。而小公主現在已經是快五歲了,因著經常聽母后講著民間的故事,對這啟元節也是一臉嚮往,於是一番軟磨硬泡,霍尊霆到底不是個嚴父,不忍心看這小玄兒難過失望的樣子,恩准了她到民間過啟元節。

    啟元節當日,飛燕在一眾身著便服的御林軍的保護下,帶著幾個侍女,和自己五歲的小公主來到京城著名的飛鶴軒。

    小公主梳著兩個渾圓的丸子頭,手裡舉著一支精緻的稻草人,在雅間裡興奮地跑來跑去。

    照著自己兒時的樣子,飛燕點了滿滿一大桌菜,和小公主一邊嬉戲著一邊吃著雖然不夠精細卻別有一番風味的美食,一邊看著街上人來人往,品評著誰家的稻草人扎得漂亮,誰家的稻草人穿得好看。

    目光掃動間,飛燕身子突然一僵。在燈火闌珊處,她看見了一張熟識的面孔。一個相貌柔美氣質婉約,望去猶如墜入紅塵的仙子一樣的男子。這個男子曾經軟禁過自己,刺傷過驍王,即使現在,每次想起她都會不由自主地產生一陣心悸,此時竟是驟然出現在了人群中,只是……他身邊的那個眉眼嬌媚的少女… …為何也那般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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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01:03:55 |只看該作者
第196章

    飛燕一把將身邊的小公主牢牢抱住,眼睛眨也不眨地望向那手裡也舉了個稻草人,興致勃勃拉著那仙人一般的男子疾步前行的少女。小公主有些不明所以,抬起頭奇怪地看著母親,柔柔地喊了一句母后,可是母后卻依然是愣愣的,眼望著窗外。

    若是按照時間推算,那小安慶如今也合該是快要十六歲的少女了。而且……那眉眼俱是與沈后肖似,尤其是開心咧嘴微笑時的模樣也是與小時一個模樣…

    當下飛燕便猛一轉頭,叫來護衛她出宮的衛青,可是再望向人群時,卻再也看不到那晉王與安慶的身影。

    衛青聽了飛燕的描述後。臉色緊繃地連忙命人守住各個城門口,同時命人微服也擠進人群尋找可疑的人等。

    而飛燕也趕緊帶著小公主回轉了皇宮。

    因為啟元節,皇帝霍尊霆需要到天壇祭祀五穀糧神,一身的禮服還未及換下,便看到自己的皇后帶著女兒回了寢宮。

    當聽飛燕言及似乎看見晉王帶著一個與安慶肖似的少女時,不由得表情一愣。

    就在前年,先皇霍允與久病從纏身的皇太后竟是不到一個時辰先後殯天。讓朝中眾人不禁感慨先帝與太后夫妻情深,竟然是不離不棄,不能同生但求同穴。

    可知曉內情的人,確實不禁脖頸冒著絲絲涼意。被沈后那樣的女人深愛著,成就了前半生的霍允,也斷送了霍允後半生,也不知是幸與不幸了。

    這個新野的婦人注定成了大齊開國的傳奇,她的功過自然是由後人評說。

    不過太后在臨嚥下最後一口氣時,依然放心不下的便是那下落不明的安慶。能將安慶平安找回也算是了卻了母后最後一樁心願了。可是幾年過去了,前去各處打探晉王下落的人馬都無功而返,本以為再也找尋不到,沒想到他竟是如此大膽,竟是明目張膽地帶著安慶來了京城之地!

    霍尊霆冷笑了一聲,他知道這次務必要將晉王擒住,救回自己的妹妹安慶。

    小玄兒因著在遊街的興頭上被母后匆匆帶回了宮中,心內有些委屈,便是撅起小嘴,有些發蔫地靠在母后的懷中。

    飛燕半靠在厚綢提花軟榻上,抱著她的小玄兒,伸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軟軟的頭髮,心內卻是頗有些感慨。不為人母不知其責任厚重。若是她的愛女也如安慶一般幼年被賊人擄走,想必她也是會如同沈太后一般,肝腸寸斷,便是窮極一生也要尋回愛女的。

    想想先帝廣納美人,沈太后也是一忍再忍,可是霍允宣布安慶夭折,才是斬斷了夫妻情分那最無情的一刀。

    此後沈太后倒戈於霍尊霆,也是因著顧念著她能替自己尋回愛女。想起沈太后臨終前死死握住她與霍尊霆的手,嘴裡猶自喊著安慶的名字,飛燕便是覺得一陣的戰栗,手腕處也是隱隱作痛,似乎覺得那乾枯褶皺的手還在緊緊地抓握著自己。

    飛燕長嘆一聲,但願自己方才不是眼花看錯,惟願安慶這幾年沒有受太多的苦楚,也算是讓沈太后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只是……那宣鳴在沉寂了幾年之後為何又來到京城……他究竟安了什麼打算?

    其實此時來京城其實並非晉王宣鳴所願,實在是因為那萱草非要嚷嚷著來京城看一看啟元節的熱鬧,這才臨時起意,從臨縣繞道於此。

    邱天看著拉著宣鳴的手,巧笑嫣然的女孩,心內又是一陣的鬱氣。當初晉王居然為了一個小侍女的性命而遠奔西域求取解毒之法,就已經夠讓人有些難以置信了。可是誰承想,隨著這萱草越長越大,晉王望向那少女的眼神也是漸漸曖昧了起來……

    依著那萱草的姿色,做個替晉王暖床的侍妾倒是勉強襯得上,可是若是讓晉王沉迷於女色就有妖孽惑主了,如今這晉王竟是為了博得臭丫頭的歡心而以身涉險,當真是讓邱天頗為不爽。

