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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狂上加狂 -【舊時燕飛帝王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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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6:00:33 |只看該作者
第50章

    當棋子落下時,對面女子的眼底竟是難得的一抹得意的俏皮。只是一旁伺候著茶水下寶珠,愣是在大風裡,後脊背滾出了一身的冷汗:側妃竟是這般口無摭攔,生死攸關的當口,怎麼可以說出這般毫無忌憚的話來?若是驍王降罪,該如何是好?

    果然驍王沉下了臉,看樣子便是要發難,飛燕輕聲道:“落子無悔,難道殿下還要再掀翻了棋盤不成?”

    驍王本已經伸出去的長指,輕敲了兩下棋盤,慢慢地露出了一絲笑意,當真是琢磨起了了那“巨蟒“二字。

    飛燕方才乃是一心激怒著驍王,此時欣喜之情漸歇,頓覺自己失言,心裡暗道:什麼時候竟是生出了這等好勝之心?

    就在這時,山下又是一片的混亂,原來那些個黑衣人已經取了火石炸藥,正準備埋線炸路。當轟天的聲響在半山腰響起的時候,肖青也是心裡有些沒底了,便問驍王該如何是好,驍王瞇著眼看著遠方的灰塵,說道:“命侍衛們都備好武器,一會攻上山上,將他們攔截在半山腰,我們的援軍……已經到了。”

    遠處揚起灰塵的兵馬,的確是前來支援的薛峰將軍。這位薛將軍乃是驍王新培出來的新野三雄之一,聽聞而二殿下遇險,當即率領一萬兵卒前來救駕。

    那些屠戮了江中的黑衣人哪裡是這些長槍短矛,精勇兵卒的敵手?不消片刻的功夫,便是殺了盡半,剩下的黑衣人見勢不妙,奪路想逃,可是已經被團團包圍,哪裡掙脫得了?

    眼看大勢已去,竟然咬破了藏在口內的毒藥,紛紛倒地,七竅流血而亡。

    薛峰在一具屍體上蹭了蹭刀刃上的鮮血,然後疾步上了山去,跪在驍王的面前道:“末將營救來遲,還請殿下恕罪!”

    驍王揮了揮手,問:“留了活口嗎?”

    “這些賊人有備而來,口裡皆是藏了毒藥,方才全都自盡而亡。”

    驍王點了點頭,便在薛峰的護送下,下了山。

    江中府郡已經被燒得殘垣斷壁,昨日還在門房裡吃著炒豆喝著燒酒的老頭,一臉驚恐地半睜著眼兒,一身血泊地倒臥在大門不遠的長街之上一動不動了。

    薛峰查看了李府,也是滿門被屠戮殆盡,就連黃口小兒也沒能倖免,白色的靈堂,也俱是被迸濺的鮮血塗染得越發陰森。

    其實,從李郡守被處決一般的死法,還有那李府一家如今的滅門慘劇,到整個江中郡衙門付之一炬,背後的元兇的目的早就不是殺人滅口,而是散播著讓人戰栗的恐懼。一旦這恐懼落土生根,天子的龍威便是形同虛設,而那個光提一提便讓人心驚膽寒的名字,才是掌握這一方子民生殺大權的九五至尊!

    鄧懷柔,本王倒是覺得你有些意思了!

    飛燕在馬車裡,口鼻裡已經滿是焦土的煙熏異味了。她並沒有去看街外的慘狀。雖然知道著驍王來淮南,不是什麼好相與的差事,可是這鄧懷柔的為人處世之道,還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怪不得齊帝對待白露山採取了安撫的懷柔手段,現在看來白露山的那點子風浪壓根是不足為患的,南地才是大齊的心腹大患。

    這鄧懷柔看準時機左右逢源,藉著大齊的名頭不斷地壯大了自己的實力,現在魔王隱隱要破繭而出,越發肆無忌憚了。也難怪當初樊景主動向南王示好,卻沒有得到回應。在鄧懷柔的眼裡,北地也不過如同小兒打鬧的小陣仗罷了!可是現在驍王來到了淮南​​,一山怎麼能容得下二虎?想到這,飛燕又是緩緩吐了口氣。

    有了薛峰一路隨行,接下來的路程異常的順暢。

    驍王的府宅在淮南大府郡,位於金水以東,倒是離了那鄧懷柔的大本營——金水江西郡甚遠,當地駐紮著大齊的一個驍騎營。都護在驍王入城的時候,在得了信報前來相迎。

    這位都護也是剛從溫柔鄉里出來,南麓公鄧懷柔新送了他兩位侍妾,竟是一對雙胞胎姐妹,十五歲的年紀,嬌顫顫的鮮嫩,不但模樣如出一轍,就連那纖腰小乳都是一般無二,一併倒在那裡,哪個男子能抵擋得住?這位都護幾日來便是沒日沒夜地與兩個小美人交纏在一處,享受盡了娥皇女英之美。

    聽說驍王駕到,才慌忙下了床榻,穿褲子的時候覺得自己的雙腿都是軟的。慌慌張張地迎出來時,驍王看都沒看相迎的這個滿臉酒色之氣之徒,冷聲命人將他拿下。

    淮南歸降之後,雖然官員安插不進金水西南麓公的領地,但是在周邊布防了許多部隊,按照規定,要協防各個郡縣,防止匪徒滋擾,同時要按時向朝廷上報當地的民生。可是那驛站裡的驛馬被殺,看著屍體的腐爛程度足足有五日之久,

    這個渾身酒氣的都護顯然全然不知,江中郡府離他的兵營這麼近,難道他真是半點異狀都沒有覺察嗎?

    這等廢物苟活著也是浪費糧食!

    驍王下達的命令也是簡潔,直接卸了他的鎧甲在驍騎營的營門前斬首。既然他要長住淮南,總是要清理乾淨此處的門戶,不然這大府郡說不定哪一天,就如江中郡一般,一夜之間被屠戮殆盡了。

    接替著都護之職責的是肖青,當天便入駐兵營整頓門戶。那薛峰也是厲害,料定那些劫掠了貨船,不會走得太遠,帶人嚴查通往江西的個個水口,愣是將那貨船在一處廢棄的渡口找到了,只是那船上的大半家私已經短少了,但是到底是找回些許,聊勝於無。反正已經往京城飛鴿傳書,下一批貨船也會盡快將短缺的送來。

    此地如此凶險,薛峰自然不能立刻迴轉江南,要在這裡保護驍王府的安全。那竇勇被“貶官”到了江南,正好接替了他的職位。

    大府郡的這處宅院自然是比不得京城裡的驍王府氣派,房間裡的家私也沒有擺放妥帖,一時間顯得清冷得很。

    此時已經快要深秋,飛燕開始感覺到了南地與北方不同的陰冷了。屋子雖然點了炭爐,可還是驅散不走那陰冷的濕氣。

    驍王到了大府郡,便離府去巡查此地的民生去了。到了掌燈時候還沒有迴轉。

    食了晚飯後,寶珠帶著兩個婆子用裝了炭的燙斗將被窩捂熱,又打來了熱水服侍著飛燕梳洗。然後飛燕就先躺下休息了。

    這幾日一直趕路,睡得不好,加之山上那一夜,又任著那驍王胡折騰了一起,渾身更是疲乏。

    現在好不容易可以一人獨睡,當然是立刻便睡了過去,只是睡了一會,又覺得被窩逐漸轉冷,只能在錦被裡蜷縮起了身子,也不知睡到幾更天,突然覺得被子被人撩起,然後便是夾裹著一股子寒氣,躺進來一個人。

    飛燕被激得渾身一抖,那人便在她的香腮上吻了一口:“竟是不等你的夫君便一個人偷睡了去。”說著便翻身趴到了她的身上,解開睡衣帶子便將大掌伸了進去。

    因著是剛睡醒,飛燕啞著嗓,羞惱地說:“殿下且注意些氣血!昨夜不是才弄過,為何又要?”因著洞房初夜後,驍王便與她分床,在飛燕的認知里便是這等閨房之事便是要間隔上些時日的,若是​​驍王沒有興致,想來也是不會與自己同房的。

    哪裡想到自己都已經睡下了,這驍王卻還要入了自己的床榻攪鬧。

    驍王故意將自己冰冷的大掌兜住了飛燕的翹臀,聽見懷裡的人被激得驚叫一聲,便笑道:“可是還沒睡醒?氣焰竟是這般囂張?妾室的職責當是暖床,本王在外面行走得一身寒氣,現在且得了休憩,燕兒當主動寬衣,且用了一身的綿軟香濃替本王暖上一暖,哪有只顧蒙頭大睡,讓本王節制的道理?”

    飛燕磨著牙忍著那寒氣略緩,才開口道:“妾身只是顧念著的殿下的身體,這般縱慾歡情,終是不好的……”

    “愛妃一早便存了改嫁的心思,本王若是餵飽了,豈不是要留存不住佳人的芳心?”

    說著,驍王將扯下的睡袍扔下了床榻,將頭低下,含了滿口的香軟,口齒不清地說道:“蟒仙也是到了入冬休憩的關卡,小娘子可否指點個安身之穴,待得修煉得升了天,定然不忘小娘子的點撥之恩……”

    這等蟒怪哪裡是要人點撥的,說話間便是自尋了妙處,腰板用力,徑直地快樂去了。

    飛燕初時還在繃緊了身子抗拒,不一會便被拍打得綿軟了……帷帳在聲聲嬌喘裡不住的搖晃,陰冷之氣早就被撩人的春色驅散殆盡……

    清晨醒來時,飛燕發覺自己竟是臉頰緊貼著身旁男人那肌​​肉糾結的胸膛,自己的腰肢也被長臂緊緊地摟著,不過被這強健的身體緊摟著,渾身俱是暖融融的,剛剛睡醒那種飽足的倦怠,竟是一時懶得掙脫他的束縛,便是微微眨著朦朧的睡眼,懶懶地看著胸前的這一小片肌理發呆。

    驍王猶在沉睡,飛燕抬眼打量這沉睡的猛虎。這才發現,男子的睫毛竟然可以長得這般彎俏,高挺的鼻子也是在漢族人裡少見的,方正的下巴倒是新長出了不少的胡茬,難怪昨夜他輕薄自己肌膚時,有那微微的刺痛之感。

    平心而論,驍王的樣貌不俗,若是不知道他內裡的肚腸,倒真是個風度翩翩的英俊男子。可惜他乃大齊的二殿下,一個野心絲毫不比樊景短少的男人。

    這樣的男子,只能敬之,而不能愛之。

    她早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不知情為何物的荳蔻女子了。更何況在一皇子的府上,哪裡有甚麼真情可言,她心知驍王現在的確是極為寵愛著自己,那種滾燙的眼神,寵溺的話語俱是偽裝不來的。

    有時飛燕獨處時,都是覺得這男人的心思是多麼不可思議,他怎麼會毫無防範地任憑一個昔日的女反賊睡在自己的身旁?難道正是因為自己的身份,讓這個好勝的皇子升起了異常的征服欲嗎?

    這份寵愛又是能持續多久?那種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奢念,便是自從離開了白露山後,便不再不屬於她了,多想也是無益……

    猶在出神,突然發現,驍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是睜開了眼,正幽幽地盯著她看,目光卻是有些微冷:“本王對愛妃的要求不多,但是有一樣,躺在本王身邊的時候,莫要去想別的男人。”

    雖然心知這個女人終於掉落了自己精心編制的大網,可是雖然得了她的人,但是她的那顆心,卻是始終不肯用到自己的身上。每次求歡時,她那總是不自覺的抗拒便是明證!

    對她的執念,猶如無色無味的奇毒,竟是不知何時,情毒至深。為了她,他數次觸動了自己做事的底線,放棄了圍攻北口時,他其實也是有些震驚自己的無智,當真成了色迷心竅的昏聵之徒了嗎?

    那時,他便心知,唯有千方百計得到這個女子,才可以盡解了她下在自己身上的蠱惑之毒!

    當做出這一決定後,便是安排佈線,耐心地等待,樊景也許並不知曉,他能夠在外出打獵時,從歹人的手下救下通古部的阿與公主,並非巧合,英雄救美這樣的橋段,對待那種情竇初開的女子最是受用,更何況那樊景相貌不俗,果然讓那公主一見傾心。

    接下來,白露山遭遇的種種困境,更是周密的安排,他太了解一個野心勃勃的男人,當渴望權勢而不得時的那種焦灼了,而他要做的,便是一步步的誘導安排,耐心等待……

    在太子的手上救下她的叔伯一家也是如此,刻意地留下這一門,等待著她從白露山歸來,自投羅網。

    燕兒永遠不知,她與她的家人與自己在長街相遇,並非偶然,自從她回京以後,自己每次入宮,都會刻意繞道,奔走在尉遲一家暫居的那條長街附近,等待著一次不經意的偶遇。

    因為他知道:得到了這心心念念的女子,應該便可以一解相思之毒,再心無旁騖地去謀劃天下偉業。

    可是為何現在竟然有種飲鴆止渴之感?明明她已經乖巧地躺在自己的懷中,只需要伸手,便可觸摸到這香軟的肌膚,可是絲毫沒有饜足的心卻叫囂著渴望更多。

    他渴望她對自己發自內心的展顏嬌笑,渴望她攬著自己的脖兒承歡之時高叫著自己的名姓……

    而不是現在這樣,總是在以為無人時,露出那一臉落寞的表情。

    驍王冷冷地瞪著微微從自己的懷裡掙脫開來的女子,深吸了口氣,衝著那張俏麗的臉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

    他知道總有一天,自己會把她心頭別的男人的影蹤抹得一乾二淨,便是只剩下他一個——再無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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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6:00:46 |只看該作者
第51章

    到達淮南後,百事待興,驍王白日里是不回府的,而府裡的大事小情便都要由魏總管向側王妃一一的稟明。

    “稟側妃,南麓公鄧懷柔聽聞二殿下路途上糟了劫匪,派人送來三車家私擺設,還有一車子上好的竹炭,都送到了府門外,您看……”

    飛燕正在屋內命著幾個侍女收攏著衣物,聽到魏總管匯報,頭也沒抬,淡淡道:“這些個都是官場上的公事,我一個婦道人家是做不得殿下的主的,你若是拿不定注意,就派人去問二殿下,再做定奪吧。”

    魏公公連​​忙應下,又遞過來一個帖子:“南麓公的夫人衛宣氏邀請著側妃您參加三日後魚生秋宴,您看……”

    飛燕瞟了那燙金的帖子一眼:“先撂在桌子上吧……不過個魚生秋宴是個什麼節令,倒是沒聽說過……”

    魏總管因著丟了家私,讓驍王府上下這幾日的日子都甚是清苦,主子屋內竟是連點像樣的擺設都沒有,這幾日都是蔫蔫的,聽飛燕問起,便是強打著精神道:“奴才老家是臨水,倒是離這淮南不遠,淮南多漁民,是靠水吃飯,到了秋季,乃是魚兒最肥之時,便是要在江邊祭祀魚神,由貌美而善游的少女身穿魚皮特製的魚尾裙,入水驅趕魚群入網,表演起來倒是很熱鬧……”

    飛燕點了點頭,又對魏總管言道:“魏總管,這幾日看你都是打不起精神,可還是因著心念著那一船家私?府裡的都知道總管你精打細算,可是將那錢財看得太重,就有些本末倒置了。二殿下乃是大齊的二皇子,何等的尊貴?莫說丟了一船,就是十船也傷不得筋骨。

    到淮南這一路的凶險,你也是看到了,便可知,滿驍王府裡最最金貴的乃是二殿下,你身為總管,除了要料理府裡的大事小情,'門戶'二字更是頂重要的,這幾日府裡來來往往,做粗活搬運東西的下人不少,若是稍有些懈怠,混進了圖謀不軌之人,那才是王府的滅頂之災,總管,你說是不是? ”

    不是飛燕想要擺一擺主子的威風,實在是已經被迫上了驍王的賊船,一時間下不來了,便是指望著驍王的這艘破船牢靠些罷了。需知白露山的血雨腥風都經歷了過來,若是跟著驍王一起吃了連累,折在萬水千山之外的淮南,便是一個'冤'字堵住了喉眼兒,喊都是喊不出來了的。

    可是魏總管卻是醍醐灌頂,被飛燕的提醒嚇出了一後背的冷汗,可不就是這個理兒嗎?

