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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狂上加狂 -【舊時燕飛帝王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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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6:02:58 |只看該作者
第60章

    到了下午,驍王才騎著馬,一身熱汗淋漓地回府了。

    飛燕正坐在暖爐旁看書,便看見驍王緩步走了進來。隨手拿起她喝了一半的果茶,一飲而盡。茶盤裡是廚房里新制的點心,也被他快速地吃了一半,才走過來,在飛燕的臉上親了下。

    他並沒有問飛燕那南麓公夫人來此的情形,飛燕心知自然會有人事無鉅細地將二人的對談一五一十的講給他聽。果然過了一會,驍王半靠在軟榻上瞇著眼兒看了她一會邊說:“今晚本王要巡營,又不能回府了。不過既然那白水鄉甚是得趣,不如明日你我前去泡上一泡。”

    飛燕原以為他會再細細詢問關於那衛宣氏的種種不妥之處,可是沒想到他倒是對那溫泉更感興趣,只見他笑著接著言道:“那一船竹鹽已經逆流北上到了京城,也算是一塊大石落地,想想自從京城出發到淮南,這一路瑣事不斷,沒有時間陪著愛妃你好好遊覽一番,既然愛妃提及,不如一同前去解解這幾日鬱積的火氣。”

    飛燕覺得與驍王一同泡澡沒什麼樂趣可言,但是驍王提及,便是不能不去了,當下便是又打開書本,漫不經心道:“既然殿下喜歡,妾身當一同前往。”

    白水鄉離大府郡不遠,溫泉是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

    山腳下有一個用青竹搭建的食肄,桌椅也用山上的青竹製成,門外立著一支毛竹,上面掛著一塊白布,寫著“清風食肄”,雖然簡單,但是收拾的一塵不染,配上青竹的清香,一派淳樸自然。

    驍王伸手扶住自馬車上下來的飛燕,然後拉著她入了食肆落座後說道:“聽人言這個食肄很是有名,乃是前朝時一個御廚創辦。那御廚年老告退後回到家鄉,非常喜愛這裡的溫泉,就在山腳下建了這座食肄,只在中午開放一個時辰,且不准點菜,都是用時令最新鮮的原料,做什麼客人就吃什麼。這裡用的佐料,菜品原料俱是採自此山,不同時節有不同的菜譜。”

    早有侍衛提前打好了招呼,驍王飛燕剛坐下,菜餚便端了上來。第一道是青山豆腐,用山腰種出來來的黃豆磨製而成。豆腐本是清淡無味,這裡加入了山中的香​​菇野菜,慢慢熬煮,將山菜的香味都浸入到豆腐中,吃上一口鮮香無比。

    第二道是佛手瓜片。佛手瓜是此山的特產,只在山頂上生長,因為長得形似雙手合十,被當地人稱為佛手瓜。最奇妙的是此瓜不但在其他地方無法成活,就連山頂處也只有那幾株植物出產,當地人曾經在旁邊移植了幾株,雖然長成但是始終無法接出佛手瓜。這瓜片被去皮與臘肉一起翻炒,飛燕夾起一片,剛入口初時酸澀,咀嚼幾下就變成一股清香在口裡縈繞,風味當真是獨特。

    用完了午膳,便可以沿著青石台階緩步上山,因著山勢不高,不大一會便到了地方,還沒看到水池,一股熱氣便彌散開來,幾塊錯落有致的山石搭成一堵天然石牆,牆下是一處可容納四人的小池,池邊盡是雪一樣白的白泥,細膩地如同二八處子吹彈可破的肌膚。溫泉中汩汩地不斷冒出上升的氣泡,池塘上熱氣蒸騰,四周朦朦朧朧。

    寶珠服侍著飛燕換了浴衣,用一方大大的素巾裹住了酥胸,頭髮也打上辮子用一方手帕包縛住。在緩步移入進水池裡。

    這水池的溫泉將當地特有的白泥溶解開來,池水如同牛奶一般細滑白膩,溫熱的泉水將渾身的寒氣逼出,關節也舒緩了許多。

    飛燕正泡得舒緩,便看見驍王腰間裹著素巾,從溫泉四周的竹製圍障外走了過來,修長的大腿一跨,便進了浴池,健碩的身體激得水花四濺。

    自從上次的月信走了以後,因著驍王忙於鹽場,倒是冷落了閨房。算一算竟是許久未有同房。平心而論,飛燕很是喜歡這樣的相處之道——夫婿在外忙著賺銀子,偶爾回來一同吃一吃飯便好。至於閨房之樂當是能省便省。

    可惜驍王顯然不是這麼認為的,這一個月的憋悶,乃是上下生火,口舌之火吃些豆腐青菜瓜果敗一敗便好,可是這肚臍三寸之下的邪火,非得這泡在白水溫池見的美人才能消散得下去。

    此時見到美人雖然頭巾住了一頭烏髮,但是鬢角還是垂下了幾綹在粉頰一邊,雪肌也因為熱水蒸騰染上了緋紅之色,那雙發亮嫵媚的鳳眼,因著自己入了水池登時露出了防備之色,雖然力持著鎮定,遊曳到了泳池的一角,可是一雙纖長的胳膊還是不自覺地護住的胸部。

    這麼強自偽裝著堅強的模樣真是……讓人……忍不住要將她拉入懷裡狠狠的疼愛一番!

    想到這,他朝著坐在池邊的美人懶洋洋開口道:“過來本王這裡坐一坐。”

    飛燕自從成禮後,也算是開了蒙,知道男人的“吃相”可以多難看了,可是這等晴天白日,郊野之外,男人眼裡狼色當真是不妙。

    尤其是此時,驍王雖然看似表情安閒,可是那肩膀的肌肉卻是繃緊的,日日功夫不輟錘煉出來的塊塊肌肉浸在乳白色的浴湯間毫無掩飾賁張著,猶如等待狩獵撲食的野獸。天知道他說的是坐一坐,還是“做一做”​​?

    在這等尷尬的境地裡,還是不要跟他有肌膚的接觸比較好,免得了他一時荒唐,在這青天白日里幹出個無法無天的勾當來。

    “池水太熱,妾身泡得不妥,還請殿下慢慢地泡著,妾身要先起了。”說著飛燕便站了起來,準備沿著池邊的小石階上去。

    可是轉身沒走幾步,身後的水聲嘩啦,一一隻長臂將她攔腰抱住,輕輕一提便被拖拽進了水里,溫熱的唇緊貼著她的耳廓道: “燕兒要到何時才明白,你是逃不脫的……”

    也就是那一轉眼的功夫,自己就被倒轉,緊貼在他的胸前。竹筒裡的水聲依然響亮,可是卻掩飾不住緊貼著的胸膛里傳來的心跳聲,聲聲震盪……

    飛燕被迫抬起頭,此時驍王的臉上尤掛著水珠,微微入鬢的濃眉顯得更加深濃。飛燕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的相貌的確是好的,因著輪廓的深邃,無論從哪裡角度看過去,都如遠山近影。給人以想像不到的綿延之感,而當他一雙如鷹一般犀利的眼中盛滿了寵溺時,當真如深不可測的潭水,讓人溺死在其中,而不知如何自救……

    飛燕與他對視片刻,便忍不住垂下了眼,低下了頭。

    若是天生不善水性之人,為何還要明知深潭無底還要徑直的奮勇一跳?她不能,她不願,她……不敢……

    青竹籬障里水聲響亮,當驍王見薄唇緊貼了她的那兩片嬌嫩時,竟是覺得沾染了溫泉味道的雙唇也是甜的,只能同唇舌一遍遍的勾畫品啄,同時將懷中那副嬌軟玲瓏的身軀緊緊擁住帖服在自己的身上……

    青竹籬外的侍女同退出了老遠,可是響亮的水聲依然是遮掩不住那青籬之內女子的聲聲嬌喘,便是紅著臉兒個個低著頭,端著乾淨的巾帕衣物,候著主子的傳喚。

    過了足足一個時辰,裡面才傳來驍王怠足的聲音。

    寶珠連忙捧著衣物走了進去。發現側妃身上蓋著素巾,正蒙著臉兒躺在水池一邊的竹床之上。原本包裹住的頭髮已經是盡數垂落下來,因著打了辮子也鬆散開來,長髮形成了大大的波浪,從床沿一路曼延下來,竟是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驍王此時又會到了池子裡浴洗,看寶珠進來了便吩咐到:“側妃洗淨洗好了,快些伺候她穿上衣服,莫要著了涼氣。”

    寶珠便跪在竹床邊服侍著飛燕先將肚兜內衣穿好,便看見那如雪的香肌上竟然又許多紅色是斑痕……當真是遇了野獸侵襲,那力道……也虧得側妃這副嬌柔的身軀能承受得住。

    飛燕在寶珠及兩名侍女的攙扶下穿妥了衣服,,又足足飲下了一杯花茶,才算是緩了些氣力出來。

    此時驍王也出了浴池,在侍女的服侍下穿了一身寬鬆的長袍,才抱起了依然渾身綿軟的飛燕,出了籬柵,去一旁的火炭木屋裡休憩。

    木屋裡是用樺樹木條搭建的高架,下面是在木炭上燒得滾燙的石子,呆在裡面倒是溫暖得很,泡過白水溫泉後,倒在其上小憩一會,很是舒服。

    驍王攔著飛燕躺在軟墊上,卻被美人狠狠地推開了。

    這白日郊野宣淫實在是讓一向保守的飛燕著了惱,竟是上一世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天譴,便是要在今朝被這身後的魔王死纏爛打,結下這一番的孽緣。

    “怎麼?還在氣,可是方才沒有盡興?哪裡本王還沒有伺候妥帖?”

    被他纏得實在是不行便是賭氣說道:“哪裡能不妥帖,便是那一池子的石塊都要被殿下感召得懷了身孕,當真是雄壯的很!”

    驍王沒料到飛燕被氣極了竟是這般敢說的,當下竟是微微一愣,復又哈哈大笑:“自然是盡力而為之,才不辜負愛妃賞賜的'巨蟒居士'之名,不過那些個凡石也配,只有我的燕兒才能為本王生下綿延的子嗣……”

    飛燕被說得心念一動,因著來到淮南便是一番的波折,竟是沒有想到自己若是懷了身孕該當如何?若是可以,她並不想為驍王誕下骨血,畢竟若是有了兒女的牽絆,以後就算有機會離了驍王府,像隆珍那般迴轉了老家也是不得自由了。

    不是她不愛孩兒,實在是這世間凡塵的苦難太多,明知如此,為何還要自己骨血落下受罪?還是要做下打算,莫要里糊里糊塗地便做了娘親……

    飛燕的苦惱自不必提,京城的竹鹽生意倒是如火如荼。

    因著漱芳齋的客人都是京城裡的達官顯貴,對貨品的要求自然多多,當初肖青帶著人親自上門送貨時,一聽是淮南產的竹鹽,那掌櫃便是微皺眉頭,要知道淮南近些年產量不旺不說,便是食鹽的味道都是苦澀得難以入口,裡面混雜的沙粒污物自不必說!這樣的地方真能產出爽口的竹鹽?但是挨著驍王的情面,連貨物都沒有驗收,便收下一擔的竹鹽,只想著若是貨色不佳,便拿回府裡給下人自用了,可不能砸了老字號的招牌。

    當晚漱芳齋的掌櫃在飯後親自用了一下,漱口時剛嚼了幾下他就愣住了。

    前些時日給鐵沐侯爺送貨物時,因著與鐵沐侯私交甚篤,這掌櫃便在侯府裡吃了一餐,又有幸嚐過宮中賞給鐵侯爺的漱口竹鹽,當時對貢品的味道口感羨慕無比,暗自想著若是自己的店鋪進了這樣的貨色倒是不愁賣,但是今天的卻是比貢品還有細膩一分。他心中不由得一喜,這樣的貨色就算是標出高價也是不錯賣的。

    第二日,便吩咐櫃上的活計,若是有人來買竹鹽,便是要重點推銷這一擔,標價是一兩重三兩銀子。

    剛開始因著價格太高的緣故,賣得不多,只有那鐵沐侯府的管家賞臉,稱了一兩回去。便再無人問津。

    沒想到過了半個月,突然十幾個府上的下人管事前來採買,指名道姓要鐵沐侯王府上購得的紫晶竹鹽。

    原來那管家買了竹鹽後,便是擱置在了內侍房裡的架子上一直未用。

    直到前天鐵沐王府裡宴客招待一干賓朋,飯後管家發現這宮裡御賜的竹鹽光了,便拿了那新買的充數,分成了小碟給前廳的主子貴客們送了去。

    爽口的竹鹽用起來自然是舒爽,尤其是有幾個生了口瘡的客人竟是覺得燥熱疼痛緩解了不少。到了第二日,眾位賓客們回了家中,用起自家的青鹽來,竟是覺得當真是難以入口,那舌頭牙齒彷彿記住了那紫晶竹鹽一般,竟是耐不得其他的俗物了。

    於是紛紛遣了僕役去問鐵沐侯家的管家,這竹鹽的出處,便是不約而同地前來購買。

    這等佳品本來靠的就是口碑,各個府裡的吃穿用度都是各家府宅的女眷們暗暗使勁,各自攀比的。尤其是這等竹鹽同茶水點心一般,家裡來了客人用餐是一定要用的,自然馬虎不得。

    京城中平時本就絡繹不絕的漱芳齋現在更是排起了長隊,沒幾天,那一擔的竹鹽便告罄了。掌櫃的連忙主動去找肖青,要求再進一擔。可是肖青卻想起王爺的吩咐,推延了五日後才鬆口放貨,提出的價格卻是原來的五倍,進價便要一兩重五兩白銀,掌櫃的一聽直了眼兒,可是想著那長長的預訂名單,咬咬牙便應下了。

    轉天在鋪子裡售出的牌子上寫明——一兩淮南竹鹽要價十兩銀子。

    可就算是提了價,有人抱怨著,那新進的一擔竹鹽還是很快脫銷了。讓那些抱怨著不買的人後悔不及。

    當漱芳齋的掌櫃再去進貨時,卻發現其他鋪子的掌櫃掌櫃也尋上門來,要求進貨。

    漱芳齋的掌櫃在京城手眼通天,很清楚太子正在打壓二殿下。雖然不看好二殿下,但是也不想得罪與他,所以二殿下要通過自己銷售竹鹽,他也是全力配合,以自己的根基,太子還不至於就為這點小事為難漱芳齋。但是想不到二殿​​下的竹鹽竟然比貢鹽還要好上幾分,剛售賣就供不應求,哪怕自己接連提價,兩天便銷售一空。平時有聯繫的達官顯貴還紛紛聯繫自己要自己為他們多準備一些。看來自己有必要和二殿下多交好一些,一定要把持住竹鹽,不能讓別人分了去。

    當下便是主動提出以一兩重八兩銀子的進價,獨獨壟斷包攬了這竹鹽的進貨。漱芳齋在大江南北都有分號,就算是再大的貨量也能吃得下,其他的店鋪可無此等的優勢!

    肖青一聽,竟是比王爺當初預估的最高價碼還要多,當下便是點頭同意,定下了楔子。

    當太子匆匆入了國舅府,同沈茂公提及了此事時,說道:“明日便要尋個由頭查封了那漱芳齋!身為皇子卻做些下作商賈的勾當,成何體統? ”

    沈茂公請太子坐在主位上,慢慢飲茶道:“太子可是在前幾日因為清查河道匪患,攔截了京城驍王府送往淮南的物資?”

    太子微微一笑:“又不是獨獨攔了他一家,便是告到父王那裡也是不怕!”

