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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狂上加狂 -【舊時燕飛帝王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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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6:05:02 |只看該作者
第70章

    早在尉遲飛燕提醒他注意鄧懷柔以糧食控制淮南百姓時,他便派出了探子去打探鄧懷柔的糧倉多集中在哪裡。同時從南方的番邦的運糧路線又是怎麼周轉的。

    對付惡狼便是要看準了喉嚨,給予它致命一擊,而若能截斷鄧懷柔的南方糧路,才能讓鄧公感同身受,一起體會一下淮南父老鄉親飢不果腹的苦楚。

    既然拿定了截斷糧路的主意,接下來就是排兵布陣,安排良將。按理說,薛峰乃是最佳的人選,但是演兵在即,他乃是演兵時打頭陣的主力,一時倒是不宜安排其他事務擾亂心神。於是便派了肖青,挑選精兵良將,準備端了鄧懷柔吃飯的鐵鍋。

    驍王的思路很明晰,在演兵前端了鄧懷柔的糧倉,達到擾亂軍心的目的。鄧懷柔的糧倉周圍皆是有重兵把守,一時靠近不得。

    但是飛燕當初在魚生秋宴上糊弄南麓公的話倒是給了他些許靈感。肖青按著驍王繪製的地圖,率領精兵繞道潛入,將一處河道的堤壩挖通開來。

    霜凍時節已過,雖然河面已經結冰,但冰面不厚,下面河水還未凍住。肖青這邊開鑿堤壩,結了冰的河面下則是暗潮湧動,不時傳來哢哢哢的冰塊破裂聲,而士兵也到處破開冰面。第三日,在肖青的一聲令喝下,一小段堤壩終於被完全挖開,轟隆一聲,一段時日以來一直被束縛在河道中的江水沖出堤壩的缺口發出震耳的呼嘯聲像憤怒的公牛一般沖向旁邊的平原。

    平原上就是盤野糧倉,乃是淮南最重要的糧庫所在地。城牆上的守衛驚恐地看到河水洶湧而至再關閉城門時為時已晚,奔騰的河水沖破關了倉門,糧草卻無法倖免。糧倉的主管看著俱被泡在水里的糧草欲哭無淚,就算幾日後河水退去了,這泡了的糧食很快就會發霉變爛食用不得。

    挖通了河道後,肖青無心觀看糧倉主管如何解救糧食,直接帶領這部精銳兵馬帶著炸藥走密林翻山路,秘密地來到鬼頭峽。九曲十八彎,灘險浪急,,兩側俱是數百米高的峭壁,綿延數百里,將南蠻和淮南之間一刀斬斷。為了將南蠻的糧食運輸到淮南,南麓公徵調大量百姓,耗資無數,費時數載終於在鬼頭峽最狹窄之處建了一座可供馬車行走的木橋。南蠻的糧食通過這座木橋源源不斷地流入到淮南。

    為了防止木橋被人破壞,南麓公在兩側都派駐了大量士兵把守。肖青到達鬼頭峽後,挑選了十幾名曾經以採藥為生善於攀爬山壁的士兵,晚上從峽底順著山壁偷偷爬上木橋,將大量炸藥堆放在木橋幾處關鍵所在,待天明時派了幾個神箭手從遠處用火箭​​射向炸藥,將​​木橋炸斷。

    驍王給肖青下了密令來擾亂南麓公的軍心,自​​己這邊的軍心也要穩定。肖青出發的第二日,驍王便帶著自己的衛隊和大批的糧食去被劫的幾個村子救助,來安定軍心民心。

    到了演兵之時,他與南麓公俱是派出手下良將指揮對抗,而薛峰與竇勇早已經將他精心排布的兵法爛熟於心,自己只需要在看台上與朝中來使一同觀看便好。

    所以在出發時,他特意留下了薛峰,竇勇,囑咐他們在演兵前的前三日再好好地操練下新兵,務必在演兵時震撼一下淮南宵小的鼠膽。

    只是如此一來,那新置的大床倒是要緩一緩才用了。

    驍王未料到的是他早上剛離開軍營,傍晚一名​​新入的火頭兵去軍營旁的湖泊中挑水時扔下了一塊布條,而深夜這塊布條就被擺到了鄧懷柔的桌上。

    鄧懷柔看過布條上的消息後,臉上露出一絲陰笑,“你若像烏龜一樣龜縮在在軍營中不出,我一時也拿你沒有辦法。但是既然你出來了,一早便擺好的“陷阱”倒是能用了。

    驍王給每個被劫的村子送上大量的糧食,派人救治受傷的百姓,同時允諾必然消滅來犯的盜賊,這一路的親自督查,竟是引得附近村鎮的孩童紛紛傳唱盛讚驍王的童謠,一路奔跑跟隨。

    就在督查的最後一日,驍王來到名為青殼寨的村子。這個村子建在一個天然的盆地中,比地面低上百米,村中只有一條山路通到地面。驍王安撫村民時還在想:好險峻的地方,倒是不宜久留。

    送上糧食後驍王改變了先前都在村中住宿的習慣,準備當天就回到地面。驍王剛剛帶士兵走出村子,就聽到山路上傳來一陣驚天巨響,山石蹦碎,呼啦啦地順著山路滾落下來。

    驍王連忙派幾名親兵探查出了什麼事,過了一會,親兵回報山路上發生泥石流,將山路淹沒,至少要一天一夜才能將通往外面的山路挖通。驍王沉吟不語:“泥石流?怎可能自己剛進村,也沒有連日的雨水外面就恰好發生泥石流將自己堵在村里?自己出軍營時是算準了時日的,如果耽誤二一日,軍演就要錯過了。”驍王命親兵發出一隻信鴿給軍營,告知自己被困青殼寨。 。

    想到這,驍王的表情微冷,他倒是有些小看的鄧懷柔,看來他們倒是英雄所見略同,都是採用了戰前“攻心為上”之計!只是不知自己被困在這裡的一日,外面又會發生些什麼變數。

    一會,一隻信鴿從村中飛出,告知肖青自己被困在了青殼寨。

    當驍王受阻的消息傳來時,已經是午夜之時,等待演兵的將士們早已經整裝待發來到了教場。可都是除了驍王外,原本一起出營的薛峰與竇勇也一同不見了。肖青像個無頭蒼蠅一般在軍帳裡亂轉。

    到了早晨,薛峰與竇勇俱已經找到——在大府郡最有名的青樓之內。兩位大齊名將喝得是“酩酊大醉”,被脫得乾乾淨淨,各自摟著兩位濃妝豔抹的窯姐兒蓋著大被通睡。

    睡到日上三竿時,一個窯姐兒瞧著身邊的男人居然一宿都沒有翻轉過姿勢,睡得如同死去一般,略略一琢磨,登時嚇得魂兒都沒​​有,只穿了肚兜便跑出了房門尖著嗓子喚老​​鴇。

    也不知是誰,竟然通知了官府,當官差前來時。有一個出入過軍營送過文函的差役立刻認出了薛峰。

    驍家軍的兩位名將,眠宿花柳因著“用力過猛“而人事不省的消息一下子不脛而走。

    當肖青聞訊趕到時,那青樓的方面門口已經是被青樓裡的姐兒和客人圍得里三層外三層。肖青皺著眉頭看著他們的這副醜態,命人打來了井水。竟然是用涼水都沒有潑醒!肖青抓了這青樓的老鴇子,將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問:“他們倆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鴇子一臉的濃妝嚇得如同抖落的雪花,滿臉褶子亂顫地說道:“這位軍爺,老身的確是什麼都不知道,昨兒一輛馬車將這二位軍爺送到了這兒,直接派拍了二百兩的銀票在桌子上,說是要包下這裡最美的四位姑娘陪著。可是這二位被抬下來的時候,就是這般的人事不省了。當時老身這心內還被唬得嚇了一跳,也不知道這二位是不是斷了氣兒,還偷偷地摸了脈搏鼻息,還都是有的。那位送人來的大爺也只說他們是喝醉了,酒醒了身邊要是沒有姑娘陪著可是要惱的!

    於是老身便安排了姑娘陪著……然後這大清早的,你們就來了老身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啊!軍爺饒命! ”

    簡直一派胡言,莫說薛峰和竇勇的酒量驚人,就算是喝醉了,怎麼會這般樣子,明顯是二人在外飲酒吃飯時,中了不知名的奇毒!

    肖青又命人拖著這老鴇還有青樓裡的幾個龜爺院子裡一頓好打,有幾個甚至當場失禁,再分別提審,說得也是一樣的話。可見他們是當真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肖青卻明白,這設下圈套的人,當真是歹毒得殺人不見血,他雖然可以輕而易舉地要了這二位將軍的性命,可是朝廷中立下赫赫戰功的武將被殺,皇帝必定會派人嚴查。

    倒不如在演兵之前,讓驍王的一對左膀右臂齊齊地設計入了妓院。因為眠宿花柳之地,喝得酩酊大醉而不能及時到達教場演兵。這樣的污點便是抽盡了金水的波濤也是難以洗刷乾淨的。

    想出這計策的人,是何等狡詐陰險?就算留下了薛峰與竇勇的性命,這二位的軍旅仕途也算是走到了頭,而且連帶著驍王也犯下了治下無方之罪,連帶著受了牽連。

    肖青命人用棉被裹住昏睡不醒的二人出了青樓,心裡卻如同乾柴被潑了熱油一般,煎熬得不行——還有一個時辰便要演兵了……朝中皇帝親派下來的督軍及大臣,還有各個郡縣的武官節度使,甚至臨近番邦的使臣俱已經準備去教場觀演,可是現在驍王被困在了峻嶺之中一時不能脫身,

    這哼哈二將又是如今這幅廢人模樣,只有他一人,該是如何撐住接下來的局面?

    就在他在軍營裡急得團團轉時,有衛兵前來通報:“肖將軍,側妃帶著侍女來到了軍營,正候在殿下的主帥帳中要見您​​……”

    話音未落,肖青氣得一瞪眼:“主帥的軍帳是婦人徜徉的深宅後院嗎?沒有軍令,你怎麼敢放她入內?”

    “肖將軍,莫要怪他,是我主動要求去的。”就在這時,飛燕只帶了寶珠,立在了軍帳的門口。她的身上罩了一身黑色的貂絨斗篷,將大大的帽子罩在了頭上遮住了眉眼,在漆黑的夜色裡,若是不仔細看,竟是看不出她的身影。

    肖青微微皺起了眉,不卑不亢地沖她一施禮:“此乃軍營,末將實在是礙著軍規條款,加之明日一早的演兵,不能好好的款待側妃,殿下因著有事耽擱,最早也得明日日落時回轉,還請側妃儘早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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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6:05:45 |只看該作者
第71章

    肖青的話語甚是不恭敬,不過飛燕卻並沒有在言語上太多計較。她只是緊盯著肖青的眼睛問道:“二殿下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就在肖青想要張嘴的時候,飛燕又一字一句地說道:“還請肖將軍莫要敷衍,此次軍演如此重要,二殿下怎麼可能不參加?你可知若是他此次演兵失利,會造成何等嚴重的後果?”

    肖青原是打算將她敷衍打發回王府的,可是聽到了飛燕最後語重心長的幾句,竟是一時有些難以張口。

    到最後他終於咬了咬牙道:“殿下早前巡視村寨時,因著道路土方塌陷,被困在了青殼寨……而演兵的主帥薛峰又與竇勇將軍在青樓裡昏迷不醒… …待到天亮時,演兵場上將無主​​帥……”

    飛燕聞言,心裡一沉,緩緩坐到了身後的椅子上,雖然她一直心知驍王一定是遭遇到了變故,可是聽到肖青說出實情,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肖青雖然是位猛將,卻並無帥才,若是由他主導演兵,結果真是不大讓人安心起來。飛燕靜靜地坐了一會開口道:“肖將軍,驍王演兵時的陣法變化旗語,你可知道?”

    肖青悶悶地說:“末將一直在一旁瞭陣,自然是知曉的。不知側妃有何打算?”

    飛燕慢慢地抬起頭:“打算是有的,就是不知道肖將軍肯不肯配合了……”

    雖然軍營主帳裡亂成了一團,可是演兵的時辰已到,幾十支長角還是依著時辰轟鳴響起。

    教場的高台前已經是人頭攢動,前來觀看演兵的封疆大吏,朝中督軍,還有邊疆的一些外邦使臣俱已經登上了看台。

    只見偌大的教場之上,早已經用木架壘砌起兩座高高的木台。兩座木台相隔甚遠,乃是模擬著兩座城池。

    陸戰演兵的第一局便是攻占城池。以先攻下城池者為勝。

    驍王這邊只能是肖青出陣,他坐在木台之後的帥台之上,在他的椅子後面,則垂掛著一面錦布。

    南麓公那邊也派出了一員大將應戰。而南麓公則安坐在他那一方的木台之後,看著驍王陣營那略顯空蕩的帥台露出了一抹陰笑。而衛宣氏則與淮南當地的眾多高門女眷一起坐在一旁的觀演看台上,她坐下來時,瞄了一眼身旁空蕩蕩的位置,不動聲色地問:“驍王府的側妃是到了哪裡了?”