    當下連忙說道:“請側妃放心,奴才一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絕不給歹人可乘之機。”

    魏總管振奮起精神,嚴查著府宅,請頓排查著隱患不提。那驍王聽聞南麓公送來了幾車物資,倒是毫不猶豫地照單全收了。

    飛燕將帖子拿給驍王看便是詢問著他的意思。

    驍王微微一笑:“愛妃敢不敢去?”

    飛燕想了下想,說道:“既然是淮南重要的節令,南麓公的夫人又是正式下帖子邀請,妾身倒是​​沒有不去的道理……”

    驍王笑著道:“我的燕兒果真是好膽色,既然是這樣,也沒有要愛妃孤身一人犯險的道理,本王會陪著愛妃一同前往……”

    飛燕沒想到他會這般,頓時唬得鳳眼微瞪,遲疑地說:“殿下不怕……”

    驍王站起身來,伸了伸懶腰道:“本王也是好奇,想看看這南麓公是何等的人物!”

    魚生秋宴乃是淮南的一大節日,其熱鬧的程度不亞於過年。在金水之上一早便搭建了高台,倒是整個淮南有頭臉的官紳貴婦俱是要參加的。

    只是今年,又添了一位新貴——京中的二殿下驍王霍尊霆被貶斥到了淮南,因著他並無正妃,便是邀請側妃前來觀禮。

    而驍王也陪伴著側妃一同前來了。

    金水河畔修建了一座高台,正對高台修築了一個水池。池邊種滿了鮮花,池底鋪著各種顏色的鵝卵石,一條水道直連金水,將金水引到池中。

    節日那天,當地的官員顯貴們被請到高台之上,觀賞慶祝活動。活動的高潮是十幾名芳齡十五,美貌嬌豔,水性極佳的處子躍入水池,做逐魚表演。

    這群少女們身著細紗魚尾樣的裙擺,細紗上綴滿了南海金鱗魚的鱗片,隨著女子的輕輕游動,細紗在水中漂浮起來宛如一翩翩的花朵,而鱗片則在波光瀲灩中耀發出各色光芒,將女子襯托得宛如飛天仙女一樣。

    女子們在水中做出各種動作,有時像條魚兒輕輕在水中滑過,有時像一律綢帶一樣急速盤旋,有時又像天鵝在水中起伏,薄如蟬翼的細紗將處子青春洋溢的軀體毫無遮掩地顯露出來。台上的高官看到處子們在水中搖擺,健美青春的軀體彎曲成各種形狀,忍不住熱血賁張。

    南地民風開放,耽於美色享樂,這些備選的女子白日里祭祀的是魚神,可是入了夜獻祭的便是這些高台子上虎視眈眈的王侯們了。一年一度的狂歡,總是需得盡興,便是一早緊盯著池中,早早物色了鮮美的“魚肉”才妙。

    可是池中的少女們再曼妙,也是及不上這位剛剛從馬車上下來京城貴婦。

    當有侍衛高聲呼喊著驍王及側妃駕到時,眾人的目光紛紛移向了停在高台之下的馬車。

    只見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子身著梨花白的窄衣寬袖的領花綿長袍,濃黑的劍眉之下,眼眸深邃,微笑地立在車下,伸手扶住了從馬車裡伸出的那只纖纖玉手。

    因著此乃南地隆重的節日,飛燕的打扮倒是馬虎不得,便是將烏黑的秀髮隆起,挽成了京城里新近流行的飛天雲鬢,平時遮掩的寬大衣衫裡的玲瓏曲線,被一身杏花紅漸變的薄水煙逶迤拖地長裙襯托得更加婀娜。

    飛燕原本的相貌便是不俗,此時初承受雨露,便如一朵深山幽蘭終於等到了花期,眉眼間俱是剛剛開解了人事的風情,她原本便是腿長,照比一般的女子略高些,可是因著驍王的偉岸,立在他的身旁,倒是有些小鳥依人之感,纖長的四肢使得走起路來的風情,也是南地那些嬌小身矮的女子少有的嫵媚。

    一時間,竟是讓前來相迎的眾人看得有些發呆,心道:到底是京城來的貴婦,舉手投足間的氣質竟是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衛宣氏在侍女的陪伴下,款款上前向驍王施禮請安後道:“原本便是斗膽貿然叨擾側妃,希望她能替淮南子民祈福,卻不曾想,二殿下竟也大駕親臨,真是讓人受寵若驚,便是代南麓公謝過殿下賞光了。”

    驍王微笑著看向這衛宣氏,她本是南郡望族衛家之後,年方三十,倒是個謙和的大家閨秀。

    驍王半瞇著眼掃了一圈跪地的官員,卻是看不出哪一個才是鄧懷柔,便笑著問道:“魚生秋宴,乃是淮南的一大盛事,南麓公定然不會缺席吧,卻不知他是在何處?”

    衛宣氏連忙回道:“原本以為殿下事務繁多,不一定能來此觀禮,可是昨天聽聞殿下要親來,便一意要親自討得龍寶,親自呈給殿下?”

    驍王聞言一挑眉:“龍寶?”

    他也沒有再問下去,便是微笑著跟隨著引路的衛宣氏上了高台,在正中的主位坐下。

    就在這時,水池裡的金鱗女子們的表演恰好結束了。在一陣急促的鑼鼓聲中,水池另一旁的水閘突然卸開,隨著一股暗流湧動,似乎有什麼長尾巨嘴的水獸從水閘裡快速地遊了出來。

    唬得在場的貴婦們用巾帕掩著小口驚叫了出來。

    驍王眉頭一皺,仔細定睛一看,竟是兩條巨大無比的“土龍”,甩動著滿是倒刺的長尾,在水池裡翻湧著浪花。

    此時有人立在池邊,拎著一隻活雞,隔開它的脖子,將鮮紅的雞血灑入池中。那些個土龍依然是餓了許久,受了鮮血的撩撥,愈加的暴躁,巨尾拍打著水花轟轟作響,一副窮凶極惡的囂張模樣。

    就在眾人被這不多見的猙獰水怪嚇得有些膽寒之際,突然,在高台之上的跳台,有個半裸的身影,噗通一聲,躍入了已經被染得血紅的池中,與那兩隻'土龍'纏斗在了一處。

    這下眾人駭的驚叫了起來,要知道往年的魚生秋宴,也是沒有這樣的戲碼的?究竟是什麼人竟是這般送死?當真是看不出那‘土龍’一嘴匕首般的利齒的可怖嗎?

    可是驍王卻鼻翼微微一收,眼睛慢慢地瞇起。他緊盯著那個在水池裡壯碩卻異常矯健的男子,他已經兩腿穩穩地夾坐在了一隻土龍的身體之上,而兩隻用力的手臂牢牢地撐開了另一只土龍的大嘴,將整個頭顱伸了進去,只見那被撐開口的土龍的身體一陣抽搐,尾巴竟是將池邊的圍桿生生拍碎了。

    待那男子終於將頭伸出了水獸的嘴巴時,人們才驚恐的地發現,這個男子居然是生生咬斷了土龍的心脈,將一一顆猶在跳動的心臟用嘴扯了出來……

    驍王想起世人對南王鄧懷柔的評價:出漁人之家,善泅水,力大無窮可摧山石……原以為乃是以訛傳訛的演繹,今日親自得見才知,竟是半點也不虛假!

    而那個高塔般健壯的男子,在扯下一隻土龍的心臟後,便用腰間的匕首迅速地結果了另一隻。然後開膛破肚,提著血淋淋的心臟躍出了水池,夾裹著濃烈的血腥味,充滿了邪氣的臉上帶著微笑走到了驍王的近前,單手捏碎了一隻土龍的心臟,將血漿擠在了一隻酒杯裡,然後將血酒呈到了驍王的近前,意味深長地說:“本王聽聞二殿下大駕光臨,無以款待,便是只能親自'屠龍',挖了心臟製成血酒以籌殿下,不知殿下可敢飲下這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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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6:00:59 |只看該作者
第52章

    驍王怎麼會聽不出這位南麓公話裡的深意,微笑著看了看這杯血酒道:“據說土龍血可壯陽補血,南麓公以身涉險,親摘龍心,這般誠心,本王怎可退卻?”說著便接過了酒杯又道,“不過這土龍雖然稱龍,卻是只能在江河裡逞兇的水獸罷了,哪裡配得上那個“龍”字,倒是高抬了這畜生。需知它一旦上岸就會動作​​遲緩,下次南麓公若是想取這醜物的心血,只需將'它'拖拽出老巢,狠狠地摔在岸上,自然就會發現這看似窮凶極惡的畜生,便是紙樣的老虎,抖不起半絲威風了。”

    高台上眾人哪個聽不出驍王的話外之音,竟是將南麓公貶損為成不了氣候的“土龍”。

    就在這時,驍王已經仰脖飲盡了那杯血酒,意猶未盡的咂了下嘴道:“味道不錯,南麓公用心了。”

    鄧懷柔表情沉了一下,然後嘴角微微勾起,便是接過旁邊侍女遞來的毛巾,擦拭著臉上沾染的血跡,先行告退去換衣服了。

    待到他明顯沐浴完畢,換了一身黑色的長袍時,飛燕才發現這位鄧懷柔倒是比他的夫人看上去年輕了許多,並不像過了三十而立的模樣。當他坐到了衛宣氏的身旁的時候,那種對比尤為明顯,更像是一對姐弟,而不是夫妻。尤其是這鄧懷柔雖然眉眼長得不錯,卻是一臉的邪氣,更是與衛宣氏的那種謹小慎微的謙和毫無夫妻之相。

    因著這位鄧懷柔並非王侯出身,此前也未在前梁為官,關於他的生平坊間傳聞雖多,卻是不知真假,只聽說他迎娶的這位衛宣氏乃是個寡婦,而衛宣氏之前的丈夫乃是這鄧懷柔親手殺掉的……

    欣賞了表演後,眾人便紛紛下了高台去一旁的營帳裡準備開宴。

    驍王見那飛燕下台時望著那方才“屠龍”的水池不動,似乎在若有所思。便輕拉著她的手問道:“怎麼?是方才被這土龍嚇到了?”

    飛燕搖了搖頭,等到了行館分席落座時才低聲說道:“那池水里有股子……藥味。”

    驍王伸手捏了捏她的放在膝上的玉手,問道:“可是我給你喝的那種?”

    飛燕微微扭著脖,盡量克制自己不去狠狠瞪他。猶記得洞房花燭夜時,驍王無良,給她下藥,那時藥味被梅子酒酸甜遮掩住了,可是第二日晨起時,滿嘴都是藥性泛上來時酸澀的苦味,卻是很久才消散的。

    可是方才經過那水池時,那股子泛著苦澀的熟悉異味竟是血腥味都壓制不住地往鼻子裡鑽,也不知是不是她太過的敏感了。

    驍王心知這小燕兒心裡又鬧了,便笑著說道:“那是追夢草的味道,少用些許,能夠讓人的筋骨力道全無……”

    飛燕聽聞驍王這般一解釋,頓時明白了。這個鄧懷柔果然是個會控制人心的好手,倒是個天生的戲子。原以為他乃是個亡命之徒,竟然以身涉險,現在才明白,那些“土龍”都是被灌了藥的,看似在水中搖頭擺尾,實際上卻已經是強弩之末,眼看著便是綿軟了的。

    這鄧懷柔的確是有些身手,卻絕沒有到手撕土龍神乎其神的境地。

    可是觀看的眾人哪裡會知道其中的蹊蹺,便是真以為這南麓公乃是霸王轉世,力拔山兮氣蓋世了!再加之他平時散佈恐怖掌控人心的狠厲,也難怪整個淮南都如同被罩上了銅牆鐵壁,大齊竟是連根針都插不進來。

    心下恍然的同時,她又想到若是土龍中了迷藥之毒,那麼那杯血酒……

    突然發覺驍王將身子往她身上重重一靠,貼著她的耳朵說道:“如今本王也中了這追夢草的餘毒,小燕兒可是要放機靈些,助你夫婿脫險啊,要知道這南麓公可是有蒐集寡婦的嗜好,最喜殺了親夫強佔他人之妻,我的燕兒這般貌美,方才可是讓這些個鄉野邊民看直了眼兒的,保不齊便是要害了本王,將燕兒擄了去……”

    飛燕不動聲色,卻是努力撐起了纖弱的身子頂住身邊眼看要倒下的重物,咬著牙道:“殿下既然已經是心知不妥,為何還要飲下?”

    驍王似乎是舌根發硬,猶自逞強地說:“本王若是不喝,豈不是被人嘲笑?比拼膽色豈可輸下陣來?”