    沈茂公放下茶盞言道:“太子這般,固然是因著二殿下以前多有不敬之處,可是一不給他家用,二不給他軍餉,殿下可曾想過,逼急的餓狗還會跳牆,而驍王可是一頭猛虎,若是將他逼急了,他會怎樣?”

    太子眉頭一皺:“那依著舅舅的意思,便是任由他在淮南鼓搗著鹽場,危機山東鹽場嗎?這幾日母后可是問了幾次,可見她老人家也是放心不下。”

    沈茂公搖了搖頭:“皇后就是太心急,總是生怕沈家吃虧,可是如今沈家身為外戚,乃是被架到了世人矚目的位置上,一舉一動怎麼能不小心?請問殿下,你駁回了淮南索要軍餉的帖子,皇上可是說了什麼?”

    太子想了想,遲疑地說:“父皇並沒有說什麼,只說老二胡鬧,讓孤主理的軍務司看著辦!”

    沈茂公看著這個太子,心裡暗嘆一口氣,雖然這老大著實要比那城府極深的老二好掌控,可是有時候還是會被他的鼠目寸光弄得說不出話來。

    “皇上的確是沒有說什麼,可是他卻在短短一個月內,調換了三名軍務司的大臣!太子,你想過這是為何?”

    太子微微一愣,說道:“難道是父王不相​​信我……”

    沈茂公見這太子總算是開了竅,才緩緩說道:“淮南乃是皇上的心腹大患,貶斥二殿下去了淮南,便是要將一隻猛虎送過去,抓盡那一方的魍魎!而今,老虎尚未發威,太子您便迫不及待要卸去老虎的爪牙,這豈不是要破壞掉皇上的精心部署?

    不過,皇上到底是疼愛這殿下您的,並沒有在群臣面前當眾斥責與你,也任著殿下放手處置。可見還是希望你在群臣面前立威,當得起一國儲君的表率……但凡事有度,若是殿下真是將驍王逼入絕境,讓他無錢銀無人馬的荒廢在了淮南,皇上絕對是不會放任不管的!說到底,你們是兄弟,皇上正當壯年,可是還在一旁……看著呢! ”

    說到最後,當真是讓太子驚出了一聲的冷汗!

    國舅的一番話點醒了夢中人。他真是因為霍尊霆被貶斥出京而一時得意得有些忘形了。身為國之儲君,怎麼可無容人之量?

    自己先前那番手腳倒是盡落了下乘!就像舅舅所言,有些事情,本就不該是自己出手的,可是那霍尊霆始終是自己皇位的威脅,若是任憑他在淮南建功,那麼自己以後又該如何保住這儲君之位?

    想到這,不禁眉頭微蹙。

    沈茂公怎麼會看不出太子的煩憂,便是舉起了茶盞又喝了一口說道:“二殿下錢銀緊張,弄些竹鹽也無非是貼補一下,殿下無須在這些個瑣事上費心,你們既然是兄弟,自然要相親相愛,那驍王身在淮南,也是諸多不便,殿下當在京中為二弟日夜祈福,可是,若那南麓公鄧懷柔不敬,傷及了二殿下,就算殿下愛弟心切,也是愛莫能助不是?”

    這看似平淡的一句,再次點醒了太子。自古殺人最甚的那一把刀,永遠是向他人相借的那一把!他何必自己出手,只需幫著鄧懷柔將刀刃磨得快些便好!

    想到這,他充滿感激地望了國舅一眼,有了國舅的暗中相助,這如畫江山何愁不會坐擁他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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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6:03:09 |只看該作者
第61章

    沈茂公送走了太子,在花園子里站了許久,他的大公子沈建走了過去,恭敬地問:“父親,夜色有些涼了,怎麼還不休息?”

    沈茂公微微嘆了口氣,低聲道:“你的性子一向隨我,為父有些心裡話可以對你講,我們沈家如今也算是位極人臣,可是高處不勝寒,下一個坐在皇位上的是誰,關乎著我們沈家的興衰。論理那二皇子的能力絕對是堪當大任,可惜皇后不喜,他與我們沈家的關係也很是疏遠。若是他登上皇位……該是如何對待沈家,為父的心裡實在無底,可是這個太子也有些太過剛愎自用,心腸歹毒,對待親弟尚且如此,也難保他以後翻臉無情……”

    沈建立在一旁聽了父親的煩心之事,低聲說道:“父親總是憂思得太遠,反為其患,方才父親與太子說話,兒子怕隔牆有耳,立在門外防止閒雜人等靠近,聽到了些……就像父親所言,皇上正當盛年,自有自己的主張。豈容皇子各相傾軋,禍起蕭牆?而且……那太子不去找他的岳父傅雲龍商議,反而來找您,可見是在傅大人那碰了壁的。

    傅家三朝的元老,巋然不倒,歸結為一點便是順勢而為。父親,你也萬萬不可用力太猛……”

    這番話登時讓沈茂公立定了,他面帶複雜之色看了看一旁恭立的大兒子,過了良久語帶欣慰地說:“有兒如斯,為父還有何愁事?建兒到底是歷練出來了,看事比父親通透啊!若是你弟弟沈康也如你這般沉穩,何愁我沈家的萬世安康……建兒明日替為父遞折子,打從明日起,為父要在府裡養病,閉門謝客!”

    沈建明白父親懂了自己的意思,便恭敬的施禮退了出去。

    因為淮南鹽場重開的事情,方才父親一時露了急切,竟是誘導了太子那般凶險的招數。若是一旦得逞,掀起的腥風血雨實在是不可預測。倒是要急急抽身置身事外,萬萬不可再與太子靠得太近……至於那驍王,倒是自求多福了。

    收到了漱芳齋的貨款後,肖青回轉淮南,不但捎帶著帶回了驍王府裡一些用度和買了竹鹽的貨款,還有漱芳齋提前支付的下一擔竹鹽的全部貨款。回了的一路也是暢通無阻,那太子竟然是突然生出了體恤二弟的心思,居然派了水軍一路護衛,並且親寫了一封書信,大意便是先前因為嚴查水道,不得已而為之,只有對自家的兄弟嚴苛,才能震懾群臣,往二弟在淮南一切順遂一類的綿軟之詞。

    驍王看了這書信嗎,笑了笑,便是給太子又回了一封,大意是臣弟能體諒著儲君的難為,還請太子以國事為重,勿要掛念臣弟云云。兄弟倆表面倒是一團和氣。

    因著一直忙著鹽場的事宜,驍王也並沒有去觸碰那南麓公的霉頭。而那鄧懷柔也不知是不是心生了忌憚,倒是停住了之前擴疆的異動,可是招兵買馬卻是一刻都沒停過,不斷在金水一帶貼出征收護院家丁的告示。

    鬼知道他要護的院落究竟是有多大,募集護院的家丁如同韭菜般,一茬茬的似乎沒有個盡頭。驍王心裡有數,但是去問並不急得去解開鄧懷柔的老底兒,除了鄧懷柔之外,此地的確是匪患重生,急需整治,一時不能與那南麓公硬碰硬。

    因著肖青這一路都是通暢順遂得很,嚴冬雖至,但是王府的錢袋子卻是變得暖意融融。

    這幾日魏總管簡直是忙得腳打後腦勺,府裡的各樣物品都是要置辦整齊的。因著屋內陰氣甚大,又請來了工匠在府裡的各個主屋都是重新挖了地龍,下了銅管,再鋪上青磚,待到地龍鋪好,再燒上熱炭,不消多時,整個屋子都是暖意融融的了。

    尤其是側妃的屋子,足足比其他的屋子又是多了一套銅管,門口也上了薄棉錦緞繡花的門簾,在屋子里呆上一會,不但沒了以前的陰冷的寒氣,還有些燥熱之感。

    寶珠怕側妃乾燥出不適來,特意讓魏總管進了一口雕花坐地的青花瓷小魚缸,裡面養了幾尾大肚子的獅子頭金魚不時遊曳,又鋪了幾朵小睡蓮,盈盈的一壇清水擺在妝台的一旁倒也雅緻。

    這天晨起用了早餐,飛燕在屋子裡只單穿了一件薄棉的睡袍,跪在鋪了厚絨西域進貢的羊毛毯墊上拿著寶珠裁下的紙樣親自裁制著一件錦袍,預備著年底的時候給叔伯捎去過去,好讓他過年時可以穿上自己親自縫下的新衣,也算是聊表孝心了。

    因著這是寶珠從裁縫舖裡新求來的式樣,且得小心剪裁,不然這等腰身的袍子便要走了模樣。

    外出公幹回府的驍王進來時,便看到飛燕穿著一件薄軟的睡袍跪在地上微微翹著臀在那剪著布料,人便在那站定,緊盯著那布料包裹的美好,心內暗暗想著:這樣的姿勢倒也不錯……要試一試……

    飛燕聽見門口有動靜,一回頭便看見驍王半瞇著眼兒站在那,眼神有些不大對勁,立刻騰得坐直了身子。

    驍王也不待她行禮,便徑直坐在了她的身旁,拿起那剪開的布料,微微笑道:“看著是男式的,是給本王裁的?”

    飛燕被問得有些發窘,說道:“妾身看著這布料老氣,便想著正好適合年歲大些的,便想給叔伯縫製一件,若是殿下喜歡這樣式,明兒再選塊合適的替殿下縫製了。”

    驍王點了點頭,原本掛著笑的臉兒慢慢轉冷,站起身來轉身便出去了。

    飛燕知道,這二殿下是不大高興了。相處得久了,她倒是摸出了他的些許脾氣,有時候他出言撩撥自己時,不代表他心情不好。可若是跟自己話少時,便是動了些許真氣。

    先前有幾次,他生氣了,只要沒有刻意表露出來,自己也是不理不睬只裝作不知道,過後他自己過了勁兒,便也就若無其事了,外傳著脾氣不大好的二殿下從來沒有衝著自己摔東西使臉子的時候。

    可是這次,飛燕覺得自己到底是理虧了。自己與他成禮這麼久,從來未有替夫婿動過針線,倒是他,盡是替自己著想得周到,前幾日賢哥兒來信,說是已經到了郡縣,一切安好,要她莫要掛念。

    飛燕是最受不得欠著人情的,而且未曾給夫婿盡盡心意,無論是擱在高門庶戶都是說不通的道理。

    今日是被他撞見了,才想到了這一節,若是任憑著他自己生著悶氣,倒是心裡有些過意不去。想到這,針線活兒也做不下去了。想了想,跟寶珠說道:“去把小廚房打開,跟管事的言語一聲,殿下今日的午飯便在廚房由我做了。

    魏總管聽說側王妃要親自做飯,便特意送來了一塊上好的牛肉,肥瘦相間的牛腩肉煲湯爆炒都很相宜。配菜的小蔥都是府裡自栽的,因著有那花窖暖房,魏總管專門開闢了一處用撈栽種瓜果,府裡用起來倒是方便。

    飛燕看了看這些食材,決定用小蔥香蒜爆炒牛腩,寶珠在一旁張了張嘴,又遲疑著沒說什麼。決定了主菜,其他的配菜倒是好說了,紅燒栗子鴨腿澆上了糖汁色澤紅潤,百合鵪鶉湯味道鮮冽。再用府裡自產的甜瓜絲拌了煎鍋攤好切絲的蛋皮再淋上佐料香汁撒了些許點綴的香菜便大功告成。

    小廚房裡炊煙裊裊,奮戰了足有一個時辰,飛燕渾身盡是沾染了油煙的味道,待得幾樣菜品料理完畢,她便去了浴室,開了早早就備了熱水的浴桶蓋,便簡單地洗了一遍後,換上了衣服,頭髮也僅是簡單地打了辮子。

    她這邊收拾妥帖,寶珠那邊也將幾樣菜品裝入了食盒。於是便帶上幾位侍女朝著驍王的主院走了過去。

    雖然驍王的書房臥室都是離得飛燕的小院不遠,只有一池之隔,但是因著亭台小橋的設計,也是要轉上幾個彎兒才到。

    待到走到主院的門口,看見驍王正坐在暖閣的門口逗弄著滿財呢!

    滿財近日長得大些了,魏總管因著這狗兒乃是他的救命恩人,每日里都是吩咐小廚房另外燉一碗骨頭來吃,一身黑色的皮毛更顯得油亮。

    此時滿財正晃著尾巴兩隻眼睛溜圓地瞪著驍王手裡的一柄木匕首,這驍王也是窮極無聊,竟是將匕首扔在一些入不得眼的地方,先是扔到​​院子裡的小池裡,這小憨狗也一門心思地往冷水里跳,然後吊了上來,歡暢地甩了甩一身的水,將小黑毛重新抖得威風整齊了,再搖頭擺尾地給驍王送去,驍王結果以後,摸了摸它濕漉漉的小腦袋,再一甩手,那匕首就飛到了假山之上。

    小滿財又撒開歡兒似的往假山上爬,累得呼哧呼哧伸著舌頭,好不容易咬住了匕首,便看見飛燕一身白色的狐裘立在了院門口,立刻從假山上蹦下來,沒有立穩又在地上打了兩個滾兒,才歡暢地朝著飛燕跑來。

    這狗毛都是濕的,又是沾了塵土,寶珠哪裡能讓它靠近飛燕,立刻攔住了,回轉手讓它走來。

    滿財幾次靠近無果,只好耷拉著腦袋將匕首叼給了驍王。

    飛燕給驍王施禮說道:“今兒難得殿下有空呆在府中,妾身親自下廚為殿下燒製了幾樣菜品,還望殿下莫要嫌棄。”

    驍王看著她似乎剛剛沐浴後的模樣,一直寡淡的臉上終於是有了些許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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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小廝已經將小圓炕桌擺進了暖閣裡。這暖閣因為架得高,坐在裡面,可以遠遠地看到大半個王府的樣貌,當飛燕上來時,正好看見暖閣的一扇窗戶正對著她院裡小廚房的方向,此時從窗戶望去,小廚房已經熄了著火,可煙囪裡仍然冒著餘熱……

    寶珠將食盒子裡的幾碟菜鋪擺在了圓桌上,又將一壺菊花酒擺在了桌上,這壺菊花酒乃是九月九那天採下的菊花配著青竹的葉子與米酒一同釀製的,味道清冽明目敗火。

    飛燕坐在地舖的圓墊上,親自夾了一筷子的香蒜牛腩放入到驍王的碗碟裡,驍王看了看那泛著油光,沾滿了蔥蒜的牛肉,夾起來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

    飛燕炒菜時,食材的分量不多,裝菜的圍碟也是小而精緻。飛燕因為在小廚房裡忙碌了一上午,反而是沒了什麼食慾,便是淺嚐了幾口後,喝了半杯菊花酒。這樣一來,大部分的菜品都是被驍王吃了,幾樣菜品倒是半點都不剩。吃完後,飛燕看見驍王端著水杯一口飲盡,閉目不動,似乎在壓抑著什麼,便略略擔心地問:“怎麼?可是妾身煮的菜不太入口?”

    驍王慢慢睜開眼笑道:“哪裡會?是愛妃煮的太好吃,本王還要回味幾許。”

    恰在這時,暖閣外有人稟報京中派來的特使求見驍王。驍王便漱口起身去了前廳。

    飛燕一時也是犯了懶,躺在暖閣裡的軟榻上歇息片刻。寶珠便將碗碟收進食盒裡,便喜滋滋地說:“到底是側妃的手藝不凡,殿下可是從來不吃蒜的,今日竟是將這盤撒了蒜的牛肉吃得乾淨……”

    飛燕聞言猛地一抬頭,驚詫地望向了寶珠:“殿下他不吃蒜?為何做菜的時候你不早些提醒我?”