    一旁的夫人們許是剛剛便議論過了,此時倒是有些巴結著南麓公夫人的意味,用絹帕捂著嘴偷笑著說:“聽說是病了,不宜受風,就不來觀禮了。不過側妃不來也是能理解的,聽說那驍王被困在了青殼寨,手下的兩員大將又是在演兵前夕醉臥在了青樓人事不省……這演兵的結果倒是不言而喻了,來了也沒什麼可看的不是……”說完,那婦人便與身旁的貴婦們笑成了一團。

    衛宣氏沒有接話,而是將目光移到了對面的帥台之上,笑得矜持而拘禮……

    其實不光是女眷的觀禮台上竊竊私語議論紛紛。在眾多封疆大吏雲集的觀禮台上也不時有人在交頭接耳,實在是因為驍家軍昨日爆出的醜聞太過震撼,演兵前夕居然還有閒心去逛妓院眠宿花柳,這樣的酒囊飯袋又能帶出怎樣的鋼鐵精兵?

    驍王的部下雖然個個驍勇善戰為大齊的天下立下了汗馬功勞,但正所謂溫柔鄉英雄塚,這些昔日的猛將也是在太平盛世里安享慣了舒適安逸,再不復以前的勇猛野性。

    此次演兵,當真能如皇上希望那般給南麓公一記當頭棒喝嗎?眾人的心裡都是沒了底的。便是各懷著心事,有的等著看驍王的笑話,有的略帶惋惜的暗地裡搖頭。

    此時,幾片烏雲不期而至,遮擋住了當頭烈日,一場風雨即將來襲。

    第一場對陣,雙方中規中矩,都是按照傳統的三段式排兵布陣,槍盾兵在前做先鋒,步兵在中間接應,弓箭手在後。

    肖青命令幾方三個方陣緩​​慢向前移動,而對對方則按兵不動,做出了防守的姿態。肖青將己方的方陣移動到對方弓箭手射程外,整隊完畢後,槍盾兵將長槍直舉在前,向敵方發起了衝鋒。李進連忙命令槍盾兵防守,步兵上前支援,弓箭手放箭。

    在場觀看演習的官吏中有不少是出身於沙場之上,皆是看門道的內行,只看那對陣的士兵的排布陣型,敏捷的動作,便能看出在戰力上驍王的軍隊明顯強過南麓公一大截,那是無論嚴寒酷暑,毫不間歇才捶打出來的過硬的鋼兵,只見驍王的陣列步步緊逼,將南麓公的軍隊壓得節節後退。

    肖青面露微笑,以為穩操勝券時,突然他身後的那面錦布里傳來了輕柔的女聲:“肖將軍,我在後面沒有看清你能看清敵人變陣之後那些個盾牌是何物嗎?”

    原來坐在布簾之後的正是尉遲飛燕。這也是昨天她終於說動肖青,與她達成妥協的結果。讓肖青出面進行軍演,而她則在身後扮演驍王。若是換了旁人定然不會同意一個女子上台,但是肖青深知這個看起來柔軟的女子是何等樣人。他雖然對這個女賊首滿心的戒備,但能讓當年都驍王接連吃下敗仗的豈是平庸之輩?

    眼下,滿軍營沒有可以使用的帥才,便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再壞的結果也不過是一個敗字,不可能再壞到哪裡去。於是便同意側妃換上了驍​​王軍營中的服侍,由一個親兵掩護著登到了帥台之上,便“垂簾觀演”,倒也不會引起旁人的疑心。

    飛燕不說,肖青還沒有留意。但聽聞了飛燕的話後,展目遠望,果然見到鄧軍後方的士兵推著幾面奇怪的“盾”,急速地朝陣前移動過來。當鄧軍的軍陣如分浪潮水一般一分為二時,那幾十面怪異的圓盾便立在了軍陣之前。當一陣牛角聲吹起時,

    三名士兵為一組,突然閃入了圓盾之中。兩面圓盾也不知怎的,哢嚓一聲就變成了一顆盾球。又是哢噠一聲,盾球前面伸出了鋒利的尖刃。盾球裡的士兵踩踏著盾球,操縱著前進,衝入了驍家軍的陣列之中。驍家軍的裝備雖然精良,但普通的​​盾牌怎麼抵得過這怪異的碾壓利器。原本這演兵乃是沙盤與士兵陣列的集合,以演為主,不求傷人。只是如今這怪異的鐵球與鋼刃,雖然沒有開刃,但是一上陣便是刮傷了驍家軍無數。雖然明令禁止軍演不准傷人,但是被鐵球碾壓得惱了就不管不顧起來,拿起了刀槍使勁戳那鐵球。可是鐵球如同銅牆鐵壁一般,奈何不得。鐵球從驍家軍士兵的身上碾過,有些士兵當場口噴鮮血。

    這樣血腥的場面讓觀演台上的夫人們驚叫連連,甚至有些夫人嚇得暈倒在侍女的懷中。衛宣氏也適時的用絹帕摀住了嘴,如尋常的夫人一樣做出了驚恐之狀,可是沒有任何人看到她嘴角邊露出的微笑。這種鐵球一出,當真是衝鋒的利器,就算是驍王指揮恐怕也是奈何不得。她倒要看看那個坐在主帥台上的無名之輩能有什麼辦法能破解了這鐵盾銅球陣。

    飛燕從布簾的縫隙里當然也將這驚險的一幕看在眼中。雖然震驚於鄧懷柔居然有此等利器,但她深知沒有完美無缺的軍陣和兵器,必有破解的辦法,只是軍演場上時間緊迫,急切間要如何應對呢?

    她站起身來抬頭四顧,看到軍演場地邊緣有許多大石堆在那裡,這些大石是當初修建演兵教場時留下,原本是要盡移走的,可是因著驍家軍用抱著石塊練蹲起的習慣,便留下了些。

    她稍加思索,對肖青說道:“肖將軍,快讓士兵把那些大石搬到軍陣前,用石頭封住銅球!”

    肖青聽後也是猛然醒悟,連忙讓士兵去搬運石頭,終於在銅球衝破軍陣前將石頭運到。急速前進的銅球撞到大石,砰地一聲被彈了回去。驍家軍的將士們一個個頂著鐵球的攻擊將許多大石搬到陣前,終於把銅球死死卡住,讓它再難發威。

    肖青看到大石奏效,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但是想到既然鄧懷柔有這等利器,以後怕是要經常打交道,也是有些頭痛。飛燕卻是一陣的冷笑:“鄧懷柔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竟是想出這等不入流的勾當,這銅球雖然看起來凶厲,但是真的兩軍對壘卻是不堪大用。如果受地形所限,銅球便施展不開,威力大減。若在開闊地帶,這樣的盾牌更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也就是在這樣平整的教場之上,才能發一發威力。這次鄧懷柔是出其不意,突然在演武場上使用出來,看似兇猛異常博人眼球,但是卻是陰險無恥以及!”

    既然他這銅盾是蚌,那就來幾隻長嘴的鷸鳥,來分開這僵硬的蚌殼,拖出鮮肉開曬一曬!

    說著她又讓肖青下令,使用長矛倒鉤,將這些被定住的鐵球強行撬開。只聽幾聲哢啪的巨響,這些鐵球被硬生生的撬開。

    之前被這鐵球碾壓吃虧得不行的驍家軍們毫不客氣,將那鐵球裡的兵卒拖出來就是一頓狠揍。

    也不用刀劍,便是缽大的拳頭,打得拳拳見血!

    鄧懷柔沒有料到對方的應變如此之快,一時驚異地站起身來。衛宣氏更是眼尖,她一下子便眺望到,那肖青似乎一直個那布簾後的什麼人在竊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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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6:05:56 |只看該作者
第72章

    衛宣氏慢慢地站起身來,走到了觀演台的護欄旁,目光異常專注,她看得分明,每次肖青微微轉身朝著布簾後竊竊私語後,肖青都會下命令變換旗語,調整陣型的進攻方向。

    而此時就在場上“攻破”了鐵球的同時,驍家軍已經重新集結整裝,此時雖然鐵球盾被攻破,可是方才被那怪異的陣法撂倒的將士卻又無數,按著軍演的規定,一旦被撂倒在地便算陣亡下場,,此時驍家軍的兵力已經是所剩不多了。

    所以鄧懷柔雖然因著鐵球盾被破解而眉頭一皺,可是心內卻並不是十分擔憂,只因為優勢盡在他這一邊,只要時間充裕,剩下的驍家軍也盡是會被逐一的蠶食消滅。

    飛燕隔著布簾看著場上的形勢心裡也是一陣的發緊,不由得把目光放到手中的幾張的陣法圖紙之上,這是驍王之前繪製的幾張陣圖,飛燕在王府的書房裡找尋到了這幾幅,覺得畫的甚是有趣,加之自己是在不熟悉驍家軍之前演練的陣法,便一併拿來了。

    這些圖飛燕在來的路上都已經仔細研究過,看得出驍王對這次軍演很是重視,設想了軍演中可能發生的各種情況,並給出了相應的對策。看著一幅絆馬索的陣圖,飛燕靈光一閃,要知道,此時並不是真正的對戰,既然鄧懷柔無所不用其極,那麼她為何不效仿之。

    畢竟演兵不同於實戰,不追求真正的殺傷性,既然士兵倒地便算陣亡,那麼……也許……可以這樣做?飛燕低喚聲:“肖將軍”,低語了幾句。肖青回過頭來下令讓士兵使用絆馬索。

    衛宣氏看到肖青再次回首傾聽,心中便是一動,莫非錦布後面的人又傳達了什麼錦囊妙計不成?

    果然,隨著肖青下令,剩下的驍家軍從腰間掏出絆馬索,兩人一組,飛快地繞著鄧軍打轉,用絆馬索將幾個鄧軍纏在一起,用力將他們拽倒在地。鄧軍人數雖多,但體力速度都不及驍家軍,很快就被絆馬索纏住倒下一片。

    而趁著鄧軍的正面主力則被正面的士兵牽制住了,有兩個分隊的急先鋒,在帥台的旗語指揮下開始朝著鄧軍的兩側開始包抄。避開了鄧軍的主力以後,迅速移動開始攻破“城池”之下的防線。

    這兩邊包抄的士兵進攻的速度甚快,鄧軍因著那鐵球盾的一路推進甚猛,主力早已經遠離了自己這一方的“城池”,此時又被連接纏繞在一處的絆馬索攔截,一時回防不得。

    雖然偷襲的人數較少,可是此時驍王部將平時紮實練兵的功底便是徹底發揮了優勢,在人數佔劣勢的情況下強攻上陣,第一個衝到了木台之上,將鄧軍的帥旗摘下。

    這時場上敲起了金鑼,表示戰事結束鳴金收兵。驍王一方宣告勝利。

    這樣的結果當真是一波三折,真是出乎在場所有人的預料,在驍王的陣營被那怪異的鐵球盾攻破後,竟然能迅速地想出克制這怪異陣法之道,而且最後聲東擊西,採用牽制戰術贏得了勝利。

    雖然此次的演兵實戰性並不高,但是士兵們的對打肉搏卻是實打實的,在一般的演兵對陣中,這樣血肉橫飛,雙方打得紅了眼的情形還真是不多見的。在場的許多武將看得甚是過癮,站起身來忍不住連聲喝彩。那位朝廷親派下來的督軍也忍不住捋著鬍鬚頻頻點頭。

    通過這場演兵,讓人感受到驍王部下的打架實力絕對不容小覷,那一個“驍”絕非浪得虛名。

    肖青也是一陣激動,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他心知一會會有督軍登上帥台犒賞三軍,連忙安排侍衛護送這飛燕先行離開了帥台。

    這廂衛宣氏雖然派了人前來查看帥台上下來的乃是何方神聖,奈何飛燕被個子高大的親兵為圍攏得嚴嚴實實,一時間竟然是窺探不得廬山真面目。

    待那探子再想靠近,卻被收兵歸營的將士們撞得一個趔趄,再抬起眼時,已經是蹤跡全無。

    飛燕回轉到軍寨又靜候了一個時辰,肖青也回轉了軍營。

    此時肖青再看飛燕,倒是一時有些拿捏不好火候,有心再擺出冷臉,可是剛剛靠著這女反賊贏得了演兵的勝利,此時再冷言冷語,竟是有卸磨殺驢之感。

    可是若是和顏悅色一些,鐵漢子心內的那一道溝坎卻是難以翻越的。一時間便是有些微妙的尷尬,滿臉的五官不知該如何鋪擺才好。

    幸好飛燕似乎沒有察覺肖青的心內糾結,只是一心想著接下來的演兵,說道:“肖將軍,僥倖我們贏下第一次,但二日後還有第二場水戰。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殿下。”肖青低頭稱是,他其實一早就派出了土石工隊前去帶著工具前去青殼寨鑿路營救了。算一算這時辰,應該是開鑿了大半了,於是便請飛燕上了馬車,一同前往青殼寨迎接驍王脫險。

    到了那才發現,竟是道路尚未開通。

    按理說,如果驍王那邊也是一起開挖的話,這道路應該是早通了的。不應該到現在還是只通了一半。

    於是派出了精銳的將士巡守附近後,肖青親自指揮餘下士兵開挖石土,將被淹沒的山路挖通。待山路挖出一半時,肖青有些奇怪怎麼還未聽到裡面開路的聲音。用了半天時間,終於挖通了山路。

    待得飛燕下了馬車,與肖青一同步入到近前青殼寨時,發現裡面倒像是有些“豐年留客足雞豚”的熱鬧喜氣。

    驍王隨侍的親兵們哪裡是焦急地等待救援,三三兩兩圍坐在旁邊的空地上,行酒令喝酒的,聊天的,比鬥摔跤的,一個個玩的不亦樂乎。

    而大齊的二殿下側盤腿坐在村中祖祠裡一塊大石上一邊烘烤著炭火,一邊和一位長須吊著煙斗的老者在石板上大戰當地的土圍棋,一副優哉游哉的愜意之感。

    想到自己擔驚受怕,不得不冒名頂替上陣軍演,而驍王卻在這和人大下圍棋,飛燕不覺心裡有氣,向前幾步,款款走到驍王身側,俯身施禮道: “妾身還有些擔心殿下不服水土,不想王爺興致如此之高,肖將軍和妾身可是打擾了殿下?”