    宣鳴因著尋到了前朝寶藏的緣故,雖然當初有近半捨棄做了誘餌,拿走的那部分也夠宣鳴過著不遜於宮中的闊綽生活。雖然這幾年在西域度過,可是他老早就派人匿名在京城置辦了院落,甚至正經弄了個戶籍,對外宣稱乃是經常關外經商的商賈,就算常年不歸也無人起疑。

    莊院裡的管事的老僕嬤嬤以前從宮中出來的老人,俱是對宣鳴忠心耿耿,而幾名年輕的粗使的僕役侍女也皆是老實不多言之輩,只知道老爺是從關外經商歸來,並沒有什麼疑心。此番家主終於得以歸京,自然是打掃了莊院,準備好房間為主子接風洗塵。

    因著常年在西域荒涼之地生活,一時回轉了京城讓萱草覺得異常興奮。方才在遊街時跑得急了,因為常年積毒而變得羸弱的身子便有些經受不住,下了馬車,竟是支撐不起身子,被晉王攬在懷中,親自抱了下來。

    一個婢女卻被主子抱入府內,這樣的規矩是滿京城都少見的。府宅里的老僕不知萱草的底細,只當是晉王的紅顏,可邱天卻是看得眼眶欲裂,直覺這萱草才長了這幾年,愈加的妖姬媚主了。如今晉王對她的寵愛真是愈加的無狀了,這麼下去……該是如何是好?

    一旁兩個年輕的侍女也是看的微微有些眼熱。

    三天前老爺歸來時,新進府三個月的她們才得以見了家主的廬山真面目。竟是這般俊美之人,不過他倒是個難得的好主子,對待身旁的侍女萱草竟然是寵愛有加。

    那萱草明明是剛從關外回來,可是滿身的衣服卻是在這一年京城裡最時興的樣子。而且這萱草也是太沒有做下人的本分了,看著那平日里起居飲食的做派,竟是一般府宅里的千金小姐還講究。她睡的床榻鋪排的竟然是上好的水蠶絲的被褥,聽說睡一般的粗布床榻,她的皮膚就會磨得起紅痕……平日里吃的也是與老爺一起特供的,另外每日晨起,都是要在床榻上發呆一會,才懶洋洋地起來,她們還要給同是侍女的萱草準備著羊奶調和著玫瑰油的淨面之水。聽說是在關外養成的習慣,因著受了北地的風錯,因著怕皮膚乾裂,特意尋了這個滋補柔膚的方子……

    乖乖,就算是大宅子裡得寵的通房丫頭也沒有這般如同宮中貴女一般的排場啊!可見,她們府上的老爺可真是頂好的主子。這不禁讓倆個侍女也生下了雄心壯志,也要這樣在主子跟前出人頭地!

    不過萱草卻不知自己招人腹誹,她是在晉王身邊長大的,加上這幾年一同溫泡藥浴時,晉王替她運功療傷,所以對男女之大防不甚敏感。被晉王這般親暱地抱在懷中,也是自自然然地將有些蒼白的小臉靠在了宣鳴的懷中,靜聽著他的心跳。

    只是最近萱草覺得自己的身子又有了一些不適,每次被主子抱在懷中,或者是坐在他身旁,仰著頭看著俊美如仙人一般的主子也在低頭,鳳眼含著意味不明的微光望著她時,便是會覺得一陣的臉色潮紅,心跳悸動。

    她疑心這是餘毒未清,便徑直跟晉王描述了自己的症狀,可是晉王聽了,卻是嘴角噙起一抹微笑,伸手輕輕地撥開她頰邊一縷頑皮的碎髮,當冰涼的指尖似有似無地劃過腮邊時,萱草只覺得那心跳得愈加厲害了,可是主子見她毒症發作,卻是依然含笑不語,只是慢慢低下頭,在她的唇上輕印了一吻,那綿軟的碰觸竟是讓她小聲的驚叫了一聲,然後便抿著嘴傻傻地看著晉王……

    可是安頓在府宅里沒過多久,便聽到外面的嘈雜的人語聲,老管家開了小門探頭望去,只見官兵們在里長的引領下正挨家挨戶地盤問人口。

    聽出門看熱鬧的街坊說,京城的幾個大門都封堵了,許多進京開熱鬧的人一時出不了城,可是滿京城的客棧都已經是客滿了,許多人都是買了被褥打算在街旁的樹下過夜呢。

    老管家聽完了,便趕在官兵到來之前,向晉王匯報了屋外的情形。

    宣鳴聽了很是鎮定,只是命萱草打開了自己隨身攜帶的小箱,從裡面取出了幾濃黑的鬍鬚,照著銅鏡粘在了下巴上,然後換了一身深色的長袍,戴上了帽子,看上去倒是個穩重儒雅的中年人。

    當官兵上門來時,看到戶主宣鳴,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畫像,倒是沒有起疑。畢竟上峰的命令是此次重點盤查客棧馬店,外來的入京人口。可是這一戶劉姓人家卻是已經在京城定居了五年有餘,戶籍上記錄得明白,里長也是擔保著這一戶乃是常住人口,便毫不起疑,轉身離去了。

    待得官兵先行離去,管家將事先準備好的銀袋塞進了里長的手裡,常年吃喝著這一家的好處,里長早就是心照不宣,一抱拳便收好銀子轉身出了府門去了。

    可是方才站在官兵之旁的邱天卻是一臉的驚疑不定,方才因著他所站的位置的緣故,將那領頭官兵手裡拿著的畫像看得分明,除了一張是晉王之外,另外一張畫得惟妙惟肖的卻是個妙齡的少女,眉眼臉型無一不是此刻站在人群之後被遮掩住了身形的萱草……

    邱天的心內不禁一翻,這女娃究竟是何來歷,為何會惹得齊朝繪出如此肖似的畫像,挨家挨戶地搜尋著她?