    寶珠嚇得立刻跪下,小聲道:“早在側妃進府前,殿下便吩咐了廚子,一切飲食都要先依著側妃的口味來烹製,那廚房裡的幾個廚子俱是先前在尉遲侯府里呆了些許時日的,摸清了側妃的飲食喜好才回轉的王府。今日奴婢看著王妃加了香蒜,自然是因為王妃喜歡,當然不能開口阻攔,而且殿下看著也喜歡得都吃下了啊……”

    飛燕沒有再說什麼,可是心內卻是有種難以言表的悸動。她的目光慢慢調轉向了窗外,透過暖閣半敞開通氣用的木格窗,可以看見那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健步穿過長廊,走過拱橋,快步向前廳走起。

    這個昔日的敵手總是會在不經意間在些細微末節的小事上,如同他最擅長的突襲戰一般打得她措手不及。若是情無長久時,那麼她願意相信此刻那個男人對自己的一番心意俱是真的,可是他送給自己的,自己又該如何償還?竟是有種搜刮遍全身也是支付不起的沉重……

    京中特使送來的,是一份難辦的差事,因著淮南匪患橫生,皇帝下詔,特命南麓公與驍王一同領兵剿匪,趁著冬閑時節,共同領兵操練,水路與陸路相配合,進行對抗演習,到時會有京中皇上欽命的大臣前來觀摩。

    驍王心知,這乃是試探南麓公心意之舉,同時也是給大齊窺探南麓公一系實力的機會。皇上的意思是要驍王務必“盡全力而出,威懾異心”,其言下之意便是要將南麓公震懾住。需知因著幾場霜寒,秋季歉收,最近大齊各地發生饑民暴動,若是南麓公藉此機會伺機而動,對於中原的布兵來說絕對是太多被動。此次演兵的重要不言自明。

    驍王覺得此間的火候拿捏很是為難,不過他覺得南麓公也一定是頭痛得很,隱藏是實力還是全力而出?倒是要看這位鄧懷柔該如何出招!

    想到這,他命肖青入了書房:“派入到南麓公的探子們打探得如何了?“他沉聲問道。

    肖青連忙說道:“那個鄧懷柔雖然招兵買馬,白日操練,可是皆是以防範盜賊驚擾了他的莊院宅院的名義。他素來好色,每日里都是飲酒賞樂,與姬妾們玩鬧到半夜……倒是看不出用兵籌劃著謀反的模樣。”

    驍王聞言僅僅是揚了揚眉,一個能在短短幾年的時間內成為大齊心腹之患的軍閥豈會是單純的酒色之徒?

    鄧懷柔,本王倒是要看看你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當皇帝的詔書下達到了南麓公府時,已經是到了傍晚時分,可是南麓公府內卻是燈火通明,大堂之上舞姬正身著輕薄的軟紗輕歌曼舞,巧笑嫣然。

    一個看似一臉邪氣的男子正半解著衣懷坐在了軟榻內,一邊飲酒一邊任憑著一位貌美的侍女揉捏著他的​​腿腳。

    侍女有著水鄉女兒的溫柔,將那隻大腳架在自己跪下的雙膝之上,一臉嫵媚羞怯地瞟著身在主位的鄧懷柔大人,時不時刻意地用自己飽滿的胸部磨蹭著他的大腿……

    可是鄧懷柔坐在主位之上卻是看得有些心不在焉,一邊飲著酒,一邊不時目光微垂望向一旁正不斷滴落著水滴的水漏,到了近午夜時,他才意味闌珊地揮了揮手,讓這些個舞姬盡數退下,才起身走向了後院最偏僻一隅的書齋。

    書齋的燈火閃爍,透過窗影可以看見一名女子正坐在燈下看著一副捲軸。推開書房的大門,他緩步走了進去,衛宣氏這才抬頭看到了因著酒意消散而微微敞著衣懷的鄧懷柔,笑著說道:“這麼晚了,怎麼不回房休息,今日我安排了新入門的白氏服侍鄧郎,一早便讓管家送她入了你的寢房,這白氏倒是不枉她的姓氏,通體雪白,模樣也生得極好,性子溫順有一早便受了嬤嬤的教習訓導,想必入了閨房也會得趣,天色不早,明日還要坐鎮操練新兵,還是快去歇下吧……”

    她的話語未落,正執握著捲軸的手卻被鄧懷柔的大掌一把握住,濃眉之下的一雙泛著邪氣的俊眼圓瞪:“我的妻子乃是你,為何總是將我推到別的女人那裡?要知道你我已經足足有一年未有同房了……”

    衛宣氏聞到了他身上濃烈的酒味,慢慢放下了手裡的詔書,彎彎的眉眼含笑說道:“鄧郎可是生氣了,只是因著我不能有孕,便是一心想著給鄧郎多納幾個美妾,然而二房所出兩子,皆是有些愚鈍,將來不足以繼承鄧郎的偉業,這白氏出身書香人家倒是通曉些詩詞,想必生下的孩兒也是聰慧些,雖然不能隨侍鄧郎的枕席,但是鄧郎需知,為妻卻一心為著鄧郎著想……說著俯身在他的頰邊印下一吻。

    “既然鄧郎不嫌棄位我上了年歲,徐娘半老,自當侍奉鄧郎……”

    微弱的燈光柔化了衛宣氏眼角淡淡的皺紋,她一如自己初見時那般的恬靜,雖然府裡的妾室各個貌美如花,但是在鄧懷柔的心目中,她的沉靜果敢是任何女子不能比擬的。

    最是不能忘,自己的漁船在海上傾覆,他在海中抱著浮板漂泊了兩日後,奄奄一息時,瞥見的駛來的大船上的那一抹倩影,更難忘記漁村中櫻花樹下的回眸一笑,讓當初還是賣魚郎的他沉溺其中再不能自拔。便是毅然投軍,一步步努力的攀爬,在最終能夠來到她的身邊,慢慢讓自己更強,慢慢讓自己的心腸變得更硬冷,終於讓她對自己傾心相待。

    她是太守的妻子又如何?年齡比他大十歲又如何?她是他此生最愛的女子,便是窮盡上天入地之能也要擁她入懷,

    可是沒想到,她真的成為他的妻子後,卻是一步步將自己推得更遠……她心無他,鄧懷柔一直都很清楚這一點。她有著一顆錯生在女兒身裡的男兒心。而他惟願成為助她登頂的踏腳之石。她要他以好色貪圖享樂的面貌示人,以迷惑朝廷,他便日日通宵達旦飲酒作樂,她愛孩兒,卻苦於不能生育,希望他能納妾,他便在幾年間連納了幾房的妾室,卻生完孩兒後便不肯再與妾室同房。她要他平定淮南,養精蓄銳,他便精心排布兵馬,訓練驍勇的將士……

    她說的,他都一一記在心底,因為只有成為她最能幹的男人,才有資格站在她的身旁,惟願將來取得如畫江山時,她會在心滿意足間,不經意地回頭… …帶著一絲愛意望向自己……

    衛宣氏如同看著不懂事的孩兒一般略帶寵溺地看著這個一臉凶相的男人,慢慢地解了自己的衣衫,俯下身子,將他攬入自己的懷中……任憑著他用熊一般的蠻力將自己放倒在了書桌之上。

    可是雙手雖然輕柔的愛撫著男人有些剛硬的鬢角,她的眼睛卻是越過了身上那副肌肉糾結的身軀落到了地面上的那道詔書之上——一場惡戰在即,她能不能不想方設法安撫住鄧郎的心,想到這,她的身體慢慢地得熱了起來,權力之路上的傾軋碾壓永遠比普通的男女情愛更讓人為之火熱!雖然她只是個庶出的女子,但是總有一天,她會憑著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攀附到世間大多數男兒都難以企及之處,到了那時……

    想到這,衛宣氏終於閉上了眼,攬著身上的精壯的男子,任憑自己浮沉入慾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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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冬日晨起很是讓人為難,尤其是被窩裡還攬著溫軟的嬌軀更是成了讓人流連的溫柔之鄉。一向都不賴床的驍王竟然也有些難以起身之感。

    他寅時便醒了,可那時飛燕正將臉兒團在他的胸膛裡,素手也輕搭在他的腰間上睡得正熟,便是捨不得再動,藉著帷帳外的微弱晨曦看著她的睡顏。

    昨夜也是累緊了她,雖然是刻意溫柔了一番,但到底是著力得太猛了些。不知為何,昨夜床第間的她有些許的不一樣,自己戲謔地在她耳邊低語著“裁布樣”的妙處時,她竟是沒有如同往常那般瞪著自己再嘲諷回來,當可人兒真順著自己的擺佈,將臉兒埋進枕頭時,看著那纖腰翹臀,竟是覺得血管裡的熱血轟鳴作響,下一刻便是如猛虎下山,撲在了白嫩羊羔的身上……

    這麼靜看著她的睡顏,什麼也不做一下子便到了卯時,懷裡的嬌人的動了動,睜開了睡眼微微眨動了幾下,微微有些沙啞的問:“什麼時辰了?殿下不是要早起練兵去嗎?”

    驍王這才微微動了下一直被她枕著的胳膊道:“要不要同本王一起去?”

    飛燕這才驚覺自己一直拿著那條健壯的胳膊當做枕頭,連忙移動了下,往床裡的方向撤了撤,說道:“練兵之所,妾身去,不大妥當吧?”

    驍王已經起身了,這是門外的侍女們也端著熱水臉盆和衣物魚貫而入了。

    “練兵場外三里是極佳的獵場,等本王演兵完畢,帶愛妃打獵去可好?”

    既然驍王起興要去打獵,飛燕怎麼會說不好?便是一同起了身,淨面梳洗完畢後便換上了衣服,披上了狐裘同驍王一起出門赴了演兵的沙場。

    淮南演兵的沙場竟是比京城裡的要大上些,閱兵台後,是供人休憩的小樓。

    飛燕的馬車一直使到了小樓的下面才停車,飛燕便提著裙擺帶著寶珠上了樓。

    透過小樓的窗戶,很容易看到沙場演兵的情形。

    恍惚中,竟是想起了父親領兵操練的情形。她五歲便跟著父親一起去沙場,也是這般遠遠地瞭望著一群熱血男兒的演練,那震天的嘶吼聲原來竟是早已凝結在了自己骨子的東西,刻意的淡忘,卻是不經意間便悉數想起……

    驍王最近也是招兵買馬,招收了不少的新兵,所以操練也是從最基本的搏殺開始。因為演練得有段時日,一招一式倒是頗有些模樣。他們個個打著赤膊,就算是嚴寒的冬日,身上也不時冒著蒸騰的熱氣,在沙場上起伏跳躍,大聲地喊著口號!那震天的喊殺聲直衝雲霄。

    而在沙場的另一側,這是薛峰帶來的老兵,練習的是排兵布陣。相比起來,更有看頭。

    只看了一會,便能發現,那些老兵的陣勢變化甚是耐人尋味,這種四人一組的圍打之法也很新鮮,倆人長勾鎖死破盾,一人滾地伏襲,另一人主攻……一旦被鎖死,被牽制住斬首砍腿都是須臾間的事情,若是無破解之法,兩軍相交時,敵軍傷亡的慘烈可以想見。

    霍尊霆是個用兵的奇才,這一點在兩軍交戰時,她便隱約體會到了。雖然白露山後期與他交惡的機會變少了。可是每次兩軍對陣,她總是能隱約體會到他的陣法會產生些許的變化,牢牢牽制住自己的主力。

    這種不斷成長進步型的敵手最是可怕。因為當你變得強大的時候,他會緊緊地跟隨著你變得更加強大。

    看了一會,驍王已經巡視完畢,畢竟操練時都有各個統兵主管,不需要他太過操心。

    當他上樓時,便看見飛燕坐在小軒窗邊,出神地望著窗外,他揮了揮手,示意寶珠等侍女退出屋外等候。然後來到了飛燕的身後,順著她的目光望了過去,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這個陣法如何?”

    飛燕這才回身,連忙站起身來,給驍王施禮。驍王不待她施禮完畢,便拉著她的手來到了桌前,拿出草圖給她看自己最近琢磨出來的陣法。

    這種毫不避諱,著實讓飛燕都覺得不妥,她連忙避開眼睛道:“殿下,這等軍機要事,說給妾身來聽恐怕是​​不太好吧?”

    驍王倒是毫不介意地笑了笑:“上次輸了你一盤棋局,今日你我紙上談兵再廝殺一盤可好?”

    驍王口裡的“紙上談兵”乃是用棋子代替兵卒,按照陣法演練排兵布陣,另一方想方設法破陣。飛燕小時,經常這般在父親的沙盤上演兵玩耍,一時間竟然好似回到了童年父親的營帳之中。

    初時雖然有些不情願再接觸這些她急於忘淨的東西,可是天性使然,在驍王排出一個北斗陣法時,她還是不由自主地被吸住了眼睛,開始用心琢磨。

    他們排演的陣法,俱是設定在開闊的平原上進行,雙方兵力相同,裝備是也是差不多。驍王的這個北斗陣顧名思義,如天上的星斗一般斗轉星移。每次飛燕剛剛破解了陣法,他又開始重新排布,一瞬間便堵住了漏洞。這樣纏鬥了一會,飛燕突然停手了。

    驍王抬眼笑問:“為何不動了?”

    飛燕將手裡的棋子輕放回了棋盒裡說道:“已然是輸了,再蠻纏下去便讓人汗顏了。”

    需知戰場之上的乃是有血肉的真人,在前幾次的破陣中,她的兵卒已然是被破了盾牌,沖散了隊形,人馬俱是被零星切割成小股分隊,被驍王的兵馬圍殲,在真正的戰場上,這樣的情形便是全軍覆沒的下場,絕無生還的可能!排演到這裡時,飛燕的心底竟是生出了寒意,她在為那些自己曾經率領的白露山的兄弟而感到後怕。

    父親曾經因為她痴迷兵法而開口斥責於她。除了舔犢情深,怕她遭遇不測的不忍以外,更應該是擔憂她一旦指揮失利,就算僥倖生還,也會陷於葬送了千萬人命的自責之中。

    這樣的良苦用心,豈會是年少時初戰便告捷,以後一直無往不利的她所能了解的?現在想來,若是她與驍王交戰之地不是溝壑嶙峋的山地,而是開闊的平原地帶,那麼戰果會如何?自己不過是仗著熟識地形,動些野戰伏襲的奇巧心思罷了,那些以前的連連險勝,現在回想起來確實險象環生,極其僥倖!說到底,她的這些個打法不過是仰仗了地形地貌的優勢罷了!更不要說驍王在與白露山對陣時,數次手下留情,沒有趕盡殺絕!

    當放下棋子的那一刻,她甚至覺得臉頰有隱隱的灼燒之感,“諸葛書生”的名頭,她受之有愧!真正的用兵大家應該讓兵卒以一當十,最大地激發兵卒的潛能士氣,同時不受地形地貌的限制,圍追堵打,揮灑自如,這一點對她來說,還是遠遠不夠!

    這一刻,她才深切的體會到霍尊霆當時多麼值得自己敬佩的敵手,當年沒有盡數被圍殲死在他的手上,真是亡父的顯靈庇佑!

    驍王倒是不以為意,慢慢地收起了棋子,方才飛燕的幾次巧妙突襲,讓他又想到了幾處改進陣法的地方,一時間也沉思了起來。

    屋子里頓時安靜了下來,驍王與飛燕各有所思,倒是無暇言語。過了好一會,驍王才抬起頭來,這才發現飛燕直著眼兒,不知在想著什麼,他只當是佳人輸了陣法不大高興,便笑言道:“不是總說我的是輸不起的嗎?怎麼今日倒是輪到了你掉臉子了?”