    驍王哈哈一笑,隨手將棋子一掃,轉過身來對飛燕說道:“就是因為有飛燕在,本王才可以在這安心下棋啊!”

    這鄉野間圍棋的下法與宮廷之內的大不相同,,因著不熟悉規矩,這驍王已經連輸了幾盤,此時飛燕的到來倒是解了圍,便是順勢掀了棋盤。

    飛燕低著頭撇了撇嘴。她過來時瞥了一眼棋盤,看到驍王的黑棋已經被重重包圍,再有幾步便是死局了,卻又是重施故技,掀了棋盤了事。

    此人的棋品還是一如既往的差啊!

    肖青看到驍王安然無恙,心中一塊大石才算落了地,上前單膝跪地,說道:“末將營救不及,讓殿下受驚了,還請殿下回轉王府。”

    驍王拍了拍肖青的肩膀,笑道:“鄧懷柔居然行次釜底抽薪之策,是我也未預料到的,與你何干?”又轉身對弈棋的老者說道:“談老,今日麻煩貴村了,本王著人多留些銀錢,彌補大家的損耗。”老者連道不敢。

    肖青還待稟報今日演武的情況,剛起了個頭,驍王揮揮手:“你做的很好。”聽這話意,竟然是一早便知道了。

    原來,驍王前些時日就已經在演武場早就布下了眼線。通過眼線和特殊訓練的獵鷹,驍王雖未親抵演武場,但演武的過程俱是知道。

    看著驍王看著那女賊首一副疼愛得不行的眼神,肖青有種感覺:驍王對他請飛燕這點才是最滿意的。

    既然道路打開,此地不宜久留,出了青殼寨不久,天就完全黑下來了。

    看到驍王佈置眼線和有針對性的陣圖,飛燕覺得驍王應該是有所準備,就算自己不上場驍王那邊也會有後手,說不定還嫌棄自己多事。覺得自己做了多餘之事,飛燕的興致也不高。驍王攬住她的肩膀,說道:“這是怎麼了,可是有誰惹你不快了?”

    飛燕淡淡地道:“殿下早有準備,飛燕覺得今日竟是有些唐突了,擅闖了軍營又是迫著肖將軍違背的軍營的操守,讓妾身一個婦道人家上了帥台……”

    說到這裡,她突然心中一動,竟是覺得既也許驍王就是藉機希望自己出手了? ”不然該是怎麼解釋那些堆放在王府裡的陣圖,簡直是​​生怕哪個人不熟識陣法一般,講解得甚是詳細徹底。而且他被困在青殼寨中,卻絲毫沒有急於出來……難道真是不怕她搞砸了演兵?

    當她猛的抬起頭時,果真看到了驍王的微微笑意:“可惜本王被困,不然定然要親見燕兒運籌帷幄的方才,今天白日,燕兒可是盡了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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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6:06:07 |只看該作者
第73章

    飛燕身子微頓,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若是不了解驍王,此時她也許憤然以為驍王只是想利用她的才幹,為己所用。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在短短幾年間一直在成長,竟然不再是白露山與自己對峙時的謀略,與急功近利的樊景不同,他的成長與進步是一種穩紮穩打的紮實。

    而自己現在同他相比,竟是有種停滯不前的窘況。就算驍王什麼也不說,她都是感覺到了自己如井底之蛙一般狹隘,白露山的那一方小天地是不能同驍王征討南北,平定天下的經歷所能比擬的。

    他問自己“可是盡了興”,可是飛燕知道,今日在教場之上,若是驍王親自指揮,取得的勝利絕不是今日白日投機取巧摘得了帥旗那般簡單,必定是壓倒性的勝利,讓再挑剔的武將也說不出任何可以拿來說嘴的地方。

    所以想明白了這一節,她知曉了驍王有故意將她推上前台的意思後,竟然沒有如以前被他算計那般心生惱意,而是很認真地想了想說:“妾身已經許久不沾染兵馬的操練了,今天白日可不敢盡興……而是有些拙荊見肘,若不是殿下故意留下的陣法圖紙提點,差一點便是黔驢技窮了。還望殿下以大局為重,萬萬不可將一軍的成敗託付到妾身的身上,我……早已不是那個爭強好勝的諸葛書生了。”

    驍王的眼睛因為她的話而微微瞇起,伸手將她拉進了自己的懷內,伸手抬起了她的俏臉道:“這般的老氣橫秋,難不成是你叔伯不作數,偷換了老嫗胡亂嫁給本王?倒是要好好的驗一驗!”

    說著,竟是在馬車里便剝了她的上衣,看那意思還要解了裡衫肚兜,大敞開來檢驗。

    這個混蛋的思路,她是一向都跟不上的,上一刻的人生還談得深沉,下一刻竟然急轉直下,來個開箱檢驗。

    外面車輪滾滾,前後簇擁著這麼多的侍衛,他竟是要幹什麼?

    當下便是伸手摀住了驍王想要造次的唇舌,紅著臉兒,小聲說道:“還望殿下節制些,您的兩員大將因著在青樓“吃”的鮮嫩太多,現在還撐得人事不省,此時現在整個淮南盡人皆知,若是您再在鄉村野道上來這麼一出,那麼驍家軍在女兒床上的'驍勇'便可直達天庭了。”

    驍王哪里肯緩了唇舌,便是熱滾滾地用舌尖輕舔著捂著他的青蔥的手指,含糊道:“本王猜得錯了,哪裡是老的,分明嫩得很……這兩日在村里倒是不得洗漱,待回了府中。清水滌蕩了風塵,再好好疼愛本王的小嫩妃……”

    飛燕都要被這皇家流氓逼得急於崩潰了,小聲說道:“殿下的臉皮甚老,磨得人疼……”

    驍王心知她說的乃是自己這幾日新長出的胡茬,便是壞笑著說:“不老怎麼磨得了鮮嫩的水豆腐?今夜便讓你知道這內裡的妙處……”

    那夜回府,驍王連晚飯都沒有使用,便是匆匆沐浴一番,入了側妃的閨房內。

    本來這薛峰與樊勇剛剛醒來,正跪在驍王府的大廳裡垂著腦袋等待著驍王的申斥,確沒想到驍王回來後,便是入了後宅不見蹤影,當魏總管來報說時間太晚,殿下歇下了,倒是略鬆了口氣,覺得暫時逃過了一劫。

    肖青原本是擔心著二位同袍受罰,便是一同跟來,可是聽聞著驍王回府便徑直入了溫柔鄉,原本因著演兵而對飛燕升起的一絲好感頃刻間煙消雲散。

    這個妖女!當真是對二殿下了媚寵之藥不成?

    霍尊霆也是覺得自己是受了蠱毒,只是分開了短短幾日,便是渴急了一般,待得研磨得極致了,才一身熱汗地攬著懷裡綿軟的小女人,心滿意足地啄吻著她掛著汗珠的鼻尖。

    因著方才急於一逞摧花之欲,混沒有理會那兩個誤中了追夢草的莽夫。也該是讓他們晾在那裡忐忑一下了。

    二人溫存了片刻,驍王喚人端浴盆熱水入內,沐浴完畢後,魏總管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問道:“薛將軍和竇將軍還沒走,赤膊背負荊條跪在府門口……驍王邊穿衣服邊哼了一聲道:“且讓他們跪著吧。 ”魏總管聽驍王語氣不善,不敢再勸,諾諾地退了下去。飛燕卻是覺得驍王對兩位將軍有些苛刻了,有心想勸,但又不想干涉軍政,欲言又止。驍王轉頭看著飛燕說道:“燕兒可是有不同見解? ”飛燕見驍王問起,索性直言道:“兩位將軍是無心之失,鄧懷柔有心算無意,縱然是殿下也陷在青稞寨,又何必苛求於二位將軍?況且正值軍演關鍵時刻,正是用人之時,還望殿下三思。 ”驍王的面色一沉,當真是不容別人說得他的短。就在飛燕心自懊惱一時多言之時,驍王卻緩了臉色,說道:“燕兒所言甚是。且請你代勞去府門請兩位將軍返回吧。 ”飛燕看著驍王似笑非笑的表情,微微詫異,頓時又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是由自己出面,買了這些驍王的心腹的感念之情。

    從這次演兵中,她自然能看出肖青對於自己存了不少的敵意,卻是合情合理。畢竟是曾經生死對頭,怎麼可能一時放得下心防。

    像驍王這般,卻是為何?難道他真是對自己以前的叛賊身份不存一絲的顧忌嗎?竟然恨不得自己與他的心腹和睦得如同家嫂兄弟一般!

    “快些去吧,另外告訴他們,明日本王會在府裡宴客,叫上他倆還有肖青一同來吃酒。商議後日水戰的事宜……到時還要勞煩愛妃親自下廚烹製啊!”

    “……”

    在淮南的冬日陰冷的風裡跪了一個時辰,就算是鐵打的漢子也是在微微瑟縮顫抖著,當尉遲飛燕窈窕的身姿出現在漸起了濃霧的夜色裡時,被身後的燈籠的光暈籠罩著,竟然有種救命菩薩臨世的錯覺……

    因著驍王宴請的都是軍中的心腹部下,又是親自點名要吃飛燕做的拿手之菜。於是飛燕第二天一早便是起身準備食材做飯。入了大廚房,食材倒是琳瑯滿目。驍王在青殼寨結下了不少善緣,父老鄉親們貢獻的野味不少。那土雞肥兔裝了滿滿一筐,還有點著花斑的野雞蛋。因是款待驍王,村中的族長殺了一頭豬,新鮮的豬大腸還有一大副。魏總管可著新鮮的食材拿,又訓斥府裡的廚子:“這等入不了檯面的食材怎麼還放在這?”飛燕倒是一笑,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入宮時,那大齊的皇帝帶著全家老小烤肥腸的情形。既然都是新野的舊部,想來也是更愛家鄉的美味……於是攔住了魏總管說道:“雖不是什麼雅物,但是如果烹飪得當,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說著便讓寶珠取了那副豬大腸和其它的食材回轉了自己的小廚,料理了其它的食材之後,飛燕將豬大腸洗淨,切好了肉末調和著丁香還有香料粉末,灌入了大腸之中。再用香草燎灼熏制後,入了煎鍋煎香,最後淋了蒜汁入盤。

    既然來的都是武將,日夜操練,揮灑熱汗,都應該是好重口的,剩下的幾道菜餚也是以滷汁入味為主。在淮南這些時日,因著那本秘製的​​食譜,加之閒來無事總是入廚消磨時光,飛燕的廚藝當真是突飛猛漲,有時閒暇下來,還忍不住自我解嘲,這般手藝竟是不遜於鴛鴦了,以後開個菜館也是游刃有餘的。

    待得幾道側妃親自烹飪的熱菜上了桌,那香味竟然是滿溢了整個屋子。薛峰和竇勇本來是存著心事,因著滿腹的愧疚,哪裡能吃得下東西?可是當聞到這菜餚的味道時,還是忍不住拿起了銀箸,等驍王先動筷後便也跟著風捲殘雲起來。就連肖青也是放下了顧忌,吃得甚是專注。

    尤其是那道煎灌腸,竟是說不出的美味,用來伴酒是再好不過的了。

    薛峰強忍著沒有去夾那最後一塊,本是想讓一讓驍王的,沒想到那肖青竟是沒有半點的禮儀,一伸筷子將那最後金黃酥脆的一塊放入了自己的口中。這讓薛峰與竇勇一起惡狠狠地瞪了肖青一眼。

