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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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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閑聽落花]穠李夭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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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1 16:28:4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四九章 轉身

     水巖瞄著水清明和水砡,彷彿遲疑了片刻,收了手裡的折扇,看著兩人低聲說道:「還有件事,得早定個決斷,李小麼要用誥封換魏水生功名,經此一事,郭家必定求之不得,二爺......嘿,自然沒有不答應的,大爺那頭......照李小麼的手段,這事肯定能成,若是......」水巖拖著話音,水砡明瞭的點頭接道:「若是她托人上門求親,是要早定個決斷。」

     「潤文不錯!人聰明,品性也好!」水清亮忙接了一句誇獎道,水清明氣悶的看著水清亮『哼』了一聲,水清亮扭著頭不看大哥,只呵呵著和水砡、水巖挑著話:「啊?是吧?人也生得好,玉樹臨風,就是手可惜了。」水砡和水巖也不理他,水砡垂頭想了想,看著水巖問道:「七妹妹和你一向親近,她怎麼認識的這魏水生?」

     「有一回家裡宴請李氏兄妹,潤文寫了幾幅字,讓七妹妹看到了,大約是從那時起留的意,後來潤文跟著父親唸書,自然天天到府裡來,那一陣子,七妹妹是比平時來得勤,說是尋阿櫻說話玩耍,現在想想,只怕是上了心,唉,真是!」水巖揀能說的說了個大概,水砡出了片刻神,輕輕嘆了口氣:「魏水生也確實人才出眾,大爺也賞識的很,真是可惜!」

     屋裡一時沉默下來,半晌,水清明看著水巖問道:「你的意思呢?」水巖斟酌著謹慎說道:「這話得分兩步說,其一,若李小麼不來求親,畢竟潤之斷了手,李小麼不只心計過人,這為人處世上頭,也極是難得......您看看,她給兩位兄長定的親事,都極本份。其二,照我看,她就是有這個心,必定也是先來探話,咱們若不肯,不接她這話也就行了,我想著,她也不會因為這個就和咱們結了仇,只不過,水家和她,往後利同則近,利遠則離罷了,咱們水家樹大根深,又有大爺、二爺,也不在乎誰。」

     水砡聽的皺起了眉頭,水清明氣哼哼的點著水巖訓斥道:「自大之徒!無知!」水砡瞄了瞄父親,又瞄了瞄一幅垂頭受教模樣的水巖,似有似無的搖了搖頭。

     「這北平有的是名門望族,三十年前,水家算什麼?當年,若不是你姑姑當機立斷,皇上既了位,水家,如今能號稱北平第一名門?你看看,三十年前的王家,你看看如今,這開平府誰還知道王家,不過是一念之差,你再看看郭家,十年前,那郭敏達算什麼?你們兄弟可不能糊塗!」水清明拍著椅子扶手訓斥不停。

     水巖苦惱的看著水清明低聲嘀咕道:「那您這意思,到底什麼意思?」水砡看著父親勸道:「父親的教導我和二郎都記下了,父親放心,昨天是咱們大意了,也實在沒想到這李小麼處置的如此之快、如此乾脆,咱們這空頭人情都沒來得及送出去,父親,這事,我看您就睜隻眼閉只眼,隨他們小輩折騰去吧,七妹妹肯,四堂叔一家覺得好,就隨他們去。」

     水清明閉著眼睛沒有說話,水巖接著說道:「大伯,您的教導我記下了,大哥說的極對,這門親事,最多沒有好處,絕不會有什麼壞處。」

     「哎!」水清明嘆了口氣:「這位小麼姑娘,若只有心計,我也不把她放眼裡,有心機智計的多得很,不稀奇,難得的是這份明智內斂,十幾歲的姑娘家,這才難得!那魏水生也有幾分才氣,這事要做就做到底,若是李家過來探話,大郎去一趟你四堂叔府上,把我的意思說了,這事要做就順順當當的,好了,就這樣吧,還有,你今天去趟李家,到底是你的學生,去看看去。」水清明最後轉頭看著水清亮吩咐道。

     水清亮有些生氣的回了一句:「這話......我昨天就說要去......」水巖急忙上前拉著打斷了他的話:「昨天去也沒用,潤文一直暈迷,你看什麼看?大伯已經吩咐了,等會兒我陪你去,昨天西安說有幾樣藥不多了,我還跟他回王府尋了,今天我給送過去。」

     「哪幾味藥?一會兒我也過去看看。」水砡問道,水巖轉身笑答道:「其它幾味都尋常,有一味珠兒參,我們府上好像不多了,這一味西安平時用的特別多,大哥看看,若有,多尋些帶過去。」

     「行!我讓人拿十斤過去。」水砡笑著站起來,水巖捏著父親的手,示意他別再多話,兩人和水清明告辭出來,水砡將兩人送出去。

     蘇子誠從寧王府出來,快到梁王府,突然勒住馬,調轉馬頭往柳樹胡同方向衝去,東平忙和眾小廝護衛調轉馬頭緊跟其後,蘇子誠在李府大門前跳下馬,一徑往裡衝去,李小麼急忙迎出來,剛出了藕院,就迎面撞上大步疾奔的蘇子誠,李小麼往後連退了兩步,驚訝的看著蘇子誠,蘇子誠背著手站住,陰著臉看著李小麼見了禮,又沉默了片刻,才突兀的說道:「郭家轉向了!」

     「噢。」李小麼鬆了口氣笑道:「我聽說了,菩薩保佑。」蘇子誠直盯著李小麼問道:「昨天怎麼不跟我說?」

     「說什麼?」李小麼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仰頭看著蘇子誠苦笑道:「王爺說說,怎麼說?這話遞過去若是沒用,也只好跟王爺說了。」蘇子誠呆了下,臉上微微泛起層潮紅,緊盯著李小麼緊問道:「你真這麼打算的?」

     「嗯!」李小麼肯定的點了點頭,一字一句的低聲說道:「我能置范家於不顧,可不能置李家於不顧,這事,我失誤在先,是我大意了,從今往後,我決不會再讓自己落入如此無援無措之境,決不會再有第二次!」

     蘇子誠聽得五內俱焚,抬手用力揉著眉眼,半晌才聲音微啞的說道:「這怎麼是無援無措?我不是跟你說過,有我,你不必......這事有我。」

     「那今天早朝之前,王爺做過什麼?」李小麼輕飄飄的問道,那聲音輕的幾乎聽不到:「看來王爺是打算在殺頭之前把我赦了?」

     蘇子誠臉色瞬間紅漲,那層血紅又一點點褪下,褪得臉色青白,背在背後的雙手指尖不停的抖動,李小麼看蘇子誠氣色不對,忙陪笑解釋道:「我這意思是說,王爺知道,我這人心急,膽子又小,一有點事就睡不著覺,哪怕一點點、一點點小事,不解決好也得坐立不安,又不像王爺,泰山崩於面前也能不動聲色,這女人和男人,就是不一樣,真是噢,無論如何也不能比,都說男人如山,還真是,王爺就像座山,白雪皚皚、高入雲霄,你看,我又失禮了,王爺,咱們到屋裡坐著說話可好?正好海棠今天熬了核桃酪,聽說王爺也喜歡這味兒,昨晚上還看著她做了幾樣點心,都是新鮮法子,王爺也嘗嘗,這會兒不早不晚,也該餓了,唉呀,說起來真是,我從早上忙到現在,也沒吃到呢。」李小麼的話語越來越往輕鬆裡去,一邊說,一邊從旁邊草地裡輕巧的跳過去,拉了拉蘇子誠的衣袖。

     蘇子誠滿腹的羞惱、憤怒、懊悔等等被她從心急膽小說到男人女人又扯到核桃酪,就這麼一路扯沒了,順從的轉過身,跟著她往正堂吃核桃酪去了。

     午時剛過,李小麼要以自己誥封換魏水生功名的折子就遞到了宮裡和寧王府、梁王府,這折子是俞遠山代擬的,俞遠山直漚了一夜心思,以哀兵之道,寫的那是一個情真意切,哀痛椎心,讀了真能讓人流淚,郭家上下大鬆一口氣,暗自慶幸之餘,自然極力贊同。