    尉遲飛燕老早便是覺得男子為了面子發起蠢來,活似千軍萬馬的咆哮而過,怎麼也是阻攔不得的。如今膽色倒是不輸了,就是連站都站不起來,倒是怎麼撐起那張碩大的皇子臉面?

    那鄧懷柔倒是對驍王的這般情形早在意料之中,眼看著他半倚在自己的側妃身上,便是舉著酒杯走過來笑道:“鄧某久仰二殿下的威名,當再敬一杯。”

    可是這時的驍王,早已經是舌根發軟,口不能言了。

    飛燕便是低頭道:“二殿下向來是不勝酒力,方才飲了那杯龍血酒,想必是酒勁甚大,現在已經是酒酣了,妾身代殿下謝過南麓公的款待,就此別過,他日定當回請南麓公以表謝意。

    鄧懷柔連看都沒有看向飛燕,畢竟一個妾室,倒是不必太多的客套,便徑直朗聲說道:“殿下既然是醉酒了,倒是不必急著回去,來人,送殿下到南麓公府上休息,總是要醒一醒酒才能走的。”

    飛燕怎麼會不知,若是驍王被留下會是怎樣的下場,這個鄧懷柔保不齊要施了甚麼毒計,便是腦袋伸進了土龍的嘴裡,哢嚓一聲便是魂斷異鄉。

    想到這裡,她故作遲疑,期期艾艾地說道:“若是留下醒酒,也是好的,可是妾室聽殿下好像是跟薛峰將軍說過,到了午時殿下會離開金水之畔,便讓他開了金門水閘,疏通金水水路……要不要派人給薛將軍送個信,免得耽誤了正事……”

    鄧懷柔聞言眯縫起了狹長的眼兒,一臉驟起的邪氣,也終於正眼看向了這個他一直忽略的侍妾——尉遲飛燕,只見眼見的女子嬌嬌弱弱,單薄的胳膊努力支撐起身旁殿下,卻因著力氣不支而微微打晃。這副的模樣可真是我見猶憐……

    聽聞這驍王的側妃乃是前梁侯府的落魄千金,當街賣粥的時候被驍王瞧上,才娶進了府裡的,模樣倒是好看……可惜無腦蠢笨得很!竟是在驍王失去意識時,將他與部下的密謀脫口而出。

    此女若是他的侍妾,膽敢如此多舌,一早便被他丟進了軍營紅帳裡,當個萬人騎的下賤軍妓去吧!

    雖然她只說得只言片語,但是鄧懷柔一下便明白了驍王的計劃。霍尊霆倒是厲害,竟能派人摸到此處上游的水閘……要知道那裡有他的重兵把守,旁人是輕易接近不得的,難道……看著,飛燕猶在努力搖晃著殿下,可憐兮兮的表情,倒不像是刻意說給他聽的。

    驍王派出的人馬真的偷襲成功了?

    想到這,他臉色一沉,伸手喚來了身旁的親信,低聲囑咐了幾句,讓他們快馬跑到上游去看看那水閘的情形。

    待得親信急匆匆出了大廳後,鄧懷柔心裡冷笑道:驍王倒是好膽色,便是存了一旦生變就要水漫金山之心。居然還想自己全身而退,將這裡變成一片汪洋,淹死他鄧懷柔!

    本是個絕佳的計策,可惜他卻中了迷藥,難以親自張嘴與自己討價,保命的殺手鐧還未使出,便是被個空有美貌的蠢女人出賣得徹底了。就算他安排了人手又是如何,只要自己的人馬一到,便能搶奪回水閘,及時關閉,到時候……只是上游的水閘有三處,不知那薛峰奪了哪一處……”

    想到這,他微微笑道:“不知側妃可知,這薛峰將軍在何處?鄧某也好派人知會一聲,免得將軍誤會了驍王的命令,若是真開了水閘,此處處於下游可就要變成一片汪洋……”

    飛燕聞言一驚,臉色微微發白道:“啊,這……竟是這樣嗎?妾身不會游泳,從小便是怕水了的,可不能讓薛將軍放水,倒是要讓他知道殿下與妾身都在這才好……啊……想起來了,有辦法了!“

    說著,她從驍王的懷裡取出了一隻竹筒,這竹筒驍王一向隨身攜帶,方便他聯繫部眾的。

    鄧懷柔微微退了一步,只見那女子素手一提,便是放出了滾滾的紅煙。因著這營帳上方有著通氣用的圓洞,紅煙毫無阻礙的直上雲霄。

    飛燕手握著竹筒,一臉欣慰地看著紅煙說道:“聽王爺說起過,若是放了這紅煙,就是表示他回不去了,到時便讓薛將軍自己看著辦,想必薛建軍就不會擅自放水了吧?”

    鄧懷柔眼瞪著這手握竹筒的女人,真是不敢相信,明明這女人眉眼看著甚有靈氣,竟是可以蠢到這種地步!

    這……這紅煙分明是讓薛峰提前放水的信號!

    他派出去的人馬才走,根本不能及時趕到,按著水流的速度,便是一炷香後,這里便要被淹沒了,兩岸的村莊俱是逃脫不掉的,而這一切,都是這個正拍著胸口,明顯鬆了一口的女人幹下的蠢不可及的勾當。

    想到這,他臉色一變,正要揮起一掌時,肖青已經帶著一隊騎兵闖進了營帳,他們本來是守在營外,一看到了紅煙,便立刻趕來,抽出了寶劍,衝著南麓公怒目而視。

    鄧懷柔心知驍王的手下個個驍勇,此處依然是危地,雖然自己人馬眾多,若是一意纏鬥,倒是能擄走驍王,作為以後與齊帝談判的籌碼,可是這樣一來,太過耽誤時間,很有可能俱是葬身在汪洋之中。

    此時營帳外江水的轟轟聲入耳,竟然有種愈來愈大的錯覺,彷彿下一刻便是有滔天的江水勢不可擋地襲來……

    想到這,他當機立斷笑道:“殿下醉酒了,正要回去,還請諸位護送好殿下,在下便不送了……”

    說完他竟然是率先帶著自己的妻子以及幾名愛妾,上了馬車後,便帶著人馬一路疾馳,離開了此處危地。

    剩餘的官吏個個面面相覷,一時間不明所以,但是隱約也是覺得情形不對,有那機靈的,也是攜了女眷找藉口離開了此處。

    一時間營帳裡的人走的趕緊,只剩下還未開宴的凌亂的座椅。

    飛燕眼看著鄧懷柔走人,這才緩緩地吐了一口氣,幸好這幾日閒來無事,看了看淮南的地圖,知道了金水的水閘分佈。那水閘在南王屬地的腹地,哪裡是那麼好攻占的?

    若是驍王來說,那鄧懷柔都不一定會上當,而自己便是裝成了無知女子的模樣,竟然讓那陰險狡猾的鄧懷柔一時不查上了當。

    要知道普天之下,並不是只他鄧懷柔一人會玩攻心之戰!

    想到這,她厭棄地將靠在自己身上的驍王一推,任他高大的身軀倒在了鋪在地上的氈墊上,站起身來說道:“將殿下抬上馬車,快些離開。”

    肖青本是做好了血戰一番的準備,沒想到眼看著鄧懷柔發難,卻有旁若無事地略過,竟是像被洪水猛獸追攆一般,急匆匆地徑直先離開了。

    然後看到殿下不省人事,立刻虎著臉問:“殿下這是怎麼了?”他心知尉遲飛燕的身份,心裡一直對她加著十二分的小心。當聽聞飛燕說驍王是中了迷藥時,竟是刷地一下將寶劍架到了飛燕的脖子上,聲嘶力竭地喝道:“你胡說!殿下乃是百毒不侵的體質。怎麼會中毒!方才究竟是怎麼了?殿下究竟是怎麼了?”

    飛燕被寒芒緊緊地抵住了脖頸,便是細眉微蹙,真要說話的當口,,便聽到本該昏迷不醒的驍王冷聲說道:“肖青,大膽!”

    飛燕扭頭望去,那驍王真盤腿坐在氈墊之上,一雙深眸閃爍著寒星,哪裡有半點身中迷藥者該有的無力頹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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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肖青有點傻眼了,竟是沒有收起架在側妃脖子上寶劍,有些瞠目結舌地看著坐起來的驍王。直到那驍王用毒針一般的眼神瞪著他,才慌忙收起了寶劍,跪倒在地向飛燕請罪道:“肖青該死,以下犯上,還請側妃降罪責罰!”

    飛燕屏息了一下,緩緩地把胸口憋悶的那口氣吐了出來,對跪倒在地的肖青語道:“這般的忠心耿耿以殿下為重,何罪之有?”

    然後朝著驍王福了一禮:“殿下無恙,臣妾就放心了,今日觀禮疲累得很,臣妾有些支撐不住,便先回馬車上了。”說完竟是不待驍王說話,便徑直走出了營帳上了馬車。

    肖青見王爺並無大礙,心裡也是一鬆,等到飛燕出去了便要起來。驍王站起身來冷著臉道:“給我跪下!待會兒不准騎馬,徒步跑回驍騎營!”

    肖青聞言頓時傻了眼,驍王動了怒,那麼遠的路程當真是要跑死他嗎?

    且不說肖青的愁腸百轉,從金水之畔回來,飛燕回了房內,邊換衣服邊對寶珠道:“一會去給殿下言語一聲,我的身上來了癸水,還請殿下避一避污穢,今夜便不要來這了。”

    寶珠小心翼翼地看著飛燕一眼,福了一禮,便轉身出去了。

    飛燕在侍女的服侍下,卸下了自己頭上的扶搖金釵,任憑秀髮披散在了背後,披上了輕便的長袍,趿拉著一雙綴著兔毛的白綢軟鞋,便倒臥在了內室的軟榻上,讓侍女們都出去了。

    現在雖是秋季,一到下午短少了陽光的屋內便陰冷得很,幸好軟榻一旁是仙鶴飲水狀的暖爐,肚子裡放著上好的竹炭,細長的仙鶴脖子導出了竹炭的煙氣,再伸出一個水盆裡,用水將煙氣過濾掉。一旁的香爐裡燃著上好的凝神沉香,此時湮滅了香頭,餘味卻是在鼻息間縈繞,倒是掩住了之前嗅到了追夢草後便一直揮之不去的苦味……

    她是真的覺得疲累了,以前在白露山時,哪怕在營帳裡研究一天一宿的軍情,也從來沒有這般疲累過。那總是要與男子一試高下,從來不肯示弱服軟的硬朗之氣,倒是在京城平淡而瑣碎的日子裡消磨殆盡了。

    經歷了上午那唇槍舌戰的陣仗,此時她甚至懷念在街角販粥,每日敲打著算盤,拙荊見肘地計算著盈餘的日子,可惜……終究是回不去了……

    倒臥了片刻,被這暖氣一烘竟是昏昏欲睡,朦朧之中,感覺有人拿了被子蓋在自己的身上,微微掀開眼角一看,驍王英挺的側臉映入了眼簾,他不知什麼時候也倒臥在了自己的身旁。

    本要懨懨閉上眼睛不去管他,可是驍王卻伸手輕輕地扳過她的下巴,轉頭問道:“愛妃竟是還在氣著?”

    飛燕順從側過臉,半垂著眼臉語道:“有什麼可惱的,殿下那般行事也是被情勢所迫,飛燕能略盡綿薄之力,只當是本分,幸而沒有給殿下添亂,幫了倒忙……”

    驍王應該是剛剛沐浴完畢,髮絲水漬未乾,披散在了頰邊,讓他本來就有些深邃的五官更增添了一抹野性。

    聽了飛燕的話,他的長指輕撫著飛燕嬌嫩的頰邊,沉默了一會說道:“小時,阿娘的村里有一個女子,她原本是村口鐵匠的妻子,夫妻恩愛,可惜家境貧寒難以維繫,便在村口支了個縫補攤子,替村子裡老人漢子縫補裁製衣服,賺些貼補的小錢。她的針線活兒倒是精細極了。記得本王那時候褲子因為貪玩劃開了一道口子,也不肯讓阿娘縫補,便偷偷在錢罐子裡摸了三文錢,去村口的縫補攤子上。也不知為何,到現在都記得她在那條破了的口子上縫了一把彎彎長刀形狀的花紋,倒是威風得緊,本王便隔三差五的劃破衣服,後來到底是被阿大揍了一頓,才變得精心了起來,不再摔跤……那時她的小攤生意好極了。”

    飛燕聽著這驍王小時的事情,心道:竟是小時這般有心機,當真是個狐狸,那位端木先生倒是教訓得甚妙!卻不知他突然同自己講這些幹嘛?

    “不過後來,鐵匠因為去鄰村攬活,雨天路滑摔落山崖死掉了。那女子迫於生計便改嫁給了村里的一個酒鬼,從那時起,她縫補的衣服再也不那麼精細了,攤子的生意也愈加的清冷……本王那時不解,跑去問阿娘,為何她的手藝退步得這般厲害?阿娘嘆著氣說那女子現在不過是胡混著過活,早就失了興味哪裡還繡的出那般的精細?”

    飛燕聽得眉頭微皺,抬眼再去看那驍王,那張英挺的臉上沒有一絲的笑意,只是緊盯著她說道:“燕兒,你現在可是得過且過,胡混著過活?”

    這番往事之中的暗指,她怎麼會聽不出來,便是咬了咬嘴唇,騰得一下子坐了起來。

    驍王雖然微笑,可是笑意卻是未及眼底:“也便是這個時候瞪起本王來分外的有精神,這幾日來了淮南,魏總管向你請示了多少的事情?可是大多得的不過是一句'你看著辦',倒好似這裡不是你的府宅一般,這淮南府的確是不比京城王府豪派,可是委屈了側妃你?整治起宅院來竟然沒有經營個巴掌大的粥攤那般精心!還是本王比不得那樊景?倒讓你存了嫁給酒鬼的委屈?”

    飛燕氣得拳頭都是緊握著,從小至大,當真是沒有人這般訓斥著她。小時自然不必說,她是父親的掌上明珠,口中之寶,她又是自小就要強乖巧的,父親說重話的時候都是少之又少。後來去了白露山更是不必說,滿山的人馬哪一個不是以她惟命是從,雖然後來樊景漸漸生出了自己的主意,也是委婉提出,從來不曾申斥過她。

    可是沒想到嫁給了這個無良男子為妾室,已然是盡量伏低做小,低眉順眼,竟是被這般劈頭蓋臉、指桑罵槐地指責著自己的不長進,又拿自己跟個寡婦村婦攀比,倒是哪裡讓他不順心了!不過,她還真是羨慕那守寡之人,卻不知這二殿下肯不肯現在死一死?