    “側妃的廚藝竟然是這般的精湛,末將今日得了二殿下的周濟,也能一飽口福當真是有幸。”放下筷子後,薛峰忍不住讚道。

    驍王酌了一口酒,笑道:“你們的這位側妃倒是個心氣極高的,做什麼事情都是務求完美,但是今日的幾道菜餚,看著似乎都是些普通的民間小食,可是天沒亮便起身了,忙碌了幾個時辰才一一備妥的。”

    薛峰原本與驍王的這位側妃並未打過什麼交道。說實在的一個妾室,不過是殿下閨房裡消遣的玩物罷了。雖然聽說這側妃乃是驍王在成禮時親自抱入府中的,但那也不過是得了新寵時,一時的愛不釋手罷了。

    可是昨日她竟然能勸動盛怒的驍王饒恕了他倆的瀆職,今日又親自下廚替驍王宴請著他們,足以見得這位側妃在王府裡是怎樣的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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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6:06:20 |只看該作者
第74章

    肖青本來是不知這乃是側妃的手藝,待得聽聞後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驍王此次不是在前廳宴請,而是在側王妃庭院裡的小客廳鋪擺的席面。一時間這嘴裡最後的一塊香酥酥的煎腸就難以下嚥了。他從宴廳的一扇窗戶望去,正巧看見飛燕從小廚出來,許是忙碌了一上午,伊人鬢角微微有些汗意,正倚在門檻處望著遠處的金龍山歇息。

    光看她此時的溫潤氣質,很難想像她乃是白露山上那位掀起了一片風雨的女反賊,更是難以想像昨日她在帷幔之後,垂簾布兵的鎮定英氣……

    酒過三巡,轉入正題。驍王盯著樊勇與薛峰嚴肅地說道:“如今情形不比尋常戰時,如今敵我魚龍混雜俱在一地,如若不能提高警惕,只怕下回就不是倒在溫柔鄉里偎香枕玉那般簡單。本王可不想替眾位收屍弔唁。”

    薛峰與竇勇都是聽得心裡一愧,再次向驍王謝罪。

    肖青這時問道:“二殿下,你看明日的水戰我們有幾成勝算?”驍王說道:“若是盡全力而出,或許能勝,可是本王卻是希望你們明日能敗得體面。”

    這話一出立刻叫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其餘三人聞言一驚:“殿下此話怎講?”

    “當年朝廷與淮南講和,允諾淮南獨立和南麓公統治本是權宜之計。現在四方平定,朝局安穩,陛下進剿淮南之心日甚。淮南的海軍歷來強於朝廷,我們陸戰已勝,如若又擊敗了淮南的軍事象徵海軍,則陛下必然堅定剿平淮南的決心,恐怕旦夕之間雙方之間就會爆發一場大戰。

    然而作戰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現在人和因著我們剿匪的成功算是勉強達到一步,但是天時地利皆在淮南,朝廷不可能速勝,戰爭必然曠日持久,到時百姓離散,而朝廷多年積蓄消耗一空,治下彌亂,再有不甘平庸之輩趁機為亂,縱然最終得勝怕也是得不償失。淮南只一郡之地,無論人力財力都無法和朝廷相比,是以大勢還在朝廷。只要陛下按部就班發展,淮南或者孤注一擲起兵造反,或者最終歸順朝廷。所以我們明天海戰要輸而不敗,既不能漲了南麓公的氣勢,讓他生出不臣之心,也不能讓朝廷特使藉機參我們一本。 ”

    飛燕在小廚打理了完畢後,便在宴廳一旁的臥房裡休息了,因著俱在一個小院裡,驍王的話便是若隱若現的飄了過來。

    院內的閒雜人等局已經遣散了,所剩下的也不過是她與寶珠二人。聽著驍王的話,飛燕微微嘆了一口氣——也許原先心裡還是存了些不服,可是聽了驍王的那番話,她真是覺得那個平日里總是在自己的面前嬉皮笑臉的男子才是當之無愧的帥才。

    他早已經跳脫了輸贏的局限,著眼於天下的社稷,自己同他相比,還是太稚嫩了……

    第二日的水戰就在金江之上。兩軍部署完畢後,觀禮台上響起了竊竊私語和嗤嗤的笑聲。原來南麓公的水軍,中軍是五艘大型戰艦,周圍環繞著二十艘中型戰艦,三十艘小型戰艦在周圍不斷游弋,看起來氣勢嚴整,法度森嚴。相形之下,驍王的軍隊就太過簡陋了。除了寥寥幾艘中型戰艦,餘下的是各種小戰艦,而且樣式不一,有大齊的製式艦猛隼,也有前朝大樑遺留下的小艦,甚至有的就是從漁船改造而成的,上面還掛著漁網。雖然數目眾多,數倍於南麓公水軍,但是和南麓公的水軍比起來就像是叫花子一樣。有的大臣搖頭嘆息,驍王的陸軍確實比淮南強大許多,但是說到水軍,則完全是個門外漢了。有的一邊指點一邊發出嗤笑之聲。

    軍演開始,驍王的水軍便發起了猛攻,數百艘小戰艦前仆後繼地沖向南麓公的軍陣。南麓公的水軍則不慌不忙,用中型戰艦將驍王的小艦隔離外圍,巨型戰艦在中央不斷的砲擊驍王戰艦,一炮轟出就能直接在小艦的船帆上打出一個水缸般大小融了赭石的印記,而小戰艦則不斷尋覓機會攻擊驍軍。很快,驍軍就損失了幾十艘小戰艦,而南麓公除了幾艘小艦外幾乎沒有損失。帥台上的薛峰微微點了點頭,一陣旗語後,只見驍軍一窩蜂各自為戰的水軍突然聚集起來,十艘組成一個小戰陣,紛紛盯准一個目標圍攻起來。驍軍小艦雖然都是雜牌軍,攻擊力大大若於鄧軍,但是好漢難敵四手,蟻多咬死象,十艘打一艘,鄧軍也是吃不消,雖然也消滅了很多驍軍,但是被圍攻的鄧軍戰艦也紛紛中了赭石彩彈被判擊沉,然後驍軍又轉換目標重新圍攻。鄧軍指揮也是大吃一驚,連忙指揮中型和巨型的戰艦上前解圍,但是驍軍的幾艘中型戰艦和二十艘小艦突然脫離了原來各自的戰陣,組成一個錐形的戰陣向一艘巨型戰艦猛衝過來,而幾艘小艦直接撞上同一首保護巨艦的中型戰艦,然後無人的靶子小艦上突然爆發出一陣爆炸聲和濃煙,很快幾艘小艦和被撞的鄧軍中型戰艦被判一起在火海中沉沒下去。而驍軍停留在後方的二十艘戰艦也形成一個戰陣繞過交鋒的雙方水軍,向鄧軍的帥台衝去,而驍軍仗著數量優勢使勁纏住鄧軍,不讓他們支援帥台。

    鄧軍不再與驍軍糾纏,一心脫困好去保護帥台,終於在驍軍奇襲的戰艦趕到鄧軍帥台三十丈時將之消滅。至此軍演結束,驍軍幾乎全軍覆沒,而鄧軍只損失了三分之一。

    有些與南麓公交好的番邦使節忍不住叫起來好來,還斜眼看向台中的驍王,失望的發現驍王臉色如常,不由暗暗咋舌了一句,臉皮還真夠厚的。

    而有的眼尖卻是發現雖然鄧軍大勝,南麓公的臉色也是陰沉的很,反倒像是打了敗仗。而幾個對軍事有些了解的臣子與番邦將軍卻是大吃一驚。看起來驍王大敗虧輸,但是要知道淮南水軍是南麓公二十餘年辛苦經營才有的現在的實力,而此次軍演出動的更是近乎七成的水軍,而一戰下了就損失了三分之一。反觀驍王,用的大都是老舊和漁船改造的小艦,耗費不了多少時間和銀錢就能籌建出一支同等規模的“乞丐“水軍。如果真的發生大戰,驍王只要耗費甚少,就可能給淮南水軍以重創,這樣南麓公如何不失望憤怒,甚至有些驚恐。而剛才的那隻突襲的奇兵,雖然被消滅了,可也駛到足以威脅帥台的地方了。

    這豈不是說在真的戰爭中,驍王只要派出幾支訓練有素的奇兵,繞過自己的防線,就可能除掉自己​​?越想南麓公越驚,越想南麓公越隱隱的後怕,看向驍王的眼神也異常的陰沉。

    而飛燕身在各府女眷的看台上,聽著身旁女眷們言不由衷地替驍王惋惜的嘖嘖聲,也是微微一笑,與一旁的南麓公夫人衛宣氏微微點頭。

    只是這一次,溫婉的南麓公夫人卻是笑得有些勉強。

    一場兵演暫緩了淮南的緊張局勢,驍王進一步穩固了金水一側的政局,並擴大了施政的疆域。大齊乃是歲末朝貢,各地一年的稅賬收攏好了後,便是給朝廷納貢之時,驍王考慮民情,給予了他領地內百姓減免賦稅的決定。作為壟斷大江南北竹鹽的大鹽商,驍王豪爽地替淮南轄區的百姓們代付了稅貢。

    這讓淮南的百姓莫不拍手稱讚!不過最讓飛燕欣喜的,卻是她的堂妹要與堂弟賢哥一同來淮南探親了。

    叔伯身為長輩,自然沒有來侄女府上過年的道理,而賢哥兒在地方上擔任小吏,歷練了整整一年,到了歲末也正好有段探親的時間,便提前告了假,帶著妹妹靜柔坐上了售完竹鹽返回淮南的商船。飛燕早早就派了車馬去碼頭迎接堂兄妹,也命魏總管備了兩個獨院供兩人居住。車簾撩起,靜柔出了馬車。此時正值淮南的隆冬,少女身穿一身白色的狐裘,頭戴一朵翠玉簪花,襯托得十分嬌柔可愛。飛燕本以為下了馬車就能看到靜柔巧笑嫣然的笑臉可沒成想下了馬車的卻是少女哭紅了的一雙美目,如同腫起來的核桃一般。待見了站在府門外候著的飛燕,顫顫巍巍地喊了聲表姐,便再也不肯出聲。飛燕唬了一跳,只當是賢哥兒和靜柔兄妹兩在船上起了爭執,便不再多言,寒暄兩句便將他們迎進府中。待得閒暇之時,將賢哥兒拉到一旁說道:“你既已進了府衙歷練便該有個大人模樣,怎麼還與你妹妹鬥嘴,害她哭得如此狼狽?”

    賢哥兒無奈的苦笑一下,說道:“堂姐,你有所不知,這內裡的緣由可是讓人一言難盡!”

    飛燕不由得抬起眼,緊盯著賢哥:“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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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6:06:44 |只看該作者
第75章

    原來自從飛燕去了淮南以後,她的舅舅雖然搬出了尉遲侯府,但是那敬柔與邵井堂並沒有斷了聯繫,敬柔也是情竇初開,因著那邵井堂一表人才斯文文雅,便是芳心暗許,暗中讓貼身的侍女書信傳情,竟是趁著夜市開放時,與那邵井堂偷偷幽會了幾次,本以為等到邵井堂考取了功名時,便是他上門提親之時,卻是不曾想,還未及春試,在一次夜市楹聯遊藝中,邵井堂當著伊人的面前有意賣弄一下才情,加之的確是有些文采,提筆揮毫,寫得佳聯一副,引得在場的眾人忍不住嘖嘖叫好,想不到在人群中還有一位當朝吏部右侍郎的獨女,名喚梁佳兒,芳齡十八,因著有些才情,又是心性極高,父親好友介紹的官宦子弟一概是看不上眼,竟是拖到這般歲數還沒定下婆家。那梁大人也向來視女兒為掌上明珠,雖然也是暗自心焦卻也不忍逼迫得太緊。

    沒想到這本來在夜市消遣,無意中的一瞥,那梁小姐竟然是對邵井堂一見鍾情,因著他是楹聯的頭名,得了一尊文曲星的雕像,留下了名姓與府宅地址方便書畫齋的伙計送到府上。於是便暗暗遣了侍女問出了邵井堂的姓名府宅後,便悄悄走了。

    回去之後,便央求著父親去府上提親。那梁大人本來是不滿意自己的女兒要嫁給一個身無功名之人,加之此人竟然是驍王府上側妃的表弟,心內更加的不願。

    怎奈女兒便是起了倔牛一般的脾氣,竟是茶飯不思,日漸憔悴,粱侍郎沒了法子,加之側面打聽了書院的先生,說是這個書生的才思敏捷,為人伶俐,單從才華來說倒是大有前途,便是緩了口氣,終於委託著媒婆去前去飛燕的舅舅那裡提親。

    邵光奇那裡乍然見了梁府提親,先是吃了一驚,待得媒婆說清了來意,又說是工部右侍郎的千金獨女時,真是喜從天降。

    因為尉遲敬賢先參加的秋試,卻是因著與驍王的裙帶關係鎩羽而歸,最後只是去了一處窮鄉僻壤做了個小吏。這樣黯淡的前景看在邵光奇的眼中,當真是有些肉跳心驚,生怕自己的兒子步了賢哥兒的後塵。此時梁大人招婿不亞於一根及時的救命稻草,若是能攀附上這樣的高枝​​,那麼自己的兒子才可徹底擺脫了驍王在御駕之前失寵而帶來的影響。

    當下便是允了媒婆,說是過兩天便帶著兒子去梁府面見梁大人。然後便找來了兒子,向來雲淡風輕的隱士狀倒是消退不少,一臉喜色地同兒子說了了梁府提親的事​​情,邵井堂聞言大吃一驚,有些猶猶豫豫,邵光奇一看兒子的表情,便知內裡定然是有隱情,仔細一盤問,才知了他與那敬柔的小兒女私情,當時便是氣得給了兒子一嘴巴,大膽的不肖逆子,眼下這個時節,與那驍王府的關係撇都撇不清呢,怎麼還要硬往上湊?