     這事一路下來,順利的不能再順利了,正好這武舉因為那場刺殺,發榜之日也只好一直拖延下來,正定的隔天發榜,這下好了,倒簡單,得了各處默許,稟了皇上,不過重寫了一份榜單,把魏水生的大名添在了二甲前列,郭敏達看著人重寫了榜單,想了想,乾脆遣管事帶著禮物去了趟柳樹胡同,一來探望魏水生,二來,遞個話。

     傍晚,李小麼一身半舊家常衣服,圍著小小的園子走了一圈,細細想了一遍,今天事兒特別多,好事也多,誥封換功名的事順利,水巖又遞了話,水生哥的親事,是趕早還是拖一拖?不行,不能拖,夜長夢多,先定下來再說!李小麼定了主意,轉身往藕院過去,魏水生剛吃了一遍藥,從昨晚起,他就不讓西安再往藥裡放鎮痛的東西了,說自己受得過,這會兒吃了藥,正半躺在床上看著本書,見李小麼進來,忙笑著示意她坐過去。

     李小麼坐到床前扶手椅上,歪頭看著魏水生笑道:「今天有兩件喜事兒,一件是郭家遞過來的,一件是水家遞過來的,你先聽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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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1 16:29:0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章 小定

     「能有什麼喜事兒?」魏水生將手裡的書放到被子上笑道,李小麼也不賣關子,笑語盈盈的說道:「郭敏達遣了管事過來,說明天放榜,水生哥名列二甲第七,這算不算喜事兒?」

     魏水生呆了呆,轉頭看著李小麼問道:「我殘了,你?怎麼回事?」魏水生眼裡閃過絲心疼與焦灼,李小麼忙笑著解釋道:「沒做什麼,你這殘,也算中上殘,不過少了只手罷了,我查遍刑律,可沒看到一條殘疾不能出仕的,再說,歷朝歷代,這殘疾出仕的可正經不少,還個個都是名臣能臣,不用我列,你比我知道的多,不過,我是跟他們做了一點點交易,把那個什麼誥封繳還了,倒不全是為了你這功名,那刺客畢竟是從咱們家看棚進去的,又曾被范家收入家裡,又當隨身僕從帶進去的,咱們和范家,一時半會怎麼脫得開?昨天早朝上就有人彈劾這事,所以我乾脆繳了誥封贖罪,一個沒用的虛東西,沒想到這會兒倒派了個挺大的用場,你這功名,我就附帶著提了一提。」李小麼話語隨意而喜氣。

     魏水生鬆了口氣,又嘆了口氣:「這誥封是你出生入死搏來的......」

     「我才不稀罕這種虛頭巴腦的東西,這是件喜事吧?還有件更大的喜事呢,你肯定想不到,今天水巖不是陪著水侯爺過來看你麼,臨走的時候水巖和我說,你和水蓮的親事,他們也覺得很合適。」李小麼得意的掂著手裡的帕子一角來回搖著,喜盈盈的說道,魏水生愕然看著李小麼,呆了片刻問道:「你和......水姑娘做什麼了?這事?怎麼?」

     「水生哥,」李小麼拍拍魏水生的胳膊,想了想解釋道:「七娘子對你這份心你知道的,誰家父母不疼孩子?這是一,二來麼,水生哥這麼出色,長眼睛的都能看到啊,還有麼,不是有我的呢,我若覺得你和七娘子不是良緣,當初就不會讓七娘子認識你,昨天更不會讓她進來見你,你放心就是,還有正事呢,我想這門親事宜急不宜緩,但急歸急,這事千萬馬虎不得,咱們得風風光光的辦好這件喜事,無論如何不能委屈了七娘子,你說是不是?頭一樣,這媒人得好好挑一挑,明天我去尋梁王,看看能不能請他來做這個大媒,你看呢?」

     魏水生身子放鬆往後靠到靠枕上,輕輕嘆了口氣點頭道:「聽你安排吧,小麼,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我這手要斷,也是它該斷了,這是我的命數,你別往心裡去,別一直掂記這事,總想著補償什麼的,這不怪你,聽到沒有?」

     李小麼鼻子一酸,忙點了點頭,魏水生臉上帶著笑,接著說道:「咱們鄉下人都信命,也不能不信,你看看,這三年多,咱們從李家村浴血逃出命,從池州府到太平府,又到鄭城,再到這開平府,不都是命數?我這斷手本來就是命中該有的,我知道,誰都不能怪,聽到沒有?」

     李小麼連連點著頭,忍回眼淚笑道:「水生哥這門親事,是我早就看好的了,這也是你的命,你看,就算你斷手,這姻緣還是你的姻緣,這功名還是你的功名,我也信命。」魏水生聽的挑著眉梢,看著李小麼一邊笑一邊搖了搖頭,李小麼陪他又說了幾句話,就告辭出來,回去半畝園歇下了。

     第二天放了榜,柳樹胡同頓時熱鬧的不堪,張狗子等人,張大姐、孫大娘子和明婉一大早就趕過來幫忙,俞遠山前一天晚上就跟蘇子誠告了一天假,過來李府幫忙,魏水生重傷在床,府裡只有婦人,若沒個場面上知禮懂應酬的男人可不行,上上下下忙著打發一撥接一撥的喜報、往外散賞錢、散筆硯、散吉利袋兒,接待上門道賀的各家管事婆子、管事,各家老爺、少爺們,忙了一天,直到各處掛上通紅喜慶的大紅燈籠,柳樹胡同才算安靜了些,張嬤嬤早就命人準備了幾桌上等席面,裡外分開,又是一通熱鬧。

     沈婆子直到魏水生中舉喜信這天才得了魏水生重傷的信兒,張嬤嬤一來怕她聽了信兒著急上火,加重了病,二來,她知道了也幫不上忙,直到魏水生中舉的信兒喧囂著傳進府,張嬤嬤才忙中抽出空兒,親自過去和沈婆子說了魏水生重傷的前因後果,又囑咐了幾句,才陪著她往藕院去看了魏水生。晚上,沈婆子打聽著李小麼回了半畝園,算著時辰,該吃過飯歇著了,才由紅桔陪著,往半畝園尋李小麼說話。

     李小麼接了她進去,紫籐奉了茶點上來,沈婆子仔細打量著李小麼,半晌才嘆氣道:「你又瘦了不少,可不能再瘦了,再瘦人就干了。」

     「嗯,我知道,這兩天吃的都多,阿婆的魚頭燒得最好吃,要不阿婆明天給我燒魚頭吃吧。」李小麼笑應道,沈婆子忙一邊笑一邊答應:「這容易!天天吃都容易,正好,讓人再多買條黑魚回來,黑魚燉湯,合傷口最管用不過,買來我來燉,小火慢燉,一條魚只燉出一碗湯,又濃又香,水生吃再好不過!」李小麼忙轉頭吩咐紫籐明天讓人買幾條黑魚回來,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沈婆子起身告辭,李小麼扶著她直送到半畝園門口,吩咐兩個婆子提著燈籠將沈婆子送了回去。

     從第二天起,魏水生在營裡及舉試這一陣子認識的、會過文、有過那麼幾面之緣的人家,陸續往柳樹胡同道喜和過來看望重傷的魏水生,李小麼也不理會這些,只憑張嬤嬤接待張羅,自己一早要了車,算著蘇子誠該下早朝了,啟程往梁王府尋蘇子誠商量魏水生和水蓮的親事。

     蘇子誠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李小麼笑盈盈的和他商量著:「實在不想委屈了水蓮姑娘,這事,我想等會兒回去先讓俞遠山去水四爺府上討個話,若成,想請個體面的大媒,要不,王爺就做了這個媒人?」

     蘇子誠一邊笑一邊搖頭:「這媒人講究個德高望重,我哪成?這事你放心,我替你尋個德高望重,能壓得住這門親事的媒人......也不用尋別人,尉老丞相就再合適不過!尉老丞相為相十數年,學問人品都極難得,德高望重這四個字足足當得,他和水家又是幾代的交情。」