    聯想到了五年前邊關張貼的糧官尋女的告示,邱天心內再次肯定,這少女的來歷大不尋常!可是這一次,他卻是不再打算告知給已經被這女子迷得有些失了理智的晉王,他決定替主子做一次主,伺機讓這女子永遠遠離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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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01:04:07 |只看該作者
第197章 歸宮

    其實宣鳴此次歸京是帶著一絲悵然不甘的。他心內及極是痛恨霍家,可是一夕之間,霍允與沈后這兩個心內最最痛恨之人卻是雙雙歸西,竟是將滿腔仇恨都無處寄託。踏入許久不曾來到了京城之地,他立在京郊給那一座沒有立下碑文的墳墓前,久久不語。

    如今害了她的仇人已經雙雙殞命,而墳上的青草如舊,並沒有絲毫的改變。宣鳴試著回想她的容顏,卻竟是感覺心內的模樣已經模糊不堪了。

    當初雖然心動,可是她留給他的其實更多的是不堪與遺憾,那種放手後竟是造就了悲劇的激痛才是最叫人難以釋懷的。

    當初他敗走西域,除了給萱草療傷外,還有積攢氣力,捲土重來之意。他在西域經營頗久,被幾位西域小國的國王引為座上賓。更是利用幾年的功夫,將財富翻加了幾倍有餘。

    本以為此番回來可以與那霍家再做較量。

    可是重新回到他成長的地方,卻發現這裡竟是已經有了超越以往的繁華。現在齊朝大治,而庶民百姓心中關於前朝的印像也已經清淡得幾不可見。就算清冷如宣鳴,心內也是有一絲的悵然若失。

    所謂大治,乃是戰勝於朝廷。現在的齊朝國富兵強,四海皆來朝貢,豈是一般的邊關叛亂所能撼動?

    霍尊霆比較那個開國的齊帝可是更有些治國之材……可惜卻是他宣鳴此生的勁敵。就算沒有國仇家恨,也是讓他生出與霍尊霆一較高低的心思。

    不過京城已經不是久留之地,宣鳴知道該是離開這里之時。

    此時京城已經戒嚴了足有三日。被困在京城裡的民眾也是人心惶惶,一時間不知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宣鳴雖不確定這次封城是否是自己和萱草引起的,不過小心無大過,當下就打定主意一旦四門解禁,就帶著萱草離開京城。

    因為啟元節,許多富家公子和商人來到京城觀賞節日售賣貨物,外來人口雲集,卻是無法封禁太長時間。三日後,京城內都查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安慶,京城四門校尉請示了聖命後,終於打開四門,准許百姓出入。但是即使如此,四門也是加派了許多兵士,逐個檢查出入之人。

    宣鳴派了幾個人出城,發現城門處戒備森嚴,出城的人排成了長龍,士兵檢查得分外認真。

    當下決定讓萱草等人先出了京城,而自己則伺機從另一門出行,在京外的農莊里匯合。

    因著擔心齊朝的暗探暗中查訪記下了自己身邊人的模樣,所以無論是萱草還是邱天都是喬裝打扮了一番。

    宣鳴讓邱天護送這萱草從北門出發,而他則安排了人手在西門製造騷亂,伺機而動,再出京城。

    邱天自然知道宣王這般安排之意,乃是擔心若是發生變故,不要累及了萱草。可就是因著晉王這般忘我的維護那個小丫頭片子,更是讓邱天心內的疑慮更甚。

    他知道,只有及時讓這來歷不明的女子遠離晉王,才是最好的選擇。

    在北門時,萱草穿了一身粗布帶補丁的衣褲,嫩白的小臉被塗抹了些許鍋灰,只有那一雙大眼還黑白分明,活脫便是要飯的流浪兒。

    而邱天則扮作中年的商旅,不急不緩地走在萱草的身後。

    萱草先走過城門時,負責搜查了官兵眉頭緊皺,直捂自己的嘴巴。說實在的,萱草也是明白這些個壯漢們的感受。今早晉王將這件在腐肉魚腸水里浸泡又晾乾的衣服拿來給她穿時,她也是這般驚恐萬狀,寧死不屈。

    晉王便是半開玩笑地誘惑著她:“最近這京城裡的皇帝可是在滿街的抓秀女入宮呢!只要是模樣好看的,不問緣由便會被拉上馬車運到宮裡,洗駁得淨了,便是要服侍那狗皇帝,萱草你如今也出落長大,若是被抓進了宮,可是與我再不能相見了……”

    這樣的玩笑話,卻是被萱草當了真。她當年在白露山上差點被個莽漢拖出醫帳去做了童養媳,心內難免是落了些陰霾。此時一聽宣王這般說,也覺得這大齊的皇帝一定如同當日那白露山的壯漢一般,十分的短缺著媳婦。

    趨利避害地掂量了一下,便是猛一咬銀牙,接過那臭不可聞的衣衫,卻是忍不住嘔了起來。最後晉王給她嗅聞了暫時封閉嗅覺的藥丸,這才勉強穿上。

    因著萱草打扮得如同小子,加上這一身異香撲鼻,那幾個檢查的兵卒都是經受不住了,紛紛揮著手示意她趕緊出城。

    萱草趕緊低著頭準備出走車門,可是身後排著長隊的人群也不知怎麼了,突然往前湧動,一下子便將她撞倒在地,因著摔得極痛,萱草忍不住“啊呀”叫出了來。那綿軟脆亮的聲音,引得在一旁站立的肖青一皺眉。便是循聲望過去,只見一個細瘦的小乞丐爬臥在地上,雖然是一聲少年的裝扮,可是聽那聲音分明就是個妙齡少女。

    此番排查的重點便是女子,聖上將這重托交付與他,豈能糊弄了事。辜負了聖上的重托?