    一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後,邵井堂也是被父親說得動了心念,一時間便是有些猶豫不決。邵光奇一看兒子動心,便知這小兒女的事情是不作數的。當下便準備趁熱打鐵,第二天就遞上拜帖,去梁府說親。到了梁府,邵井堂這才見了對他一見鍾情的梁小姐,這一見倒是略微失望,因為這梁小姐的外貌可是不及敬柔的一半。可是就像父親說的那樣,男兒壯志應在仕途之上。這梁小姐雖然不是一朵嬌豔的鮮花,卻是鋪平仕途之路的基石。

    當下便只低了頭做謙謙公子狀,惹得梁小姐又是一陣芳心暗動。從那以後,靜柔再命侍女偷偷遞信箋出去,便是石沉大海,再不半點音信。

    最後便是咬了咬牙,親自偷偷跑到邵氏父子暫住的院門之外,等著邵公子出來。

    可沒料想沒有等​​到邵井堂,卻等到了邵家老爺。

    結果邵老爺板著臉數落了靜柔一通不說,還一狀告到尉遲銳那裡,直指他教女無方,糾纏自己的兒子。直言自己的兒子已經和梁家小姐締結婚約,讓他管住自家女兒,休要再來癡纏。

    一直蒙在鼓裡的尉遲銳聞言大吃一驚,自己一向乖巧可人的女兒怎麼到了邵老爺的嘴裡變得如此不堪,當下便是與他大吵一架。待得他轟走了邵光奇後再去看女兒,竟是一個人躲在閨房之中訓了一把剪刀想要剪了滿頭的秀髮。

    嚇得他連忙奪下剪子,心裡也隱約知道那邵光奇所言並非全是誑語,只不過自己女兒所遇非良人,便是剪斷青絲遁入空門怕是也是無濟於事。當下便是留下眼淚再也不肯重話斥責女兒。

    當下便是連夜修書,召了賢哥兒,讓他陪著妹妹一起去淮南改換心境。而且有了飛燕這個堂姐在旁,想必比他這個父親的勸解要來的事半功倍。

    當飛燕聽完了賢哥兒說的這番話後半響沉默不語,且不論這小兒女誰對誰錯,單從舅舅不顧靜柔的臉面闖上門來大聲的責罵來看就是渾然沒有個長輩的氣度,若是再遇到個臉窄的女子,那手中剪刀直對的怕就不是滿頭的青絲而是自己的喉嚨了,雖然心中略有偏頗,可是一邊是尉遲本家,一邊又是娘家的舅舅,當著賢哥兒的面,飛燕也是不好直說什麼的,只是點了點頭,便讓賢哥兒先去見書房見一見他的姐夫驍王。

    然後自己便領了貼身的侍女去後院見敬柔去了。

    敬柔早就是失去了原來的活潑少女的氣息,懨懨地躺在床上,兩隻大眼無神地望著帷幔上的花紋。等到飛燕走到了近前,才有氣無力地叫了一聲“堂姐”。

    飛燕摸著她的頭髮,心裡竟是一陣莫名的感慨,這個小堂妹的遭遇與她是何其的相似,所託並非良人後的失落與痛苦就算不言明,她也是早就感同身受。

    敬柔心知自己的哥哥定然是將自己與邵公子暗通款曲的事情告訴了堂姐,便是半咬著嘴唇等著堂姐的申斥,誰知堂姐竟是什麼都不問,只是又像以前在尉遲侯府那般,姐妹二人同榻而眠那般,脫了外衫與繡鞋,倒臥在了她的身邊。

    “堂姐……你不生敬柔的氣嗎?”

    飛燕微微一笑:“為何要生你的氣,姐姐替你高興還是來不及。”

    敬柔聽到這,不由得瞪大了眼兒,懦懦地說道:“堂姐何出此言?”

    “現如今世上的女子,大都是憑藉著父母媒妁之言覓得可以依靠的良人。只因著爹娘的選擇無論對錯,說到底都是為了女兒好的。可是大多數的女子內心裡還是希望自己能夠自主地覓得佳婿,所以才有那戲台上永遠隔不住才子佳人的圍牆扶梯。可是,戲台子上的情深意切,大抵只能留在那戲台之上。那邵井堂平時一副情深款款的模樣,可是真到了功名利祿的誘惑面前,也是將情義二字全然拋在了腦後的。雖然是讓人心傷,可也總比真與他結下孽緣,慘被下堂要來得好些。

    可若是因為遇人不淑便要剪了頭髮,這大齊天下的尼姑庵里可真是要被死心眼的姑娘填得滿滿噹噹的了。既然他覺得那梁家小姐是好的,便是自娶了去,天下有的是好兒郎來配我家的美嬌娥。 ”

    敬柔聽到這,語帶哽咽地說:“可是別人再好,終究不是他……”

    飛燕柔聲細語地接道:“是呀,再遇的男子肯定不會像他那般見異思遷,翻臉無情。你要知道,男子再英俊的樣貌過了幾十年,也是起了皺的番薯插上了一把的山羊鬍鬚。空有橫溢的才華,若無半點做人的'義'字,也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再甜言蜜語的嘴巴,若是只說不能兌現的空話,也不過是沒有半點味道的響屁罷了!以前你覺得他好,因為他乃是獨身的公子,可是現在若是還覺得他好,便是跟以前劉總管的孫子一個德行,倒是要啃幾嘴的泥,才知道醃臢?”

    飛燕嘴裡說的劉總管乃是大樑未滅時尉遲府裡的老總管,他那孫兒名喚“拾頭”,天生有個古怪的癖好,別人給的齊全的零嘴點心一概不愛吃,專門討要別人吃剩下的。同樣的東西,吃別人吃剩的就是格外香甜,氣得劉總管總是指著他的鼻子大罵是的不長出息的破落戶。

    靜柔正為自己的情變而暗自心傷,突然聽到堂姐這天外飛仙橫來的一筆竟是一愣,再想起拾頭留著口水瞪著眼睛活是個叭兒狗討要東西的德行,不由得一愣,突然醒悟到堂姐是拿他與自己相比,頓時騰的坐了起來,惱得伸手要去搔堂姐的癢。

    飛燕邊躲邊笑說:“不是要當個出家人嗎,怎麼這般易怒?當真是剪不斷的凡心,看哪個廟庵敢收你?”

    那尉遲敬柔之所以要剪頭髮,除了情郎變心另娶之外,更多的是因為邵光奇鬧上府門,害得自己的顏面無存的緣故。

    現在被飛燕這般雲淡風輕的一說,自己也是覺得這些事情也不是什麼大了不得的。她的堂姐一向是有這般的魔力,明明看起來是個羸弱纖薄的女子,可是關鍵時刻總能及時地安撫人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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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因著敬柔與賢哥兒的到來,驍王府裡著實變得熱鬧了起來,魏總管置辦起年貨來也是格外地抖著精神。

    飛燕發現這賢哥兒對驍王的態度也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變。以前在京城裡見到驍王時,總有種淡淡的不屑之情,而現在則是拘謹裡帶了些許的恭敬。

    看來,他在地方上擔任小吏的確是歷練了一番,少了些以前的年少輕狂,多了些成熟幹練。在飯桌上,驍王倒是很有耐心地聽了賢哥兒講述他在地方小郡協助地方官徵收賦稅的事宜。而驍王居然聽得很是耐心,還提賢哥出了不少的良策。

    家宴過後,驍王領著賢哥兒還有敬柔去看了看鹽場中竹鹽的製作過程。

    一番查看下來,賢哥兒也是有所體悟。他所在的小郡乃是窮鄉僻壤,當地百姓食不果腹,一年的賦稅也是不多,可是他那盛產毛竹,密密地長滿了漫山遍野,雖然因著毛竹的質地不夠好,不足以用來製作竹鹽的竹坯,但是如果變通下思路,利用毛竹燒製竹炭還是有些補貼收入的。

    此時看著熱氣騰騰的鹽場,聽著一旁鹽工們跟他講述這裡在不到一年之前還是一片盜匪橫生的擱置不毛之地時,年輕人的熱血頓時沸騰了起來。

    男兒身在世間合該如此,若是生在亂世便是該佩掛上吳鉤寶劍,搏出一番生前身後名;若是在太平盛世,就該以一己之力兼濟天下,造福一方百姓的福祉。

    以前賢哥兒的印象裡,這個大​​齊的二皇子不過是一介逞勇的武夫,身為大樑的臣子卻是犯下了謀逆之事,更是這樣的男人又是不顧著堂姐的意思,強娶她做了妾室。

    依著堂姐的品貌,卻要給個賊子做妾!尉遲敬賢真是對霍尊霆厭惡以及。

    可是當自己秋試落第時,這個他一向看不上眼的姐夫卻親自修書一封,沒有提及科考落第之事,只是問他是否要去鄉野小郡的衙門裡看一看真正的民情與治民之道。

    本來是自信滿滿,以為自己定然是能一舉高中的敬賢,那幾日一直憋悶在府中,因著侯府離書院不遠,時不時能聽到昔日同窗因著榜上有名,帶著謝師酬禮一路吹吹打打入書院謝師的動靜。

    那聲音簡直如同細針,扎著涉世未深的少年心。所以接到了驍王的信函後,他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現在看來當初雖然是逃避之舉,卻是無意中歪打正著,雖然只是的小吏,可是這段時日他學到的東西卻是以前未曾在書本上學過了。

    現如今再見到姐夫,敬賢倒不似以前那般的清高桀驁了。每當驍王說話時,他總是能在一旁認真的傾聽。

    敬賢與驍王之間緩和了氣氛,飛燕也是暗暗鬆了口氣。雖然驍王因著她的關係,對待著叔伯家的堂弟也是分外地有耐心。

    但是霍尊霆到底是帝王之家的皇子,若是小兒無知,一再的使性子,真若惹惱了驍王,整治起敬賢來,真是不會顯山露水地花費太大的氣力。

    對於敬賢敬柔二兄妹來說,來到淮南的日子很是充實。臨近年關,淮南的大府郡有組織龍神廟會的風俗習慣,平時甚是清冷的一條長街,被南來北往的各種商販擠得是水洩不通。因著年關底下,生意好做,大家都指望著頭過年前多賣點錢出來好回家踏踏實實過個好年。

    因為顧忌側妃的安全,倒是不能隨心所欲地在長街上閒逛,但是臨近長街的茶樓卻甚是熱鬧,因為當地的貴婦們都有個約定俗成的習慣,會在逛廟會這天包下臨街茶樓的茶座,等著看龍神遊街。

    尉遲飛燕到是入鄉隨俗,早早命魏總管在當地最大的一家茶樓包下了茶席,既可看長街的表演,也是與淮南當地的權貴命婦交際一番的絕佳時機。如今驍王雖然收攏了淮南的庶民百姓的民心,可是當地有不少的豪紳依然心向著南麓公。這邊需要慢慢下功夫,一時倒也是急切不得的。

    這天飛燕起得甚早,吩咐寶珠打了溫水準備洗頭淨面,寶珠將盛滿了溫水的銅盆放在楠木雕花的盆架上,取了一個水晶紗精製而成的小包囊浸在水里,裡面放著豬苓,茶籽,皂角,這方子最養頭髮,滿頭的烏髮越洗越濃密。

    因著皂角的味道難聞,心細的寶珠又在水中另點了幾滴玫瑰花露。飛燕因著屋內甚是暖和,只著了寬大的單衣,坐在盆架的長腿圓凳上,解下頭上盤著的烏髮,在寶珠服侍下,用雕著雀頭的玉勺舀著水慢慢地滌洗著滿頭青絲。

    驍王還沒有起身,捻起了枕邊的玉如意,輕輕地撥開了床前的帷幔,嗅聞著空氣中彌散的熱氣花香,看著那屏風之後的從單薄的布料裡顯現出的曼妙身影,嘴角便是微微翹起。

    他的燕兒這些日子來倒是更加的美艷豐韻了。

    並不是說以前的飛燕不夠美艷,但是再年輕美貌的女子在白露山那樣的窮山惡水里,被冷風刮面吹上個幾年,就算是天生麗質也難免稍有折損,更何況飛燕後來因著情傷,更是懶理了女兒家的梳妝,加上操持家務,一雙玉手也是變得稍有些粗糙。

    不過自從成禮過府以後,飛燕除了偶爾下廚,在侍女的輔佐下執掌鍋勺外,便是在沒有做過粗重的活計。加上他為飛燕精心挑選的侍女寶珠,頂是個愛好梳洗保養打扮的丫頭,倒是將自己的主子照顧得甚是妥帖。

    別的不說,但是那通身的肌膚便如同鮮嫩的水乳一般,滑膩柔嫩得很,那雙以前略帶粗糙的素手,如今更是十指纖細,綿軟得很,尤其是執手握蕭時……

    想到這,驍王半瞇起了眼兒,想起昨日錦被裡的種種溫存,頓時身下又是一熱,真恨不得將那屏風後的捉來,再狠狠地整治一番……

    這時,飛燕已經洗好了秀髮,用一方素巾裹住了頭髮,慢慢地擠壓著水,她一抬頭便看見驍王側臥在床邊,半瞇著眼的深沉。

    如今倒是因著相處得久了,看到他此時的表情,竟是一下子便猜出他在想些什麼腌臢物來。便是微微一瞪:“殿下還在賴床,不是要和肖青他們狩獵去嗎?”