     「尉老丞相?寧王妃的父親?」

     「就是他,怎麼樣?當得起吧?」蘇子誠挑了挑眉梢笑問道,李小麼笑得眼睛彎彎,連連點頭應道:「真是比你合適,那就煩勞王爺了,我這就去做前頭的事,成親那天,王爺可要來喝杯喜酒。」蘇子誠怔了怔,驚訝的問道:「這幾天就成親?」

     「這幾天怎麼成親?昨天聽張嬤嬤說,這六禮一路緊著走下來,沒個三四個月也不成,再說,水生哥的傷處還沒好,總得等傷養的差不多吧,再說,我還想等你回來喝這杯喜酒呢,不急,秋天吧。」李小麼笑語顏顏,心情極好,蘇子誠也跟著心情輕鬆愉快起來:「不光等我回來吧?我回來了,你才能回來,你大哥他們才能回來,這時候成親才熱鬧。」

     李小麼眉梢挑了挑,等自己回來?她可沒打算跟他上戰場,她又不會打仗,連跑路都跑不動,去幹嘛?再說,她一堆的事呢!水生哥又傷著,這大半年她就沒能好好歇過了!李小麼斜了蘇子誠一眼,想了想又嚥了回去,算了,這會兒不是說這事的時候,再說這事也不急,等等再說。

     俞遠山領了李小麼的托付,先寫了拜帖讓人送過去,急忙趕回去沐浴洗漱,換了身新衣服,一切打點停當,那邊也得了回話了,俞遠山特意叫了頂轎子,施施然往水四爺府上過去,這一趟自然皆大歡喜。

     俞遠山留下魏水生的八字,又袖了水蓮的八字出來,親自送到柳樹胡同,李小麼拿著兩份八字,帶著張嬤嬤跑了趟開寶寺裡批了,兩個人的八字合出來也是大吉大利,這頭剛忙完回來,南寧已經趕到府裡等著傳蘇子誠的回話了,請尉老丞相做大媒的事,已經妥當了。李小麼呼了口氣,大事已定,後頭的就不用她費心了,反正那些繁瑣得無以復加的禮儀講究,她聽都聽的頭暈,只管交給張嬤嬤和盧嬤嬤打理最好。

     尉老丞相一直隱居於城外山莊裡,特特回來做了這個大媒,又到寧王府住了一天才返回城外,這一場看著沒怎麼鋪張的小定禮,轉眼就成了開平府最有議論處的熱鬧事,一時把武狀元的風頭也蓋住了,柳樹胡同一下子熱鬧非凡起來,認識不認識的,攀上攀不上的,都喜喜慶慶的送著賀禮,慰問著魏水生的重傷,張嬤嬤和盧嬤嬤指揮著滿府上下,直忙得腳不連地,李小麼根本不管這些事,眼看著魏水生傷處漸漸穩住,已經勉強算是結痂了,一直提在半空的心總算放下來些,吩咐紫籐備了香燭,悄悄出城往開寶寺上了柱香,隔天就往梁王府當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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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1 16:29:1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一章 急返

     開平城外,李宗梁風塵僕僕急奔進城,姜順才緊隨其後,他接了將軍轉過的信兒,和范先生交待了一句,連夜啟程,這一路日夜兼程,心急如焚。

     兩人疾奔進城,李宗梁和姜順才勒慢馬速,轉過幾條街,李宗梁轉頭看著姜順才,聲音嘶啞的說道:「你先回家看看吧。」

     「先去看看魏二爺,我心裡放不下。」姜順才喉嚨也啞得幾乎說不出話,李宗梁也不多勸,兩人心急而又忐忑的奔進柳樹胡同,李宗梁和姜順才在大門口下了馬,門房愕然急迎出來,李宗梁將馬韁繩扔給門房,往旁邊走了兩步,看著范宅大門上貼著封條,閉了閉眼睛,大步上了臺階,往院裡進去。

     張大姐、孫大娘子和明婉得了信兒,提著裙子,一溜小跑迎出來,李宗梁看到張大姐等人,忙頓住步子,明婉一眼看到跟在後面的姜順才,怔了怔,眼淚一下子湧出來。張大姐一邊曲了曲膝算是見了禮,一邊驚訝的問道:「大爺咋回來了?還有順才,咋這會兒趕回來了?出啥事了?」

     「水生傷的重不重?好點沒有?」李宗梁沒答張大姐話,只焦急的反問道,張大姐急忙點著頭:「重!唉!能不重嘛,右手沒了,好多了,昨天看著像是結疤了,前一陣子,王爺身邊西安大爺日夜守著,熬過去了,今天早上二爺還起來自己走到院子坐了一會兒......」張大姐一邊想到哪兒說到哪兒的絮叨著,一邊引著李宗梁往藕院過去。

     明婉往後落了落,姜順才也放緩步子,稍稍落後些,伸手捏了捏明婉的手,低低的問道:「娘和弟弟沒事吧?」

     「沒事,怎麼回來了?」明婉腳下又放慢了些,兩人低低的說著話,眼看著張大姐和李宗梁進了院子,才緊走幾步跟上,一路進了正屋。魏水生正側身往裡沉睡著,包成一團的斷腕架在一側,李宗梁直直的看著魏水生斷腕處的布團,嘴唇抖動了半晌,突然直直的跪在地上,頭低著床沿一動不動,張大姐等人嚇了一跳,姜順才不敢置信的看著魏水生的斷手,眨著眼睛,慢慢將身子轉得和魏水生一個方向,看著魏水生的斷腕處,緩緩抬起右手,彷彿不敢相信,轉了一圈,又比劃了一遍,明婉拉了拉他,伸手按下姜順才高抬著的右手。

     張大姐推了推姜順才,兩人上前拉著李宗梁,示意他到外面說話,李宗梁臉色青灰,直直的看著魏水生的斷手,被姜順才和張大姐一路倒推了出來。

     李宗梁被推出垂花門,推到外院倒座間坐下,張大姐連連嘆著氣,推著李宗梁坐下,回身接過明婉遞上來的茶水塞到李宗梁手裡,又嘆了口氣勸著:「大爺也別太難過,都過去了,有禍事,也有喜事,大爺還不知道吧,二爺中了二甲第七名,如今是正正經經的進士出身了,這還是小喜,前兒尉老丞相作媒,還給說了門好親,女家是水家七娘子,小五打發人給你送了封信,你收到沒?看樣子還沒收到,前兒下的小定禮,都是小五張羅的,又體面又熱鬧,水家七娘子大爺見過沒有?你看看我!這話問的,傻了不是,大爺咋見人家姑娘家,七娘子人生得好,性子好,有情有義,哪兒都好!對二爺更好......」

     孫大娘子輕輕拉了拉張大姐,示意著李宗梁,衝她使了個眼色,張大姐甩了下孫大娘子,轉頭看到姜順才垂手站在旁邊,忙揮手讓道:「你還站著幹啥?快坐著歇著,你咋跟大爺回來了?你媳婦都好,一家都好。」

     姜順才忙笑著坐到旁邊椅子上,明婉又倒了杯茶遞給他,李宗梁看著張大姐,張了張嘴,又覺得不知怎麼開口,張大姐看著重重嘆著氣說道:「我知道你要問啥,今兒一早我和明婉剛去看過,范大娘子瘦了些,都還好,在一處關著,有小五呢,又沒人敢難為她們,明婉一天一趟的送吃的用的,也沒讓她們委屈著,這案子還沒結,小五也沒說咋樣了,這事......唉!說啥好?」張大姐重重拍了拍大腿,姜順才看著面容微微放鬆了些的李宗梁,看著張大姐問道:「大姐,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潑哧啦的就出了這麼大的事?」

     「咋回事!說起來寒磣!范家大娘子也不知道從啥時候起,跟小五較上了勁,小五開了家織坊,好了,她也非要開!到處讓人找織工,這不,讓人鑽了漏子,爺們都不在家,小五也不在家,我也沒顧上,我就是顧上,她瞧不上我,也不能聽我的!她就聽那月亭調唆,也不知道這心都歪哪兒去了,好了,招了那個姓賈的婆子進來,天天的片刻不離,說什麼聽什麼,你沒聽玉硯說,那姓賈的奉承起大娘子和月亭,就是不要臉三個字!也虧那兩人能受得住,這得多厚的臉皮?!也不嫌噁心!」張大姐越說聲音越高。