    想到這,肖青走上前去,忍著陣陣惡臭之味,蹲下身子,仔細審視著這小乞兒的模樣,又命身旁的侍衛拿來汗巾子去擦拭小乞兒的髒臉兒……

    萱草左躲右閃,慌亂地回頭想要找尋邱天,卻發現城門那卻是不見了邱天的蹤影。

    就在這時,肖青已經擦拭乾淨了她的小臉,只定睛這麼一看,頓時驚喜萬分,這個臟穢不堪的小乞丐,竟然活脫是當年的安慶小公主的模樣!

    肖青看吧,連忙向後側身幾步,一雙利眼飛快地審視著四周的情形,可是竟是找尋不到與小公主同行之人。

    這城門口人多眼雜,實在不是多言之處,肖青趕緊叫來在城門口負責查看女眷的幾位宮裡出來的嬤嬤,攙扶著萱草上了一旁的馬車,然後便是門口的一對御林軍護衛著馬車,朝著宮門的方向徑直而去了。

    直到這時,躲在一旁茶攤的邱天才站了出來,眼裡是滿滿的驚詫;這萱草究竟是何身份?竟是引得齊朝的大將軍肖青親自過問,又是御林軍押運著馬車離去……她豈會是個小小的糧官庶女?看來,他方才躲在人群裡的那猛力一推,是完全正確的決定!

    想到著,掛著一身冷汗的邱天悄悄地隨著人群出了城門去了……

    失蹤多年的萱草回宮了。這簡直是讓人喜極而泣的事情。可是這離宮多年的小公主卻是不肯讓人接近,只穿著那一身腌臢的衣服,驚恐地縮在床角。

    最後還是兩個嬤嬤連哄帶勸,才算是用巾帕擦身換了身乾淨的衣服。藉著換衣服的當口,兩個曾經近身服侍過小安慶的嬤嬤也是仔細地去看了這少女身上的痦子特徵,尤其是腋下的發紅的小胎記,的確是安慶無疑。

    死而復生的安慶竟然有重現人間。兩個嬤嬤心內如何的驚詫,可是那嘴卻是閉得嚴嚴實實的。在這宮裡,那些個秘密實在是多的數不清,管住鼻下的方寸之地才是明哲保身之法。

    兩個嬤嬤不敢耽誤,連忙向皇后娘娘稟報了驗身的結果。

    飛燕一聽,連忙坐著鳳輦來到這宮中偏僻的一隅宮苑裡。

    待得她下了鳳輦入了內室,卻看見那日在街市上看到了女孩正緊緊地抱住雙臂,坐在一張椅子上。

    遍尋了這麼久,可算是找到了安慶,飛燕的心內也是起伏不定,眼眶都是有些微紅,出聲叫到:“安慶公主,總算是找尋到你了!”

    回想當年,身在淮南時,這小公主跟飛燕最是親近,恨不得留在二哥的府宅里,與這位側妃日日作伴。

    可是不知為何,過了這麼多年,那昔日活潑開朗的小安慶竟是一臉戒備地望著她,小聲地說道:“這位姐姐,你可是認錯人了?”

    飛燕猛地一吸氣,靜默了一會問:“怎麼公主不認得我了,我是你二哥的側妃啊!”她心知公主離宮多年,不知幾許的風雨變遷,特意隱去了自己的皇后的身份,還是如同當年在王府做妾一般自稱。

    可是看著安慶那生疏戒備的眼神,飛燕立刻覺察到這孩子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

    就在這時,霍尊霆已經下朝,匆匆趕來,看到安慶時,到底是親生的兄妹,一眼便知道這少女乃是安慶,便是嘴角微微露出了一絲笑意,深眸裡滿是感懷,叫了一聲:“安慶!”

    可是那少女看著這內室,突然又走進了一個身穿明黃色龍袍的魁梧高大的男子一臉激動的微笑朝自己快步走來,頓時想起了晉王曾經的戲言,嚇得竟是連連後退,高聲嚷道:“快放我回去,狗皇帝,我才不會給你做妃子呢!”

    這脆亮的喝罵聲,真是讓著內殿裡的人,個個聽得臉色劇變,紛紛目露詫異之色。

    尤其是一旁的兩個嬤嬤,身子都抖得不成樣子了——原來當年小公主失蹤,竟是這般隱情……親兄妹啊……陛下當真是要亂了人倫不成!最要命的是,這樣的驚天隱情,卻入了她們的的耳朵……蒼天啊!給深宮的苦命人留條活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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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01:04:19 |只看該作者
第198章 真相

    飛燕也是被安慶這一嗓子喊得有些失語。只能在一旁扶額,看著霍尊霆微瞪眼睛立在原地,大齊一向穩如泰山的國君,如今也是如同雷擊一般的模樣。

    飛燕便悄悄走到近前低語:“陛下,公主似乎是失了小時的記憶,還要先莫要讓她受了驚嚇。”

    霍尊霆在來前便聽了肖青的稟報,聽聞自己的幼妹被發現時,一身的污穢破衫如同乞兒一般,就算在冷薄的心腸也是激憤起來。那宣鳴竟是只有這點本事嗎?只會一味地欺凌霍家的無助弱女子,這麼算來,這麼多年來竟是吃了多少的苦楚?宣家其心可誅!若是能再從重來,還是要再踏平梁朝幾十個來回都不能解了心內的憤恨!