    飛燕這才回了神,低聲說道:“哪裡,只是想起了先前與殿下交手時的情形,覺得殿下……是手下留情了……”

    驍王笑著挑了挑眉,說道:“雖然你這般想,本王很是受用,但是平心而論,燕兒的確是給本王平添了許多的麻煩。有些奇巧的打法當真是有些匪夷所思,這等野路子竟是個十六歲芳華的女子想出的,本王當初驚聞真相時,也是覺得難以想像。這輸不起的性子著實折騰了許久,難以釋懷呢!”

    說完,便命人進來收拾了棋盤,準備去獵場圍獵。

    淮南的獵場乃是一座山丘雖然沒有京城的佔地廣大,可是獵場裡的獵物卻是物種繁多。

    京中的因著多是皇族女眷前往,不是特殊的要求,平日里絕不會放入太過凶險的獵物,可是這淮南的圍場就不同了,野生得很,兔子、狐狸、野豬,甚至猛虎都時有出沒。對於擅長狩獵的人來說,倒是比京城裡的皇家圍場刺激得多!

    不過,今日的圍場除了諸多的凶獸以外,還多了一個“猛獸”。當驍王的侍衛簇擁著馬車趕到了獵場時,只見山下早已經停滿了車馬。

    原來英雄所見略同,南麓公鄧懷柔也攜著賢妻愛妾來此處狩獵了。

    當衛宣氏下了馬車時,趕巧看到了飛燕,便微微笑道:“倒是趕巧兒了,見過側妃,這廂有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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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與衛宣氏一同下馬車的,還有鄧懷柔新納的美妾白氏,也隨著一同行禮。

    按理說這白氏年僅十六,正是嬌豔之時,與衛宣氏一比倒是光彩照人,可是同飛燕一比,立刻落了下風。

    這白氏乃是新近被鄧懷柔破了身的,言談舉止間帶著新婦的嬌媚。她原本出身在落魄書生之家。因著生得貌美,有幾分姿色,且識文斷字,一直立意不嫁寒門。直到這衛宣氏替鄧懷柔物色美妾,見了那成箱的嫁妝,加之南麓公在淮南猶如土皇帝一般的威名,到底是眼皮子太淺,便點頭應下了。

    原本因著鄧懷柔已經有了妻妾,心裡尚且沒底,可是親見了正妻衛宣氏,還有那幾個妾室後,便越發地得意了起來。

    試想哪個男人會愛一個比自己大上十歲的不潔女子?這生不出蛋來的正妻衛宣氏不足為懼,那幾個妾因著生過孩子,體態也俱是走了樣兒的。只要自己用些心思花些手段,公侯的專寵指日可待。

    這幾日,鄧懷柔一直眠宿在她的房中,寵愛有加。這讓她愈加的驕橫了起來。不同於其他妾室對待衛宣氏的唯唯諾諾,在平日的言語間也是愈發的無狀。

    不過衛宣氏倒是順和,見她有時無理,也只是一笑似乎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今日得見了驍王與側妃,眼看著飛燕通身的氣度打扮,心里頓時暗暗生羨,心道:俱是做妾室的,合該像這位側妃似的,瞧著那排場倒好似王府的正妻一般!

    施了禮後,便是搶著站到了衛宣氏的身前對飛燕說道:“側妃的這身錦花寬擺的羅裙倒甚是雅緻,到底是京城裡來的貴人,穿衣打扮就是與我們這些小地方的不同。”

    飛燕微微一笑,說道:“這身裙子也是到了淮南後才制出來的,妹妹若是喜歡,明兒我讓那裁縫去鄧府幫著裁制幾身可好?”

    那白氏一聽,竟是一臉歡喜地道:“那敢情兒好,便是先謝過側妃了。”

    那衛宣氏並沒有言語,不過臉卻是有些微微發沉,不過聲音還是很輕柔地說:“妹妹怎麼可以與側妃如此隨意,同樣的款式恐是不妥……”

    那白氏也是見飛燕與衛宣氏俱是隨和的,愈加有恃無恐道:“側妃賞臉,怎麼好駁了面子?幸好妹妹我年輕,身材俱是沒有走樣,雖然穿不出側妃的風采,倒也不算辱沒了這身羅裙,現在不好美些,難道要等到人老珠黃才打扮嗎?”

    這話裡的尖利,連飛燕都微微詫異地看了那白氏一眼。可是衛宣氏卻是微微一笑,不再言語了。

    而驍王與鄧懷柔,雖然各自寫了一封書信,調戲了對方的娘子,但是再次見面,各自笑得一團和氣,不明就裡的人說不定還以為這兩位乃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彼此倒是親切得很。

    現在皇帝的詔書下達,雙方都是暫且按兵不動,靜待時機,倒是不能扯破了臉。

    就在這時,獵場值守的小吏聽聞貴客接連駕到,滿頭是汗一臉難色地過來,小心翼翼對驍王與鄧懷柔說:“殿下和公侯真是讓小山生輝,但真的是來得不巧,山里最近藏匿了個畜生,是頭獨眼的吊睛大虎,個頭天生碩大無比,兇殘異常。自從有了它,山里的另外一隻老虎已經在爭搶地盤時,被它咬死了。因著曾經被獵戶傷過眼兒,便是起暴虐的心思,天生愛傷人,曾經撞開獵場的圍欄去了附近村莊傷人,竟是連吃數人,附近村落的獵戶一起出動,幾次伏擊未果,只是又把它逼回到了山上,準備明日再圍擊於它,下官未來得及通知各府暫緩狩獵,累得殿下與南麓公白白周折一趟,還望恕罪!”

    鄧懷柔不以為然地微翹起嘴角,向驍王施禮,一臉邪氣地笑道:“山上有虎傷人,理應為民除害,不知今日是否有雅興同鄧某比試一番?”

    驍王笑道:“好啊,今日能首先獵虎者,該當若何?”

    鄧懷柔想了想說:“昔日重耳退避三舍成為美談,今日你我效尤,如能先獵得猛虎者,他日沙場演兵,當主動退讓一輪若何?”

    驍王聞言,笑意更深,慢慢說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飛燕在一旁聽得又是覺得額角隱隱作痛,男人一旦槓起來是九頭牛都拉不回的。衛宣氏看了,只是笑一笑,對飛燕道:“既然是這樣,我們婦道人家還是不要跟著參合了,便在山下飲茶可好?”

    飛燕點了點頭,獵場的小吏早就在山下的竹屋內安排好了火盆和滾燙的熱水。

    那白氏本要跟隨衛宣氏一同進去,卻被鄧懷柔拉住了柔夷,斜著眼笑道:“美人且隨了本王一同狩獵去吧。”

    那白氏聞聽此言,便是得了勝般,嬌寵地瞟了那衛宣氏一眼,被鄧懷柔攬著腰兒坐上了同一批駿馬,然後小鳥依人地依偎在鄧懷柔的懷裡,一同絕塵而起。

    驍王和鄧懷柔各守山的兩側,開始誘捕猛虎。

    這片狩獵區不小,如果漫無目的地尋找老虎怕是大海撈針一樣,老虎嗅覺很好,不若用獵物誘殺。驍王帶人撲捉了一頭鹿,然後四處尋找合適的地方誘殺老虎,終於尋到了一個小山丘,山丘雖然不高,但是周圍都是一片平地,地勢開闊,視野極好,正是誘殺老虎的好地方。驍王將鹿的四蹄切開,讓它只能匍匐在地上,放到山丘上,任憑血腥味瀰漫在風中,然後和侍衛躲到一旁等待老虎出現。

    等了片刻,風聲驟起,山林撼動,一隻獨眼的大虎突然出現在半山崖上,它抬頭迎著風嗅聞了一下,突然張開巨口迎風長嘯。那震天的聲響在山中迴盪起層層綠浪。

    就在驍王穩操勝券,以為那老虎必定聞著味道尋過來時,卻發現老虎在跳下山梁時微微停頓了一下,兩隻耳朵微微一動,在風中用力嗅聞後,突然調轉了方向,朝著南麓公所在的方向奔了過去。

    驍王伸手測了風向,暗道一聲不好!竟然是突然轉了風向,興許是對面山頭的什麼味道傳了過來,將猛虎吸引走了。只是那老虎明明都已經看到了受傷不能動彈的鹿,居然轉身就走,倒是什麼吸引了它,又或者……是它知道了這是個陷阱?

    想到這,驍王決定不再​​伏擊,帶著侍衛們就從後面追趕了過去。

    當疾跑到對面的小山丘,還未來得及翻過時,就聽到了老虎震天的吼聲,在虎嘯聲裡竟然還夾雜著女人淒厲的呼喊聲,那聲音裡的絕望驚恐任憑誰都能聽聞得出。

    驍王心裡一驚,心道:這獵場怎麼會有女人?莫非……想到這,他不由得加快腳步,幾步便上了山梁。

    等到他與侍衛翻上山梁時,眼前的一幕頓時讓人不寒而栗……

    只見在山樑下開闊的平地上,也倒臥著一個腳筋被切斷的“誘餌”,赫然竟是鄧懷柔那個千嬌百媚的新寵白氏!只見她戰慄的身軀被雄健的虎爪牢牢地按住,那老虎已經張開的血盆大口,下一刻便要咬斷身下獵物的喉嚨……

    怪不得……驍王一下子就明白了,一個對人充滿恨意,又是吃慣了人肉的猛獸,用來吸引它的最佳的誘餌,當然便是人了!

    可是道理雖是如此,能想出這麼陰險暴虐的主意也非常人所能!更何況是拿自己的愛妾為餌,這鄧懷柔的的心思當真是惡毒得很……

    想到這,驍王已經是搭弓射箭,朝著正衝著自己的猛虎後背射了過去。

    可是那箭眼看著就要射中可猛虎,卻被凌空飛起的另一隻箭截住,發出碰撞的崩聲,兩隻箭齊齊應聲落地。

    驍王半瞇起眼兒,看到了在站在對面山梁處的鄧懷柔,正是他開弓放箭攔截住了自己的。

    不過這時那獨眼的畜生也是被碰撞的箭聲驚到,猛地抬起了頭,看到那落在地上的箭,又看到站在山樑上拿著弓的驍王時,頓時眼神變得凶厲了起來,竟是放開了體若篩糠的白氏,朝著驍王的方向嘶吼著猛撲了過來。

    就在這時,鄧懷柔已經是抽出了一把彎刀,從山樑上一下子躍了下來,跳到了猛虎的後背上,伸手便是在它的咽喉處狠狠地割下了鎖喉的一刀。

    驍王看著那老虎被切了喉,猶自猛力抖動,妄圖將鄧懷柔扔甩下來,可是卻被鄧懷柔天生怪力的鐵臂牢牢地鉗住,噴湧了汩汩的鮮血後,終於倒地抽搐了起來。

    鄧懷柔這才鬆手,抬腿將老虎踢得翻了個兒,猶自用彎刀切開了它的肚皮,掏出一顆血淋淋的虎心,衝著驍王陰測測地笑道:“二殿下可否賞臉,再飲一杯虎血酒?”

    山上的腥風血雨並未波及到山下,這衛宣氏一看便是有備而來,帶的吃食倒是不少。而且俱是江南式樣的糕果。林林總總竟是擺滿了小圓桌。而其中一道松子棗泥豆沙麻餅制得甚是精巧,山中顏色的小餅一口便可放入口中,碼在漆木圓盒裡的樣子看著就逗人喜愛。

    “側妃嚐一嘗這款糕餅?”

    飛燕將衛宣氏親自將圓盒舉了過來,倒是不好退卻,再說自己一個妾室,倒是沒有什麼值得對方好圖害的,倒是不懼有毒,便伸手拿了一個,放入口中發現皮酥而餡兒軟香濃,味道可真是與一般的味道不同。

    衛宣氏看飛燕在用心琢磨味道,便是微微一笑,眼角的細紋似乎也舒展開了:“這款糕餅乃是當年您的母親親手所授,幸而這幾年每每有了閒暇,都要親自下廚去做,倒是沒有失了手藝,側妃覺得味道如何?”

    飛燕連忙說,味道可真是不錯。

    本來覺得衛宣氏自言與自己的母親乃是年少舊識說不定是誑語罷了。可是這道糕餅,父親偶爾也是會在制作江南糕餅的店舖裡買一些回來,可是每次品嚐總是略帶惆悵地說,到底比母親親手調製的要失了些味道。

    這衛宣氏就算再心懷叵測,也不會去打聽這些旁人難以知曉的細節吧?難道……她是真的與母親私交甚篤?

    竹屋裡雖然有暖爐烘著,但是到底是有些寒意的,衛宣氏坐在她的身邊,攏著暖爐,又吩咐自己的侍女拿來了一張黑貂製成的軟毯蓋在了飛燕的身上,然後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一時間倒是說了不少飛燕母親少時閨中的趣事。

    飛燕靜靜地聽著,一時間倒是對這個說話總是輕輕柔柔的衛宣氏生出了些許的好感……

    就在這時,竹屋外人鳴馬撕。驍王與南麓公俱是回轉了。

    當她們走出屋外時,驍王與南麓公似乎興味未減,轉到另一個竹屋飲酒去了。她們一眼便看到癱軟在地上,一身血痕的白氏,奄奄一息地哽咽抽搐著。

    尉遲飛燕先是被嚇了一條,但是見白氏如此狼狽,自己到底不是鄧府的人,也不好在一旁站得太久,便藉口著去看那被殺的猛虎,先行離開了。

    衛宣氏看似也嚇了一跳,聽著跟隨南麓公打獵的小廝說了獵虎的經過時,微微嘆了口氣,便是俯下身子,撫著白氏猶在抖動的頭部,說道:“公侯也是一時心急,急於為民除害,倒是少了些憐香惜玉之心,莫怕,都已經過去了,妹妹且要放寬心,且回府好好調養,要知道腳筋雖然斷了,卻是不耽誤生子的,倒是定能討得南麓公的歡心……”

    那白氏聽聞了此言,終於是哽咽出了聲,變成了驚天的嚎啕大哭聲……

    飛燕本來已經走得遠了,可是一陣​​風吹來,衛宣氏的那輕柔的話語還是有幾句傳入了她的耳中,讓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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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6:04:02 |只看該作者
第65章

    驍王與鄧懷柔的酒喝得倒是暢快,新鮮的虎血混著酒液滑入喉嚨是陣陣灼燒之感。

    當飛燕來到門口時,便看見二人分別執著一個小酒甕在暢快豪飲,而短短的時間內,他們的腳邊竟有兩三個小空壇了。鄧懷柔又飲完了一個小酒壇後,便豪爽地大笑起來,道:“沒想到驍王就是好酒量,當真讓鄧某相見恨晚呢!”

    驍王也飲完了一壇,卻是面色不改道:“本王還是沾了鄧公的光,來到淮南竟是飲下不少奇獸之血。”

    鄧懷柔微笑著瞟了一眼立在門口的尉遲飛燕,突然開口道:“側妃既然來了,也當飲一杯。”說著徑直倒了一碗,高大的身子站立起來猶如巨塔,幾步來到了她的近前,半彎著身子遞了過來。

    飛燕本想婉拒,可是還未待她開口,驍王已經穩穩擋在了她的身前:“本王的側妃因著不善飲酒,倒是要掃了南麓公的酒興了。”

    鄧懷柔瞇了瞇眼:“沒想到二殿下竟是這般憐香惜玉……不過側妃聰穎多謀,當真是值得人憐愛的。這般佳人可千萬不要落了單才好,不然必定是引得各路梟雄競折腰……”

    驍王臉上沒了笑,冷著眼真要發難,便聽外屋外傳來衛宣氏的聲音:“公侯可是喝醉了,怎的在殿下面前失態了?”說完,便命侍女去扶鄧懷柔,然後微微福禮道:“我家公侯看似能飲,酒品卻是差了些。還望殿下恕罪……”

    就在這時,飛燕也是微微蹙眉道:“殿下,妾身許是受了風,頭痛得緊,想要早些回去……”

    兩個女人倒俱是和稀泥的高手,一場言風波便是這樣被打岔了開來。

    因著衛宣氏提到側妃畏寒,鄧懷柔命人將虎皮剝下贈給了驍王後,兩個府宅的人各自上了馬車分道揚鑣各奔東西。

    坐在馬車裡,衛宣氏依然語調輕柔,卻是語帶責備之意:“鄧郎怎可說出那般的言語?豈不是要與驍王扯破臉?”