    想到這,那硬朗、清高的性情便是理智壓制不住了:“殿下不是說得明白,娶個妾室進來便是要暖床嗎?怎麼今兒竟是生出了這麼多的差事?竟是要管著府上的大小事宜,要不妾身明兒勤練一練針線女紅,也在殿下的褲子上縫出個晶亮的大刀可好?”

    驍王鼻子裡冷哼一聲,復又倒臥在了軟榻上,翹著二郎腳,長腿微微打著晃兒道:“說你還是不服?便是暖床這一樣還推三阻四,若是生養在村里,你這等憊懶、不疼惜相公的,可是要被燒火棍追得滿院子打,哪裡還有工夫瞪眼?”

    今兒原是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倒是將計就計想看看她是如何應對,更是盤算著回去時這嬌滴滴的愛妾少不得要照顧一路失了知覺的自己。

    可是到了最後,她毫不憐惜地將自己推倒臥在地上,看著自己醒來時眼裡也無半點釋然的驚喜,想起那時她望向自己的神情,他便是心裡存了一口悶氣。

    當聽聞寶珠來報側妃身上來了月信時,驍王更是當場冷了眉眼兒,便是拖著長音問:“側妃的身上是真的不爽利了嗎?”

    寶珠也是哪裡敢隱瞞二殿下,便是左右為難地搖了搖頭。

    驍王聽了寶珠的話後便是火氣騰得直往上撞,抬腳準備去飛燕的院落裡,想了想,也是不願在盛怒的時候失語說些傷人的話,便強壓著滿心不虞去沐浴之後,才緩步來到了飛燕的院子裡。

    待得進了內室,才發現她依然是睡著了,也不蓋著被子,便是蜷著身兒緊閉著眉眼,那小臉兒上就算在熟睡中尤掛著一絲淡淡的愁緒… …靜靜看了一會,竟是捨不得搖醒她了,便是給她蓋了被子,復又倒在了她的身旁。沒想到她卻醒了,便是準備“緩緩”提點下她。

    可是這女子倒像是吃了火石炸藥,竟然不知自己哪裡錯了,又是將那鳳眼圓瞪了起來。驍王今日也是心氣不大順暢,覺得今兒若是不扳一扳她這一身臭毛病,便是要翻了天,竟也來了脾氣,那話也橫著出來了。

    飛燕倒吸了一口冷氣,驍王若是端起那皇子申斥侍妾的架勢,她倒是不怕,左右自己便是這等樣子了。若是想要個整日里巧笑嫣然、乖巧媚寵的,被坑騙利用得徹底的,恐怕是要再另娶一位了。

    可是沒想到驍王用詞居然這麼粗鄙,渾不似平日里表面上溫文的做派,真是村夫了不成?當真是那生烤肥腸的霍氏一家生養出來的!

    便是抿嘴攥著衣袖道:“你……殿下若是覺得妾身做得錯了,拎了燒火棍來打便是!妾身定然恪守銘記著殿下的教誨!”

    驍王挑了挑眉,待得激得這飛燕真的動了氣,不再跟自己那副死氣沉沉的作假模樣後,他的火氣反而漸消了,覺得這小女子主動討打的模樣甚是可人,便又晃了晃翹起的二郎腿,指了指自己的身下道:“刑具在這,自取吧……”

    饒是聰明若飛燕,乍一聽這等的葷話也是一愣,半天沒有醒過腔來,待得明白了他的意思,那臉騰得便紅了起來,有些瞠目結舌地望著大齊二皇子那張沒羞沒臊的臉,只覺得天下第一等的無賴,非這霍尊霆莫屬!

    驍王將這飛燕被噎得卡了殼,便一臉壞笑道:“既然是主動討打,本王便是要不客氣的了……”

    便是一把抱起這待罪之身的小妾,徑直在軟榻上胡鬧開來……

    門外的寶珠本來是吊著一顆心。雖然她心知自己乃是王府的下人,自然是該以殿下的話為馬首是瞻。可是方才說破了飛燕假裝癸水之事,心里便是一直不落底的,現在聽了臥房裡那側妃時不時傳來的嬌喘聲,心里便是石頭落地。

    殿下為人陰冷,平日里大部分時候面對百官都是皮笑肉不笑的,尤其是對女人也是不大熱情。平日里在軍中繁忙遠離女色不說,記得幾年前一次宮宴後,有位自恃美貌的侯府庶出小姐,趁著官員攜家眷參加圍園賞花之際,與二殿下走到對面時,故意將手帕棄在了二殿下的腳下。

    當時她在一旁隨侍,眼看著二殿明明瞧見了,卻視而不見的一腳將那巾帕踹進了路旁的爛泥裡,只可惜了那位小姐的花容月貌,被這不解風情冰得小臉都是慘白的,只看得她都是有些微微同情。

    驍王雖善戰,不懂解語花。

    如今總算是奉了聖命娶了一房側妃,原想著說不定這位過了府門也是獨守空房,卻不曾想,那二殿下倒像是通了七竅似的,倒是知道了女子的妙處,見天兒地纏著這位側妃。

    若是換了旁府側室,得了這般的嬌寵定是使出渾身解數,往那正室的位置攀一攀。

    可這位前朝的落魄千金,對待二殿下總是透著些許的冰冷,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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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二日天色微白,驍王便已經起身,與以往任著飛燕沉睡不同,這次他大力地搖醒了埋在錦被中深眠的佳人。飛燕勉強睜開朦朧的睡眼,看到驍王彎下腰對著她說:“平日里在府裡你也是閒著,今日你同我一起去巡查灘塗鹽場去吧。”

    飛燕將臉使勁地往枕頭里埋,悶悶地說:”這原本就是殿下的職責,妾身一個婦道人家,去那裡做甚?”

    可是驍王打定了的主意哪容得他人更改,當下便硬拉著她起身梳洗收拾停當,用了早飯後便準備出府。

    待到要出府門時,魏總管拿著賬本過來討錢:“殿下,京城那邊來信了,通衢遇到洪水,水路不暢,京城補運的物資一時送不過來。由陸路行走,又是盜賊遍地,只能等到來年開春才可送達。奴才算了算,因著王府廚房,內院,馬廄等都新增了些奴僕丫鬟,工錢開支多了許多,現在府中銀錢又不寬裕了。依著殿下看這得怎麼辦?”

    驍王覺得這老貨如今越來越沒有眼色,一大早就便來喪氣,便是微微沉著臉擺了擺手,示意他以後再說,便領了飛燕登上了馬車。

    進了馬車,只剩下兩人時,驍王揉著太陽穴道:“我那大哥秉承了父王節儉的聖意,令戶部重新制帳,削減了外派官吏的俸祿。一套賬本製下來,節省下來的倒是數目可觀。父王龍顏大悅,朱筆一揮,便恩准了。而我跟老三首當其衝做了試行新政的表率。所以,方才那老貨並不是無謂地哭窮,一時倒是真有些錢銀周轉不開……”

    飛燕方才記起這幾日白天魏總管向她請示的事情,都是為了省錢打轉。現在,經驍王這麼一說,方是有些恍然大悟。她原是知道淮南的冬天陰冷無比,卻未曾想到竟是冷到連錢袋子都要凍住的份上。

    想到這,飛燕突然微微嘆了口氣,驍王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她,問道:“這是怎麼了?”

    飛燕語調平平地說道:“原是指望著嫁個大戶的,藏著體己私房錢的盒子都是出嫁時便預備了出來,準備承寵時多得些殿下的賞賜,倒是不用過那種當舖兩邊走的日子……沒想到,當朝的二皇子府上,也是窮得叮噹響,妾身想起昨兒殿下提起的話,現下是有些明白了,該不會是讓妾身操持起府裡的典當營生吧?若是這個,妾身倒是​​有一技之長,做得了主的。”

    驍王執握著手裡的兩顆玉核桃,手指有力的攪動,撞擊的叮咚作響,意味深長地望著自己的這位側妃,當真是覺得伶俐可愛的很,為何就是看不夠呢?

    飛燕也是懶得去看這驍王的陰陽怪氣,便將目光調轉,望向了車外。

    這一路,馬車的木軲轆在泥濘的鄉路上奔馳,飛燕向外望去,發現這一路的郊野灘塗荒無人煙,盡是大大小小有些看不出形狀的鹽田。

    現在因為戰亂和海寇橫行,這些鹽場俱是被廢棄了的,這樣被鹽浸泡過的土地難以種出莊稼。王府少了些許的銀兩,日子尚且過得有些局促,當地的百姓,尤其是鹽農,失了守身立命的根本,又無可以耕種的田地,又該依靠什麼生活?

    終於到達了當地最大的鹽場,因著隨行帶著許多王府的侍衛,零星的幾個鹽農們遠遠地便看到了有馬車過來,竟是嚇得扔掉了掃鹽的長耙,撒腿便跑。幸而肖青的手腳快,及時抓按住了兩個年老腿慢的,將他們帶到驍王面前。

    對這兩個老者,驍王客氣地問道:“此乃古鹽場,聖皇時便已開始曬鹽,為何現在蕭條至此?”

    先前以為又是有官匪前來騷擾,不是要錢稅,便是找茬打人,所以鹽農們慣性便是要跑,十分害怕,後來見驍王態度和藹,一身的貴氣,與那些個丁痞流氓不大一樣,不像是找自己的麻煩,才戰戰兢兢地答道:“這位老爺有所不知,我們這裡鹽場原本是十分興旺的,灘塗上俱是鹽場,有幾百家,每年來這裡打短工曬鹽的不知多少人。

    自從前些年打仗開始,這裡的生意就有些不好了,但還能維持。打完仗後不久,不知哪裡跑來一群海寇,堵住了我們鹽路,不准我們賣鹽出去,還將運​​鹽的大船鑿沉了十幾艘。鹽場的大老爺們派人打點,但是派去的人都被殺了。官府也去剿了幾次,前幾次都沒找到人,最後一次雖然找到卻是大敗而回,以後官府也就不再管了。大老爺們看鹽賣不出去,都盤了鹽場脫手去了,那南麓王也派人來整頓了幾次,也是不了了之,這裡就慢慢地變成這樣了。

    若不是我們村要開秋祭,需要海鹽醃製秋菜,我們老哥兒幾個也是不會來這裡的鹽場的,若是遇到了海賊……可是要丟了性命的!

    說到最後,那一臉的驚懼倒不似作假的。

    驍王命侍衛給了兩位老者幾兩銀子,又問清了他們所在的村落後,便放了歡天喜地的兩位老者。她又帶著飛燕在一大片寥落的灘塗上轉了許久,飛燕腳上穿的那雙繡鞋已經是鹽田田埂上的鹹水浸濕了,感覺很不舒服。

    驍王低頭瞧見了,便是一把抱起了飛燕,將她放在了田間一塊打石頭的上,除下了她的濕鞋,又除了羅襪,然後扯下自己腰間的汗巾替她擦拭著腳掌。不知為何,驍王總是這般,不經意間便是將這些本不是男兒該做的事情做得如此的自然。

    可每當這樣的時候,飛燕便是覺得渾身都是不自在的,她倒是情願驍王待著自己冷酷一些,或許那樣,她才知道該是如何應對……

    “燕兒可知本王此刻在想什麼?”

    尉遲飛燕坐在大石上,將這方圓一望無盡白花花的鹽田盡收在了眼底。身在此處,怎麼會不知他心中的想法?這個大片大片的鹽田鋪排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可是卻只能任憑著它們在烈日的曝曬下凝結成珍貴的鹽粒,又白白地被滿天的雨水沖刷殆盡。

    雖然飛燕並沒有出聲,可是驍王卻知,聰慧如她怎麼猜不到自己此刻的心境?於是猶自說道:“說到底,本王還是更愛沙場征戰的戎馬歲月,因為在戰場之上便是實力與智力的角逐,只要你能想到,只要手下兵卒士氣振奮,戰果通常是八九不離十的,可是如今天下初平,身居高堂之上,卻發現雖無兵戈擾攘,可是黨羽林立、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有時真是有些投鼠忌器……”

    這樣的道理,飛燕豈會不知,她的父親是那般的文韜武略,最後不也是敗在了官場傾軋,疏於揣摩上意上了?驍王的這番話嗎,倒是觸動了她的心思,她輕輕言道:“家父常言,若是難以抉擇,當以'義'字為重,可是這義也是分有大小的。治家,從小義;治國,從大義,若是參透了這句,天下便再無難以抉擇之事……”

    自從嫁與這驍王,飛燕倒是很少這般一本正經地與他說話了,可是今日,便是在這大片的荒蕪鹽田上,許是方才那些瘦骨嶙峋的鹽農觸動了她的心事,讓她隱約的想起自己當初毅然奔赴到白露山時,暗暗許下的立大義,救天下百姓於水火的決心,便是有感而發,脫口而出。

    可是說完後,她便立時警醒,閉口不語。她到底是在說些什麼?

    聽了方才鹽農的話,就該知道,那些不搶財物,只搗毀鹽船的海賊必定是受人指使。而淮南一直不被朝廷掌控,就算是鹽業鼎盛,主管大齊鹽路的沈家也是佔不到半分便宜。可是淮南鹽場一旦被搗毀,那麼沈家便可以壟斷整個大齊南北的鹽路!

    驍王方才的那句“投鼠忌器”明顯是意有所指,自己倒是要攛掇人家甥舅自相殘殺了不成?

    驍王聞聽了她的話,半瞇著眼,卻並沒有再接下去。

    日上頭頂時才打道回府。飛燕看驍王臉色十分平靜,也不知他心中是和想法。

    在王府用過午膳不久,魏總管進來小心地稟告道鄧懷柔親自送信給側王妃,驍王挑了挑眉:“拿來我看。”

    便接過魏總管畢恭畢敬呈上的信箋,打開看乃是一番客套之言,說請王妃下午到鄧府賞花。可是再邀約的同時,倒是極盡能事的憶往昔,心念著側妃在魚生秋宴上的光彩照人,顧盼生輝。

    若是那驍王當真在宴會上不省人事,光憑這書信裡的措辭便會是疑心著側妃趁著自己昏迷不醒時,與那南麓公眉來眼去了吧?若真是這樣,這等小蕩婦少不得要豬籠伺候了……

    看來,他的小愛妃可是真真的惹惱了那位南麓公呢,竟是使出這般下作的伎倆!