    而那安慶見到了自己,全然沒有了小時每次看到二哥時,興奮依賴的神情,那一雙大眼裡滿是驚恐憤恨,甚至帶了些厭惡。

    這樣的神情,與霍尊霆原先想過的兄妹相見大相徑庭,心內也是難免失望,由此蔓延而起的怒火更甚!安慶見了自己後,一直是驚恐萬狀,他也知道飛燕所言非虛,只能緊抿著唇線,渾身夾裹著陣陣陰冷的氣息,轉身離去。

    飛燕見聖上走了,這才移步坐過來,拉著安慶的手笑著說道:“公主莫怕,沒有人會逼著你做宮裡的妃子,你先睡上一覺,等你醒來,我再與你說話……”

    眼前這個頭戴鳳頭金釵的女子有著一雙嫵媚的鳳眼,雖然沒有著濃妝,卻是眉眼不畫而成遠山,朱唇紅潤,氣質也是頗為沈靜優雅,不知為何,雖然深知眼前之人不可信,卻是莫名對這溫婉的女子有著莫名的好感。

    方才她聽到旁邊的宮人管她叫做“皇后”,心內也是多少知道了她的身份。心道這皇后都已經如此美貌了,為何那皇帝還要四處去抓秀女當真是個荒誕不堪的!

    心內雖然對飛燕有些好感,可是她自從來到宣鳴身邊,便是白紙一張,任憑身邊之人揮毫潑墨,心內對於齊朝皇室也是同仇敵愾,想到此處,便倔強搖了搖頭道:“我不是什麼公主,我叫萱草,你快放了我,不然我的主子是不會饒了你的!”

    飛燕百味雜陳地望著這個一臉戒備的少女,嘴裡卻是淡淡道:“你本是金枝玉葉,出生於普天下最尊貴的人家,沒有人能當得起你的主子……”

    說完,她摸了摸安慶的頭髮,站起身來,拖拽著鳳尾長裙快步走了出去。

    跟隨在飛燕身後的寶珠疾步跟上,微微抬頭瞟了一眼皇后的臉色,竟是不多見了怒氣外漏。

    飛燕的確是動了真氣。晉王宣鳴此招真是直直刺中了大齊皇室的命門。還有什麼比教唆皇帝的親妹敵視皇室要來得諷刺的?可是他究竟是施了什法子,竟然讓安慶對於霍家如此敵視?想起方才霍郎震驚的樣子,飛燕便是替他隱隱心疼。

    該是如何才能讓安慶重新恢復記憶呢?當她走到獨坐在宮中龍椅之上的霍尊霆時,心內也是有些茫然,只能語道:“安慶到底是回來了,其他的也都好說了,想來她總是會恢復記憶的……”

    說話間,已經來到了龍椅前,此間無人,宮人們都在外殿候著,飛燕乾脆拖拽著長裙席地坐在台階上,將臉貼在霍郎放在膝蓋處的大手之上。

    綿軟的肌膚磨蹭著霍尊霆的大掌,讓沉思中的皇帝略略拉回了些心神,他看到飛燕席地坐在台階上,不由得眉頭一皺,手腕翻轉間便將她拉起抱在了自己的懷中。

    人前倒是又有些母儀天下的氣勢,可是私底下怎麼還像個不懂事的孩子,這般的不注意身子。青石地板那麼冰涼便坐在其上,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身子還需要調息將養嗎?

    因著生玄兒難產的緣故,霍尊霆覺得這生產竟是比上戰場還要凶險百倍。一時間竟是不敢讓飛燕再有身孕,一時間,齊宮裡的羊腸耗費得甚多。只盼著燕兒的身子再壯實些,才可繼續綿延龍子。

    飛燕偎依在霍尊霆的懷裡,靜靜地聆聽著他的的心跳,等待著他自己平復心情。

    霍尊霆沉默良久,再抬起頭時,臉上的陰鬱還是未散,不過卻語調平靜:“既然父王依然宣布霍家的二公主早夭,那麼她不願做霍家人便隨了她,離開這深宮中,對一個女子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擔著霍家女兒的名頭也是負擔。有朕在,總是不會叫她吃苦……可是若她一心向著那妖孽宣鳴,休怪朕不念兄妹之情……”

    飛燕心中也是猜測著宣鳴是否故意利用安慶公主來禍亂皇室,可是沒有想到霍尊霆竟是早已遠遠想到了若是安慶一味執迷不悟,那麼他該如何處置這親妹了……

    他的回答簡明扼要,內裡的深意卻是讓人忍不住打了寒戰。這是身居上位者應有的鐵腕冷血,可是飛燕聽了心內卻還是有些不適應,同時又是深切領悟到了沈后為何當初如此放心不下,甚至肯放下高傲的自尊,來刻意示好自己。

    飛燕想到這裡,看著拉著自己的手,卻面色陰沉,合眼而坐的男子,又是暗自嘆了一口氣,

    就算仙逝的太后與霍尊霆再不親近,也是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如何的性情吧?知子莫若母,豈會沒有想到霍家男人的冷血。她或許不知安慶竟是會失憶,但也終究放心不下自己的二子,只能期盼著未來的家嫂能將霍家男兒冷硬的心腸化作一池柔水,能多體恤照顧離家多時的小女兒。

    看著霍郎如山石一般堅毅的側臉,飛燕終於體會到霍家媳婦的難做了……婆婆雖然已經離去,可是她怎麼能辜負沈太后身前的最後一樁心願呢?