    鄧懷柔將她輕攬在懷裡,不屑地說道:“那北疆的樊景前幾日來信,願以黃金十箱為買路的酬金,准我行個方便,准許他的人潛入淮南府郡,伺機劫掠了這個叫尉遲飛燕的女人。本王……雖然表面回絕,私下已經應下了。”

    衛宣氏聞言猛一抬頭,有些不信地問道:“什麼?”

    鄧懷柔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你以前說的不錯,那個樊景終不是個成大事的,竟是為了個女人要跟好不容易媾和的大齊扯破臉兒,當真是因著有幾分姿色的緣故?今日看這驍王也對這女人甚是看重,倒是紅顏禍水……”

    衛宣氏沉默了一會,皺眉沉聲問:“此時正是敏感的時節,你我成事的準備尚不充分,若是驍王的側妃這時在淮南出事,豈不是要橫生枝節?”

    鄧懷柔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既然驍王甚是疼惜這個女人,那麼她若是被人劫掠走了必定心神大亂,那麼一個月後的演兵結果,必定是於我有利。到時候殺了大齊的威風,倒是能晃了大齊的狗皇帝,換得一時的太平!

    我雖私下答應了他的請求,卻早就當著那大齊排在淮南的暗探面前,措辭強硬地回絕了那封書信,同時斬殺了送信的來使,不過那十箱金子卻是盡數收下,早已裝船運給了當朝太子霍東雷。霍東雷那個蠢貨,老早就出言挑唆著,希望藉著我的手來除掉他這個弟弟,一早竟是派人將皇帝演兵的打算悄悄透露於我……借刀殺人,想得倒是甚美!這般的拳拳誠意,我也是要投桃報李不是?

    若是將來那蠢蛋當了皇帝,倒是天下何愁不是你我坐擁?

    今日我故意露了口風,明日便會將那樊景的密函送到驍王府上,他必定甚是緊張,一早便做準備,可是到時候若是真出事了,可是怨不得我了……”

    聽到這,衛宣氏便明白了,這乃是一石三鳥之計,竟是要將樊勇、驍王還有太子一併算計了。

    若是驍王沒有防備住,也是樊景的關係,與淮南無關,大齊與北疆真的起了紛爭,那麼淮南便可坐收漁利,同時向太子示好,一旦驍王僥倖獲勝,也可示弱於大齊,圖謀那太子能替淮南拖延些時機……

    衛宣氏見鄧懷柔主意已定,便不再言語了,她的眼眸微轉向馬車外,夫妻二人俱是各懷心思,便是一路無言沉思……

    馬車疾馳,駛過正在修繕的為了一個月後而準備的教場,雖是冬日,可是許多工匠正在打著赤膊夯地,一時間空闊的土地上塵土飛揚。

    衛宣氏微微揚起了下巴,因為她知道,雖然教場尚未竣工,可是一場無形的廝殺已經開始了……鹿死誰手?

    未定!

    皇帝親自下詔演兵,當然是慎而又慎的事情,前來觀禮的部將自然也不會在少數,有些驍王的老部將甚至攜了家眷提前趕到淮南面見驍王。

    身在江南的竇勇便提前到了淮南。

    只是讓飛燕沒有想到的是,與他一同前來的,還有閨中的密友——隆珍。

    當她聽聞負責接待的賓朋的魏總管提及那位竇將軍似乎帶了個捆綁得結結實實的女人一同前來,看著那側臉兒隱約是隆珍小姐時,心里便道了一聲不妙!

    她帶了寶珠在幾名侍衛的隨護下急匆匆地到了竇勇暫居的驛館,心知此時竇勇正在軍營面見驍王。二話沒說,硬闖了竇勇的臥房,果真見了一身紅色的嫁衣被捆得結實,滿臉淚痕的隆珍。

    飛燕連忙抽了侍衛的短刀替隆珍鬆綁,又掏出了她口裡的布條。原想著再寬慰受驚嚇的她兩句。沒想到隆珍居然立刻便坐了起來,直直地往門外衝去,破口大罵:“竇勇!你個屠豬的瘟夫!給我滾出來!倒是一起去了驍王的面前辯理,看看還有沒有王法!竟是敢光天化日之下劫掠他人婦!你個橫行霸道的瘟生!”

    也許是一路都塞了布條,憋悶的怨氣甚大,那高亢的嗓門是半天都止不住的。

    飛燕本來因著隆珍的遭遇,也是義憤填膺,可是未曾想到鬆了綁的閨友如此中氣十足,一時間竟是止不住了,隱約生出將布條重新塞回去的衝動……

    好不容易勸下了她,又趕在竇勇沒有回來前上了馬車,隆珍飲了寶珠遞來的一盞茶,略平復了下心情,才說出了自己的遭遇。

    原來隆珍回轉了江南後,果然如她先前所料,閒言碎語如同江南的連綿梅雨沒有停歇的時候,一個給新朝武將當妾的被休離回了老家,這樣的話引子當真是嚼不爛的話題呢!不顧幸好隆珍一早便料到了這點,早早地在外面自買了一處小宅院,帶著侍女僱傭了管家小廝自立起了門戶。

    原來便是關起門來各過個的日子,倒也相安無事。怎奈在選買宅院時,隆珍露了錢財,便叫自家的兄嫂盯上了。

    隆珍的堂哥原本是錦衣玉食慣了的。當初匆忙離京雖然帶了大半的細軟,可是從那歌舞昇平的京城繁華之地來到了江南,終究是有些不適用,便是結交了些狐朋狗友,出入賭場幾年間便將大半的家產敗得差不多少了。

    原以為隆珍一個被離合的小妾,身上的傍身​​之物也是不多,回到娘家終究是個拖累,那當嫂子的,一開始便是有些冷言冷語,可是沒想到這小姑子竟然金銀之物豪不短缺,她買的那處宅院雖小,但是因著位置極佳,院內佈置清雅,價格不菲,可她居然只是看了一圈,便毫不猶豫地買了下來。

    後來堂嫂細細打聽,這才知道這歸鄉的小姑子乃是個富戶,頓時有些悔不當初。於是便琢磨著讓隆珍改嫁給自己患有腿疾的弟弟,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算盤雖然打得精巧,可惜這隆珍早就不是幾年前那個侯府端雅的千金了。若是說在殺豬將軍府裡學會了什麼,那便是熱油炸鍋的潑辣氣。

    當堂嫂引著她那瘸腿的弟弟入了她的家宅美其名曰嘮家常時,隆珍毫不客氣地命著管家將這恬不知恥的姐弟倆橫掃出門。

    氣得那位嫂子回家破口大罵,又平白造了不少的流言蜚語。

    隆珍心知獨身女子撐起門戶不易,便是有心覓個老實的漢子招贅入門。可是人選還沒有物色好,那瘟生竇勇竟然直追來了江南。隔三差五地差人送東西來,竟是攪得人不能安生,難道那新納的小妾竟是不合他的心意,復有追來江南糾纏她作甚?

    她心知唯有絕了這竇勇的念想才能安生度日,便是急匆匆尋了媒婆,左右挑揀,總算是尋了中年喪妻的落第書生,因著是自己招夫倒也不用羞澀,便是親自去了媒婆家里約見了兩次,那書生儒雅溫和,倒是個良人模樣,也是對隆珍一見鍾情,願意當個上門的女婿。

    就在隆珍命著管家簡單操辦,準備擇個良辰便準備拜堂成親時,那一直只送東西不見其人的竇勇也不知哪裡聽聞了消息,竟是帶著幾個兵卒一路撞開大門,將正試穿著嫁衣的她捆得結結實實扔上馬車便一路直來了淮南。

    飛燕雖然知道那竇勇對隆珍一直不死心,但是真沒有想到這莽夫竟是會在妒火之下來這麼一出!便默默又倒吸了一口冷氣。

    就在她倆坐著馬車回轉王府時,一早便有驛館的侍衛給身在軍帳的竇勇送信去了。

    竇勇聽完侍衛的匯報,立刻氣憤地轉身對驍王言道:“二殿下,側妃這也是管得太寬了吧?為何她總是要參合我們夫妻的私事?”

    驍王微微斜著眼兒,語調微降:“江南還是不夠偏僻,倒是半點教訓都沒學到,你與那隆珍已經不是夫妻,竟然幹出這等私闖民宅的勾當,又把人擄到了淮南,當真是生怕著側妃不知曉?”

    竇勇也是深覺自己失策了,只因為實在臨出發淮南的時候才得了信兒,一時氣血上湧才上門擄人,只要想著這女人竟然一心要給自己戴起高高的綠帽,便是心中有氣,就這麼一路將她捆在了驛站。

    只是現在有些騎虎難下,那側妃一心偏幫著隆珍離開自己,殿下這副模樣也是毫無原則可言地寵溺著那多事娘們兒的意思,一時間,天地之大,只有自己一人的孤獨落寞之感……

    當下便是雙膝跪下,語帶哽咽地對驍王言道:“殿下,若是能看在末將九死一生跟隨殿下鞍前馬後的情分上,就請側妃莫要再出主意了,末將離……離不得隆珍那女人……”

    此時營帳裡倒是沒有旁人,驍王就任憑竇勇熊一樣的爬跪在地上,冷冷一哼:“還知道自己乃是本王的屬下,竟是連個女人都把握不住,當真是丟盡了本王的臉!”

    竇勇聽得眼前一亮,微微起​​身道:“殿下可是有好主意?”

    驍王站起身來,準備離了軍營回府,揮舞了一下手裡的馬鞭,鞭頭打在帳柱上,啪啪作響,微微一笑,言道:“好主意沒有,餿主意倒是有一個… …不知竇將軍肯不肯?”

    竇勇聞言,猛地抬頭,一臉驚喜地問:“什麼主意?”

    “……”

    這廂飛燕帶了隆珍回府,隆珍也是發洩了一起,有些緩過勁兒來,就是渾身都是綿軟無力。

    飛燕命寶珠從自己的箱子裡取了衣服,幸而她與隆珍身形差不多,俱是腿長窈窕的女子,倒是大小合適,又叫侍女打了浴桶熱水,讓她好好地浴洗了一番後,便親自扶著她坐在妝台前,開始梳妝。

    飛燕許久未見隆珍,自然是有著許多體己話兒要講,便命寶珠她們在外屋​​候著,自己親自打開了妝盒,取了梳子替好姐妹將頭髮梳通,又用小銀勺碾碎了白芍藥的粉棒,打開了那一​​盒子衛宣氏親送的上好胭脂膏。

    隆珍見飛燕這般鋪排,便開口說:“妹……妹妹太費周章了,怎可勞你伺候,我自己梳了頭便好……”那說話的聲音就好像冬日老鴉一般的沙啞。

    飛燕將她精神萎靡,一副懨懨的模樣,便有心打趣,讓她振奮些,笑著說道:“方才叫你空喊,如今嗓兒都要倒了,說話也沙啞,再不梳理好好調一調顏色,可真成了瘋婆子。喏,水粉倒是碾碎了,可是胭脂得你自己來調,妹妹我素來不太會著色妝面,別到時眼高手低,給你畫出個猴兒般的紅屁股臉兒就不好了。”

    隆珍也自知自己方才在驛站太過失態,可是竇勇那蠻夫將自己捆紮起來扔上馬車的舉動,讓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當年他將自己從馬車上劫掠下來的不堪往事,心裡登時氣火攻心,不管不顧了起來。

    現在被飛燕這麼說,臉上也微微有些發緊,便是跌怪地瞪了她一眼,便伸出手指,用小指養出的一截青蔥般的指甲挑了一小塊胭脂膏出來,擋在描金的小碟裡用清水化開後,伸到鼻下一聞說道:“妹妹用的東西倒都是精緻的,這膏的味道純正的很,不過……”

    飛燕微微抬眼:“怎麼?可有不妥?”因著是南麓公夫人送來的物件,她本是不想用的,可是寶珠一臉歡喜地直誇這胭脂上乘,竟是捨不得送進庫房,命了通曉醫術草藥的專人一一銀針檢驗了毒性的,無礙了才拿來使用的。

    隆珍遲疑地看了飛燕一眼,飛快地瞟了一眼門口,卻是無人才小聲道:“妹妹可是不想生育?”

    飛燕心念微動,微微蹙眉,壓低聲音說:“隆珍姐姐何出此言?”

    隆珍卻是直覺瞧出了飛燕的異狀,頓時有些恍然道:“怪不得,這膏脂裡絕子草的味道雖淡,可是我是經年用過的,怎麼聞不出來?可是妹妹從來沒去過江南,怎麼會知道這江南小鄉里才特有的方子?”

    原來這隆珍一直無所出,其實乃是她暗自用了絕子草的緣故,這草的藥性甚是霸道,需要掂量著伎倆,少則避子,多則終身絕育。

    隆珍一直心有不甘,加上府里大婆凶狠,唯恐誕下孩兒與自己一同受罪,便是偷偷尋人找來這不太為人所知的老家的避孕方子,偷偷避孕,雖然到了後來動了懷孕的心思,可是有是被竇勇納妾一節傷了心絕了意。

    雖然胭脂味道濃郁,可以遮蓋,但是隆珍畢竟是親自服用了幾年的,對那味道竟是要比常人敏感,仔細嗅聞下,竟然一下子便覺察了出來。現在乍然在這盒胭脂膏裡嗅聞到這味道,又看到飛燕神情一緊,便有些恍然大悟,只以為這妹妹也是跟當年的自己一樣的心思。

    飛燕聽聞後,心內微微有些愕然,若是胭脂裡藏有鶴頂紅,一步倒之類的劇毒,也不會讓她如此震驚……畢竟婦人也是各為其夫,雖然沒必要算計她這個後院裡的女子,可就算衛宣氏有心謀害也不足為奇……但是……這盒內怎麼會有絕子避孕的草藥?

    她一時來回兜轉,可是心裡還是沒有想明白,便是緩緩道:“還望姐姐不要聲張……”

    隆珍微微嘆氣,拉著飛燕的手語重心長地說:“我怎麼會與他人多言,當初我​​自己用也沒有敢給妹妹多講。可是……妹妹的情況與姐姐我當時的境遇是不同的。雖然姐姐也知妹妹心氣極高,絕對當得起這一府的正妃,但是到底因著我們乃是前朝舊貴的緣故,再怎麼努力也是要止一步。

    我不要孩子,乃是情勢所迫,到底是有能出府的希望,可妹妹你哪裡會有求離的那一天?大齊皇家可出不得這樣的醜聞。雖然驍王以後必定迎娶正妃入門,可是眼下只有你一個,倒不如趁早誕下子嗣,趁著府里人丁稀少,沒有旁的壓迫,孩子也好教養不是?就算不是嫡子,他日他長大成人,自行開了府門,就算失了殿下的恩寵,有了可以依仗的兒子也算是高枕無憂了……”

    隆珍話還未說完,屋外邊有人來傳信,說是驍王回府了,請側妃去前廳相迎。

    其實不止驍王回府了,就連他的猛將竇勇也一併跟著來了。飛燕正陪著換了衣衫梳洗完畢的隆珍坐在客廳裡。看見驍王一臉殺氣地領了竇勇前來,只當他是來要人的,便想著一會該是如何開口。

    可是到了客廳的門前,竇勇並沒有入內。還未等飛燕開口說話,竇勇已經撲通跪在了地上,幾下便解了衣衫,打著赤膊將它狠狠扔甩到了一邊,然後匍匐在地。

    驍王沉著臉說道:“無法無天的東西,身為江南的一方武官,卻是擅闖民宅劫掠婦人,給本王的臉上抹黑,當真是打死都不解恨,來人!給竇將軍先甩上一百鞭鬆一鬆筋骨!”