     孫大娘子急的不停的拉她,張大姐被她拉煩了,『啪』的往她手上打了一巴掌:「拉什麼拉!我又沒說瞎話!」孫大娘子尷尬看著比她更尷尬難過的李宗梁,縮回手往旁邊站了站,算了,讓她說吧,不讓她說,她得憋壞了。

     「二爺武試那天出的事,大娘子和月亭就帶了這賈婆子,還有兩個,也不知道哪來的大男人,她就敢往外帶!原本咱們的看棚離得遠,也出不了事,那月亭偏調唆著大娘子去尋小五,說啥要找她蓮姐!我呸!人家不過看著小五的臉面跟你點了個頭,她當她真長了這麼大一張臉了!那賈婆子要刺殺,那個可著勁竄著兩人,可著勁竄!大娘子還真覺得自己是個人物了,就那麼著,去了!好了,後頭不說了,出事了!好了,二爺的手沒了,小五的誥封沒了!」張大姐拍著手叫道。

     李宗梁臉上青灰一片,手指緊緊捏著杯子,只捏得指甲發白,姜順才看了眼明婉,明婉衝他微微點了點頭,姜順才瞄了李宗梁一眼,暗暗嘆了口氣,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屋裡一時沉默無聲,正靜寂間,裡間當值的流雲在花廳外揚聲稟報道:「大爺,張大奶奶,二爺醒了。」李宗梁一下子跳起來,直衝出去,姜順才緊跟其後,張大姐和孫大娘子、明婉忙跟在後面往裡奔去,奔到一半,孫大娘子突然收住步子,伸手拉住張大姐,又回身拉住明婉道:「咱們別進去了。」

     「也是,讓他們爺們說說話,咱們也不要進爺們的屋。」張大姐撣了撣衣襟,突然講究起禮節來,引著兩人出了院子,自去忙自己的了。

     李宗梁急步進了屋,魏水生已經半坐起來,見李宗梁進來,笑著招呼道:「大哥怎麼回來了,快坐。」說著,側過身子就想下來,李宗梁幾步過來按住魏水生,啞著聲音說道:「別動,好好躺著,這手......好些沒有?」

     「好多了,沒事,大哥快坐,順才也坐,你怎麼也回來了?沒什麼事吧?」魏水生順著李宗梁的手力坐回去,笑著讓著兩人,姜順才上前長揖見了禮,和魏水生說了幾句話,就笑著告辭道:「二爺歇著,我先回去了,晚些再過來看二爺。」

     「趕緊回去吧,一家人高興高興,快去吧。」魏水生笑著沖姜順才揮了揮手,算是送了他,看著姜順才出了屋,李宗梁欠起身子扶了扶魏水生背後的靠墊,魏水生轉頭看著他低聲說道:「我問過大姐了,說都好,你別急。」

     「唉!」李宗梁傷痛的重重嘆了口氣:「你的手!」李宗梁說著,抬手重重的捶著椅子扶手,說不下去了,魏水生慢慢嘆了口氣,笑著勸道:「大哥別難過,這都是命,這是我的命數,不過一隻手罷了,我這不都好好兒的,我沒事,范家那頭,大哥回來正好,小五......」

     魏水生苦笑著看著李宗梁,李宗梁嘆了口氣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傷成這樣,小五沒下狠手......就不容易了,大姐都跟我說了,怪不得別人,我也不知道說啥,來前范先生說過,必是大娘子又闖了禍,沒想到......我!」李宗梁越說越凌亂。

     魏水生伸手握住李宗梁的手,兩人沉默半晌,魏水生低聲勸道:「別難過,這是我的命,也是你的命,這會兒天還早,先去監裡看看,她若能悟了,往後安安份份的,也算福份,也不枉......趕緊去吧,小五這幾天忙得很,就是接了你回來的信,也不一定能早回來,你先去看看大娘子,聽大姐說瘦了不少。」李宗梁低垂著頭,石雕木塑般呆了半晌,才重重垂了垂頭,兩人又說了幾句,李宗梁才站起來,出門尋張大姐探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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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1 16:29: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二章 出獄

     李小麼得了信兒,和蘇子誠打了招呼回來,李宗梁探監還沒回來,李小麼站在二門裡轉了幾圈,才慢騰騰往藕院進去。

     魏水生正坐在院子裡的躺椅上看書,見李小麼進來,將手裡的書放到几上,帶著笑看著她坐到旁邊椅子上,兩人一個帶著笑,一個陰著臉,沉默了片刻,魏水生低聲勸道:「小麼,算了。」李小麼斜斜的瞄著他,抬腳蹬著遊廊欄杆,將椅子頂的只有後面兩隻腳著地,慢慢來回晃著,仰頭看著院子裡的盛開的凌霄花,一言不發。

     「你不是說,王爺不打算把主謀殺頭,留著還有用,那主謀都不殺,范家也不過是被瞞騙,連從犯也算不上,那就更不會殺了,最多流放,唉,一門故兒寡母,流不流,放不放的,也沒什麼要緊處。」魏水生輕聲勸道。

     李小麼長長重重的呼了口氣,聲音低落的說道:「我想的你知道,別說范家,就是張家,惹惱了我也一樣抹盡前頭的情份,我是不會管了,范家,從此與我沒半分瓜葛,大哥若要管,那是他的事。」

     魏水生看著李小麼正要說話,李小麼轉頭看著他,截回他的話認真的說道:「我知道你和大哥都是義字當頭,寧人負我,我不負人,其實我也不負人,可我也不是聖人,以德報怨,那以何報德?你也不要勸我,誰再勸我,惹惱了......」李小麼拖著了聲音,魏水生哭笑不得的看著李小麼,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倒還真是不敢多勸了,這個小麼,說得出,也做得出。

     李小麼懶洋洋的來回晃著椅子,海棠托了盞糖蓮子送過來,李小麼伸手接過,也不讓魏水生,自顧自一粒粒扔進嘴裡,魏水生看著她,斟酌著說道:「大哥也不容易。」李小麼斜眼瞄著他,魏水生伸手從李小麼懷裡拿過蓮子碗,捻了一粒蓮子一邊咬一邊笑道:「市井無知婦孺,不都是這樣?她們能看到什麼,說難聽點,叫好也不知,壞也不知,不理就不理吧。」

     李小麼搶過蓮子碗,瞥著魏水生,半晌才懶洋洋的說道:「既然好也不知,壞也不知,那范家諸人往後就自已謀生活吧,老常頭打發到范先生身邊去,這事怪不得他,玉硯尋個好人家嫁了吧,范大娘子去城外寒蟬庵抄經修心去,庵裡也用不著丫頭侍候,慢慢抄吧,什麼時候抄出來好歹了,什麼再下山。」

     「也好,唉!」魏水生嘆了口氣,李小麼搖著椅子不說話,兩人轉了話題,慢慢說著些淮南路的戰事閑話,沒多大會兒,李宗梁面容的憔悴的進來,李小麼和魏水生站起來迎了兩步,李宗梁忙示意魏水生坐下,轉頭仔細打量著李小麼,心疼中帶著濃濃的愧疚說道:「小麼瘦得很!大哥......對不起你。」

     「大哥坐,這事哪能怪你。」李小麼接過海棠托盤裡的茶遞給李宗梁,看著憔悴的大哥,嘆了口氣問道:「大哥明天歇一天,後天趕緊趕回去,好好歇一歇,就又該奔波了,再奔波就是時時生死之間,千萬不能勞累過度,失了警惕。」李宗梁點了點頭,看著李小麼正要說話,魏水生接過話頭笑道:「剛才小麼還在說范大娘子的事,小麼的意思,讓她去城外寒蟬庵抄抄經,我覺得也好,抄抄經,一來靜心,二來積福,只有好處。」