    驍王懶洋洋地說:“本是想起的,可是愛妃洗頭的姿勢甚是撩人,惹得本王的榻上又無端多了柄玉如意,這可如何是好? ”

    幸好這是寶珠已經是端了水出去,飛燕被他盡似無賴的口無遮攔羞澀得臉頰微紅,便小聲說:“若是無用的,只管折彎了,槌碎了便好,有什​​麼可煩惱的?”

    驍王聞言,那深邃的眼兒便是一瞇:“竟然是這般心狠的小婦人,用完了便要弄碎,以後再要可如何是好?”

    說著便下了地,健壯的臂膀微一用力,便將那隻裹了單衣的佳人抱起來,入了帷幔,毫不客氣地再盡享了那綿軟的肌膚……

    如此一來,本來是起了大早,卻是趕了晚集。

    當飛燕領著敬柔還有閨中好友隆珍去了廟會最大的茶樓——茗香樓時,茶樓下早已經停放了各色的馬車,等待的僕役擠坐在茶樓下放置的條凳上。

    飛燕眼尖,一下子看到了南麓公府的馬車,看來南麓公夫人也不肯放過這等拉攏人心的好機會,倒是早早便來了。

    因著來得甚晚,等到上了茶樓,眾位貴府女眷們早已是來齊了,倒是不約而同地望向了剛剛上了樓的王府側妃。

    因著每月都販賣竹鹽往返於淮南與京城兩地的商船,京城裡最時興的頭面布料與衣衫,便是不要錢似地被採買了回來。

    一向吝嗇的魏總管,在側妃的吃穿用度上大方得很。老東西精明著呢,怎麼揣度不出驍王的恩寵?再說,如今這府裡是短少了正妃的,側妃的頭面便是王府的臉面了,若是不能打扮得光彩照人,獨領淮南眾位貴婦的風騷,可是怎麼能擔得起“義僕忠奴”的名頭?

    所以每次飛燕在人前出現,都是引來了貴婦的暗自琢磨效仿,細細的研究一番回去再逐一模仿。今日飛燕這一身又是讓人眼前一亮,雖然是冬裝,但是也不知是用了什麼布料,雖然厚實但並不臃腫,下身是拖地的百褶千紗裙,別出心裁地在腰間束了類似與男子才用的寬束腰帶,顯露出柔軟的腰肢,裙擺上繡著淡淡水墨風的福玲花,搖擺之間,花紋若隱若現,彷彿讓人聞到了素雅的芬芳。上身是墨綠色中衣,袖口上繡著同樣花色的花邊,至於髮型也是別出心裁地挽了朵牡丹雲鬢,被白色的貂毛裝飾,顯得大氣華貴。

    敬柔今日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緊跟在堂姐的身後。若是擱在以前,有敬柔在時,往往是這小堂妹顯得更出色些,反而顯不出飛燕的出色了。

    不然,當初那太子也不會一心誤會自己的二弟看上的乃是尉遲敬柔了。可是現在,飛燕本身獨特的氣場倒是隨著平和安逸的日子將養,慢慢地顯現出來了。那種從容端雅的氣場,豈是敬柔所能比擬的?

    一時間,竟是沒有幾個人移開目光去看那長相甜美的敬柔。

    衛宣氏也是雙眼緊緊盯著慢慢走來的飛燕,上下打量了一番,便是起身走上前去,給飛燕施禮問好後,便熟稔地拉著她的手引著她一路來到了茶樓靠窗的主位之上。

    這衛宣氏倒是個彈牛皮的好手,伸拉自入。自從演兵之後,南麓公被驍王暗地裡狠狠抽了嘴巴,一時間倒是收斂了不少,暫且不敢妄動。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二人如今便是僵持住了,一時間二雄在淮南對峙,誰也奈何不得誰,但是已經是手下的人馬紛紛站隊,涇渭分明。

    可是這衛宣氏卻似乎絲毫不理會男人之間的對抗,對待這側妃倒是依然心無芥蒂,親切有加。

    若是不早便識破了衛宣氏的為人,當真是要覺得她是個和藹謙遜的女子了。

    龍神的遊街還尚未開始,大家便是在茶樓上用著茶點閒聊著家常,說著一會子見了龍神巡街祈福的事情。

    其中一個婦人看起來倒是急著巴結著南麓公夫人,沒說幾句,便是刻意將話題繞到了演兵上:“我那七歲的小兒,倒是要立志當個水軍的元帥,也如南麓公一般馳騁在波浪間豈不威風?今兒還央著我見了龍神保佑他將來能當個將軍呢!”

    這群婦人不知演兵的內情,便是一心以為是南麓公贏得漂亮,豈料這馬屁拍得不是地方,

    衛宣氏嘴角微微一勾,淡淡地說道:“你那小兒倒是好志向。”便再沒了下文。

    就在這時,長街上變得熱鬧了起來,遊街前的熱場雜耍開始了。

    八個身高馬大的力士坦著上身,肩膀肌肉高高聳起,扛著一張木架。木架上兩個男子上身躺在木架上,舉著腿蹬著一個大缸般大小的鐵球,傳來傳去。衛宣氏咦了一聲,拉著飛燕的手,指向力士說道:“妹妹你看,這些人好大的力氣。咦,這鐵球可有些像軍演時的鐵盾?”

    飛燕抬眼望了一下,那鐵球還真有些肖似軍演時的鐵球,只是沒了那些猙獰的尖刃。頭剛剛點起,心中卻是一動,略一停頓,順勢將頭點向後方一輛坐著觀世音和童子的大車:“妹妹那日身體不適,沒有參加軍演,卻是不知鐵球的模樣如何。姐姐,你看那邊的觀世音才是真的好看……”

    衛宣氏聞言,眼睛微瞇,微微一笑,不再言語,轉頭看向了那載著觀音的花車。

    今日這場雜耍倒是沒有白白的安排,雖然那尉遲飛燕反應得很及時,可是這等突然的提問襲擊,就算再聰明的人也有措手不及露出端倪的時候。

    現在她倒是可以肯定一點——這位驍王府的側妃,那日必定是在演兵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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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這時,貴婦們已經陸續上樓,過來與衛宣氏和側王妃問安搭話。飛燕心中警醒,這衛宣氏一言一語看似普通家常,但是又似乎都藏有深意,當得小心對待,面上換上笑容,與貴婦們聊起家常。

    昨日夜間,驍王與她說起在淮南的局勢,感嘆現在雖然紮下了根基,比初來時好上不少,但依然舉步維艱,需要細細經營。關鍵便是他在淮南還是孤家寡人,沒有任何的豪強支持。淮南畢竟是南麓公的地盤,縱然自己是二殿下,但天高皇帝遠,這裡的官宦只能緊緊抱住鄧懷柔的大腿,而不敢親近。這種情況下,只有先用利益將他們捆住,讓他們願意親近自己,以後再徐徐圖之。

    就在這時,樓下有南麓公府的小廝上來,低聲對衛宣氏侍女說了幾句。侍女來到衛宣氏耳邊低語,衛宣氏聽後抬起頭微笑著對眾婦人說到:“姐妹們,我府上有些瑣事稟告,我告退一會。”說著,被侍女攙扶著走下樓梯。

    正值年關時節,各個府上的夫人們聚集在一起,話語間不禁談到誰家府上添置了什麼,哪家又進了什麼稀罕玩意,言詞間總免不了帶著銀錢短缺的遺憾。這也難怪各府的夫人哭窮,實在是當初驍王初到淮南時舉辦的那一場義賣搜刮得狠了些,讓各府銀錢一下子就有些捉襟見肘。不過這些夫人與其說是抱怨,不如說是隱晦的提醒,免得哪天驍王手緊再次舉辦義賣,那可就真的要了各個府上的命了。

    飛燕與貴婦們談了一陣,看衛宣氏不在身旁,裝作不經意地說道:“自從王爺開了鹽場,這竹鹽生意倒是越做越好,可惜鹽路不淨,到處是盜賊搶匪,每次都要派重兵護送竹鹽,一月只能走得一艘船。王爺倒寧願與人合夥,每月多出幾次貨,賣的必然多上不少。”

    貴婦們相互看了幾眼,都未出聲,場面一下子就冷了下來。飛燕倒也未在意。他們本就料到這不可能一帆風順,只能多打幾顆釘子,慢慢撬動。

    在這時,長街上愈加的熱鬧了。在寬闊的主街上,一列列裝飾一新的花車駛過。上面站著扮作八仙諸神的少男少女。百姓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聚集在大街兩側,臨街的商舖門口都有伙計手裡舉著香爐,裡面是一年來上供時落下的香灰,便是人們常說的“福灰”。又加入白酒,魚油,和成糊狀,每當一輛花車過去,就在抬送花車的力士身上抹上香灰糊,既是祝福他們,也是祈求自己的誠心禱告可是讓神明知曉。

    敬柔到底是年紀小些,雖然這幾日來還是有些鬱鬱寡歡,可是見到此時的情形也感染了不少的喜氣,頻頻抬頭去觀瞧。

    花車走了一半時,大街兩旁聚集的百姓突然發傳出一片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原來,龍神主祭的花車終於過來了。

    每年祭祀龍神都會有一名主祭,多時由當地演卦占卜的術士擔任,這叫“請”龍神上身。

    因為當地人堅信,一旦龍神上身推演算卦必定更加精準。每次長街巡遊後,請扮作龍神的道士算卦,也是高府貴婦們最大的喜好。

    當龍神的高車終於緩緩行駛到了茗香樓下時,飛燕展目往下一望,立時看到了花車上站著的那位“龍神”。

    只見一個看似十七八歲的翩翩少年頭上戴著高高的圓頂帽,正穩穩地站在花車之上,少年身材挺拔,長睫鳳眼,眼眸中似乎含著妖異的光芒,竟是讓人移不得眼兒,一身白色的鱗袍因著風兒而顯出了些許飄逸的仙人之姿。

    原來世間還真有這等絕色的男子!也難怪長街上的人群聚攏得越來越多,那位“龍神”每次轉向百姓,那邊的百姓就會爆發出一片歡呼聲。

    茶樓上的貴婦們也是看得呆住了,這等養眼的道士,竟是在哪裡尋來的?但是正是天上的龍神下凡了不成?

    當高車終於緩緩地使過茶樓時,眾位夫人這才醒轉過來,面帶微笑地議論起了那位翩翩美少年。其中幾個婦人因著經常去道觀求仙問卦。倒是消息靈通得很,竟是知道這位美道士的來歷。

    原來這一屆的主祭是乃是雲游到此的一位道士,法號妙閒先生。這位妙閒先生雖然年齡不大,可是精通玄術,據說他斷命時,只要那雙宛如深潭的雙眼罩住你,便能將你的前生今世看個分明。

    也正是因為這位妙閒先生的異能,才能夠被道觀的主持推舉為今年主祭的人選。畢竟廟會遊街,當選了養眼的龍神,若是個滿臉褶子的立在上面,只怕是吸引不來眾多的人群。

    遊街過後,那妙閒道士,便由專人引領著,登上了茶樓。

    離得遠時,便覺得這道士已經是容貌不俗了。待得上了樓,再仔細一看,當真是道骨仙風,披散在高冠之下的頭髮在冬日的陽光下,如黑玉般暈起了淡淡的光澤,而那肌膚竟然是細緻如美瓷。從側面看,泛著微微的冷光。

    連隆珍都是吸了口氣,小聲地對飛燕說:“這般的男色,居然是個出家人,倒是可惜了……”

    飛燕聞言,笑著打趣道:“若不是個出家人,難不成你還要餓虎撲食,犯下強搶民男的罪行不成?”