    說著揮了揮手的鞭子,一旁的一個人高馬大的侍衛走了過來,恭敬地接過驍王手裡的長鞭,站在竇勇的身後,手裡的鞭子甩得啪啪作響,然後手腕一揮,狠狠地甩在了竇勇裸著的後背上。

    那肌肉糾結黝黑的脊背頓時一縮,兩隻大掌握成銅錘,悶哼一聲狠狠地砸向地面後,便如冬眠的巨熊,一動不動任憑那鞭子秋風落葉般抽打在了身上,很快那片後背便是血肉模糊一片。

    飛燕現是一愣,而後便似乎明白了過來,苦笑坐在原處,微微抬眼看向一旁的隆珍。

    那隆珍表面上倒是看不出什麼,便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任憑著鞭子打在血肉上啪啪作響。可是當鞭數快到了五十時,那張木然的臉兒卻是越來越白。

    眼看著長鞭飛甩,竟是將一串串血水濺甩進了客廳的地面上,隆珍的眼睛閉了又睜開,再狠狠地閉上,最後到底是忍不住開口喊道: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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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只見隆珍慢慢地舒緩了口氣,才朝著王爺福禮道:“奴家膽小,見不得血,還請殿下恩准奴家退避一下再接著責罰。”

    聞聽此言,竇勇一臉的希翼還沒等到春風拂過,俱已經凍結在了臉上……

    驍王挑了挑濃眉,慢慢說道:“此等血腥場面倒是的確不宜婦人親見,愛妃,且陪了隆珍小姐回後宅歇息去吧。”

    飛燕也是吐了口氣,便福了福禮,然後陪著隆珍出了客廳。竇勇一臉的不敢置信,瞪著眼兒看著他朝思暮想的女人眼兒都不瞟他一下,步履輕盈地便踏出了客廳。

    “殿下!您……不是說挨幾鞭子那女人便會心軟嗎?怎麼這背都抽爛了也不見她求半句的人情?”竇勇徑直地站起來,後背上的血還在滴答滴往下淌,可是沙場硬漢心裡汩汩冒出的血已經是噴湧如注,卻無人知曉!

    驍王喝了一口香茶,對愛將寬慰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許是你之前太過分,短缺了憐香惜玉之心,怎麼能指望著一頓便挽回芳心?不過這頓鞭子也算沒有白挨,方才聽魏總管說,她在驛站裡可是對你破口大罵,直到倒了嗓子才住口。現在親見了你,可是沒有罵出半句來,說明還是消了氣的,來日方長,急什麼?

    饒是驍王這般說,竇勇心裡也是覺得憋屈,不由得偷偷瞟了驍王一眼,小聲道:“末將是不是哪裡讓殿下看著不順眼了?竟是回回盡出這雞飛蛋打的主意……”

    驍王臉色一沉:“混賬,因著你這等爛事,本王在側妃面前便要落下了言而無信之名,竟是半點感恩之情都沒有,跪下,將剩下那五十鞭挨完!”

    恰在這時,肖青及時走了進去,見此上前勸阻道:“殿下此刻正在用人之際,還是先記下竇將軍的罪過,以後再行責罰可好?”

    竇勇見驍王動了真氣,連忙順坡下驢道:“都是末將愚鈍,不解殿下的一片苦心,且記著這五十鞭子,待末將在沙場上將這剩下的血肉盡灑了才好……”

    因著肖青的求情,後五十鞭子總算是免了。

    當驍王舉步回後院時,飛燕已經安頓下隆珍住在了王府西角的聽楓園。忙碌了一天,正是閒下來,坐在臥室裡縫補著衣服。手裡的這件是她昨日新裁的布樣,依著驍王的身形尺寸裁好的布樣,淡淡的灰色如同拂曉遠山,倒是適合驍王深沉的氣質。當驍王舉步進來的時候,便是站在內室的門口靜靜著她穿針引線的樣子,直到她抬起頭望向了他。

    驍王覺得自己其實是不大懂女人的,雖然在戰場上他用兵入神,揣測著人心也能舉一反三,但是女人心卻是比朝堂上的權謀更叫人不懂。飛燕一直在內心裡抗拒著他,這一點,他是清楚的,雖然隨著朝夕相處,彼此變得熟識,似乎將彼此的棱角磨平了些,此時端坐著為他裁衣的樣子也算是賢妻的模樣。

    按理說他該是滿意的……若是他從來沒有見過她與樊景在一起的情形的話……

    他曾經親見過她與樊景並肩而立的情形,身在亂軍之中,周圍都是征戰廝殺的喧囂聲。而她則與那個男人並肩而立,一臉無謂的坦然,堅毅。

    那是與心愛的男人共赴生死的心甘情願……多少年來,午夜夢迴,他都會夢見那時的她深情凝望的表情,夢見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換成了自己。

    而此時,坐在他的​​王府裡就在伸手便可觸及的地方,安靜裁製衣服的女子看似馴良乖巧,堪稱賢婦。可是驍王知道,這到底不是真正的尉遲飛燕,不是那個曾經意氣風發揮斥方遒的少女。

    這是個丟了心的女人,只是在王府後方的小小天地裡靜靜地癒合著傷口,卻忘了在傷口癒合前再放一顆心進去……

    雖然從來不說,但是他有時也忍不住想,如若自己不是大齊的二殿下,如若自己不是一意的施計糾纏,那麼他與她此生可否會有交集?

    答案,竟是有些不言而喻的直白。那個叫隆珍的女子是她的閨中密友,與竇勇算起來也是多年的夫妻了,今日在客廳之中絕決的態度竟然一時讓甚少杞人憂天的驍王略略地惆悵了一下……

    女人若是絕了情,竟是比男人還鐵石心腸。

    那麼如果給飛燕一個可以脫離自己的機會,她會不會像那個隆珍一般,義無反顧不再回頭了呢?

    驍王一直默然無聲地立在那裡,面色陰鬱不定。飛燕只以為他是生氣了,想了想,輕輕地放下了衣服,走到了他的面前,半蹲福禮道:“今日到底是妾身思慮不周,不該以著側妃的身份直接去驛站救下隆珍,倒是叫殿下為難了,不得不在用人之際鞭撻麾下良將,這都是為了成全妾身的臉面,還望殿下降罪責罰妾身的不懂事。”

    飛燕知道驍王的冷情,與自己的親生母親沈皇后尚且是淡淡的,更何況只有幾面之緣的隆珍,怎麼可能是為了她而出頭?

    今天這頓鞭撻與其說是針對隆珍的苦肉計,更多的是對她這側妃的一個交代。

    這讓冷靜下來的飛燕甚是覺得自己的不妥。雖然她知道驍王初時到底是施了手段,讓自己一步步走進他為自己而設的牢籠,可是這個男人不經意間的細膩若是細細琢磨出來,竟是難以承受之重。

    愛不得,卻是也恨不起,這便是她對他的感覺。如今身在淮南這多事之地,她能作的唯有安頓服侍好他的起居,讓他全力以赴地應對那個心懷叵測的鄧懷柔。

    前幾日的狩獵若是讓她看清了什麼,那就是鄧懷柔令人瞠目的陰毒與勃勃野心。狩獵老虎尚且用了這些見不得人的手段,那麼到了演兵之時,他又會想出哪些陰狠的來與驍王應戰呢?這樣的人若是得了天下,絕對是生靈塗炭,百姓淚盡……想到這,她將頭低得更低了些。

    驍王挽袖,大掌輕抬起了她的臉兒:“竇勇是從新野跟本王出來打江山的,豈會因為這幾鞭子便懷恨憊懶?再說他也是該打了,若是真心愛那隆珍,當然應該如獲珍寶一般,處處小心維護,豈可如同進了豬圈捆豬一般將人就這麼擄掠了來?”

    飛燕順勢被他扶起,見驍王輕描淡寫地將這一頁翻過去了,便也不再提。

    這幾日一直在軍營,驍王的面頰上長出了一層淡青的胡茬。此時閒來無事得了空子,便喚侍女備了溫水準備淨一淨面。

    寶珠原來是準備叫府裡在專門給驍王淨面的小太監來的,可是驍王卻說不用,竟是示意著飛燕來替自己修面。

    “愛妃可會修面?”

    飛燕答道說:“小時在軍營裡,替父親修整過鬢鬚,可是那時便手藝不精,平白刮了幾道口子,殿下若是一意讓妾身來做,恐怕是要刮傷了殿下… …”

    驍王將溫熱的帕子敷在了臉上,悶悶地聲音從裡面傳來:“無妨,本王教你……”

    只是這執握針線還勉強尚可的一對素手,拿起了剃刀來竟是有些笨拙得可以。不過驍王倒是耐心,便是閉著眼兒,任憑著那素手執刀在自己的咽喉間來回的游移。但是驍王的鬍鬚實在是堅硬,就算用熱巾帕子熱敷過,還是有些難以刮下來。

    來回刮了幾下受阻,一時有些心急,竟是將小廚房裡練得的刮豬皮刀法盡用了出來。便是一手按住了臉皮一手斜著剃刀就這麼一路撕拉刮了下來。

    可就是這一下,竟是在咽喉處刮開了一道小小的口子,血珠子一下子打著滾兒湧了出來。

    飛燕立時住了手,想要起身喚寶珠去拿來止血的藥粉,可是卻被驍王拉住了手腕:“素問美人香津可以止血,燕兒給本王舔一舔便好……”

    飛燕素來是個做事講究完美的,本來因著自己笨手刮傷了驍王的臉面,就有些微微的惱意,現在聽聞他要自己“舔一舔”,便是鳳眼微瞪,臉兒騰得一下子紅了,竟是微微一鬧,整個人騰得後退了好幾步。

    之所以這麼著惱,也是有典故的。前個夜裡,驍王又是深夜歸來。匆匆洗漱完畢,便是一身水汽地上了床榻。將自己弄醒了不說,也不知是不是操練著新兵起了性子,竟是摸摸索索折騰起來沒完,偏巧自己那晚睡意正濃,便是有些起床氣,說什麼也不肯側身張腿,最後許是自己帶著睡意哭腔的惱火聲叫驍王減了興致,最後總是鬆了手,可是不多時,竟然是將他……那個湊來,裹住了手,非要撫弄一番……可是偏偏又是不盡興,便又往自己的嘴邊湊……”

    想到這,便是十盆炭火在臉上灼燒,將剃刀扔在了銅盆裡,惱羞成怒道:“哪個要給你舔?”

    驍王單手支著手,明明是濃眉深目的蠻夷裝,偏巧裝得跟個無辜稚兒一般,略顯委屈道:“愛妃將本王的臉兒刮花了,卻硬是不認賬,難不成還要叫門外的寶珠給本王舔一舔臉上的傷口不成?”

    這男人裝委屈倒是一等一的高妙,再不見平日的高深莫測,雲淡風輕。

    這麼細細一看才發現,哪裡是只有喉嚨一處傷口,便是臉頰上也是有幾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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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6:04:28 |只看該作者
第67章

    飛燕看了幾眼,頓覺自己有些辣手摧花的殘酷。

    驍王見她不肯過來,伸手便將她扯了過來,將俊臉的一側湊了過去,說道:“快些,又有些疼了。”這臉自送上門倒是不好退卻了,飛燕順手從小几上拿了一盒花粉倒些敷在了驍王的傷口上。

    還真是跟隆珍是好姐妹,俱是一樣的鐵石心腸!此刻驍王倒是微微感受到了他愛將方才的心傷。想到這,便是拉著飛燕的脖兒徑直地啄吻了一大口,將面頰上從粉兒惡意地蹭到了她的臉上,復又含住了那香唇不放。仔細描摹那唇線的美好。

    待得一吻作罷,驍王才微微鬆口,說道:“脖子上的那一處可不能用花粉糊弄了。快些親親……”

    飛燕被他攬在頭兒鬧得不行,便是只能附唇過去,將他脖兒上傷口附住,只是吮著傷口的時候,可以感到,那附近的喉結也在越來越急促地上下滾動,下一刻,便是被整個人抱起,入了內室的帷帳……

    只聽屋內有人惱道:“殿下,怎麼又可白日這般?”

    接著便聽到一個男人含糊地遇到:“把眼兒閉上,便是天黑,被愛妃這般撩撥,當真是柳下惠才能忍住……”

    屋外的眾人倒是習以為常,寶珠看了看時辰,心道:“也不知這到了晚飯時能不能起?”

    結果剩下的時間俱是胡混了過去,就連晚飯也是送到了帷帳前,便是匆忙了事的。驍王這幾日的確是“餓“急了,竟是得了空子便要帶出幾日的餘糧來!

    大清早,驍王“吃“得甚飽,便心滿意足地出府了。魏總管則興沖沖地就送來了鹽場的賬本子。

    驍王這幾日是無暇顧及鹽場了,便是囑咐著魏總管將賬本子送來給側妃過目即可。晨起穿衣時,驍王帶打趣道:“一會魏總管給你送賬本,可要盡心暗虧幾筆銀子裝一裝你的私錢匣子。”

    飛燕當時疲累得連眼兒都睜不開,等看了賬本時,她倒是慢慢瞪圓了鳳眼,頓時有些體味沈家把持鹽業的心思了。

    太賺錢了!就算淮南鹽場以竹鹽為主,這幾個月下來的盈利也夠擠爆銀庫的了。這麼看來,與南麓公相抗衡,倒是不再憂愁錢銀的問題了。

    魏總管向來是與錢銀同喜悲,現在因著腰板硬了,精神也是一抖擻說道:“側妃,過幾日,各位將軍就要齊聚王府了。因著之前的義賣,府裡都變得空蕩蕩的了。若是再不置辦整齊,就要被人私下嘲笑二殿下寒酸了。奴才雖然採買了些,但是那家私的式樣還是要您來做主,您看我是讓他們將冊子送到王府上來過過目,還是直接送來一套先用著?”

    因著隆珍心情不佳,飛燕便想著拉她去消散下心情,於是說道:“今日天兒正好,我要與隆珍小姐出去散散心,就親自去鋪上看一看吧。”

    說完便吩咐寶珠讓庶女去請隆珍做好出門的準備。

    出了府門的時候正撞見竇勇與肖青。

    那竇勇一看隆珍便直了眼兒,幸而肖青拉了一下,才醒過腔來給飛燕施禮。原來因著飛燕要出府,所以驍王特意命著肖青親帶侍衛一路隨行,竇勇聽說了便也要強自跟來。

    飛燕正揣度著話語該是如何婉言謝絕了這竇勇,便聽見魏總管在門口說:“竇將軍,您來的正巧,驍王正要派小廝給您傳話,這下倒是省了時間,快請去書房面前二殿下吧。”

    幸而魏總管及時解了圍,竇勇這才悻悻地又瞟了隆珍一眼,跟隨著魏總管進了府門。

    當飛燕上了馬車時,看著隆珍正緩緩地吐氣。便拉著她的手輕握了下。隆珍苦笑著回望著飛燕說道:“真是剪不斷的孽緣,竟是怎麼都甩脫不掉。如今幸好是遇到了你,不然不知那莽夫又會做出什麼勾當來。如今江南是回不去了……以後也不知要飄萍在何處?”