     「寒蟬庵最重清修,日子過得苦,好好苦一苦,日後過日子才不至於再失了分寸。」李小麼半陰著臉,語氣冷淡的說道,李宗梁感激的看了眼魏水生,轉頭看著李小麼,半晌才說出話來:「小麼,又......難為你,是她不懂事,這麼大的禍事......難為你。」

     李小麼端起杯子,慢慢抿著茶,看著李宗梁嘆氣道:「一個好媳婦,三代好兒孫,她若能悟,是李家之福,若經了這樣的事,還是愚笨不能明,往後,你納個妾吧。」魏水生眼裡閃過絲不忍,低下頭撥著蓮子碗,李宗梁微微仰著頭,閉著眼睛沉默半晌,睜開眼睛看著李小麼點頭答應道:「好!」

     三人沉默下來,海棠悄悄上前,曲膝笑道:「姑娘,大爺,二爺,晚宴備好了,擺在哪一處?」

     「就擺在水生哥屋裡吧,把那瓶葡萄酒拿來,給大哥洗塵。」李小麼忙直起身子吩咐道,說著,轉身看著李宗梁笑道:「大哥一身臭汗,難聞死了,趕緊去洗澡!洗好了吃飯,水生哥不能喝酒,我陪大哥喝幾杯!」李宗梁笑著回自己院子裡洗了澡,三個人就在魏水生屋裡吃了頓飯。

     第二天傍晚,李宗梁一身月白長衫,背著手站在車前,面無表情的等在刑部大牢外,牢門從裡面緩緩推開,趙氏扶著劉三嬸子,劉三嬸子手裡牽著孫子樸娃走在最前,萬六堂嬸一手牽著孫子,一手牽著孫女緊跟其後,四嫂子拉著兒子明棟也跟著出來,三家後面,玉硯扶著范大娘子跟出來,月亭緊緊挨著母親,兩人想緊跟范大娘子又不敢,不跟又捨不得,猶豫不定著最後跟出來。

     一群人看到李宗梁,急忙滿臉喜色的湧過來,旁邊一輛車裡,張大姐跳下車,撣了撣衣襟,昂然走到眾人面前,擋在李宗梁前面,也不看眾人,只盯著范大娘子說道:「五爺吩咐過了,從今往後,李家和范家,橋歸橋,路歸路,再無半分瓜葛!」

     范大娘子臉上剛泛起的血色瞬間褪的一干二凈,驚恐萬狀的看著李宗梁,李宗梁生硬的扭過脖子,彷彿沒聽到張大姐的話,張大姐撇了撇嘴,抬手從小丫頭手裡接過只荷包,掂了掂說道:「這荷包裡頭有十兩銀子,一家一隻荷包,從今往後,各自憑本事討生活吧,你們范家個個都是大才,往後必定都大福大貴,成龍成鳳!」說著,掂著荷包遞到離自己最近的四嫂子面前,四嫂子面無血色,低頭看著兒子明棟,抖著手接過荷包,看著張大姐低聲問道:「大奶奶,往後孩子唸書......」

     「不是說過了麼,橋歸橋,路歸路,反正你們家都是有本事、有大才的。」張大姐又接過只荷包,遞到萬六堂嬸面前,萬六堂嬸沒有接荷包,推著小孫子,看著李宗梁哀求道:「大爺,看到大娘子份上,看在老爺份上,大爺您不能不管我們哪,我們孤兒寡婦的,孩子還要唸書,大爺!」

     李宗梁彷彿沒聽到,背影僵硬的緩緩轉過身子,張大姐一一打量著眾人,長長嘆了口氣問道:「從前你們衣食無憂,孩子個個附學水氏族學那會兒,有誰逢年過節,或是趕著五爺生辰,想起來過去謝一聲五爺沒有?你們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五爺出的銀子,附學水家,是五爺求來的人情,你們大爺的俸祿,都被你們大娘子攢著當嫁妝呢,這會兒知道孤兒寡婦不易了,當初幹什麼去了?別求了,別丟這人了,這人哪,得有良心!哪,要不要?不要我就拿回去了。」

     張大姐托著荷包看著萬六堂嬸,萬六堂嬸轉頭哀求的看著范大娘子,范大娘子渾身發著抖,直抖的幾乎站不住,萬六堂嬸絕望的轉回頭,伸手抓過荷包,一手一個拉著孫子孫女,轉身就走,四嫂子拖著兒子,往後退了兩步,低著頭,蹣跚著腳步跟在萬六堂嬸後頭,劉三嬸子一言不發的接過荷包,帶著媳婦孫子,也跟著逕自離去。

     李宗梁慢慢轉過身,示意范大娘子上車,玉硯忙拖著范大娘子往車上去,張大姐拉住玉硯笑道:「你家姑娘要去庵裡抄經,往後不用你侍候了,你跟我回去吧,我給你挑了幾戶好人家,五爺說了,讓你自己看著滿意才行,回去你好好挑一挑,還有嫁妝,我也替你備下了,給姑娘磕個頭,你們主僕的情份盡了。」玉硯怔怔的看著張大姐,急忙又轉頭看向李宗梁,李宗梁點了點頭,低聲吩咐道:「去吧,往後好好過日子,要安份。」

     玉硯眼淚一下子湧出來,轉頭看著兩眼直呆呆的范大娘子,李宗梁伸手接過范大娘子,半扶半拖著她往車上拖,張大姐拉過玉硯,示意她跟自己上車。

     月亭死死拉著母親,緊緊盯著范大娘子和李宗梁,見兩人上車要走,推開母親急撲過來尖叫道:「姐姐!姐姐!姐夫!你們不能不管我!姐夫!」嚴二嬸子一把沒拉過月亭,也顧不得她,只往張大姐處撲過來叫道:「還有我的銀子!還沒給!」張大姐推著玉硯上車,轉身看了眼月亭和嚴二嬸子,輕輕『哼』一聲,也不說話,逕直上車走了。

     月亭死死拉著李宗梁胳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李宗梁垂著頭,用力脫出胳膊,跳到車前坐下,轉頭看著嚴二嬸子嘆氣道:「我幫不了你,往後,好自為之吧。」車伕抖動韁繩,車子往前衝去,嚴二嬸子一把拉住還要撲過去的月亭,月亭掙脫母親再往前撲,車子已經走遠了,月亭呆呆看了半晌,轉身抱著母親號啕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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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1 16:29: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三章 苦心

     車子出了城門,李宗梁坐進車裡,范大娘子從車廂一角微微直起上身,滿臉恐慌的看著李宗梁,李宗梁嘆了口氣,從暖窠裡倒了杯茶遞給范大娘子,聲音低落卻溫和的說道:「喝杯茶,安心。」

     范大娘子手指微微顫抖著接過杯子,李宗梁溫聲交待道:「且安心,我送你去城外寒蟬庵住一陣子,小麼已經和庵主招呼過了,你就在庵裡清修。」范大娘子滿臉驚恐的看著李宗梁,手抖得杯子裡的茶水潑了滿手,李宗梁伸手接過杯子,示意她擦了手,嘆了口氣,沉默了半晌才低聲說道:「小麼說庵主清慎師太是個道行高深的,你好好跟師太學學,學學佛經,也學學做人處世的道理。」范大娘子驚恐的說不出話來,下意識的雙手緊抱胸前,滿眼哀求的看著李宗梁,李宗梁低著頭,重又倒了杯茶遞給她:「喝了,潤潤喉。」

     范大娘子手指抖動著接過杯子,一口喝了,緊緊握著杯子看著李宗梁,李宗梁目光平和的看著她,過了好大一會兒,才接著說道:「這回怕了嗎?」

     范大娘子嘴唇抖動著,眼淚撲簌簌落個不停,李宗梁憐憫中帶著無奈廖落嘆息道:「我跟你說過,先生跟你說過,你都當耳旁風。」范大娘子抬手捂著臉,抽噎的泣不成聲,李宗梁一聲不吭的看著她哭,等她哭聲漸停,才疲憊的說道:「別哭了,我明天一早就得啟程趕回去,要打仗了,我要是......你一個無知婦道人,往後要守份!安份守已!水生斷了手,這幾天,我一閉上眼,就夢到你埋在血泊裡。」