    引得隆珍偷偷地一瞪:“竟是學得這般油嘴滑舌!若是真搶了,民女也是要先'孝敬”側妃您,畢竟您現在是民女的衣食父母,豈可獨吞了這等好貨? ”

    幸好此時茶樓上的貴婦們的魂兒俱是被那美道士吸引去了,飛燕與隆珍坐在茶樓的隔間雅座裡,口出無狀的鬥嘴閒話倒是無人聽到。

    因著茶樓上皆是各府女眷,妙閒道士便是在茶樓西隅一角的雅間門口坐下,隔著一道珠簾輕紗替貴婦們看相。

    妙閒道士前來批命,自然是驍王府的側妃為先。不過飛燕天生不信這等怪力亂神,但是也不好攪了其他婦人的興致,便微微笑道:“前幾日,才請了先生批命,到是不好算得太頻繁,免得擾了神靈清淨,還是請諸位夫人自便吧。”

    側妃一發話,眾位貴府們頓時活躍起來,躍躍欲試。

    敬柔也不甘示弱,便隔著珠簾輕紗,請那妙閒先生看了看手相。

    那妙閒先生淡淡地看了一眼從薄紗後伸出的纖薄的手掌,緩緩說道:“情線色澤尚淺,姻緣未到,莫要強求。”說完這句,便是不肯再多語,示意下一位婦人前來。

    敬柔被說得正中心事,直呼真是靈準。接下來幾位貴婦皆是如此,一時間,這茗香樓上的氣氛頓時熱絡了起來。

    恰在這時,衛宣氏也登上樓來。她長住淮南,自然深諳當地的風俗,便是笑著言道:“往年問卦看相可是沒有這般的熱鬧。看來今年請來的龍神當真不是俗人。”

    見衛宣氏上了樓,眾位貴婦們自然是禮讓著衛宣氏先來。衛宣氏已經端坐在珠簾之前。妙閒坐在珠簾後,說道:“請上婦伸出左手。”那聲音溫婉甚是悅耳。

    衛宣氏將右手伸出珠簾,任妙閒用一方軟帕輕輕托起,仔細端詳。衛宣氏剛伸出手,妙閒道士便知道簾後這位貴婦年歲已然不輕,但是保養得很好。

    他看了一會,突然發出一聲長嘆,衛宣氏微微挑眉問道:“請問道長,我這手相如何?

    那妙閒道士低吟了一會,說道:“此乃翳鳥之相。”

    衛宣氏問道:“何為翳鳥?”

    妙閒微笑道:“此鳥生於北海,披蓋五彩羽毛,展翅可遮蔽穹蓋,本該為鳳,可惜短缺了一把命數,終是沒有延展出鳳尾……”

    聽到這裡,衛宣氏面色陰沉,真是​​個妖道,竟是這般的口出無狀。

    就在這時,妙閒微微撩起了珠簾,露出了一雙流光溢彩的明眸,謙恭地說道:“貧道本乃是個遊方的道士,禮數閒散慣了,若是口出無狀,還望夫人見諒。”

    那衛宣氏緊緊盯著道士的眼眸,微微瞇了眼,似乎火氣漸壓了下去,微微一笑道:“既然是鳥之命,倒也無妨。我本就是個窮鄉僻壤的閒婦,若真的批出個鳳凰之命來,豈不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韙?”

    一席話讓茶樓的眾婦人哈哈一笑,倒是緩解了先前的緊​​張氣氛。

    這時,時辰已是不早,妙閒道士站起身來,只說疲累了,向眾位婦人告退。移步走向茶樓門口時,忽然停步在了樓梯旁,原來飛燕見算命結束,便起身準備離開,恰好走到妙閒道士的前面。

    妙閒道士再次細看了飛燕兩眼,稽首道:“一切皆是命數,夫人既然不肯批卦,貧道便贈送夫人一語,這幾日還是莫要北行。”

    說完此言後,也不待飛燕說話,便步履輕盈地下樓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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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這個美若仙人的道士突然說出這樣一句來,飛燕並沒有放在心上,倒是一旁的敬柔聽得緊張,小聲地說:“堂姐不可不信,加上些小心總是要好的。”

    飛燕笑著點頭安撫著已經拜在了道士衣袍之下的小堂妹,無意中掃了一眼衛宣氏,她竟是一反常態,沒有過來與自己道別,而是靜坐在茶桌上,似乎臉色陰沉若有所思。

    看到這一幕,飛燕提裙下樓,心裡卻是也在琢磨著方才的道士之言。

    顯然衛宣氏乃是因為那道士的話,而亂了心境,當她坐回到馬車上時,倒是稍微回味了那道士說的一番話。

    翳鳥乃是《山海經》裡批註過的一種異鳥,但是她分明記得以前還在別的雜書異傳中看過關於翳鳥的描述:“天下有五鳳,五鳳皆五色。為瑞者一,為孽者四。”

    而那翳鳥便是類鳳的五色鳳鳥之一。那道士是不是真能懷有異能,尚且不能知道,可但凡是批卦者,察言觀色的本領必不可少。何況方才在茶樓上眾位貴婦都是對衛宣氏恭禮謙讓,那道士豈會猜不出她乃是堂堂南麓公的夫人?怎麼會沒頭沒腦地突然提出個“翳鳥之命”來平白惹得南麓公夫人不喜?

    這時,衛宣氏的貼身侍女,名喚鳴蟬的,親自端著幾個禮盒送到了樓下驍王府的馬車之上,對著寶珠柔柔一笑言道:“寶珠姐姐,這些是夫人為各府的夫人們備的禮盒,側妃的更是要精緻些,還望笑納。

    小姑娘說話輕輕柔柔,模樣也甚是標誌,飛燕覺得她的姿色倒是比鄧懷柔的幾個侍妾還要美貌些呢。

    等那小侍女轉身離開是,敬柔在一旁對著隆珍說:“隆姐姐。你看那侍女的模樣可是像誰?我怎麼看著眼熟?”

    隆珍也是有些恍然:“可不是眼熟怎麼的?看那眉眼的模樣,跟側妃倒是有些相似。”

    飛燕聞言一愣,再仔細想一想,果真是有些肖似之處,不禁為這種巧合微微一笑。待她下樓來時,長街上的人群減少,遠處幾匹高頭大馬馳了過來,抬頭一看,竟是原本打算去獵場的驍王。

    驍王平日里公務繁忙,甚少有這樣在長街策馬的閒暇時間。騎在馬駒之上的他也是一身精幹的黑色胡服騎裝,合身的衣服將健壯的身線勾勒出來,頭上的飛翹的金冠襯托著整個人隱隱有著逼人的王者之風。濃黑的眉毛微微上挑,因著胡人的血統,呈現出來的乃是一種鬢若刀裁,眉如墨畫的俊美。

    淮南之地甚少有胡人,像驍王這般樣貌的更是少有,有些在長街之上的婦人們頓時又激動起來,直呼今日真是有眼福,先是個像仙人一般的道士,如今又來了個英俊倜儻的男子,雖然不若那先前的妙閒道長那般道骨仙風,但是那種成熟男子的魅力竟是更叫人臉紅心跳。

    飛燕剛想抬頭去問驍王為何來這,只見二殿下彎腰手臂稍一用力,便將她一把提到了馬背之上,然後貼著她的耳邊道:“聽聞方才長街上來了個貌賽潘安的道士,當真是要將整個淮南府的婦人魂魄都勾沒了,本王若是不來及時固寵,小燕兒移情別戀可怎生是好?且隨了本王接著打獵去吧!”

    然後擁著佳人雙腿一催馬匹,一溜煙的功夫,便從街上行人的眼前疾馳而過,惹得街上的眾位女子頓時臉紅心跳地驚呼了起來。

    尚有幾位貴婦方才也是一同下樓準備離開,見了這情形,也是嚇了一跳。

    雖然有些貴婦先前也是見過驍王的,卻從來不知他私底下與府內的側妃竟是這般的親切不拘小節。

    自己府裡男人與女子共騎一馬的熱情,也只有府里納了新寵時才有,哪裡會輪得到她們這些人老珠黃的正妻?想到這,自然是一股酸意直往上冒。

    其中一人道:“當街便拉上馬?難道這也是京城裡的時鮮做派?倒是我們這些小地方的人看不懂了!”

    另一位夫人接口道:“有什麼看不懂的?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妾罷了,今日男人如何恩寵,明日得了新鮮的,也就被丟棄在了一旁,倒是也沒有什麼可值得羨慕的!”

    衛宣氏也下了樓,聽著這些個婦人們的閒言碎語,望著遠處的馬蹄揚塵,隱約可以看見伉儷相擁的情形,目光微微地轉冷。

    她立在街邊站了一會,便轉身上了馬車回轉,回到府中時,南麓公也不在府中,時直年關,淮南上下便是有數不清的應酬宴席。如今因著驍王的攪局,穩定民心不易,鄧懷柔也是一刻鬆懈不得。

    衛宣氏回府時,幾個侍妾皆是出門相迎。

    那白氏再不復初入府裡的鮮嫩,平復了當初獵場的驚嚇,將養好了傷勢後,發現竟然是已經懷了身孕,害喜得厲害。按理說,這平日里的吃穿用度該是更加精細。

    可是自從她開罪的衛宣氏後,自己的月例用度俱是削減了不少,如今正值隆冬,屋裡若是沒有炭盆,陰冷得很,這幾日她害了寒症,咳嗽得厲害,便是央著管家看在腹內公侯骨血的份兒上勻出些個木炭來。

    可是管家也是愛莫能助地搖了搖頭:“與其求我,你還不如去求那鳴蟬姑娘,她倒是能在夫人面前說得上話……”

    看著眼前如同過了花期,迅速萎靡的妙齡女子,管家也是心內搖頭:“也是蠢得自找的,得罪了夫人還妄想著平安產下腹內的胎兒,依著夫人的意思,便是孩兒生下了,她也是不會留在府裡了,造孽啊……”

    白氏聞聽了此言,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感激涕零,便是趁著衛宣氏回了院落時,一把拽住了跟在後面的鳴蟬,小聲地求道:“鳴蟬姑娘,​​最近我的屋內實在是陰冷,可否請姑娘想想法子,多通融些木炭火盆,不然我這腹內的孩子實在是頂靠不住……”

    說著,便從手腕上褪下一個玉鐲子塞到了鳴蟬的手裡。

    鳴蟬用眼睛掃了下手里略帶瑕疵的鐲子,笑著又把它套回到白氏的手上:“說到底,您也是這公侯府裡的主子,怎麼可以這般?不過是火炭罷了,又不是什麼大事,也是府裡的下人憊懶該打,一會奴婢安排人送去便好了。”

    白氏壓根沒想到竟是般的順利,心內對這鳴蟬自然是感激不已。待得鬆了握住鳴蟬腕子的手,才瞧見這個侍女手上戴的那對羊脂玉的鐲子,竟然是上乘通透得能滴出水兒來,一看便是價格不菲,就算是一般鄉野官宦人家的正妻都不見得有這般的美玉……

    看到這,再看看自己腕子上那對鐲子,頓時心裡酸楚難言,原以為入了侯府做了南麓公的侍妾,便可以是人上人,沒想到居然是胡混得連個夫人身前的侍女都不如……

    安撫完了白氏,鳴蟬才入了院子。先命外院的婢女打了溫水淨手,才入了屋內,開了衣櫃,取出衛宣氏的便衣,拿來替夫人換上。然後扶著她躺在軟榻上,替她輕輕捶打著小腿,​​輕輕說道:“方才那白氏衝著奴婢討要木炭,夫人您看……”

    衛宣氏漫不經心地道:“看她那模樣倒是病得厲害,想必生出的孩兒也是難以健康聰慧,原先想著她知書達理,現在看來倒是蠢得厲害,這孩兒……不生也罷。”

    鳴蟬笑著言道:“先天固然重要,也要看教養他的是誰,依著奴婢看,府裡侍妾之前所出的公子不夠聰慧,俱是教養之人不夠得法。這白氏要是生產完便歿了,正好可以將那嬰孩抱來給夫人教養,自己貼心從小養出來的,自然才能對夫人忠心孝心兼備,以後才可繼承公侯的大業。”

    衛宣氏工於心計,醉心權術,但是向來懶理後宅的事宜,對嬰孩也向來不親近,所以從來沒有動過抱養的念頭,可是聽鳴蟬這麼一說也深覺有理,倒是動了“去母留子”的念頭,便是點了點頭:“這些個後宅瑣事,你看著辦便好。”

    說完,衛宣氏微微閉著眼,突然伸手握住了鳴蟬的手,鳴蟬笑著問:“可是奴婢捶得重了?”