    飛燕心知她在江南老家的機遇,那些個親人也俱是牢不住的,但凡有個親人若是能像她的叔伯那般,隆珍的日子也不至於現在這般惶恐無依了。

    現在說些勸慰的話也是無益,飛燕只能岔開話說:“以後總是有我,豈會不管你?今兒我搜刮了驍王大筆的銀子,倒是可以拉著姐姐你豪爽地置辦一番,以酬謝當初京城的贈禮,姐姐萬萬莫要替驍王節省了銀子。”

    隆珍見飛燕學起了她以前的模樣,頓時破涕而笑,說道:“自從去了江南,吃的都是老本兒​​,吃穿用度節儉得很,今日難得傍了大戶,可是要豪買一番!”

    一時間馬車裡倒是有說有笑。

    經過淮南的長街時,路過一間半舊的破廟,此時臨近了中午,門口人頭攢動,倒是擠了許多破衣爛衫持碗拿鍋的貧民乞丐。

    飛燕隔著馬車的布簾瞟見那廟門口插了面旗子,上面赫然繡著一個“鄧”字。她之前就聽院裡的當地侍女說過,那鄧夫人衛宣氏有開設善堂施粥的善舉,每個月會在淮南各郡架設粥鍋廣施粥米。

    今日她是第一次遇到,便看到整個善堂的四周都插著南麓公的旗幟。每個領了粥的人,都是感激涕零,出來時邊大口飲著稀粥,邊彼此念叨著南麓公夫妻的慈悲心腸。一碗碗溫熱的稀粥暖了肚腸,也一次次將這旗幟印在了眼中,哪怕是大字不識的白丁也會自動自發地將這個“鄧”字牢牢記住。

    當年陳勝吳廣揭竿而起,靠得是秦朝的苛政,加之賣弄了神仙鬼怪之說而煽動了民心。可是若是鄧公羽翼豐滿,將那桿因著“鄧”的大旗迎風招展時,恐怕無需花費太多力氣,便可以煽動起了民心……

    那天到了店鋪了,店舖的掌櫃一早停了店,只接待王府的貴客,將店鋪了最華貴的樣式擺設出來,同時言明這樣式顏色俱是可以再調的,單看王妃的喜好,若是不中意,還有一批江南的貨物過上幾日會有船運來。

    雖然家私樣樣精緻,用料也甚是精細,可是飛燕一直都是有些心不在焉,倒是隆珍興致勃勃地替飛燕挑選了好多的樣式。

    看著飛燕老是走神,隆珍忍不住調侃道:“妹妹這是怎麼了?莫不是也學了姐姐我,心念著如何暗虧銀子,好好盤剝一番?”

    飛燕也是一笑,見左右無人,說道:“是呀,學了你便是遲早成了淮南的首富!到時我倆攜手天涯,各討個年輕英俊的相公!”

    隆珍捂著手帕暗笑,小聲道:“你哪裡用換,那驍王的相貌身材可是一等一的好,也足夠妹妹你消受的了……”

    被隆珍這麼一打岔,飛燕倒是收回了心神,又去了古玩店,買入了不少奇珍。

    這麼一通豪買後,便回府與隆珍在小徑分手,各自回了院落,飛燕換下衣服躺在軟榻上,復有想起白日的情形,總覺得有什麼懸在那放不下,想了想,又叫來了侍女青杏。

    先是問了些旁的,復又問道:“今兒在街市上看到善堂施粥,倒是擠了許多的窮人……淮南自古便是魚米之鄉,最近幾年的莊稼可是歉收了?為何有這麼多流離失所之人?”

    青杏聽聞側妃這麼一問,嘆了口氣說道:“雖是魚米之鄉,奈何……要上繳官府的貢糧,又是因為盜匪猖獗,每每到了秋收的時候,總有那盜匪挨個村落地打劫糧食,靠著土地吃飯的農民往往忙碌了一年卻因著交納不上糧食,而被迫將自己的口糧也俱是上繳了……到頭來,許多人不堪其憂,最後便離鄉做了乞丐,若是身強體壯的,倒是有好去處,可以投奔到南麓公那做個民兵護院,可憐的便是年老體弱的,若不是鄧夫人常年不輟的施粥,恐怕更是餓殍遍野了……”

    閒聊了一陣,飛燕讓青杏退下,隨手拿起了旁邊的一本《淮南雜記》,裡面附帶著淮南乃是南疆一帶的地圖。

    細細地看完了,飛燕似乎明白了什麼,倒吸了一口冷氣。鄧懷柔不斷地往南開拓疆土,仔細一看便會發現他攻略下的俱是產糧的富庶土地,也就是說無論淮南土地的豐歉與否,都不會影響到南麓公的糧倉。

    可是淮南本來應該是魚米之鄉,就算不產海鹽,也應該民富飽足,卻落得流民遍地的現狀。若是省去了天災,那麼剩下的只有人禍了!

    盜賊?恐怕是鄧懷柔監守自盜吧?一邊派人假扮盜匪劫掠著百姓的辛苦救命糧食,炮製出大批的流民擴充自己的軍隊,一邊又假惺惺的假扮心懷天下百姓的義王收買人心!

    也難怪鄧懷柔不急著與大齊翻臉,只需要這樣周而復始靜待幾年,淮南的民怨積聚,那麼不用他揭竿而起,自然會有因為飢貧再也無法忍耐的大批流民擁戴著這位深得民心的南麓公開始造反。淮南當真是寶地,人人得之而後快,可是飛燕卻是覺得自己是坐在了硫磺火石桶上,一個不小心便是要葬身在此處……

    想明白了這一點,她再也坐不住,便是急匆匆地往書房趕去。可是走了一半,復有停下,轉身折返了幾步,又猶豫著調轉方向,一路磨磨蹭蹭地過了小橋長廊……跟在身後的侍女們簡直是無所適從,也跟著這麼一路走走停停。

    此時天色已晚,驍王卻還在書房裡畫著對陣圖。飛燕到了門口遲緩了腳步,一時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該進去打擾。

    可是猶在躊躇,門內便傳來了他的聲音:“屋外夜風甚涼,快些進來吧。”

    飛燕這才舉步推門進了屋子,一看驍王正跪在地上,毛筆叼在嘴裡,撤下了一張畫廢的圖紙,用鎮子重新壓出新舖的白紙四角。然後盤腿坐在鋪好的白紙上,取下毛筆說道:“把繡鞋脫了,過來這邊坐。”

    飛燕依言脫掉了繡鞋,只見驍王順手抓起一旁椅子上的厚絨團墊,放在了他的旁邊,於是飛燕也學著他的樣子席地而坐,待得坐下便看到了地上廢棄了的陣圖,順手拿起了許多,仔細一看,便發現驍王設計的這些陣法都是以以少勝多為主,務求以最少的兵力擊破對方的主力。

    看罷,飛燕微微抬頭驚詫地看了一眼驍王,不過看到驍王的苦笑,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不是驍王妄圖博人眼球,想要出奇招而製勝。實在是新兵的招募很是不能順,就算招募了些許,騙吃了幾日的饅頭後,復有偷偷溜走的逃兵不在少數,就算加強的軍營四周的戒備,待到演兵之日,也不知能剩下幾許。

    飛燕原本猶豫著自己該不該講,可是看到驍王坐在滿堆的廢紙間,倒是不再躊躇了,將圖紙輕輕放下後,便是盡說出了今日見了那善堂後,心裡的疑慮。

    驍王原本只當飛燕前來勸慰自己不要熬得太晚,卻沒有想到她竟然是細心體察到這一關節。一時間有種茅塞頓開之感,為何新兵招募如此困難,竟是迎刃而解了。

    鄧懷柔!其心可誅!

    想到這,他大掌兜住了飛燕的後腦勺,在她飽滿光潔的額頭上使勁親吻了一口,說道:“買個家私擺設竟是有這樣的發現,本王當真是離不得燕兒的!”

    飛燕原是一本正經地同他講著干係天下社稷,蒼生福祉的大事,便是使勁推著他,制止了他逐漸往下的嘴唇,氣惱地說道:“殿下可還要繼續聽?”

    驍王笑著說:“白露山女諸葛發話了,怎敢不聽?”

    聽到這樣的調侃,飛燕只覺得心裡有個碰觸不得的東西一下炸開了,臉色一白,騰得站起來轉身便往外走。

    驍王也跟著站起來一把將她抱起,看著她著了惱的臉兒道:“怎麼吃都不胖,脾氣倒是日日見長,本王以後不提前塵便是,這廂給愛妃賠禮了。”

    飛燕深吸了口氣,從他的身上滑了下來,低低地說:“是飛燕不懂事,還望殿下恕罪,只是,飛燕身為女子本就不該妄議政事,之前幾年不知天高地厚年少熱血湧動……倒是走錯了一段路,為殿下與天下蒼生平添了許多的麻煩,方才被殿下出言提醒,一時間有些羞愧難當罷了……”

    驍王輕輕籲了口氣,他這麼不知這小女人心裡的彆扭。從她出了院落時,他便在書房的窗口望了。不到一盞茶的路程,她卻是一路走走停停,磨蹭到了書房門口復有停了下來。若不是他出言喚她,可能便又是原路回轉了。

    原是不解她為何這麼猶豫,現在倒是明白了:她不知自己該不該講……

    這個小女人看似堅強得很,雖然父母早亡,卻能獨上白露山打下一片全新的天地。回轉京城後,又支撐起一個破落尉遲家的門戶,就連她的叔伯也是處處依仗著她。可是似乎美人想起,這堅強的外表下,卻到底厚厚包裹著一個十八歲女子柔軟的心。

    曾經滿腔熱忱卻被錯待,一夕盡是幻滅,唯一支撐著她克服重重困境的支柱分崩離析……這樣的重創就算是個成年男子也是難以釋懷,更何況她這樣年歲的女子。只是她從來不當自己是嬌柔的,竟是忘了一個女孩子該有的撒嬌發脾氣該是怎樣了?從與她在京城相逢至今,她唯一衝著自己淋漓盡致發脾氣的時候,便是二人初次同房後,被自己故意撩撥心緒的琴聲撥弄而發作扔出的那一個香爐。

    可是難得的發作後,卻又是如同一潭死水平復了秋波,如同尋常的婦人一般守禮拘謹。她……在他的面前始終是沒有放開的,與其說他是她的夫婿,倒不如說他始終手握尉遲家生殺大權的大齊二殿下。

    想到這,他慢慢地托起了飛燕的下巴,臉上的笑意倒是湮滅了不少,難得認真地慢慢說道:“方才並非調侃燕兒你,本王從來沒有因為與你曾經對陣,而對你心懷怨尤,也許燕兒不喜那段時日,想著一朝盡忘了乾淨。如果是這樣,本王很是欣喜的,畢竟能從你的心裡徹底抹去別的男人的記憶是最好不過的了。

    可是燕兒為何要羞愧呢?人生在世,愛恨也是轉瞬之間的事情,那段記憶就算再不堪,也是燕兒你生平的際遇,它注定了你不會是個平凡平庸的女子,燕兒的小心謹慎,本王知道,是生怕自己又重蹈覆轍,盡付心血而付之東流,可是只要你心知嚮往,就算走錯了,盡輸了又如何?如今你身旁之人乃是驍王霍尊霆!他是輸得起的……”

    這番話讓飛燕身體微微一震,慢慢地抬起了頭,只一抬眼,便可以看到驍王的那一雙眼,胡人的血統讓那雙眼輪廓深邃,此時那雙眼裡似乎閃爍著什麼,深深望入猶如一片無際的深海……

    飛燕只覺得心裡似乎有什麼在生長,卻有說不出來,只能默默地看著他,一時間書房裡很安靜,只有燭台默默地滴下一滴滴的蠟油,一路歡暢的滾落,凝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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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6:04:38 |只看該作者
第68章

    飛燕不知驍王的話裡有幾分真意。在他說完了這些後,一時間竟然不知說些什麼。只適合靜默了好一會,才慢慢說道:“妾身對殿下的寬恕一直銘記在心……只是如今殿下身在淮南四面環敵,妾身不自量力,惟願替殿下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驍王的眼裡散落一抹失落,可又不想把她逼得太緊,只是用手輕輕撫著她柔軟的雙頰,然後垂下手,坐到書房的軟榻上問:“既然鄧懷柔使用的乃是攻心戰,該如何化解才好?”

    當他終於後撤,飛燕才覺得一直壓迫著她喘不過氣來的壓力驟減,慢慢地舒緩了口氣,想了想說:“若是學了他們開始善堂施粥,難免東施效顰,適得其反。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當飛燕說完後,驍王聽得不由得眼睛一亮。這個女子雖然因著年紀尚輕,又是被白露山狹窄的天地所限,在兵法權謀上到底是遜色了他一籌。

    可是,如果假以時日,憑藉著她與生俱來機敏的思路,奇思妙想的野路子用兵之道,屋簷下的這隻小燕,安能不與鴻鵠比翼​​齊飛呢?

    第二日,驍王入了軍營,不急著操練人馬,反而召集了全體本地的官兵在軍營的文書那裡登記自己家人所在的村莊,以及村內的今年的豐歉​​情形。

    此舉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後來文書解釋道:是驍王準備過年的時候犒賞三軍,給各位官兵的家眷送去米糧,眾位將士才解了疑慮,逐一登記。

    淮南的冬季是陰冷無比的,可是更讓人心寒的是匪徒不停地騷擾臨近的村莊。雖然許多村莊的糧食秋收後便被遭劫,但是也有一些村落自發組織了民兵,開挖了深壕抵禦盜匪的入侵,可是到了入冬轉冷時,糧食變得尤為珍貴,就算南麓公手下假扮的“盜匪”都得了歇息,卻還有許多落草的匪患到處搜刮糧食。

    稻花村因著地處群山之中,四周山勢險峻,秋季的時候免遭一劫。可是最近放哨的村民發現又有可疑的陌生人在村旁來回窺探,這讓全村老小分外緊張。這樣情況,根據經驗十有八九是被哪一座山頭的盜匪盯住了。雖然心知肚明,但是報告官府也是無濟於事,若是村莊被洗劫後,能有官府來人清點一番都算是盡職盡責了。

    他們唯一能依仗的只能是自保,將村外的屏障深壕陷阱挖得更深些,鋪上木樁竹釘,準備好弓箭,將鐮刀斧頭鋤頭磨得更尖利些。村里的不分男女弱,人手一件武器。因為他們知道,不打贏這一仗,保衛住最後的一點糧食,那麼全村人都無法安然度過這個寒冷的冬日,為了生存,他們願意搏命抗爭!

    前幾次有盜匪曾經嘗試放倒樹木搭建小橋度過深壕,可是還沒有等他們將木板搭上,村中的​​神箭手們便開始放箭,有幾個盜賊跌落深壕,被木樁穿透胸膛當場斃命。

    只是好景不長,這幾日眼來著要降寒霜,天氣越來越冷,淮南的冬季雖然陰冷,但很少結冰,除非是霜凍前後那幾日,便是最冷的時節。

    這幾日正是水開始結冰之時,稻香村村口的守衛在入夜時分忽然聽到了村口傳來的嘩啦啦的流水聲。

    夜色正黑,看不清是哪里傳出來了。有那眼力好的獵戶仔細定睛一發現,在村口遍布著陷阱的地方,有無數個粗大管子,引來附近的水流,汩汩地引入了陷阱裡去。

    獵戶到底是經驗豐富,一看便大叫一聲:“不好!”