     李宗梁看著瑟瑟抖個不停的范大娘子,頓了頓,才接著說道:「這趟不是我救了你,是小麼壓根沒打算下狠手,你性子倔人又傻,這話我不得不說明白,以後,你能不能從庵裡出來,只看你自己。」

     李宗梁看著滿臉淚痕呆看著自己的范大娘子,聲音低沉的接著說道:「有些話,我今天都跟你明說,我們兄妹從李家村逃出來,直到現在,幾生幾死,遠非一般的兄妹之情可比,小麼護著幾個兄長,我這個大哥沒本事,護不了她,可我絕不能傷了她的心,她若覺得你做不得她大嫂,你就做不得。」李宗梁的話平板的沒有感情,范大娘子不敢置信的看著李宗梁,李宗梁迎著她的目光問道:「這回你聽明白了?」

     范大娘子機械的點著頭,李宗梁疲倦的往後靠了靠,閉著眼睛不再說話,范大娘子目光呆滯的直視著前方,呆怔怔的如木偶一般。

     行刺一案,審得熱熱鬧鬧,結案卻快而無聲,林先生和智靜羈押進了地牢,蘇子誠吩咐下去,兩人要筆墨紙硯書,只管送進去,林先生喜不自勝,智靜卻悲傷絕望起來,不禁紙書,是怕他們自殺或是瘋了,難道這輩子就要這麼不死不活的終老於此了麼?

     范宅大門上貼的封條也悄悄撕下,李小麼命人將李府花園圈了一塊過去,將兩處宅院分的差不多大,吩咐張狗子去開平府衙門重新做了地契,讓人封了院子暫時不動,這一處,往後留著給貴子哥成親用,等他定了親,由著他們自己重新修整佈置吧。

     晚上回來,李小麼和紫籐關了門細細算了半天帳,只算的嘆氣不已,水生哥的宅子她不想馬虎,可不馬虎的宅子這價錢就不是小數目,借的兩萬銀子早就給了落雁和張狗子拿去做生意了,現在家裡日常開支巨大,一個病人,家裡天天迎來送往的客人不斷,加上水生的親事又件件講究,隔三岔五的就得送禮回禮,她從來沒想到結個親有這麼多來來回回的禮數!簡直是多如牛毛!

     李小麼煩惱的仰倒在榻上,紫籐滿臉愁容的看著她,想了想建議道:「姑娘,要不,把咱們這一陣子收的禮理一理,特別是那些藥材,我和張嬤嬤仔細看過,倒真都是極上等的好東西,藥這東西,放的時候長了就得化灰,這拿來咱們家前不知道收了多長時候了,新鮮不新鮮誰知道?還是賣了好!」

     李小麼抬手撫在額頭上,笑不可支的誇獎道:「紫籐,你越來越會說話了,咱們變賣人家送的禮,不是為了錢,是為了怕那藥化了灰!誰知道那藥已經放了多久啦!?這話說的真好!賣吧賣吧,不光藥,其它能賣的也賣了,這事你和張嬤嬤商量,你比我明白,又要賣東西,又不能失了臉面!」紫籐被李小麼說的臉紅了紅嗔怪道:「姑娘心裡明白就是了,還非得說穿了!」

     李小麼笑夠了,爬起來沐浴洗漱回來,沈婆子正站在外面簷廊下和盧嬤嬤說著閑話,見李小麼出來,笑著掀簾子進來,李小麼讓著沈婆子坐了,仔細打量著她笑道:「海棠說阿婆這幾天天天在廚下忙著做這做那,你這身子好了沒有啊?再累病了。」

     「好了,早好了,也沒做什麼事,她們哪肯讓我動手?都是她們弄好了,我就動動手放鍋裡,哪能累著?」沈婆子接過青橙遞上的茶,喝了一口笑道,李小麼見沈婆子氣色精神都好,也不再多說這事,兩人說了幾句閑話,沈婆子喝著茶,彷彿有心事般,李小麼看著她,屏退了青橙等人笑道:「阿婆有什麼話要跟我說?」沈婆子笑起來,放下杯子,點著李小麼感嘆道:「你這丫頭,都說七竅玲瓏心,你這得有九竅!」

     「嗯,十竅通了九竅,一竅不通。」李小麼瞇瞇笑著接著,沈婆子笑出了聲,兩人笑了一陣子,沈婆子往李小麼身邊挪了挪,嘆了口氣說道:「范家的事,我聽她們說了。」

     李小麼看著她,等著她往下說,沈婆子搖了搖頭笑道:「從前肖夫人活著的時候,有一回說過,這人唸書做學問,要麼乾脆就是識個字,要麼這學問就得做深了,最怕那些似通又沒通的,要是這人天生是個明白人還好,碰到那愚笨糊塗的,認了死理鉆進牛角尖,真讓人哭笑不得,我看這做人也跟做學問一個樣。」

      李小麼笑起來,連連點著頭:「你說的對極了。」沈婆子撣了撣衣襟笑道:「我倒沒見過范大娘子,你大哥是個實誠人,這人是你大哥看中的?」

     「嗯。」李小麼點頭應道,沈婆子看著李小麼,頭往前稍探了探笑道:「阿婆跟你說,阿婆看的明明白白,你這幾個哥哥,最明白有心眼的,是你二哥,還有你四哥,你大哥人那是真實誠,你三哥是個不使心的,這是他的福。」

     李小麼呼了口氣,無奈的點了點頭,沈婆子拍了拍李小麼的手低聲說道:「前兒咱們府上往水家送節禮,我跟過去看了一趟,那水家七娘子大大方方、明明白白,這個好,也就水生配得上她。」李小麼笑著嘀咕道:「阿婆的意思我知道了,若是大哥,這門親事就不合適。」沈婆子嘿嘿笑著,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順著自己的話意接著說道:「聽說你送范大娘子去庵裡抄經修心去了?」

     「嗯。」

     「這樣好!多積點福,我是這麼個想頭,要不,我去庵裡陪陪她吧,一來,雖說是尼庵,也不好一個人住著,二來,我也陪她說說話,阿婆雖說沒念過書,不懂那些大理,可好歹活了一把年紀,見的多,經得多。」沈婆子溫和的說道,李小麼抬頭看著她,沉默片刻,直直的問道:「張嬤嬤勸你去的?」

     「那倒不是,張嬤嬤是個精明人,哪會勸我這個?沒人勸我,是我自己的想頭。」沈婆子忙擺著手解釋道,李小麼暗暗舒了口氣,想了想說道:「阿婆,你去陪她,那是她的福份,我求之不得,可寒蟬庵生活清苦得很,清慎師太性子又嚴厲,你年紀大了,怎麼受得住?這不行!」

     「沒事,你當阿婆沒吃過苦啊?阿婆吃的苦多了,這不算啥,阿婆正好也想到庵裡修修福,給來世修個大福大貴出來!」沈婆子笑道,李小麼看著沈婆子,慢慢轉著心思,沉默了半晌才開口道:「既然阿婆拿定了主意,我看這樣吧,阿婆這個年紀,不能再去受寒蟬庵的清苦,阿婆不要住到庵裡了,就是尼庵邊上賃處院子,我讓張嬤嬤尋兩個妥當的婆子過去照顧你,你早晚過去陪她說說話就行,反正平時她要做的功課勞役也多,能坐下來說話的時候有限,她不認識你,她不問,你也別提來歷。」

    「那也成。」沈婆子想了想,爽快的答應道:「既然這麼說了,這事能快就快,你忙你的,我去尋張嬤嬤商量就成,尋好院子,這兩天就搬過去。」沈婆子邊說邊站起來,李小麼忙跟著下了榻,一路將她送出半畝園,站在院門口看著她走遠了,仰頭看了一會兒滿天的繁星,才踢踢沓沓的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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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1 16:29: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四章 合夥

     離啟程出兵的日子越來越近,梁王府的事也越來越多,李小麼倒沒怎麼多忙,出兵的事,一是忙在蘇子誠那裡,二是水巖和俞遠山這裡,她這裡倒沒什麼大事,每天倒還能早一會兒回來。