    驍王冷笑了一聲,將信箋撕碎,然後對魏總管言道:“叫個文書來,擬寫份回帖,只推說側妃染了風寒,不宜走動,請南麓公夫人來本王的府上一敘吧,順便盛讚一番那南麓公夫人的美貌,便是鼻子、嘴、纖腰、翹臀,還有那對筍樣兒的金蓮一個都不能少,便是那襲人幽香的體味,都要繞樑三日地誇上一誇……”

    魏總管冒著冷汗應下,偷眼看著一旁神態如常,正飲著茶水的側妃,心道:乖乖,這位尉遲側妃的心可真大!就是快要失寵了,竟然一點也不急,這王爺是怎麼了?莫非正應了那句老話?婆娘總是別人的好?

    魏總管並不知道,飲茶的側妃心內倒是也在腹誹著一句老話——男人發起蠢來,便是千軍萬馬,勢不可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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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嚴冬尚未來臨,驍王府的銀子是徹底地有些周轉不開了,薛峰調防淮南,軍餉卻被太子剋扣了,理由是擅自調防,要麼趕緊調轉回江南,要麼軍餉便要自己處置。

    薛峰便是要掏出自家的錢銀貼補,又寫信給家裡的婆娘,準備買了幾處宅院暫時貼補一下軍餉。驍王聽說後便派人將那家書追了回來。

    他心知薛峰的性情,從來不是貪圖搜刮錢財之輩。烽火連天熬度過來的部下,置辦幾處宅院很是不易,怎麼可因著協防淮南,讓他自掏腰包貼補的道理?

    可是算一算,軍餉便已經是遲發一個月了,眼下南麓公虎視眈眈,軍心實在是不易動搖,被錢憋得有些鬱悶的驍王在略顯空蕩的王府裡走了一圈,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在新野的少年時代,那時候父王也是這般被養家的錢銀憋悶得花招盡出,四處點頭作揖。

    卻不曾想,自己如今已經貴為皇子,卻被錢銀擠兌到了這等田地。

    大哥的居心自不必說,可是父皇不可能不清楚,卻也是袖手旁觀,當真是要將淮南的成敗盡推到了他一人的身上……

    驍王冷笑了一聲,看了看南麓公當初送來的家當,突然想起飛燕關於“典當”的那一套說辭來,倒是豁然開朗,便找來了魏總管說道:“挑些大個整齊的,準備典賣了去罷!”

    魏總管一聽,簡直是傻了眼,他本是前朝八皇子府裡的管事,卻因為被人誣陷監守自盜發配到了新野,後來因著機緣巧合被驍王救下,便一直在他的府裡做事。

    前朝八皇子乃是出了名的奢靡之徒,府裡的吃穿用度無一不精緻,這也造就了魏總管的非凡品味,他自詡自己的生平經歷,是那些個後進宮,還沒開過眼界的猴兒孩子不能比擬的,因著感念著驍王的大恩,更是因為要洗刷當初監守自盜的不白之冤,後半輩子便要賺回個“忠奴義僕”的名頭來,只有主子的私庫豐盈,家宅奢華,他魏總管的臉面上才有光彩。

    可是如同饕餮一般,只進不出苦心經營了幾載,自家主子竟然是到了要典當度日的份兒上,魏總管聽完了這句,頓時老淚橫流,泣不成聲:“殿下,萬萬不可啊!進了當舖,我們……我們驍王府的臉面何存啊?”

    驍王顯然沒有自己奴才那麼大的心氣,冷著臉兒揮了揮手:“哪個要你去當舖了?他當舖能拿出那麼多的金銀嗎?去!給本王制些請帖,本王要宴客!”

    能飲驍王一杯酒的,必定不是庶民百姓。

    請帖雪片似的廣灑下去,淮南六郡有頭臉的鄉紳官吏俱是前往驍王府赴宴。

    之所以這般的爭先恐後,實在是請柬裡的名頭實在是讓人好奇心大盛。也不知驍王請他們入府,是要賞哪一樣寶貝。也有那好奇心不盛之人,尤其是與南麓王關係親近的更是有些顧忌,便是推說著生病,婉言謝絕。

    可是到了開宴的那一日,凡是找藉口謝絕的府宅門前卻是來了驍勇的兵馬,兵卒多還抬著一副擔架,領隊的官兵親傳了二殿下的口諭:“就算是病得氣若游絲,也要在驍王府上斷了這最後一口氣兒!”

    這般的豪橫,什麼人能抵擋得了?最後名單上的人一個都不少的到了驍王府。

    原本存著賞寶之心來到驍王府上的官紳也是漸漸發覺似乎上了當。且不說什麼寶貝,這端上來的茶水飲食也是不成樣子。瓷碗裡漂浮的到底是什麼茶葉,淡淡的沒有味道不說,那茶梗便是拼命的往嘴裡鑽,牙縫大一些的便要塞得水洩不通了。

    等到了開宴時,這些個吃慣了魚肉的鄉紳官吏們更是個個面面相覷,莫名所以。只見那桌面上擺設的竟然是糙米稀粥,還有野菜搗爛煎成的菜餅。

    驍王身居主位,竟是神色如常地招呼著賓客道:“諸位不必太過拘禮,倒是要敞開腸胃盡興了享用。”說完便舉箸夾菜。

    其他的人眼見著驍王動筷,自然也不好再推卻,便是各自夾起菜餅,可剛吃了一口,便是難過得要吐出來了,竟是用了什麼佐料?鹹澀都得竟然是這般難以入口。

    驍王舉著杯中酒,,微微酌了一口,笑道:“怎麼?王府的廚子手藝竟是不合諸位的胃口嗎?這些食材俱是淮南當地百姓一日三餐之食,用來調味的,也是當地自產的海鹽。可是就算是這樣的吃食,對於百姓們也是要變成難以吃到了奢侈了……”

    驍王這般一說,整個大廳都安靜了下來。

    驍王拿起桌旁放著一隻瓷碗,打開了蓋子捏了一把裡面的海鹽,說道:“淮南的鹽場上古有之,以鹽質細膩,味道鮮美而著稱,可是現在鹽場凋零,產出的也是最最粗糙的海鹽,就連當地百姓守著偌大的鹽田,卻吃不到一口精細的食鹽來,當真是天大的笑話。

    聖上命本王來到淮南,除了治理當地的匪患,也是希望能夠整頓鹽業,造福一方百姓。本王初來乍到,若要有所作為,自然是離不得在座各位大人的提攜點播。現在為今之計,便是重開鹽場,整頓鹽田,各位意下如何? ”

    驍王的話語剛落,下面便傳來一陣陣竊竊私語之聲。今日請來的賓朋中,不乏以前鹽場的老爺主事,都是在鹽業闖蕩了半輩子的,怎麼會不知道這內裡的水是有多深了?心底倒是暗暗有些鄙夷起了這​​驍王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就算是個在戰場上驍勇的王爺又能怎麼樣?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的道理,世人皆知,莫說南麓公到時候會不會發難,便是他制出了鹽來,又能售運到哪裡去?更何況現在這季節……

    所以小聲議論了一陣後,眾人皆是閉口不語,沒有人前來搭言接話。

    驍王早就料到沒有人肯出頭,便笑著說道:“在座的各位大都涉足過鹽業,自然是有覺得辛苦,不願重操舊業的,人各有志,本王也不好勉強,今日請諸位前來賞寶,並定不會讓諸位掃興而還……抬進來!”

    說話間,幾名身強體壯的侍衛抬著一面屏風緩步進來,將這屏風放到了大廳的正中央。

    平心而論,這屏風的做工甚是精細,畢竟是南麓公送來的家私,金絲楠木的材質,表面用金絲拉線,雕刻的古松枝幹遒勁,當真是養眼得很,可是這等家私雖然名貴,卻是離稀世珍寶相去甚遠,倒是看不出哪裡有機關法寶值得賞玩。

    就在這當口,驍王微笑言道:“為了當地百姓的福祉,重建鹽田,本王今日便是要主持一場義賣,各位既然不願出力,只當是有錢出錢,價錢合理,出價最高者,可得此少有的名貴屏風,既得珍寶又造福一方百姓,諸位你們看,是不是兩全其美了呢?”

    這下,大廳裡算是徹底安靜了,有幾位裝病,是擔架抬來的,此時便是半躺在擔架上,心裡暗暗叫苦:這京城裡來的皇子才是土匪出身吧?這等的強買強賣,當真是要把人活活逼死在這王府之上!

    驍王的命令簡單到了粗暴,便是人人都要出價,價格過低者,便是重新喊價,他老人家說得明白,今日若不能做到人人擁寶而還,便是他這當主人的不是,十天半個月的都無妨,必定是把人留到買到滿意的貨色為止,那一日三餐也不必煩憂,野菜餅​​子加糙米稀粥,王府的後廚必將精心烹制,管飽來食!

    登時有幾個與南麓公走的極近的豪強站了起來,一臉怒容道:“驍王,您這是強買強賣!普天之下,還有王法了嗎?今日我等在這的遭遇,並定要盡數上報朝廷,就算是您不放人,這麼大的陣仗,風聲也是兜轉不住的!我們倒要看看,聖上說的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倒是不不是準的!”

    說完,這幾個人便帶頭要走。可是還沒有走出門口,守在門口的肖青已經是拔出了寶劍,架在了他們幾個的脖子上。

    驍王冷著臉道:“這個時候倒是想起淮南還有王法了,既然要論王法,那本王倒是要問問你們幾個,前年鹽場遭遇海賊襲擊,屠戮了附近幾十個村莊,當時鹽場裡尚餘有成鹽一百擔,轉到了王大人你主管的鹽務司裡,可是因著出了這檔子的事兒,遠在鹽場千里之外的鹽倉卻是一夜之間變得空蕩盪一片,而臨近郊縣卻出現了大大小小的鹽販,買了足足一年的私鹽。王大人,您是不是趁火打劫,私吞了這一百擔的食鹽了?”

    說完,驍王便朗聲說道:“拿下這幾個嫌犯,倒是要好好地審查一番這些個陳年舊賬!”

    這下,原本蠢蠢欲動的眾人,又都屁股牢牢地落了座。

    驍王手裡究竟握了多少人的黑賬,誰也不清楚。

    有那看出了眉眼,懼於驍王的淫威的,便是早早存了花錢消災的心思,那件最多只能賣一百兩的屏風,在磨蹭了兩個時辰後,看著驍王毫無放人之心,便被臨近郡縣水務司的老爺以一千兩白銀的奇高價格購得。

    驍王瞟了一眼旁邊正在扒拉算盤的魏總管,見這老守財奴面露喜色地點了點頭,便揮了揮手,示意一旁待刀的護衛送水務司的老爺離府。

    然後懶洋洋地說道:“下一件珍寶抬上,給諸位貴客過眼!”

    魏總管也是來了精神,扯著尖細的嗓門高聲喊道:​​‘下一件,琺瑯玳瑁大花瓶一對!鑲嵌的寶石各個有龍眼那般大,做工精細著呢,若是少於二千兩,莫要喊價了……”

    前廳的“義賣”如火如荼,後院的日子卻是如往常一樣,枯燥得有些風平浪靜。

    飛燕閒來無事,翻閱著那本子端木夫人相贈的食譜,倒是覺得這食材的搭配往往出人意表,新鮮得很。

    想著今日王府宴請了眾多的賓客,大廚並定忙亂得很,便命寶珠取來鑰匙,開了自己院裡小廚房門,準備親自洗手作羹湯,依著食譜做出幾樣小菜來。

    方才看著食譜裡介紹的一道蜜汁醋魚倒是不錯,便讓寶珠從廚房取了一條新釣的大魚​​過來。

    只是那魚的模樣甚怪,通體青色在陽光下又是微微泛著金色。

    寶珠笑道:“側妃,您有所不知,這魚乃是金水龍山下的水洞裡產的,名喚‘青鯖子’,其味鮮美,肉質細嫩,乃是當地的特產。”

    飛燕聞言,便是改了主意,決定只清蒸便好,免得破壞了這魚的原味。寶珠手巧得很,廚藝似乎是比鴛鴦還要更勝一籌。

    切出的蔥絲粗細均勻,將那條魚破腹去鱗,然後再交由飛燕處置。

    飛燕拿起一罐子食鹽準備塗抹醃製下再入鍋,打開時發現這鹽竟是與京城裡用慣了的不同,顆粒瑩白細膩得很。

    見側王妃看得出神,寶珠說道:“這罐子食鹽,可不是普通用慣了的,前幾日,殿下去附近了村里,花重金請來了幾位據說祖傳製鹽精湛的老鹽工,依著古法反復的提煉研磨,十大缸的海水,才制出了這麼一小罐的食鹽來,今早您食用那碗蛋羹時,不是說味道鮮美得很嗎?方才我拿鹽時,聽大廚的李總管說,便是用這鹽蒸出來的。”

    飛燕聞言,想起早上吃的那碗蛋羹,便是有些恍然。也難怪把持著大齊鹽路的沈家,對待淮南如臨重敵。

    放任著淮南內亂,卻無心治理。沈家根基便是建立在一個“財”字之上。當年沈茂公能以雄厚的財力,捧出霍允這位天子,如今也是以雄厚的財力,掌控天下鹽路並且以皇后外戚的身份,穩立在朝堂之上。

    可是這一把精細的食鹽,卻是堪比火石炸藥,能將這沈家的根基炸得灰飛煙滅,試想下,苗地的那種味道略淡些的井鹽尚且被沈家忌憚,扼殺在了苗疆腹地。若是能以平易的價格買到這般鮮美的淮南食鹽,那沈家把持的山東鹽場的海鹽,哪裡還會有銷路?