    大齊的深宮,因為這失蹤多年的小公主而攪亂得翻江倒海。

    深宮之外的京郊一戶農莊庭院裡,也是不大太平的。

    邱天被震怒的宣鳴一掌擊倒了。可是就算如此,他也是絲毫不後悔“送走”萱草之舉。若不是想到萱草在晉王的心中已然是佔據了極重要的位置,他其實是很想一了百了,一劍斬了那來歷不明的少女的。

    可是若是她真死了,只怕宣鳴是再也忘不了她的。

    以前那個厚顏無恥,遊走在晉王與先帝之間的女人不也是如此嗎?不過是個有些心機的女人罷了,仗著幾分姿色便是主動在宮宴上勾引先皇,又假惺惺跑到晉王的面前擺出一副被迫入宮的可憐狀,還真是像將前朝有權勢的男子一網打盡。待得大樑覆滅,又是迫不及待地勾引那剛剛入京,泥腿尚未洗刷乾淨的霍允。

    他常年匿身於京城收集情報,自然知道的要比晉王詳實得多,只是當時那女子沒有鬥得過大齊的皇后,已經一命嗚呼被沉入潭水,而晉王也是因著這點原因一掃以往閒雲野鶴般的懶散,終於肯拿出宣家唯一繼承者的氣勢,意圖重整河山。他也是樂得其見,自然更是不會告知詳情了。

    所以,有了這前車之鑑,邱天更是不會要了這萱草的性命。因為比起那個女子身死,讓晉王徹底對那女人心死才是上上之選。

    想到這,邱天從地上爬起,跪在宣鳴的面前道:“若是晉王心裡有氣,就是打死了邱天,也是應當應分,可是晉王可知,那個萱草究竟是誰家的孩子?”

    宣鳴微微瞇起了眼,修長而美好的手指慢慢緊握,這麼多年來,他不是沒有對萱草的身世產生懷疑,可是多方打探無果後,他也不再去一味追究,畢竟精心嬌養了這麼久,那個當年昏迷在貨擔裡,一臉懵懂無知的小女娃,早已經變成了他的萱草了。

    五年的時間,點點滴滴的積累,早已經不知不覺地將這萱草視為自己理所當然的人,至於她的出身,他竟是不想也不願再知道了。

    但是現在,萱草被齊朝的官兵帶走,就算是千萬個不想,宣鳴還是要問,只能緊緊地抿著唇,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霾,冷聲問道:“她是誰家的孩子?”

    邱天深吸一口氣,終於說出他剛剛打探到的消息:“當時她登上的馬車直奔了大齊的皇宮,因著宮裡戒備森嚴,就算小的安插的眼線也是不能接近宮闈,但是… …多方打聽,還是打探到當天內侍監送了許多物品去了觀月宮……那觀月宮已經閒置了多年,是那霍允的二公主安慶的寢宮……而那安慶……是六年前夭折的……與晉王您撿拾到萱草的日子正好契合……”

    話點到這里便是夠了,一時間,宣鳴立時想到了衛宣氏當時眼望貨擔子時那焦慮的眼神,還有萱草舉手投足間露出的非同一般的貴氣……

    許多想不通之處,頓時全都明了得一清二楚了。宣鳴的指甲已經狠狠地陷進了自己的掌心,如今不明之處便只剩下一點了,那就是——大齊的安慶公主是真的失憶了,還是這麼多年了,小小年紀卻將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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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1:41:38 |只看該作者
第199章 和親

    自從住進這觀月宮後,再也沒有看到那個黃袍的男子,這讓萱草的心內稍稍有些平穩。獨自在這華美宮殿裡的幾日,可是看到這裡到處都是孩童的物品,有精緻的布老虎,成套的梆子戲人偶還有那宮苑裡榕樹下的鞦韆,似乎都是在靜等著一個孩童歸來。

    不知為何,萱草看著這眼前的一切就是莫名覺得心內似乎有什麼東西破繭而出。在遇到晉王之前的回憶,已經是盡喪失掉了,日子久了也就不去想了,可是有時在夢裡總是夢見些影影綽綽的身影。每次醒來,枕榻都被浸濕了……可是卻不知悲從何來,就是要茫然地躺上一會才能平復自己的心緒。

    那個美貌嫻雅的皇后倒是來看了自己幾次,也沒有再提她是公主的事情,而是彷若講述他人故事一般,講述了一個叫安慶的齊朝小公主的往事。那皇后講得從容,語調平靜。萱草也不好打斷,只能悶悶地坐在鞦韆上,一邊盪著腳,一邊聽著她的講述。

    可是越聽卻是心內越波瀾起伏,她知道這皇后口裡講述的那個女孩就是影射著自己……若是她說得是真的……那麼自己真的是晉王說痛恨的霍家的小女?

    那麼她與宣鳴之間,便是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那麼她與他……豈不是沒有了再在一處的可能?

    只想到這裡就感覺是有什麼堵住了咽喉,難受得簡直是要窒息。可是那皇后講述的事情都是有理有據,不像是騙人的。甚至這宮裡都有她小時的畫像,那是沈太后生前因著太過思念女兒,命宮中的畫師畫下掛在牆壁之上的。那畫中的女孩簡直是與她小時在銅鏡裡的影像一般模樣……

    萱草隱約的猜到那皇后所言也許是真的,可她拒絕再想下去。只是每每努力回想前塵,便頭痛得愈加厲害。

    飛燕耐心著與安慶交談,也是知道了當時她失憶的情形,當聽說宣鳴是從別人的手上救下了安慶,並起名萱草時,心內也猜出了大概,這也算是解釋了為何當初追查跡象乃是那衛宣氏拐帶了公主,卻再也沒有任何勒索要挾的下文的原因,因為那宣鳴大概根本不知這萱草乃是大齊的安慶公主,所以才做了侍女養在身邊。

    想起啟元節那日,她與那晉王在街市上的情形,倆人的舉止間隱約能看出男女情愫,一想到這,飛燕心內難免擔憂不已,可是眼看著安慶終於對自放下了些許心防,又是不好開口去問。只能尋了機會再慢慢探究。

    可是飛燕這般小心,霍家的大女卻是個外無禁忌的。

    五年前,王家被查抄之後,那樂平也是被飛燕點醒了過來過來,沒有再一味的癡纏著要赦免王家,只是因著名義上與王玉朗和離後,便依著沈太后的意思,回轉了出嫁前的宮中居住。

    沈太后原是打算在物色個合適的駙馬讓樂平早點再嫁,奈何這大公主的名聲實在是傳播得太遠,加之乃是先皇的女兒,如今新帝登基,這皇帝的姐夫可沒有皇帝的女婿來得春風得意,再說娶了這悍婦入門​​,那王家可不就是前車之鑑了嗎?所以這樂平一時間成了燙手的山芋,無人肯接。