     五月初的下午,暖陽熱熱的照著靜謐的院子,魏水生午睡醒來,讓人搬了椅子半躺在簷廊下看著本書,外面婆子通報,呂華上門來看望魏水生來了,魏水生怔了片刻,忙站起直迎出去,呂華一件素雅的天青灰素緞長衫,腰間束著條不起眼的同色腰帶,搖著把古舊的折扇,跟在婆子後面,左右打量著緩步進來。

     魏水生直迎到藕院門口,呂華見魏水生迎出來,急忙收了折扇,急走幾步笑道:「潤文不必如此客氣,不是外人,身子好些沒有?」魏水生笑著和呂華相互見著禮,客客氣氣的客套著,兩人一路讓著進了藕園,呂華看著簷廊下的椅子,也不進屋,兩人彷彿多年老友般隨意的坐在簷廊下談天說地,直說到天色見晚,呂華半分要告辭的意思也沒有,魏水生半分異色也沒有,海棠進來稟報擺了飯,兩人就在簷廊下,極家常的吃了晚飯。

     李小麼剛在二門裡下了車,盧嬤嬤忙迎上來扶著李小麼下了車,低聲稟報了呂華午後過來看望魏水生,這會兒還在說話的事兒,李小麼頓住腳步,凝眉想了想,『嗯』了一聲,腳下加快,一邊往半畝園趕,一邊吩咐道:「讓人擺飯吧。」盧嬤嬤忙叫過流雲吩咐了,流雲提著裙子奔回去傳話,李小麼進了半畝園,極快的洗漱換了衣服,吃了幾口飯,就出來往藕園過去。

     藕園燈火通明,張嬤嬤迎出院門,低低的稟報了幾句,李小麼點頭應了,進了院子,沿著抄手遊廊進了垂花門,呂華和魏水生正坐在簷廊下喝茶,見李小麼進來,呂華先站起來,見魏水生也要站起來,忙伸手小心的扶了他一把。

     李小麼笑語顏顏的和兩人曲膝見禮客氣著,三人重又落了座,說了幾句客氣話,魏水生扶著椅子站起來笑道:「小麼先陪呂大爺說話,我去換換藥。」呂華忙欠身讓著魏水生,李小麼回頭示意了眼張嬤嬤,張嬤嬤會意,悄悄示意海棠、紅桔等人退到院子各處守著。

     呂華看著張嬤嬤等人退下,緩緩往後靠到椅背上,看著李小麼微笑道:「家裡傳信說你想要幾張海圖。」

     「嗯,從太平府回來途經鹿港,正好遇到呂豐,聽他說貴府海船隊走的極遠,就托他看看能不能拓幾張海圖帶給我,也好看看海外到底是個什麼樣子。」李小麼坦誠的笑答道,呂華目光微閃,搖著折扇沉默片刻,看著李小麼和緩的說道:「五爺若是愛那海外風情,我那裡倒收了不少門下出海之人寫的遊記志傳,文筆倒也能看看,那海圖只標著航線、地標,倒沒多大意思。」

     「這自然好,我極愛看遊記志傳,那就不客氣了,我明兒讓人去取。」李小麼笑盈盈說道:「愛看各處風情習俗是其一,除了這個,我還想學大爺這樣做做海外的生意,北邊也有良港,可惜沒人遠涉重洋,我就開個頭,做做這個生意,也好掙些脂粉錢。」

     呂華面容舒緩的笑起來:「五爺是爽快人,這海上生意雖說利錢極高,風險也極大,貨物、海圖和船都不是難事,只兩樣,一是這積年老到的船工難尋,二來海上盜賊猖獗,不瞞五爺說,能安穩往來海外的船隊,都在我上清門呂氏門下,那些零散船隻若要安穩往返南洋,也須得依附於呂家船隊才能保得平安。」呂華的話停了停。

     李小麼抿著茶,看著呂華,想了想,到嘴的話又嚥了回去,這會兒不是爭氣好勝的時候,且聽他的打算,李小麼面容悠閑下來,笑盈盈的看著呂華,一言不發,只等他往下說,呂華看著李小麼,見她不說話,帶著笑接著說道:「五爺若想做做這海外的生意,也不過一句話的事,上清門現有十一支船隊,五爺想要哪一支?就送給五爺。」

     李小麼手裡的杯子輕輕抖了下,凝眉看了呂華一眼,將杯子放下,慢慢擦了擦手,看著呂華直截了當道:「大爺把話說完吧。」

     「五爺心思玲瓏,人也爽快,梁王爺要取淮南路?」呂華突轉話頭問道,李小麼面無表情的看著呂華,一言不發,呂華緊盯著李小麼看了片刻,輕鬆的笑著,往後靠到椅背上說道:「鹿港,五爺專程過去查看鹿港,真是好眼力!」

     李小麼輕輕吸了口氣,一邊笑一邊搖頭道:「呂大爺尋錯人了。」呂華目光凝重的看著李小麼,沒有接話,李小麼看著他,認真中滿是坦誠:「鹿港往西,平坦無礙,直通吳國腹地,又緊鄰揚州,巨商雲集,這樣要緊的地方,過於燙手。」

     「我知道,修個碼頭罷了。」呂華笑著說道,李小麼又搖了搖頭:「呂家又不缺錢,不過要個百世安穩,何苦招忌?」呂華斂了笑容,緊盯著李小麼看了片刻,突然乾脆的點頭道:「多謝!五爺的絲綢鋪子什麼時候開出來?」李小麼轉頭看著他沒答話,呂華直視著李小麼接著說道:「五爺的生意我都看好,不如讓我入個股吧。」

     「怎麼入?」

     「自然是五爺佔大頭,你六我四。」

     李小麼垂下眼簾思量了片刻,看著呂華說道:「三成,要送四成干股出去,我也不過留下三成。」

     「好!」呂華痛快的答應道,李小麼舒了口氣,笑容滿面的看著呂華慢吞吞的問道: 「王爺那邊......你打算怎麼跟你小師叔解釋?」

     「我解釋什麼?」呂華的笑容裡帶著絲絲狡滑:「有你呢。」李小麼高挑著眉梢悶了片刻,看著呂華,突然笑起來,笑的呂華莫名其妙,李小麼笑了好一會兒,才看著呂華說道:「我差點忘了,你說,我的生意你都看好?都要入三成的股麼?」

     「是!」呂華答應的肯定而乾脆,李小麼笑得眼睛彎成一彎月牙:「我還有筆大生意,秋天裡就開張了,你想好了,真要入股?」呂華怔了怔,肯定的點頭應道:「入!」

     李小麼緊盯著呂華笑道:「我是要開個勾欄!開成北平最好的勾欄。」呂華不過怔了瞬間就笑起來,一邊笑一邊點頭:「勾欄只要正當做,也是正當生意,只是要寬厚些。」李小麼意外的看著呂華,呂華笑道:「上清門在信陽還經營著幾處瓦子。」

     李小麼眨了眨眼睛,呂華笑容更濃,一邊笑一邊低聲說道:「看樣子這勾欄你要是隱在暗處經營,這樣最好,本來就不必亮到明處。」李小麼深吸了口氣,點頭笑道:「我知道了,這兩處,就作價四十萬兩銀子,明天你讓人送十二萬兩銀子給我。」

     「好!」呂華答應的乾脆之極,李小麼隱隱有些悶氣的看著他,這呂家真是銀子不當銀子!