    衛宣氏懶洋洋地道:“老是不歇​​著,仔細一會子又嚷著手疼,且停停,讓後廚燒了水,我要去後面的溫池子裡泡一泡,你也跟著一起活絡下身子……”

    鳴蟬聞言臉色微紅,歇了手去,轉而坐到了衛宣氏的身旁,俯下身子替她揉捏著頭部的穴道,柔聲低語:“夫人為何這般悶悶不樂,可是因著那妖道的胡言亂語?若真是如此,奴婢只管入了夜,領幾個人摸入道觀宰了他便是了。”

    說話的聲音依舊是白日里的輕柔,可是話裡的狠厲卻是讓人汗毛微微豎立,讓人不寒而栗。

    衛宣氏慢慢地移動下身子,將頭靠在鳴蟬的大腿上,緩緩地睜開了眼,伸手輕撫著侍女的眉眼道:“且先留他一命,這人……應該是我的一位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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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6:07:33 |只看該作者
第79章

    若是沒有看錯,他應該是……

    衛宣氏沒有再說下去,只是任憑著那輕柔的手在自己的太陽穴出輕柔地按動著……

    這幾日驍王府的年貨倒是置辦得甚是整齊。魏總管現在是錢銀多,底氣足,就連小滿財也置辦一身紅緞的小褂襖,神氣活現地立在院子朝著每一個走過來的人搖著尾巴。因著乃是魏總管的“救命恩狗”,小滿財一向是橫逛王府的八大院落,新褂子上身立刻得意地四處巡遊炫耀。

    昨兒淮南竟是罕見的下了一場薄雪。稀稀落落的雪花自然是不能與北方鋪天蓋地連綿的鵝毛大雪相比,但是到底是增添了幾許冬意。

    書房軒窗下的一束梅花悄悄地吐了紅蕊,其中一枝悄悄地伸向窗口,竟有些破窗而入的架勢,急於窺探著屋內的情形。

    此時屋內一個身著梨花白天水長裙的女子,正手執一子猶豫不決。坐在她對面的男子半倒在榻上,寬大的煙色便袍用束帶攏在腰間,幽暗深邃的眼眸含笑看著對面猶豫不決的女子。

    “燕兒可要快些,本王可等得要睡了。”

    飛燕卻是紋絲不動,不為所亂的模樣,仔細一看原來他們下得不是棋而是類似沙盤一類的演兵盤。

    當初驍王拿出這小沙盤時,飛燕著實一愣,猶記得父親在世時,自己也有這樣的沙盤錫兵,那時的她還沒有經歷這人世間的諸多離愁,手執錫兵在方寸的沙盤上沖得一往無前,直至頭破血流,便就此怯步不前。

    如今遠嫁在了淮南之地,人在異鄉卻見到了這類似舊物,一時心內的感慨是不足為​​外人所道的。當素手執起那兵子,竟是懸了千金之重。

    可是不待她婉言拒絕,驍王已經坐在她的面前,開始派兵布陣,那般的氣勢,竟是不容反駁的。無奈之下便是跟著走了一盤。

    可是驍王竟是用一種大軍壓境的氣勢,沒有幾個回合就橫掃了自己的錫兵,這其實也沒有什麼,不過是壓了她的幾個錫兵而已,自己晚上也是給他壓的,可是……那男人嘴角的那抹笑實在是得意驕縱得欠打,就是那樣將薄薄的嘴角微微勾起,窗外的陽光被白雪映照,投入屋內,在他露出的那一口白牙上閃爍著刺眼的光。

    也不知為何,這個男人總能激起飛燕早已為沒有了的好勝之心。那一刻,襯著窗外的白雪紅梅,倒好似重回了北地一般,那時,她乃女反賊,他是篡權之臣子,在窮山惡水間,竭盡其能欲置對方於死地,角聲錚錚,刀劍寒,那是經歷過便再難忘記的驚心動魄,熱血滾滾。

    當再次開盤,飛燕漸漸變得專注,認真琢磨著每一次的陣型變化,尋求破解重圍之道。可是無論她如何設伏兵,聲東擊西,驍王就像捏住了她的七寸一般,總是出其不意狠準穩地截斷了她的退路,痛下殺手。

    這樣飛燕每次移動陣型變得更加慎而又慎,誰知他竟是在一旁還說著不痛不癢的風涼話,被他催促得緊了,左右權衡以後,認為萬無一失,只要最後一擊便能取得最後的勝利,便是終下決心將代表騎兵的兵子落在了陣型的北翼。

    可是兵子還沒落地,驍王便不慌不忙地將西路的步兵調遣過來,阻斷了騎兵,而騎兵被盡數消滅後,飛燕再無後援可用,眼看敗局將定了。

    這男人是明知道她會落入陷阱,才會不停地出言催促她吧?一連輸了五局,且一次輸得比一次難看,竟有種孫猴兒落入如來的手掌心的感覺,竟是怎麼也翻滾不出去了。

    饒是一向沉靜的飛燕也開始著了惱。恰好穿了新狗褂子的滿財一路巡游到此,正得意地咬著門簾子要往書房裡鑽,便是輕輕一揮手。

    這一年來,滿財的個頭長了不少,加之天性裡喜歡撒嬌賣萌,讓主人多多眷愛,此時見女主人含笑招手,立刻抖了抖漂亮的小褂子,支著兩隻尖耳朵,滿財便晃著尾巴撲向了女主人。這力道著實不小。連帶著一旁的沙盤也被拱到了一邊,摔得七零八落。

    “混賬!”驍王眼看勝利在望,卻被個狗兒掀了沙盤,登時瞪眼喝罵。

    滿財向來是懂眼色的,它深知,別看男主人在女主人面前總是大氣溫柔,私下狠著呢!記得前些日子有一日深夜,主人帶著一個跟女主人穿著類似衣服的女人外出鹽場,卻讓她坐的馬車在半路掉了輪子。

    那天,夜色早早便如墨染一般,道路一旁的高山之上早早便潛伏了主人無數的手下,還有數十條訓練有素的軍犬。

    它們埋伏在樹林裡一動不動。只是偶爾從張滿利牙的嘴裡伸出舌頭略帶興奮地喘著粗氣。從它們的毛色還有與尋常狗兒不太一樣的尾巴來看,滿財依稀知道它們都與自己一樣,是流淌著狼的血統的,而主人之所以特意將自己帶來,也是希望它與這些前輩們用心學習吧?

    在王府裡,它老早就接受了主人的訓練,便也學著其他狗兒的樣子,在草叢間埋伏下身子,興奮地等待著主人下命令衝擊的那一刻。

    終於,有幾十個黑衣人衝破了濃稠的夜色衝上前去要劫持馬車。而這時,主人終於下命令了,侍衛們便一起衝了上去,它與十幾條同伴們也一路狂吠著衝了上去,盡情地撕咬著這些想要劫持假女主人的歹徒們。

    那一刻狼的野性在血管裡拼命地洶湧流竄,而男主人卻騎馬立在一旁冷笑:“竟是派來這幫無能的蠢貨來劫持本王的女人?'桃代李僵'屢試不爽……一個活口都不用留,割了他們的腦袋送去北疆,總是要不好讓北疆之王的手下無功而返吧!”

    那天夜裡的血腥味猶在,主人深邃眼裡的冷厲更是印在了它的腦子裡,也許……主人也跟它是同類吧,都是對自己的領地物品有著深深的佔有欲,如果將來它有了屬於自己漂亮的小母狗,別的狗兒若是肖想,它也是要這般,露出滿嘴的利齒將那廝撕扯成碎片……

    既然已經自動將男主人認作了狼群的首領,現在“狼王”一瞪眼兒喝罵。滿財立刻夾起了尾巴,委屈的嗚咽了一聲,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飛燕倒是一臉的輕鬆:“就是個不懂事的小狗兒,殿下莫要動怒……”

    驍王倒是氣極而笑,也不管那沙盤了,徑直一伸手,將飛燕拉入了自己的懷裡:“本王的好,盡是不學,偏偏掀棋盤這一手倒是學得甚快,自然是不能責怪它,可是這始作俑者卻是不能放過!”

    說著竟是一把抱起了她,朝著自己的臥室走了過去。

    因著飛燕臉兒窄不肯,那前些日子進府的大床一直荒廢閒置著,此時用來懲處不乖的妾室實在是穩妥得很。

    便是這麼一路大笑地回了主臥,將美人扔在了大床上,滿床的錦被頓時掀起波紋滾滾,這床大的好處立時便顯現了出來,平日里施展不得的招式,如今倒是可以酣暢淋漓地盡用個遍。

    飛燕雖然知道這男人上了床榻邊立刻變了樣兒,可是今日卻是格外的強勢,往日她若喊疼,便會緩一緩,可是今日喊破了嗓兒,也止不住身上這蠻獸的攻勢。

    屋外一陣風起,雪花兒再次打著璇兒飛揚了起來,而臥房之內早已經是春意暖融,暗香浮動……

    剛剛下過雪的山路,實在是不宜前行。往日香客盈門的山路,如今卻是被白雪覆蓋,只有一兩個小道士,正沿著從山路一階階的清掃著積雪。

    衛宣氏在山下了馬車,在繡鞋上又套了踏雪的加齒防滑的木屐,便在侍女鳴蟬的攙扶下,朝著山上慢慢地緩步前行。

    這段山路不長,但也不算近,衛宣氏走得極慢。

    這樣長長的台階,在她年少時好似也曾經走過。只是那時的她,拼命地克制著自己的悸動與顫抖,懷揣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走上那瀰漫在夜霧中的大殿。

    而現在的她,早就沒了少女時的稚嫩膽怯,每走一步都是沉著穩健,因為她心知自己走上去了會看到什麼,更是心知自己如今以前走得太遠,早已不知回去的路在何方,唯有繼續前行,哪怕撞得它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這座山上的道觀名喚青龍宮,是前朝一個閒居於此的散人修築,平日里香火併不鼎盛,後來也是因為這妙閒道士,才漸漸熱絡起來。

    可是這幾日因著下雪,山上又是變得冷冷清清。

    當衛宣氏來到青龍宮的門前時,負責打掃的小道士頓時一愣。衛宣氏並沒有表明自己的侯府夫人的身份,僅僅是讓這小道士通報那妙閒道士,說是有香客拜訪。

    可是那小道士卻搖了搖頭道:“不必了,妙閒道長今兒一早邊說必有貴客來訪,所以主持才命我們幾個打掃山路,本想著正下著雪了,怎麼可能有人冒雪上山?想不到還真是有人來了,女施主請這邊請……”

    衛宣氏微微挑了挑眉,跟隨小道士進了大門,沿著長廊一路轉到了殿後的一處廂房。

    她讓鳴蟬和隨行的侍衛候在門外,自己一個人推開了房門踏了進去。

    與屋外的寒風料峭不同的是,屋內暖意融融,檀香蔓延在鼻息間。衛宣氏微微打量了一下,很難想像這是個山野道觀的房間,屋內的陳設雖然談不上名貴,卻是處處高雅古樸,就連那裝飾一新的驍王府,同這間小小的廂房一比,都是被襯得在品味上落了下乘……

    “公侯夫人請坐。”隨著清朗的聲音,在淡灰色的幔簾後,慢慢走出一人,與廟會那日不同,今日的妙閒道士一身寬鬆的道袍,雖然麻制的布料,可是看上去便知道是出至百年老舖工匠之手,無論是剪裁還是縫製俱是大方得體。

    只見他滿頭如墨的青絲並沒有全束在發冠之內,而是隨意地披散在了身後,白皙的皮膚被映襯得愈加通透,濃密的睫毛微微遮蓋了一雙美目中的犀利,高挺的鼻子下,一雙薄唇如若染了櫻花緋色,當真是世間少見的美男子。

    此時少了珠簾的遮掩,衛宣氏倒是將他的模樣盡是仔細地看在了眼底,心內更是篤定了自己的判斷,便是勾起了唇角,微微含笑,卻並沒有坐下,而是徑直走到了他的身前:“那日得道長妙語點撥迷津,心內便一直有一事放不下,此次前來,還望道長指點一二。”

    妙閒道長並沒有因為衛宣氏的靠前而後退,他雖然長相偏陰柔,個子卻是極高的,因而低下頭,看著衛宣氏的眼兒,說道:“不知夫人有何困惑?”

    衛宣氏微微瞇起了眼兒,似乎著迷地看著他那形狀美好的鳳眼,緩緩問道:“不知這翳鳥該若何解釋?”

    妙閒道士慢慢低下頭,附在了衛宣氏的耳旁:“在《玉函山房輯佚書》中,這翳鳥的解釋為五鳳之一。天下有五鳳,五鳳皆五色。為瑞者一,為孽者四。似鳳者四,並為妖……”

    聽到這,突然她將一把匕首抵在了妙閒道士的脖子上,刀刃寒光閃閃:“那道長可要好好解釋,我是鳳還是妖呢?”

    雖然匕首加身,可是妙閒卻是神色不變,渾不在意地笑了笑:“世人皆知前梁皇帝宣慶龍只有一位公主,當初先帝走得甚急,竟是顧不得帶走自己的親女,在宮門被破時那前梁公主便懸樑在宮中自盡殉節……可是世人不知的是,那皇帝雖然因著荒誕染了齷蹉之症而在生養了三子一女後,便再不能生育,可是處處留情的他在民間尚留四女……你雖然父姓為衛,可是嫁人後,卻並沒有從夫家的姓氏,而是改作'衛宣氏',雖然你對外宣稱取了'宣'有警醒自己日宣三德之意,可是依著貧道來看……倒像是明明沒有鳳尾,卻妄想改了命盤,拼了命也要長出鳳尾的妖!”

    此話一出,衛宣氏一向的慈眉善目立時消失不見,眼裡殺意畢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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