    這樣的路數一般是冬日上山扯陷阱時候用的,因著臨近霜凍前人們都要上山砍柴,背寒,怕陷阱漏掉,人們上山時會誤傷人,所以,總是在臨近霜凍時,向陷阱灌水,因著雖通過土壤,臨近的幾個陷阱也會漸漸被滲滿水,待得霜凍,水凝結成冰,這樣就算有人上山也是不怕。霜凍後,凍冰花掉,獵人們還可接著再用,直到開春時再用土填上。

    而現在,這些盜匪竟然也想起用這個辦法來填充深壕。他們用來引水的管子是經過特殊處理的馬腸連接起來綿延得很長,在水源處,這些馬腸管子都有一段浸在了煮著沸水的鐵槽子裡防止凍住,在月光下縱橫交錯地排列開來散發著濃重的熱氣,不大一會的功夫帶著熱氣的水就將深壕填滿了。

    隱約中可以聽見那些盜匪的猙獰的笑聲。當全村的人都驚醒了,可是現在整個村落都被團團包圍,沒有了深壕庇護,盜匪們將猶若無人之境騎馬快速橫闖進來,就算用弓箭也是攔截不住了。

    當天色微亮時,灌入的深壕的水已經結了冰,當一塊大石砸在冰面上而沒有砸破冰面時,便是盜匪們發起進攻的信號。一時間,村口不遠處的樹林裡好似湧出一群餓狼一般衝出了一隊人馬。

    “弟兄們都給我聽好了!打起精神來,這個村子裡誰要是敢反抗,不但要殺他,還要見他的爹娘妻女都開膛破肚!衝啊!搶了糧食,再抓幾個俊俏的媳婦姑娘回山上解悶!”

    有幾個獵戶舉著斧頭直衝了過去,雖然斬斷了一匹馬的馬腿,讓坐在上面的強盜跌落了下來。可是下一刻,便又十幾個彪悍的土匪圍攏過來,舉起長刀便將那漢子的頭顱斬了下來。

    “不!”那漢子的婆娘遠遠地站在竹樓上看到發出了哀嚎。

    那盜匪頭子挑起獵戶的頭顱高喊:“誰再反抗,便是這樣的下場!”

    眼看著盜匪將要橫行稻花村,突然一支箭橫飛了過來,直直射中了那盜匪的頭子猶在大笑的口裡。

    一隊矯健的人馬一路疾馳而來。領兵的正是竇勇。

    在隆珍那婆娘那積攢了幾日的悶氣,現在倒是可以痛快地發洩一番了,他揮舞著手裡的環刀,嗷的一聲怪叫,便一馬當先直直地衝了過來。

    竇勇是驍王昔日最驍勇的急先鋒,當年在陣前令敵人威風喪膽,猶如閃電一般的索魂鍘刀,砍起人來猶如刀切軟面,血肉橫飛。

    這些個烏合之眾並不像鄧懷柔的人馬那般訓練有素,更哪裡抵得過竇勇的彪悍野蠻。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這群前來屠村的盜賊竟是沒有逃走半個,俱是死的死,傷的傷。

    眼見著收了尾兒,那村長見這後來的兵馬一個個都穿著整齊的軍裝鎧甲,戰鬥結束後便整隊收兵,並不像要來屠村劫掠的模樣,便壯膽在竹樓上高喊:“敢問好漢是哪個山頭上的?”

    竇勇將一個身首異處的盜匪的氈帽扯了下來,擦拭著自己環刀上鮮血,衝著身後的騎兵道:“將旗子亮出來!”

    在初升的旭日中,一片大大的青龍旗迎風招展,在旗上赫然繡著一個“驍”字!

    “吾乃大齊驍王旗下的竇勇將軍!父老鄉親莫怕,只要有著面旗在,絕不會讓你們再受這些個盜匪的侵擾!”

    竇勇的嗓門甚大,嗡嗡的聲音在山口裡盤旋迴盪!

    稻花村的大獲全勝,讓臨近村鎮郡縣為之一振。有幾個郡縣發生了盜匪劫掠的事情,也是驍家軍及時趕到,保衛了村落的安泰。

    這都要歸功與尉遲飛燕所繪製的村落分佈圖。她根據驍王的麾下將士提供的村落豐歉情況,大致圈出了幾個值得盜匪犯險的富庶村莊。再化整為零,將軍隊分解成小分隊,以游動的方式來回巡查,大大擴張了移動範圍,無論哪個村落有風吹草動,都能及時趕到。

    幸而她的功課做得足,預測的幾個重點村落果然都在糧食短缺的霜降時遭遇了盜匪。

    “只要投奔到驍王旗下,便可保佑自己的村落安泰!”這樣的消息不脛而走!

    一時間,驍王的軍營前人頭攢動,報名參軍的年輕人踴躍參加。既然投奔到大齊驍王麾下,既可以分到糧食作為軍餉,還可以保衛自己的村落。這等好事何樂而不為呢?

    與此同時,許多百姓不禁也在心中疑惑著這樣一件事,既然既然二殿下能助臨近鄉鎮剿滅匪患,保衛一方安泰,為何那鄧公卻不能如此呢?

    畢竟與每個月施粥那麼幾次善舉相比,若是能從根本上治理了匪患豈不是更好?

    就算是愚民蠢鈍,這番倒是對比出些不一樣的意味來了。哪個是做表面文章,哪個是實打實地為民著想,立見高下。

    “我說,肖青老弟,殿下的側妃竟是什麼來頭?還真神了!”竇勇因著親眼看見飛燕在驍王的書房裡繪下了布防圖,一時心內好奇,便問向了肖青。

    肖青坐在營帳裡,正與竇勇對飲,聞聽此言,悶悶地飲下了手裡的一杯酒:“什麼來路?跟你那個不安分的妾室隆珍一樣,我看遲早也是一汪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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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6:04:50 |只看該作者
第69章

    肖青此話一出,那竇勇立刻瞪圓了眼:“當真是就吃得酒多了?老子的婆娘哪裡輪得到你教訓?”

    若不是說著這話的乃是生死的兄弟肖青,竇勇早就一拳飛了過去,打個滿地找牙再​​說。

    肖青倒是起了壞心,故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後面的鞭傷可是都好了?”

    結果拍到了剛剛結痂的傷口上,疼得竇勇一咧嘴,狠狠地推了肖青一把。

    “老子家的那個婆娘的確是不省心,可是堂堂二殿下的側妃,豈是你這莽漢多嘴的,怎麼講出這樣沒頭沒腦的話來?”

    肖青沒有接話,只是微微苦笑著又倒了杯酒。那尉遲飛燕的底細也就只有他一人知道,雖然心內對這白露山的女賊首十分警惕,眼看著二殿下被那女反賊迷得神魂顛倒,卻是苦不能言。

    若是只因為迷戀了她的美色,養在後宅里便好。可是二殿下是怎麼了?難道真得因為陛下將他貶斥到了淮南而心灰意冷?準備隨波逐流了?竟然是讓個後宅的女人參與到了軍中事務,而且……還是個曾經的反賊……

    所想到這,肖青的心一路下沉,徑直又飲下一杯酒。

    若是殿下這般被那個妖女迷惑,一旦行差走錯,該是如何是好?

    尉遲飛燕不知自己已經被腹誹成了妖女,這幾日先前選定的家私俱已經到了,每日里忙著排布擺設倒是忙碌得很。

    這一天魏總管帶人抬著一架梨花木的大床進來。

    飛燕正在院裡看著工匠堆砌假山,看到那大床,便是嚇了一跳,這般的床,捉三個丈八的彪形大漢打擂都是夠了,哪個人定了這般的奢靡荒誕之物?

    結果叫過來魏總管一問才知,這乃是驍王親定的,說是先前的不太結實,總是咯吱作響,睡得不夠寬裕……

    這等荒謬之言,滿府也就是他這個無狀的主子能說的出口了。

    飛燕哪里肯讓魏總管抬到她的院子裡,便是勉強壓著滿臉紅雲道:“既然是殿下喜歡,自然是抬到他的屋子裡去,我的屋子小,搬進去便是進門便要脫鞋了……”

    這邊工匠正抬著大床,恰巧肖青進府,遠遠地瞧見飛燕立在那大床旁指揮著僕役抬起。頓時誤解此乃是飛燕親定的。

    心裡登時又是一緊,好個白露山的女賊首!竟是有這諸多的花樣,難怪將個殿下迷得神魂顛倒!若是這王府遲遲沒有正妃,豈不是任憑著她興風作浪了?

    這廂肖青替主公愁眉不展,南麓公府內也是燈火通明。

    因著鄧懷柔是漁夫出身,況且還養著水軍,便是依著淮南當地靠水吃飯的鄉民習俗,每到月初,便要供奉這府裡著神婆請來的龍王。

    在那南麓公府​​的祠堂裡,一尊幾丈高的蛇王高高盤踞在底座之上。這蛇王頭頂魚鰭,生有兩爪騰空,正要從深淵之中衝出欲遨遊天空,卻又低著頭俯瞰著跪在神案前的眾人,著地的雙爪中,一爪扣住一隻金珠,一雙猙獰的眼裡盡是有著說不出的殺氣。

    這蛇神在當地​​的傳說裡,乃是東海龍王觸犯天條與青蛇誕下的私養孩子,天生蛇相,為禍一方,天神震怒,派下天兵天將捉拿於他,卻是因為機緣巧合,讓他尋到了傳說中的龍門,一躍而過。躍到一半時被托塔李天王的塔底擊中,只有半天身子越過龍門,終成半龍半蛇相。後因龍王在天神面前苦苦求情,願以自身一半的道行保住這妖孽一命,便被天神下令被寶塔鎮壓在淮南金水的湖沼之中。每當金水洪水湧動,當地人總是影傳看見那水中有青色的巨蛇若隱若現。

    久而久之,民間便有了這半龍半蛇之妖每隔幾年便要在水中翻身的傳說。為了保佑那些靠水為生的人為了保佑平安便雕刻了那蛇妖的形象來供奉,香火承受的多了,妖也就成神了。

    鄧懷柔不敬神佛,卻獨獨敬這蛇妖,也是因為他自覺自己與這蛇妖身份相似,皆是出身卑賤,不足言道。但若是一旦尋得了這跳過龍門的機遇,是妖是神,是王是寇,便是勝負成敗間,翻手一線天的事情了。

    在鄧懷柔和衛宣氏的身後,是鄧府裡的幾位妾室和她們所出的孩兒。皆是畢恭畢敬地跪拜上香,那白氏因著之前在獵場受了驚嚇,又身負重傷,本是起不來的,可是衛宣氏一句全府人等都要前來祭祀,楞是被幾個下人抬了過來。白氏初進府時對衛宣氏還有些不甚尊重,可是經過獵場受傷後,卻是再沒了驕橫跋扈之氣,也不知回了又領受了什麼教訓,看著那衛宣氏的眼神都是如同見了圍場的老虎一般,怯怯地發抖。

    上供完畢,鄧公便隨了衛宣氏去了她臥房。

    也不待她說話,突然粗魯地將她擒​​住,按在了床榻上,扯了裙子便如飢渴的野獸一般行事。

    那衛宣氏倒是乖柔得很,任憑他折騰了去。好半響,床榻的吱呀聲漸歇了,才慢慢摸​​著他的臉道:“鄧郎可是有了難心之時?”

    鄧公望向衛宣氏,手指輕佻地沿著她的脖頸漸往下滑,慢慢語道:“今日傳來消息,驍王在人馬不多的情況下屢次派兵攔截了盜匪的襲擊,護持周邊的村莊,很是得了些百姓的歡心,已經有不少人投奔當兵了。”

    衛宣氏淡淡道:“鄧郎可是有些擔心了?”

    鄧懷柔皺著眉頭,冷笑了一聲說道:“驍王現在掌握了鹽場,手上再能收攏一批士兵,實力和威脅就不可同日而語了。不過,這裡畢竟是我經營多年的大本營,縱然他實力再強,我亦不懼。只是他護衛士兵村莊這步棋實在是妙,驍王如此不循常規,以後如何就是個變數了。這幾年是我們的關鍵時候,我最擔心就是出現驍王這樣無法掌控的變數。”

    衛宣氏笑道:“鄧郎言之有理,這驍王卻是有些本事。不過不管他手段如何,怎樣行事,這都是小道,改不了他行將覆滅的大勢。”

    鄧公面露詫異,問道:“此言何出?”

    衛宣氏道:“驍王看起來身份尊貴,當今的二殿下,霍氏皇族的尊貴皇種,但是正是他的身份注定他不得善終。

    霍氏皇帝剛剛打下一片天下,春秋正盛,只想著多坐幾年龍庭,當然要擔心他兩個兒子早早上位,將他趕了下去。太子軍功不盛,在武將中影響不大,皇帝是不擔心的。但是二殿下卻是戰績杳然,也甚得武將的愛戴,皇帝如何放得下心?

    太子知道自己實是不如他這個二弟的,自然擔心自己的位置被搶了去。父疑子,兄疑弟,而皇后又不待見這個兒子。所以驍王才會被派到我們淮南,皇家掌控最弱的地方,目的就是讓他遠離京都,漸漸消彌他對軍隊對朝廷的影響。而從驍王單身匹馬到淮南,錢糧俱無來看,皇帝和太子不止讓他遠離朝廷,更想他自生自滅在這裡。所以只要我們輕輕推一下,給皇帝一個藉口,無需我們出手,皇帝和太子就會把霍氏皇族的大功者消滅。 ”

    鄧公聽了,恍然大悟,面露喜色,摸著衛宣氏的手笑道:“吾有賢妻,更勝似精兵百萬。不知計將安出?”

    衛宣氏笑道:“如今軍場演武就是一個好機會。屆時淮南高層都會到場,朝廷也派了特使。只要驍王不能按時到場,在淮南頭面人物面前丟了霍氏皇族和朝廷的臉,太子自然會藉機參奏藉機整治於他。我們再隨機應變,必然讓他翻不了身。”

    兩人又密謀了一番,不久屋中傳出鄧公哈哈的大笑聲,一把將衛宣氏抱在懷裡,不多時,便又傳來了床榻劇烈晃動搖曳的吱呀聲……

    前段時日盜賊被驍王的兵馬殺得嚇破了膽,不敢再來騷擾周邊。

    驍王把兵馬集中起來正加緊訓練,為軍場演武做最後的準備。突然接到急報,前些時日他們幫助平定盜賊的一個村莊再次被強盜搶掠,而且這夥強盜比以往更加兇殘,殺人無數,還放火燒了整個村子。驍王大怒,剛要下令剿滅這夥強盜,消息傳來,又一個村莊被劫,村民死傷尤多。這邊兵馬還在整備正待派出,消息又接二連三傳來,一個下午就有三個村子被搶,一個村莊被屠。驍王將大部分兵馬分成幾個小隊派出,巡視周邊鄉村,自己帶領著一隊士兵趕往被搶的幾個村莊探查情​​況。肖青攔阻驍王,說道:“真正的盜賊懾於殿下的威風已經不敢來犯。這次幾個村莊遭盜賊搶劫,明顯是針對我們,也許有意引誘殿下。殿下千金之軀,怎可以身犯險?莫若由卑職前往。”

    驍王敲了敲地圖道:“淮南有此實力者​​唯南麓公。既然鄧懷柔如此'多禮',本王又怎能不給些還禮?你們領兵守住村莊,莫讓這些'亂匪'禍害更多百姓,本王去給鄧懷柔還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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