    太子為何要頻頻給身在淮南的二弟設置著種種屏障,答案便是不言而喻了。

    就在蒸魚快要出鍋的當口,魏總管一臉喜色地跑來了,向側妃請安後,美滋滋地說道:“驍王主持義賣,這拿得出手的東西竟是快不夠用了,小的斗膽,向側妃借那個鑲嵌著東海珍珠的痰盂一用,趕明兒,必定換個看得更舒心,嵌了明珠寶石的給側妃您。”

    飛燕聞言失笑,便是心知這驍王必定是在宴席上搞了什麼名堂,便命寶珠取了那痰盂讓魏總管帶走。

    當一盤蒸魚,外帶兩個現拌的小菜剛剛擺上桌,驍王卻是掐著點兒,進了內院。一進門便是提著鼻子聞了聞,說道:“給本王盛上一碗帶尖兒的,菜餅子吃得倒胃,且得吃些好的壓上一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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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6:01:49 |只看該作者
第56章

    飛燕不知前院宴客情形,可是待到驍王用起餐來時,便也能猜出前廳的菜品定然不佳,不然這驍王怎麼像一天都未食飯一般,吃起來很是風捲殘雲。

    也難怪驍王吃得有些急,實在是在前廳跟這幫子守財奴消耗了足足一天的功夫,那菜餅子入不得口,一碗糙米稀飯也是能照出人影來的,好不容易這“義賣”入了尾聲,便是尋了小廚房的香味過來了。

    那道蒸魚實在是鮮美得很,細鹽醃製後,便是將魚肉的鮮嫩淋漓地呈現出來,待得出了蒸鍋,頂得熱氣撒了香蔥薑絲,再撒了一勺調好的熱油魚露,夾上一塊魚肉便是恨不得連舌頭都吞下去。

    驍王也不說話,只是低頭悶悶地去吃,待得一碗飯下了肚,人才漸漸變得穩重了。喚了寶珠端來燙好的熱酒。寶珠將溫酒的胖肚細嘴的瓷壺端上來,飛燕挽起衣袖替驍王斟了一杯,然後看了看那道鵝蛋切塊與菜絲淋上了調香辣椒油拌合的時令小菜,便舉箸替驍王夾了一筷放在了小碟裡。

    驍王夾起來咬了一口,發現這鵝蛋的味道很特別,有些說不出來的香味。

    飛燕見他反復地琢磨滋味,便說道:“在端木夫人的菜譜裡學來的法子,這鵝蛋不是水煮,而是放到了爐灰裡燒埋烤出的,外焦里內,跟蔥絲青菜這麼生拌倒是爽口。”

    驍王微笑地又飲了一口溫酒,看著飛燕頻頻替自己夾著菜。

    自從那日他找邪氣數落了一通新婦憊懶沒有婦德,這小妮子在自己的眼前時,倒是刻意地注意起了飲食起居上的細節。

    比如他下床,她會先行下床幫他提鞋。若是飲茶,她會自侍女的手上接過,在半蹲奉茶。再比如吃飯時,總是先侍奉好了他的湯水肉糜,最後自己才淺淺的吃上一口。

    若是旁人,只怕是欣慰著婦人的馴良體貼,可是他的心裡卻是清楚,這刻意的體貼背後,便是堵著氣呢!倒是也不急著點破,便是要看她能忍耐到幾時?

    可是這每次吃飯,她只顧著裝賢妾,自己不怎麼進食卻是不能忍的。

    驍王將盤子裡的大魚翻了個兒,剔下一塊大的魚肉,夾在自己的碟子裡細細地剔除了裡面夾雜著的細小魚刺,再將魚肉沾了沾魚露汁,放到了飛燕的碗裡。

    “本王心知燕兒賢惠,要服侍夫君先吃得妥帖,不過本王吃了一碗便飽足了,倒是燕兒要多吃些,不然本王可是親自“一口一口”地餵食愛妃了。 ”

    飛燕心知這下流驍王嘴裡的意思,必定是很不堪的那種,便是抿了抿嘴,默默地夾碎魚肉放入到了自己口中。

    接下來便是驍王時不時夾著小菜放入到飛燕的碗裡,半勸半哄地讓她將那一碗飯全都食完。

    飛燕其實那日經驍王一通的數落,心內也是反思了一通,現在自己到底是他的妾室,可以不愛,但不能不敬,雖然總是被他的無狀氣得失了分寸,可若是太過造次,當真是忘記了他是大齊的二皇子了。

    既然他愛婦人恭順賢德,倒也不難,便是將這健碩的二皇子當做自己的堂弟賢哥兒那般疼愛就好。只當他五體不勤,樣樣都是要人照料的。若是這般能相安無事,倒是也不覺得有什麼難做的。

    只是自己每每這般行事時,那個驍王總是似笑非笑,一臉莫測地看著自己,也不知心內又在想著什麼。

    當二人用晚餐,寶珠領著侍女們撤下了桌面,又沏好了一盞寧紅功夫茶,呈了上來,又單給飛燕準備了溫熱的紅棗薑糖水。驍王瞟了那薑糖水一眼,才端起了自己的茶杯。

    就在二人飲茶的功夫,魏總管候在了門外。

    驍王傳他進來時,他喜滋滋地稟報:“回殿下,能賣的都是賣光了,輪到側王妃的痰盂時,躺在擔架上的邱老爺都跟凌郡的趙大官人打了起來,打得趙大官人直哼哼也躺上了擔架,這才搶著用三千兩的價格競買了下來。”

    魏總管說的倒是一點也不假,這“義賣”的價格是一路的水漲船高,五千兩以下的“寶貝”越是到了最後,越是鳳毛麟角。要不是魏總管覺得那痰盂到底是用過的,還沒洗刷乾淨便拿來賣,一時心軟這底價定得便低了些,沒想到,竟然惹得剩下的幾位搶紅了眼。

    尤其是那病得氣若游絲的邱老爺,竟然是一骨碌爬起來,瞪著眼兒直言,誰敢跟他搶,便是要舉著缽大的拳頭揍人的。最後那混亂的場面,只讓魏總管隱隱的後悔,到底還是要黑心些,不能將低價定得太低!

    驍王接過了魏總管遞過來的賬本一看,最後攏帳的戰果斐然,便說道:“這些銀錢,倒是足夠支付軍餉的了,扣除軍餉以外的錢銀,都用來重建鹽場。這等雁過拔毛的法子也是只能用一次,這用錢的地方實在是太多,總是要等鹽場運轉起來,才能變成銀子一解燃眉之急。”

    魏總管連忙應下,準備將賬本交給府上的賬房進行分賬。

    飛燕聽他們主僕二人的話也將這“義賣”的情形猜得八九不離十,心道:果真是土匪出身。

    晚上時,見驍王沒有走的意思,飛燕咬了咬唇,小聲道:“今夜無法服侍王爺了,飛燕是真的身子來了紅……”

    驍王拉起了她的手,笑著說:“無妨……”

    飛燕卻是微微瞪著鳳眼,心道;不會是……連這樣都不放過吧,當真是要精心備選幾個通房的丫鬟給這急色之鬼了,不然就是來了癸水也不得安寧……可是他要留下,倒也不能攆人了。

    她先服侍著驍王更衣,換上了輕便的睡袍,自己在寶珠的服侍下,在屏風後淨了下身,換了墊身的燙洗乾淨的棉布,這才出來,卻是遲疑著不肯上床。

    直到驍王朝著她伸出了手,這才緩步走向床榻。

    可是到了床上,驍王並沒有像她想的那般來鬧,而是讓她躺著,溫熱的大掌則附在了她有些發墜的小腹上,這般熨燙著倒是緩了小腹的不適。

    飛燕身體受過寒,在白露山上,一個女孩家更是有諸多的不便,所以便是撂下月信不暢的病根,每月總是要脹痛一回子的。昨夜驍王因著公事徹夜沒有回府,倒是一個人睡得清靜,可是小腹的脹痛讓她也是睡得不太踏實。

    而現在這樣,被驍王側摟在了懷裡,小腹也是被摀得溫溫熱熱的,不一會便覺得眼皮發沉,渾身發軟地睡著了……

    第二日,天色微亮時,她在朦朧間聽到了驍王起床的聲音,又聽著他對寶珠說讓府上負責採買的管事多買些益母草之類的草藥回來,替側妃熬些藥湯,若是沒事,不要讓側妃下地,更不准她開了小廚房去擺弄那些個冰涼的湯水……

    飛燕有心想起來盡一盡賢妾的本分,可是失血太多便是讓人昏昏沉沉的愈加渴睡,只一轉頭兒便又睡著了。

    等她睜眼時,窗外已經是天色大亮了。

    懶懶地起身後,便淨身沐浴,又換了熨燙好了白布,便是梳洗一番食了早餐。雖然寶珠一再勸她在床上躺上一會,可是既然起身了,哪裡還躺得下?便是要起身走一走。

    待得走出了院子,飛燕被唬了一跳,竟是連正廳裡的椅子都不見了大半,便是只留了主位那麼一把威風凜凜地立在了那,再走幾間屋子也是如此,倒真像剛搬進來的情形。

    看來魏總管昨日的那句“賣得差不多了”的確屬實,只可憐那些個達官顯貴們,也不知買了幾許的寶貝,家中是否有地方安置?

    中午時,驍王並沒有回來,聽魏總管說,已經買了許多的木材,開了鐵舖的鐵爐,準別打造鹽場需用的器具,驍王這一整天都是要長駐鹽場了。

    飛燕閒來無事,吩咐寶珠去郡縣的街上的書局,買了些許的地方小志還有新印的書籍。

    其中一本五槐先生所著的“淮南通史”倒也有點意思,將淮南著地界的風土人情,還有風光特產倒是介紹得周全。就連昨日食用的那道“青鯖子”書上也是有詳盡的記載,原來這魚最佳的食用法子真是清蒸,自己倒是蒙對了,也算是沒有暴殄天物。

    整本書裡,製鹽篇所佔的篇幅最多,飛燕一頁頁地看下來,突然心念微動,想到了一處要命的關節……

    她騰得坐起身,想了想,喚來了自己院裡在外屋聽差的一個新買來的婢女。

    這個婢女名喚青杏,是淮南的本地人,飛燕無意間曾經聽過她與寶珠閒談,提起過她的父親曾經是鹽場的鹽工。

    因著之前一直在外屋聽差,見側妃突然將她喚進了屋子裡,一時心有些發慌,便忐忑地施禮,跪在地上等著主子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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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6:02:17 |只看該作者
第57章

    飛燕看出了青杏的拘謹,便是拿起了針線,邊刺著女紅邊和緩地問了問她家裡的情況,青杏逐一地回答。待提到了她的那名當鹽工的父親時,飛燕又問:“你的爹爹在鹽田裡謀生的時候,一年四季都是忙得迴轉不了家嗎?”

    青杏答道:“春夏是最忙的,入了冬,倒能清閒些,若是下了寒霜便能在家徹底地歇了。”

    說完這句,青杏偷眼探頭望去,突然發現側妃手裡的針線略緩了。

    “哦,那淮南這裡的冬霜降得頻嗎?”

    青杏想了想道:“氣候無常,很是難說,雖然淮南冬季曬起塵的日子多,但若是降了冬霜便是連著天的不散,便是手腳都要凍出瘡呢… …”

    果真是如此,飛燕心裡微微嘆道:方才看了那“淮南通史”就記錄了此地一年冬天突降寒霜,便是毀了鹽田無數,一時歉收的往事……”

    想到這,飛燕眼望瞭望院外的天空,此時艷陽高照,但願這老天一直如此,不然王府拮據的日子便是要雪上加霜。此時自己倒是不必出言提醒了,如今鹽場的架勢早已經擺開了,此時再說,倒真是事後諸葛了,若是沒有什麼解決問題的法子,只不過憑增煩惱罷了。

    若是說,在白露山的那幾年,飛燕徹底琢磨懂得了什麼,那就是男人說到底,還是盼著女子囚困在後院廳堂裡的。男人做事,女子還是少摻和為妙。

    只是當初她並不懂得這點,總是竭盡所能地做好每一樣,殫精竭慮處處為樊景諫言,初時那幾年,樊景倒是言聽計從。可是慢慢的,當白露山的勢力一天天的壯大後,樊景找自己議事的時候便是越來越少了……每每自己提及了什麼公事上的諫言,他也是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剛從白露山心碎離去的時候,她只以為是樊景變心的緣故,現在倒是想得透徹了,試問世間哪一個男子封王拜相後,能容許別人留下自己乃是靠著女人的諫言建功立業的話柄呢?

    諸葛書生雖然建立了功勳,但是“他”在世人眼中也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聰慧男子罷了!而白露山的青山綠水間,巾幗女子尉遲飛燕從來都是不存在的……

    這幾日,驍王基本是不大回府了。這戰場轉戰到了鹽場,倒是有點隔行若隔山之感。但是驍王是那種若是打定主意做事,便是一意要做得圓滿之人。

    初來乍到,一時是有些了無頭緒,驍王命魏總管請來了許多經驗豐富的老鹽工,務必短期內將鹽場運作起來。

    按說這種事魏總管吩咐幾個管家就是,但是他怕底下人辦事不盡心,壞了驍王的大事,帶了幾個侍衛親自去找鹽工打聽,很快就請來了鹽場的幾個老把式。幾個老把式幹了一輩子鹽場,是老祖宗的輩分,徒子徒孫都是一大堆,很快也就挑了一批精明能幹的出來。

    驍王初到淮南,雖然身份尊貴無比,但是要錢沒錢,要人無人,對淮南縱然有心也是無力插手。鹽場就是他插手淮南的第一步棋,成敗涉及到他掌控淮南的計劃能否順利實施,所以對鹽場很是重視,親自接見了老把式和鹽工。

    鹽工們哪裡見過這般尊貴的?嚇得只有俯首跪下,無論驍王說著什麼都一律點頭應下。

    驍王倒也大方允諾他們工錢倒是闊綽,幹得好年底還另外有賞。鹽工們已經幾年沒有活計,境況都是有各自的苦楚,這次給二皇子幹活,一個個有了都是歡欣鼓舞,幹勁十足,沒幾天就把新鹽場搭建起來,引水進,結晶池。

    從開始搭建,驍王一天倒是大半在鹽場度過。看到鹽場順利搭建,鹽田注滿了海水,驍王喚來幾個老把式問何時可以出鹽,出鹽能有幾何。老把式們跪在地上,低著頭說道:“水剩下一半時要倒入排水結鹽的晾曬場,等水慢慢乾了,鹽就出來了。夏季的話十天可以出鹽,現在天有些涼,十五天后可以出鹽。”

    驍王心中暢快,命今日給所有鹽工加餐加菜,這才回轉王府。以後驍王每天都要來鹽場巡視一圈,十天后結晶池裡隨著水分不斷減少,開始慢慢露出一點一點的白色鹽粒,過了幾日,鹽場終於出第一批粗鹽了,再精細地加工,重新蒸製,細鹽也慢慢產出了。驍王欣喜異常。以後每天鹽場都會出一批鹽。

    但是好景不長,這幾日下了幾場秋雨,溫度驟降,鹽場裡先是出鹽的數量減少,現在已是完全不出鹽了。驍王急忙召老把式詢問,老把式們跪著戰戰兢兢地說道:“剛下過雨,又濕又冷,是不大出鹽的,待天氣乾爽就會出鹽了。”

    驍王皺著眉,問道:“那豈不是一下雨就不出鹽了?”