    到了沈太后去世以後,那樂平雖然在二哥的眼皮底下收斂了些,可是宮外府宅里豢養著的男寵也是有幾個的。每個月都是要出宮藉著各種名目去與面首們相會。霍尊霆還算是體恤臣子的,不想讓對自己忠心耿耿的臣子家宅遭殃,見這樂平就算不嫁人也是自得其樂,便以大齊長公主要為仙逝的二聖守孝十年的名義,算是含糊過了再嫁的波折,也不好趕上出宮,便是一直在隨雲宮住下了。

    不過樂平所居住的隨雲宮離著安慶的觀月宮不遠。宮門之隔著一條宮街。所以有宮人走動都是能看見的。

    安慶被接回來時,樂平正好藉著啟元節的空擋,帶著隨從僕役去了運河遊船玩樂。只是半途感染了風寒,覺得身子不適,便提前回來回來了。

    下了車還沒入宮門,便一眼飄到了那靜寂了許久的觀月宮裡竟是有人出入,不由得柳眉微挑,停下了腳步。命人攔住了一個提著食盒出的小太監,出聲問道:“這宮裡怎麼住進了新人不成?”

    那小太監沒想到自己這般倒霉,竟是出門就撞見了大公主,一時間便是嚇得縮著脖子,只期期艾艾地說自己只是跑腿的,不知宮內住的何人。

    可是越是這般遮掩,越是讓樂平起了一探究竟的性子。

    她心道:母后在時,這觀月宮乃是禁地,是母后思念小妹之所,不容許外人踏入半步。怎麼才過五年,那尉遲氏便如此無狀,竟然是將小妹的宮殿讓與他人去住?

    可是這宮裡除了做事的宮人,已經許久沒有新選的宮女入宮了,她二哥一向只專寵那尉遲氏一人乃是盡人皆知的事情,那麼就不是皇帝的新妃入主……難道是宮裡的父皇的妃嬪們拍了馬屁,取得了皇后歡心,便哄來了這宮殿,趕著給自己的亡故的母后添堵不成?

    想到這,氣往上撞,因著風寒堵塞的鼻孔盡是通開了,立著眉毛便闖進去撕扯了那不要臉的賤人。

    門口的侍衛也不好阻攔著公主,便是被點了藥捻子的樂平一路橫闖進了宮中。

    待得入了內室,水汽蒸騰,只見一個女子披散著頭髮的背影,正在玉石砌成的小池子裡沐浴著。

    樂平嘴里高聲喝罵:“倒是好會享受,可知這池只乃是當年先皇命滇國進貢的溫玉特意為本宮的小妹製成的,你算是什麼東西,竟然也配! ”

    說話將,人已經走上了石階來到了浴池的邊沿。準備命身後的侍女將這賤人拉拽出來,可沒有想到,就在這時,池中之人竟然回過了頭來,露出了一張被池水蒸騰溫潤得粉紅的小臉,那眉眼竟是不容錯認的。

    樂平如同活見鬼一般叫出了聲,身影一閃,腳下的繡鞋沾到了水漬,便是微晃了兩下,便栽進了水池裡去。

    這水池不深,可是由於是橫栽進去的緣故,整個人也入了水中,一時間就站不起來了,便是尖叫著扑騰四肢在水里掙扎,一時間水花四濺,旁邊的宮人們也是嚇得連忙跳入水里去撈起樂平。

    只是混亂之間,沒有人看到安慶竟然是臉白得如同宣紙一般,緊緊地貼附在了池邊,雙眼驚恐地看著眼前四濺的水花……

    等到樂平被攙扶上來,侍候安慶小公主的嬤嬤也趕緊拿著絨毯要攙扶著安慶出來,這時才發現那安慶公主,竟是渾身僵硬,銀牙都在微微打顫。

    兩個氣力大的嬤嬤竟是費了半天勁才將她從水池里拉拽了上來。那樂平吐了幾口在池子裡飲下的水後,便是顫著嗓子喊道:“安慶,你竟然是回來了,可是讓姐姐好生想念你啊!

    可是連聲的呼喚卻是不見在床角縮成一團的安慶有絲毫的回應。就在這時,知道突然回宮的樂平公主攪鬧了觀月宮的飛燕也及時趕到了,一看那安慶的情形便是看出了異狀,這分明是受了極度驚嚇後的樣子啊!

    飛燕瞪了一眼已經換好了衣服坐在一旁的樂平,便是喚來了觀月宮管事的嬤嬤,仔細問清了當時的緣由後,看著那漂浮著紅色玫瑰花瓣的浴池,略一琢磨一下子便猜出了緣由——安慶當年在淮南時,曾經遊湖遭遇過土龍的襲擊,當時侍衛接二連三地入水與土樓搏鬥,在千鈞一發之際才救下安慶。當時湖內水花四濺,被土龍咬傷的侍衛鮮血都染紅了湖面。當時安慶還年幼,所受的驚嚇可想而知。

    而方才樂平一時腳滑掉入了水中,掀起的水花加之那紅色的花瓣自然是與當日土龍肆虐金水湖的情形有幾分相似了。那安慶雖是失了記憶,可是幼年所遭遇的險境已經深印在了心中,方才一時間應是勾起了心內的懼意,才會有這般受驚的表現。

    想到這,飛燕心內倒是一喜,照著這麼來看,安慶的記憶殘存,讓她完全恢復也是不無可能的。

    請來神醫鐘平替安慶開了安神的藥方後,飛燕示意著樂平與自己一同出了觀月宮。

    驚見安慶出現在宮中,一直讓樂平有些回不過神來,出了宮門便跟隨飛燕一起去了中宮,待得坐定,便些埋怨飛燕隱瞞:“小妹平安找到,乃是可喜可賀之事,為何皇后卻是遮遮掩掩,也不告知妹妹我一聲?”