    老把式舔了舔嘴唇,鼓起勇氣說道:“啟稟老爺得知,秋冬兩季日頭少,出不來多少鹽的,​​而且這樣的天氣尚好,若是霜降才是徹底毀了鹽田的… …”

    驍王眼光一冷,盯著老把式說道:“可是本王查閱了以往的鹽場賬本,原來的鹽商在秋冬兩季也是正常售鹽的,而且數量也未減少。”

    老把式低著頭,哆嗦著說道:“以前老東家秋冬售賣的鹽多是春夏多曬鹽積攢下來的。春夏出鹽量多,以前的鹽場老爺們都是會安排著不同季節售鹽的數量,出鹽的旺季少賣,淡季則多賣,這樣既能賣上價錢,也能保證旱澇保收……”

    這商賈的算盤倒是撥打得甚是精妙,可是驍王卻有種被賬本蒙蔽得上當之感。竟是選了出鹽貧乏的季節開工,饒他一向是個城府頗深的人,初涉這鹽業也是犯了致命的大錯。

    驍王又仔細詢問,發現只能聽天由命,根本沒有辦法保證秋冬正常出鹽,打發走了老把式,在鹽場走了二圈,心中十分煩悶。他只盼著出鹽養兵,卻沒想到剛開始不久就被老天把路堵死了。更糟糕的是,前些天“販賣寶物”得來的銀錢部分充了軍餉,剩下的幾乎都投到鹽場裡了,而現如今鹽場的一干人等也是各個都等著開口吃飯的,若是失言不能及時給這些鹽工的工錢,那以後哪一個還願意來他驍王府的鹽場做事?驍王二殿下在淮南百姓中的名頭便是徹底地臭了……可是現在就算他想走其他路子也沒錢了。

    迴轉王府,驍王沒有如以往那般去側妃飛燕的房中,而是去了書房,書房的燈後半夜方才熄滅。

    飛燕的院子離得那書房不遠,正好隔著一片水池,透過軒窗便能看見不遠處的昏暗的燈光,收回了目光,飛燕手執著篦子漫不經心一下下地攏著自己的頭髮,驍王應該也是發現了鹽場的製肘之處,便是苦惱著呢。

    也是因為那場“義賣”扒皮得太狠厲了,雖然解了燃眉之急,卻是得罪的淮南的一干權貴,剛開始重建鹽場時,那些通曉鹽場經營的,竟然是沒有一個人來提醒著驍王。

    現在這幫子豪強應該都伸長著脖子等待著驍王府的笑話呢!

    驍王一系勢弱,連帶著他的一干親信也跟著受牽連。飛燕想起前幾日的家書,書信乃是敬柔所寫,裡面便提及到賢哥的秋季初試名落孫山,拔得頭籌的似乎是沈家的一門親戚外侄,對於這樣的結果,飛燕其實也是心裡早有準備,原指望著考場公正些,現在看來也是內裡機關重重,倒是不必再去碰壁。她原來也是存著讓賢哥讀一讀聖賢之書,不要變成愚鈍之人的意思……那官場不登也罷……只是這樣一來,舅舅家的表弟的春試恐怕也是無望了……

    對著鏡子坐了一會,飛燕便起身上了床,放下的重重幔簾倒是遮擋住了對面書房投過來的燈影,飛燕合攏上眼,獨自一人睡去。

    原以為驍王便是要這般一人閉關想著應對的法子,可是第二天一大早,寶珠卻喜滋滋地抱著一套略小些的蓑衣斗笠進來了。

    “側王妃,您快些早起準備著,驍王命小廝來傳話,說是正午帶著側妃你去金水垂釣,親自釣些青鯖子回來。”

    飛燕聞言倒是心內詫異:這位倒是好寬的心,一夜無眠便是想出了垂釣的消遣主意嗎?

    驍王在京城里便是有江邊垂釣的消遣愛好,立在船頭眼見浪花飛濺跳入船中,心內倒是暢快得很,因著大船船艙寬敞,裡面佈置得很是舒適,甚至有取暖的火盆,他知道飛燕畏寒,便讓她呆在船艙裡,莫要出來嗆了冷風。

    一直船開到了地方,拋錨停穩,飛燕才在寶珠的攙扶下出了船艙。

    此時船已經停靠在龍山之下,連綿的青山之下碧波蕩漾,金水流經此處,水勢倒是變得平穩了幾許,形成了游魚成群的金水圍湖,遍布垂柳綠樹的沿湖幽徑,迷人的杉樹小林在秋風裡晃動著深綠的波浪。

    站在船頭便可看見龍山臨水處的一個幽深的水洞,那里便是青鯖子的藏身之處。

    因為最近秋雨頻繁,水面上漲了不少,水洞裡的空間倒是剩餘不多,不宜久留。驍王下了小船,在王府幾個善於垂釣的僕役的幫助下,在水洞里布網下了線後,便出了水洞再在大船的船頭垂釣。

    驍王脫了鞋襪,赤腳單坐在了船頭,一手握著玉質的小酒壺,一手執著釣竿,側歪著頭問向身邊的飛燕:“一壺酒,一竿綸,世上如儂有幾人?”

    這句“漁歌子”乃是南唐李後主為了向自己的太子哥哥表明自己並無稱帝的野心,只是一心嚮往田園的漁民逍遙生活,而特意題寫出來的。但盼著兄長放下戒心,免得加害了自己。

    可惜現在驍王的太子兄長並不在身旁,這番拳拳誠意只能白白辜負在這片青山綠水間了,兄長往井口里扔的石頭,一塊都是少不了的,便只有硬著脖頸幹挺著了。

    飛燕執著巾帕,伸出皓腕去擰著他衣角沾染上的水漬,說道:“天這般涼,濕氣又重,殿下還是將蓑衣披上吧!”

    驍王毫不介意地擺了擺手:“無妨,本王心裡發熱,這樣倒是好消散涼快些。”

    飛燕知道他乃是心裡上了火,渾身才這般燥熱,早晨出府的時候,便是眼見著他的嘴角一夜間起了老大的水泡,應該是才用銀針挑開,雖然撒了藥,但是結痂好沒有完全乾癟呢。可是他的言談舉止間倒是看不出什麼端倪,倒是如往常一般,看著也是淡定從容的樣子

    不大一會,驍王的魚鉤連連被扯動,倒是連釣上了幾條大魚。

    這午飯也是準備在船上解決的。大船隨行的廚子,手腳麻利地將魚肉洗駁翻腮去鱗,放入已經調好醬汁鹽水的鐵盤裡,用火爐的小火慢慢煎,不時地把魚翻面讓兩面都充分煎。船艙窄小,飛燕無處可去,便看著廚子煎魚。不大的功夫,醬汁鹽水翻滾起來,醬汁的味道混雜著魚肉的鮮香,蒸騰起來直衝人的鼻子。

    幾個奴僕小心的深吸了幾口香氣,偷偷望向廚房,驚訝地發現側王妃好像沒見過世面的女子一樣,眼睛直盯盯地瞅著那魚肉出神。

    廚子煎好了魚,便將那渾身掛著鹽霜的煎魚擺在了大船一側席地的圓桌上,待得驍王也盤腿坐在了團墊上,便準備開始這船上風雅的一餐。

    可是他剛舉箸,便發現飛燕猶自在發楞,那雙眼兒迷離的樣子倒是可愛得緊,卻不知神游到了哪裡。

    便開口道:“燕兒在想什麼?為何不食?”

    飛燕略收了心神,開口道:“……沒什麼,就是略乏了。”

    驍王不信,只當是飛燕有了心事,略一思索便開口言道:“賢哥兒的事情,莫要放在心上,本王一早便想好了,雖然他秋試未過,但是大丈夫出世又非華山一條路,就算應試不過,也可另闢蹊徑。華南府的府尹乃是本王以前軍中的參事,本王已經修書給他,讓尉遲敬賢去華南府歷練上幾年,那裡乃是中原糧倉,瑣事甚多,讓少年家去那歷練幾年,接觸些文書檔案,也能了解些民生,懂得應變之道,總好過閉門去讀那幾本死人的書卷,若他真是個人才,以後自然是有康莊大路與他走。”

    飛燕聞言微微詫異,她壓根沒想到驍王竟是能在如此焦困的境地裡還想著她堂弟的這等事情……

    驍王看著飛燕詫異的模樣,便是伸手刮了刮她的鼻頭:“怎麼?又怪本王了?知道你疼愛弟弟,本王怎可不用心?原是打了招呼的話,敬賢的秋試也能通過的,不過他尚且年少,不懂得內裡的陰險機關,少年得志也不是什麼好事,便是從小吏做起,倒是更穩妥些……”

    飛燕深吸了一口氣,慢慢開口道:“妾身怎麼會責怪殿下,殿下想的比妾身這​​個當姐姐的都周到,方才妾身愣神,乃是突然想起,製鹽應該也非華山一條路,如果曬鹽不成,為何不能煮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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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6:02:30 |只看該作者
第58章

    驍王倒是毫不詫異飛燕猜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僅僅是微笑了一下說:“這個法子,本王也是想過了,曬鹽乃是最節省本錢的法子,可是天公不作美,此時的時節便是入冬了。

    可若是用煮鹽之法雖然可以出鹽,但本錢卻是要滾上一滾的,柴草火炭的本錢加進去,那鹽的價錢就要水漲船高了,便是要白忙一場……沒關係,本王自會想出法子,快些吃,莫要菜涼了冰了肚腸……”

    昨日一夜無眠,他唯一做的事情便是翻閱了書房裡的書籍,拿來了歷朝歷代的製鹽法子,可是能避開季節的干擾,出鹽的法子雖多,要命的關節還是兩個字——“錢銀”。

    如何能降低本錢,才能大量出鹽,這是怎麼都解決不掉的死結!

    倒是真希望這些個阻攔前路的難關俱是個有形有狀的,倒是要抽出寶劍,乾淨利索地給“它們”個個開膛破破肚!

    到了後半夜,便出了書房,在王府裡的練武場里赤膊狠狠地打了一套拳法,練武的樹樁盡數踢爆了幾根,出了一身熱汗,才慢慢走向了側妃的院落。在昏暗的月光下,可以看到那鬆散了長髮的女子正安詳地睡著。只需得一伸手便能觸碰得到,感受著指尖的綿軟,而不再是那一幅殘破的紙面。

    在這靜謐若水的月夜,他可以肆無忌憚充滿愛憐地看著這熟睡著的女子。

    殫精竭慮,歷經周折得到此女,是因為他足夠的強大,可以穩穩的身居上位掌控著佈局控線著一切,才能覓得這總是欲展翅高飛的小燕兒。

    可是,他心知,她不愛他。若是他不再是驍王,不再是大齊的二殿下,綁縛加諸在她的身上的層層束縛一旦掙脫,她……還會在他的身旁嗎?

    所以,前行的路竟然沒有後退的,就好像他在武院從師的那幾年,在被眾多彪悍師兄挑戰時,只有不斷地變強再變強,一次次被擊倒,再一次次站起來,只要餘著氣力,總是會有翻盤的一日……

    想到這,他倒是不急了。左右就是個沒錢銀,倒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待到揭不開鍋的關節再做打算!實在不行,便要學了南麓公,帶著薛勇他們蒙了面,打劫個看不順眼的貪官污吏,弄些快錢來度日!

    飛燕不知這大齊的二皇子已經起了綠林好漢的心思,猶自沉浸在自己方才突生的想法裡,指了指那煎魚的鐵盤說道:“要是不用太多的柴草呢?現在這個時節,曬鹽與煎鹽同而兼之,只需要藉助熱氣,將鹽煎出即可!”

    其實飛燕所說的煎鹽,自古有之,利用盤鐵生熱,煎熬取鹽,只是盤鐵厚大,難以燒灼,因此每開灶生火通常便是不能熄火需要連續煎鹽半月左右,需要數家鹽工合家出動聚在一處灶台前輪流操作,團煎共煮。

    這般的費力傷身才能煎出一擔擔食鹽,所以待得曬鹽之法普及後,那些個煎鹽的灶台便就此荒廢,再無人用此法了。

    若是先曬後煎,倒是能大大縮短出鹽的時間,而且所耗費的柴草也不及煮鹽的一半,可是這樣還是抬高了出鹽的成本。哪裡能與山東鹽場所出的食鹽相抗衡啊?

    飛燕想著那日在小廚房裡所使用的精鹽,更是想起了前朝尚未覆滅時,宮裡賞賜下來新羅進貢的漱口所使用的竹鹽……

    若是能將產出的精鹽加工成為竹鹽的話,那麼既不需要太多的產量,這等賣與達官顯貴的奢侈之物更是不愁價錢。一兩食鹽不過二十文,可是一兩竹鹽的價格卻是二兩銀子,若是質地能更細膩,​​價格再翻倍賣出五兩銀子的高價也不是沒有可能。

    新羅與新朝交惡,一直未有恢復納貢與商貿。想起未出京城時,在驍王府裡所有的竹鹽皆是本土仿著新羅的製法產出的。雖然經過青竹的煆燒少了海鹽的腥味,可是質地還是略顯得粗糙了些,無法同前朝新羅進貢的竹鹽相媲美。若是能煆燒出精良的竹鹽,既能避免與沈家直接鹽路抗衡而不能敵的劣勢,也不必刻意在冬季這樣的出鹽淡季強求產量。

    當她將自己的打算說與驍王聽時,驍王慢慢地瞇起了眼,終於停住了手中筷箸,認真地琢磨起了飛燕的諫言。聽到了最後,他的眼睛一亮,突然伸手在飛燕嬌嫩的臉頰上擰了一把:“好燕兒,待你的相公賺錢了,定把你那準備裝私房錢的匣子裝得滿滿噹噹! ”

    飛燕正是說得認真,絲毫沒有防備著驍王的神來一筆,被他像對待孩童捏住了臉頰,頓時有些愕然,便是微瞪眼,抿著嘴瞪著他。

    驍王卻是一把將她抱了了起來,又在那微紅的臉頰上一吻,抱著她立在船頭,暢快的高聲長嘯,大船之旁隨侍的護衛們,都是與驍王沖鋒廝殺過的將士們,便也如戰場上一般慣性跟跟著高聲鳴喝!

    男兒雄壯的嘯聲衝破了天際,驚起了林中的一群群白鷺直衝雲霄。

    飛燕被他攬在懷中,只能緊摟著他的脖頸,免得掉入到了船下,雙耳卻被驍王的長嘯聲震得嗡嗡作響……

    “風雲多變,前路漫漫,燕兒可願與吾攜手共進?”

    陽光自驍王的背面透灑過來,飛燕被晃得有些睜不開眼,卻是卻是覺得這類似的話語,這般的柔情都是似曾相識,這般的自信,與記憶裡那站在高岡之上,執著她的素手願付江山的男子又是何曾相似?

    飛燕慢慢垂下眼:“能為殿下解憂,原是妾身當盡的綿薄之力。將來與殿下攜手共度風雨者,定是個賢淑端雅之女子,當得起正妃的名頭,給殿下增輝……”

    話語方落,驍王臉上的笑意變得有些淡了,他定定看著懷裡的女子,久久不語。

    有那那麼一刻,飛燕甚至有種錯覺,覺得他下一刻便要鬆開手臂,將自己狠狠拋入這白浪滾滾的金水江面之上……

    廢棄已久的煎盤去了鐵鏽,復又開始使用,經過日曬變得濃稠的鹽水被導管引入到了煎盤之上,本來十五天的出鹽期縮短為了十天。

    只是加工精鹽最最關鍵的是上煮鍋重新的蒸煉攪拌,一味靠著人力不斷攪拌終究不是法子。

    飛燕也是因著端木先生先前送與她的那本記錄著奇巧機關的書冊而豁然有了靈感,便是找到了其中一樣靠水力牽引的機關找來巧手的工匠加工,打造了三台靠水力牽引的攪拌機關,只要引了水入了機關水板便嘩啦啦地自動攪動器三根小木漿,攪動出來的精鹽,竟然是比人力的更加細膩。

    而擅長加工竹鹽的老師傅,也被驍王花重金從異地請來,進行竹鹽的加工。

    選取三年以上的青竹灌入精鹽以黃​​泥封口,經過松枝九次煆燒後,便是產出了顆粒晶瑩如同紫水晶一般的紫竹鹽。

    當第一盤煆燒出來的紫竹鹽呈到王府裡時,驍王倒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手指沾取了紫竹鹽送入到了口中。

    原本這紫竹鹽該是採用純天然的日曬鹽,而這鐵盤煎煮的該有一股鐵鏽之味,可是在加工精鹽的時候,因為進行了蒸煮提煉,不但盡除了鐵鏽之味就連海鹽的腥味都減了不少,而經過精心挑選的三年生青竹的反復煆燒,這竹鹽裡帶著淡淡的竹香,入口的口感竟然是比宮裡用的御用竹鹽都要好上幾分。

    驍王這幾日又是長駐在鹽場,因為心內存了火氣,最近略有些口舌生瘡,不過這竹鹽雖然有些鹹味卻不大刺激口內的創口,接過了侍女送來的漱口的茶杯,漱了口後,猶覺得口內唇齒留著淡淡異香,隱隱的疼痛倒是緩解了許多,便是半瞇著眼回味了下,原來真金白銀的味道該是如此。 、

    驍王吩咐,這第一爐出來的竹鹽盡數送到側王妃那裡。然后鹽場的所用工匠馬不停蹄,開始大批量趕製竹鹽。

    待得第一批竹鹽正式裝船,魏總管擬寫了一份京城里店舖的名單,呈給了驍王,驍王想了想,劃下了大部分的店鋪,獨留下一家京城的老字號——漱芳齋。

    同時他吩咐隨船的管事一次只出貨一擔,所謂奇貨可居!不將這竹鹽的價格翻炒上來,怎麼對得起他付下這幾許日夜的辛苦?

    這一船貨物由肖青親自押運,沿著運河趕赴京城。

    不過那一船的貨物剛剛啟程,這邊的驍王府上便來了一位貴客,南麓公的夫人居然親自登門拜訪了。說起來這位南麓公也是個人物,被驍王這般誇讚賢妻嬌豔,居然能放心讓夫人一人獨自前來,這等胸襟氣魄真乃大丈夫也。

    不過驍王倒是懶得跟南麓公攪合這等子閒氣,既然是他的夫人一人獨自前來,他便避嫌,先出了府。

    飛燕帶著侍女們來到了門前,迎接南麓公夫人下馬。

    衛宣氏下了馬車後,便抬眼望瞭望眼前微微含笑的女子,只見她倒是沒有像魚生秋宴一般盛裝打扮,而是一身平常的家居錦裙,髮鬢也是以簡單大方為主。

    可是恰恰這一身樸素的打扮,倒是讓衛宣氏想起了故人,一時感慨,愣了一下才吩咐侍女呈上帶來的瓜果點心盒子,與飛燕寒暄了一番後,才一同入了客廳落座。

    待得坐下,衛宣氏才笑著言道:“側王妃倒是與您的母親甚是肖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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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6:02:40 |只看該作者
第59章

    飛燕沒有想到衛宣氏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自幼喪母,對於母親的了解也僅止於畫像而已,可衛宣氏口出此言,分明就是與母親乃是舊識。

    果然,衛宣氏笑道:“我與你母親原本是同鄉,倆家也是相隔不遠,邵姐姐算是長了我六歲,但是她待人親切,不因我年紀尚輕而薄待,倒是結成了閨中的姐妹,後來,她嫁得遠,入了京城,我也是輾轉來到此地,只是當初分別時卻沒有想到就此天人永隔,再不得相見……猶記得當初出嫁前夕,她拉著我的手依依不捨的情形……”

    說著竟是紅了眼圈,垂下了眼淚。飛燕心內微微一沉,臉上也是露出了悲色,便喚寶珠遞過溫熱的巾帕給衛宣氏,開口勸慰道:“原先不知南麓公夫人與我母親乃是舊識,母親泉下有知,夫人竟是這般惦念她,一定也甚是欣慰,還請夫人莫要心傷。”

    衛宣氏接過手帕擦了擦,開口笑道:“一時想起舊事,倒是有些失態,讓側妃見笑了,之前在秋宴之上人多,也是說不得體己話,今天親自前來叨擾側王妃,也是想好好地與側王妃您親近一下,也算是慰藉了對邵姐姐的思念之情。

    說完話,衛宣氏不露痕跡地掃了一眼廳堂里略顯空蕩蕩的擺設,便微微一笑:側妃倒是與我那邵姐姐一樣,最不喜歡屋內的擺設陳列之物,恨不得只有一張床,一方桌子,倒是乾淨得好打理! ”

    這時飛燕也是覺得有些汗顏的。

    驍王先前的“義賣“賣得的太過歡暢,偌大的驍王府現在空蕩蕩的,臨時補齊的座椅也是魏總管撿著便宜在鋪子裡買來的,風格樣式俱是有些上不得檯面,與王府裡的雕樑畫棟的房間也搭配不上。

    而且所賣之物大部分乃是南麓公所賜,想必這幾日淮南各個鄉紳府宅都在痛罵著斂財的二皇子,如今被贈物之人的妻室不露痕跡地一掃,飛燕的臉皮也是微微發燙。

    “不過這等瑣事,倒是不用側妃操心,二殿下初來淮南,一時東西難以置辦整齊,回頭我跟南麓公說說,讓他再揀選些實用的物件送來,解一解殿下與側妃的眼前之急。”

    飛燕也只能點頭含笑謝過。王府雖然空蕩,幸而這府宅先前蓋有一處花窖暖房,裡面的花兒一直沒斷了打理,倒是開得嬌豔,便是請衛宣氏移步過去賞花品茗,同時又揀選了花窖裡開得正豔的兩盆牡丹,囑咐著送上南麓公夫人的馬車上,算是回謝的賀禮了。

    午飯是在府中用下的,廚子烹製的乃是驍王打獵割下的野豬肉腿,用鹽場自產的細鹽醃製後,切成薄薄的肉片與筍片還有蘑菇一起用滾油翻炒,開胃得很。幾樣小菜也俱是精緻,那一碗扇貝的玉柱湯也是鮮美無比。

    衛宣夫人嚐了幾口便是讚不絕口:“到底是王府裡的廚子,手藝自然是我們這窮鄉僻壤不能比擬的,今日托側妃的福,算是盡一盡口福了,這烹菜所用的鹽味也是平常所吃的海鹽不大一樣,應該是殿下新開設的鹽場所產吧?”

    飛燕執著酒壺,給衛宣氏親自倒了一杯府裡自釀的梅子酒,笑道:“南麓公夫人的舌尖好厲害。”

    衛宣氏笑著說:“殿下這次倒是為淮南的百姓做了件造福一方的實事,南麓公先前也是一心想要整頓鹽場,可惜因著種種瑣事俱是耽誤,若是驍王能開闢鹽路,那麼金水另一隅的鹽場也可以一同得益。驍王有北上的水路,而南麓公卻掌握著南下通往嶺南的陸路。若是能精誠合作,到時淮南的食鹽便可以流向大江南北。 ”

    飛燕微笑道:“這些個事情,我俱是不懂的,不過聽南麓公夫人這麼說,大抵都應是好的,便是叫他們男人操心去吧……對了,聽說這裡的白水鄉有一處溫泉,調和的乃是當地特有的粘土白泥,敷在身上美容養顏,改日倒是要多叫上些夫人一同前往,倒是要看看這白泥浴的趣味,到時,我們一同前往可好?”

    衛宣氏含笑點頭應下,再不提先前鹽路的話茬,又閒話了些其他的。用完了午飯後,衛宣氏便起身告辭了。

    待得衛宣氏上了馬車,飛燕回轉了內院,寶珠打開了衛宣氏送來的禮盒,才發現除了吃食以外,還有胭脂水粉等妝盒。打開一看,那胭脂膏上蓋著的印子乃是蠡園的標記。

    蠡園據說是范蠡攜著西施歸隱在江南時經營的紅藍花的園圃。這裡培育的紅藍花經過嫁接,搗出的花汁尤為濃郁,制出的胭脂調配推散開的顏色也甚是多變艷麗。只是每年的產量不高,除了宮中進貢的以外,流入民間的寥寥無幾,一小盒胭脂價格不菲。

    “這位南麓公夫人倒是心細,竟是想到了側妃您的胭脂快要用盡了,奴婢先前還想著上街去買,可又擔憂那鋪子裡出的胭脂水粉不夠精細,恐是傷了側妃的肌膚,這下倒省事了!”

    相較於寶珠的竊喜,飛燕一路的思緒卻是飛得甚遠了。這幾日,她閒來無事,除了些地方個志野史外,便是同府裡的一些當地的僕役閒聊。

    倒是聽到了關於這位南王鄧懷柔與他夫人的不同野史。

    這位衛宣氏的生平絕對都能寫入折子戲裡,她原是南郡望族衛家的庶出三小姐,衛家從江南移居到了淮南後,十六歲的她嫁給當地帶兵年近五十的太守姜雲做填房,只不過婚後多年一直無所出。後來大樑生亂,各地義軍不斷,當時的鄧懷柔不過是十八歲的漁家後生,在姜雲的麾下做名傳令兵,因著天生驍勇,力大無比,曾經救過太守一命,甚是為姜太守所器重,提升了官職,從此經常在姜府出入。

    不過就在大樑內亂,各地義軍風起雲湧時,姜雲卻是在一夜之間死於非命,據說是死在了小妾的肚皮之上,乃是“馬上風”,因著姜家族長的堅持,屍首先是送往當地的官府檢驗後方可開設靈堂,可是有那裝殮了屍首的義莊僕役卻在醉酒後走嘴失了風聲,說那姜雲乃是被弄斷了頸椎,脖子盡碎而亡,可是就在他醉酒失言後,義莊大火,連那僕役加上姜雲的屍首全都付之一炬。

    慢慢的,衛宣氏與野男人有染,被姜雲正好撞見,卻被姦夫淫婦所害的傳言也是水漲船高。就在姜家的族長準備拿下衛宣氏時,淮南驚變遭到了臨郡的義軍突襲,而鄧懷柔親自帶領自己的部將水下突襲,搗爛了敵船,一舉大獲全勝,加之他平日里結交了一干的軍中兄弟,使起銀錢來也甚是慷慨,頗得人心,便是一舉被奉為軍中首領,徹底掌握了軍權。

    而姜家也是一夜之間遭到了土匪的洗劫,男子無一倖免,婦孺也死了大半,唯有那衛宣氏因著攜了婢女去寺廟替亡夫祈福而倖免於難。

    鄧懷柔感念著姜雲先前的照拂,便娶了長他十歲,寡居的衛宣氏,當真是情義兩全,不忘舊恩……

    飛燕聽聞了關於坊間關於這段“情義兩全”的佳話後,真是緩緩才吐了口氣。

    若是放在別處,聽了這樣的傳言也只當是坊間的添油加醋的流言罷了。可是姜家一夜被殺戮乾淨的遭遇,與她來時見到的江中郡的情形簡直是如出一轍!

    若是傳言有三分是真的,那麼這個一臉和善,看似良家婦人的衛宣氏還真是個不一般的女子!

    漁家出身的鄧懷柔遇到了這位衛宣夫人後就平步青雲,絕非偶然,世人皆知南麓公城府手段高妙,心狠手辣,可是這位名不見經傳的衛夫人又在這鄧公的傳奇里起了什麼至關重要的作用呢?

    不是飛燕把人心想得太過奸惡,據說南麓公府里美妾不斷,這位衛宣氏改嫁後也肚皮毫無聲息,一直無所出,倒是府裡的侍妾生下了兩男一女。

    要知道這位衛宣氏雖然面容清麗,一無姣好動人的面貌,二無子嗣傍身,身為改嫁的寡婦,又年長了丈夫十歲有餘,卻可以穩居南麓公府的正室之位,這內裡的玄機不能不叫人揣摩納悶。

    想起今日那衛夫人提起了自己的母親便潸然淚下,一轉眼又破涕而笑的情形,飛燕再次平緩了一口氣,以後倒是要提防著這位南麓公夫人,能如此收放自如的婦人,豈會是後院裡的單純愚婦?想來也是自己在魚生秋宴上戲耍了那鄧懷柔,這位衛宣氏才藉著過府閒聊的名義前來刺探自己的虛實。

    只是衛夫人在飯桌上提議共開鹽路,絕非胡亂的閒扯,也是有藉著自己的口,去刺探驍王的意思。

    這炙烤好的肥肉,剛剛烹出,還沒有品出味道,便已經引來了各方的豺狼虎豹,只盼著驍王磨礪了刀劍,且要好好地護住這一塊吃食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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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6 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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