    如今樂平算是面前在心內承認這尉遲氏乃是自己的嫂子,畢竟她回宮後能依然享受如先皇在世時一般養尊處優的日子,全靠了這位霍家的二嫂。不然依著二哥的性情,一道聖旨將她發配到了尼庵里也是入情入理的。

    所以,現在樂平在飛燕的面前多少是有些敬畏之意的,只是這安慶出現的實在是太過突然,真是讓人措手不及,一時間便大了嗓門。

    可是當飛燕一雙鳳眼淡淡地飄過來時,樂平還是不知覺地降低了聲音。

    “先皇在時,已經昭告天下安慶公主離了人世,公主你這般大聲若是傳到有心人的耳朵裡,豈不是將先皇陷於不仁之地?如今這觀月宮裡住的乃是本宮老家的近親,樂平公主你可是明白?”

    樂平被飛燕一番話堵住了嘴,她心內也知道父皇當年的舉動已經且切斷了安慶重歸霍氏皇家宗譜的可能,想起正是由於自己當年的貪玩才導致安慶下落不明,心內自然又是也是有著絲絲悔意。安慶就此成了見不得光的戶頭,可是該如何是好?便是吶吶地問道:“皇后可是有什麼主意,若是能勸動皇帝……”

    飛燕搖了搖頭,這些事情錯綜複雜,可不是一個“求”字能解決的,也只能見招拆招,一步步地走了。

    樂平不知飛燕心內所想,頓時有些不樂意了:“這有什麼難的?為何每次求到皇后你這,都是千難萬難,諸多的搪塞……難不成是看母后不在了,便是要給樂平我臉子看了?”

    想起前些日子懇請著這位尉遲皇后多通融些月例銀錢,竟是被一口回絕,樂平便是心中有氣,那股子潑勁又翻湧上來。

    飛燕鳳眼微瞇,及時打斷了她的話,正色道:“公主你如今不算得小了,做事當是有些分寸,本宮一早便是勸你收些心神,莫要再荒誕度日,你前幾日在運河醉酒胡鬧的事情,已經有諫官呈送到了聖上面前,聖上看了折子,臉上的神色便沒有舒朗過,本宮受了太后的囑託,自然是照拂與你,可是若公主指望著本宮包庇著那些個荒誕所思的事情,恐怕本宮也是力所不及……西域賈倫國要求和親的折子可是遞上了有些日子了。那國王年近七十卻還想著要與齊朝鞏固下情誼,指名道姓可是要求你前往賈倫國和親啊!”

    樂平聽到這臉色大變,驚恐不已。說到底,這求親的事情也是她自己惹出來的。那賈倫國的國王是個及時行樂的主兒,生平嗜好是收藏各個朝邦的異域美女,從黑色皮膚的崑崙女奴到金發白膚的胡女竟是盡納入后宮之中,堪稱嚐遍天下美色。

    因著賈倫國地勢在交通南北東西的樞紐之處,也是齊帝霍尊霆想要拉攏交好的番邦,是以常有賈倫國使節入京朝拜齊朝天子。

    恰好前年來的使節乃是賈倫國王的侄子,長得頗為英俊,又有些異國的神韻。那樂平公主便是在宮宴上與這使節眉來眼去,趁著酒興偷偷溜出了宮外,跑到使節驛館與這藩使胡鬧了一場。

    睡得乃是堂堂齊朝大國的公主,頓時讓這艷史有了炫耀的資本。於是回到了賈倫國後,便是添油加醋地炫耀了一番,原本就頗有些姿色的樂平公主在男人嘴裡咀嚼了幾遍時候,被潤色得更加的豐腴曼妙,床第間的種種俱是成了難得的尤物。

    那賈倫國王聽說了之後,頓時色心膨脹,直覺得生平若是沒有睡到此女,該是死不瞑目抱憾九泉。當下也不在乎她的名聲,更不在乎她乃是生不出子嗣的,總歸不過娶來做床上的玩物,自然是越風騷越好,當下便是寫下求親的國書,願用賈倫國特有的踏燕寶馬六十匹,加上寶石黃金等作為聘禮,懇請樂平公主遠赴賈倫國和親。

    說實在的,霍尊霆的確是被加侖國王的國書動搖了。賈倫國的踏燕寶馬名揚天下,卻不肯外傳,像這樣血統純正的寶馬當真是千金難求。現在那色迷心竅的老國王肯用六十匹來換他這個放蕩不羈的妹妹,當真怎麼看都划算的買賣。

    依著霍尊霆的意思,當下便是要將樂平打包送去換回名駒寶馬了。還是飛燕極力規勸,這才緩了一緩。

    而樂平聽了飛燕之言,魂兒都嚇得有些渙散了。若是真的遠嫁給那異國老頭子,只怕再無還朝的可能,堂堂的大國公主又如何,遠隔千山萬水,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喚地地不靈了。

    “皇后娘娘,你可是要在聖上的面前為本宮求情,若是真逼著本宮遠嫁蠻荒,那……那本宮便是不活了。”

    看著樂平急得流了眼淚,飛燕將目光望向了窗外,心內暗自嘆了口氣。早就應該猜到,沈太后當年留下的差事,豈會是容易的?也難怪那王玉朗對齊朝生了反心。如今她接手了這位難纏的長公主,當真是體會到了其間的苦楚,若不是每每想要撒手不管時,總能夢見沈太后入門,更若不是她一向看重承諾,實在是不想食言。還真是巴不得這位公主遠嫁,嚐一嘗沒有霍家皇室加持護身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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