     送走了呂華,李小麼轉回來,魏水生正站在垂花門下,眼裡滿是擔憂的看著她,李小麼緊走幾步笑道:「水生哥今天看著氣色好多了。」

     「嗯,我沒事,你?沒什麼事吧?」魏水生遲疑而含糊的問道,他不確定這事該不該問,李小麼兩隻手拉著魏水生左手衣袖,低著頭走了幾步,才帶著笑答道:「沒事,水生哥別擔心,至少不是壞事,對了,狗子和五哥看好了幾處宅子,你若好些了,就去看看宅子吧,總得你先看滿意了,要不,我請水桐大奶奶過去看看?反正她看了,自然會細細跟蓮姐說,說不定還是拉著蓮姐一起去看呢,趕緊買下宅子,人家水家還要現趕不少家俱,還有簾子帷幔,都得現量了尺寸才行。」

     魏水生低頭看著喜笑顏開說個不停的李小麼,停住步子,看著李小麼低聲問道:「你哪來的銀子?二槐和鐵木剛成了親,織坊還沒開始掙錢,家裡哪還有銀子?」李小麼跟著停住步子,抬頭看著魏水生,思量了片刻答道:「我還做了別的生意,你放心,銀子都是正正當當得來的,沒有一兩不義之財。」

     「我不是說這個,小麼,從太平府到現在,這錢上的事,都是讓你操心,不用這樣,哥哥們都是苦日子過出來的,哪用那麼講究?你看看你,光顧著幾個哥哥,你自己......唉!若說好日子,那是沒頭的事......」魏水生抬起左手撫著李小麼散落的鬢角,心疼的說道。

     「我知道。」李小麼打斷魏水生的話說道:「有頭,怎麼沒頭?你看,二槐哥成家了,大哥和貴子哥成親的宅子也有了,再給水生哥置處宅子成親就成了,除了這個,我還想再一家置個莊子,也不用大,中等的莊子就行,這樣,有本事沒本事,就都能管著一家人暖飽無虞了,就這些,置辦好了,我就不管了,各家過各家的日子,我過我的逍遙日子。」

     魏水生長長嘆了口氣,拍了拍李小麼的肩膀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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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1 16:29: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五章 臨行

     進了五月,張嬤嬤又開始忙著準備端午的種種,往水家送節禮,收回禮,再打發人過去送謝禮,這會兒的柳樹胡同,又跟從前的清靜不比,要送節禮的人家翻出不知道多少倍來,要收的節禮就更多了,收了禮總得打發人趕緊過去回禮,可不好讓人覺得輕狂,這一來一回就把府裡一個個忙得腳不連地,張嬤嬤和盧嬤嬤、紫籐商量了,稟報了李小麼,又挑了些僕從下人買回來,也實在是應付不過來了。

     算著日子,趕去吳地責問刺殺之事的禮部郎官也該過了鄭城了,蘇子誠和蘇子義挑了吉日,準備端午過後就啟程趕往淮陽,從寧王府回來,蘇子誠叫了李小麼過去問道:「魏水生身子恢復些沒有?」

     「好多了,這幾天早上起來還用左手練一趟劍,下午還練幾頁字,謝謝王爺。」李小麼笑答道,蘇子誠滿意點了下頭,看著李小麼建議道:「淮南路一戰後,咱們得好好休養生息一陣子,我看,讓魏水生跟著水巖領份差使,雖說立不了大功勞,好歹論功行賞時也有個說法,戰後謀個合適的差使,這也是個說法,你看呢?」

     「多謝王爺,求之不得呢。」李小麼滿臉笑容,乾脆的答應道,蘇子誠舒了口氣,笑著說道:「咱們初六傍晚啟程,欽天監看好的吉時,也沒幾天了,你回去準備準備,多帶幾個丫頭隨身侍候,這趟不比你去太平府,要用的東西想帶多少就帶多少。」

     李小麼看著蘇子誠呆了呆,算了,去就去吧,大哥他們,還有水生哥都上了淮南路戰場,自己在開平府呆著也是心神不安,不如就近過去看著,也許還能幫上點什麼,至於生意,唉,這不是急事,先拖一拖吧,正好,看看淮南路有沒有什麼能做的生意......李小麼笑著點了點頭。

     蘇子誠招手示意她到東墻的地輿圖前,指著淮南路大圖低聲說道:「我和大哥商量過了,這一趟宜速戰速決,取下淮南路要越快越好,不能給吳太后和大皇子留下調度的餘地,取下之後,無論如何要盡快壓住穩住民心,大哥的意思,這事交給你,他說你至少比我做的好,我也是這個意思,大哥已經看著戶部挑選老成合適的州縣官員了。」李小麼一口氣窒在喉嚨裡,看著蘇子誠低聲叫道:「北平沒人了?要我管這麼大的事?」

     「人是有,我看不上。」蘇子誠撣了撣長衫回道,李小麼連眨著眼睛,呆了半晌也沒說出話來。

     傍晚,李小麼在二門裡下了車,拖著腳步先往藕園看望魏水生,魏水生剛寫了兩張小楷,李小麼拎起來誇個不停,魏水生笑起來:「這還叫一筆好字?什麼時候小麼的誇獎這麼不值錢了?」

     「是很好啊,比我寫的好的,都是一筆好字!」李小麼極認真的說道,正送紅棗湯進來的海棠一下子笑出了聲,魏水生也笑的肩膀聳動,幾個人笑了一會兒,喝了紅棗湯,李小麼將蘇子誠的安排說了,魏水生伸手輕輕拍了拍李小麼瘦薄的肩膀,難過的低聲說道:「你看看你瘦的,雖說速戰速決,再怎麼快也得半年,那城打下來容易,打破的城再理順當要費多少心神?小麼,唉!二哥不知道說什麼好!」

     「沒事,反正王爺說了,這一趟不比去太平府,可以多帶些丫頭,多帶東西,我剛就想好了,反正咱們兩個都去了淮陽和淮南路,府裡也用不著多少人了,我都帶上,再收拾個十車八車東西,就當遊山玩水了,水生哥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會享受了,沒事!」李小麼笑著寬解安慰著魏水生,魏水生嘆著氣點了點頭。

     「還有一件,你現在不如從前,這手不便當,再說,身子也沒全恢復了,你得有幾個得力的小廝隨身侍候,咱們家立家晚,這人手上不得力,我想托水桐大奶奶要幾個可靠穩妥的小廝給你用,你看看好不好?」李小麼看著魏水生商量道。

     魏水生眨了眨眼睛,李小麼抿嘴笑著低聲說道:「聽說七娘子陪嫁的家人婆子早就備下了,讓她送幾個過來你先用著,反正早晚要過來。」魏水生臉上一下子浮起層紅暈,努力若無其事道:「你安排吧。」李小麼笑著站起來,告辭回去洗漱吃飯去了。

     第二天一早,兵部就將魏水生的委派送到了柳樹胡同,淮南路的兵事都在暗中準備,水巖糊塗著領了個戶部員外郎的銜,統一調度軍需糧草,魏水生安了個幕僚的名,跟著水巖『參贊部務』,魏水生接了委任,換了衣服,既趕往梁王府尋水巖報到去。

     下午,水桐府上管事尋到水巖又找到李小麼,打聽她什麼時候回府,說是水桐大奶奶親手包了些棕子,想給五爺送些嘗嘗,李小麼看著水巖笑道:「申正前就回去,不過主客在你那兒,光我這個陪客早回去也沒意思,也跟你討個人情,早些放人家回去吧。」

     水巖一邊笑一邊搖頭:「七娘子那麼穩重個人......」李小麼看著水巖,突然斂了滿臉笑容,神情莊重,閉上眼睛,雙手合什禱告道:「諸神菩薩,求你們賜給開平府水巖一樁相知相愛、魂牽夢繞的姻緣吧,阿彌陀佛!」

     水巖目瞪口呆的看著李小麼,李小麼睜開眼睛笑道:「好了,我替你禱告過了,等你魂牽夢繞時,就能懂七娘子了。」水巖聽的哭笑不得:「聽你說的這樣,倒好像你魂牽夢繞過一樣,你懂?」李小麼面容僵了下,退了兩步,帶著笑轉身就走,沒理他的話。

     李小麼剛回到柳樹胡同換了衣服,水桐就進了二門,李小麼忙迎出來,張嬤嬤明瞭的清了二門,只自己和海棠、青橙兩個侍候著,水桐帶著無可奈何的笑容和李小麼見了禮,李小麼伸頭看著車子笑道:「蓮姐也來了?」

     話音未落,車簾掀起,水蓮通紅著臉,努力鎮靜著下了車,李小麼上前挽著她笑道:「我過幾天就要跟王爺啟程去淮陽,想著你也該過來和我話個別才是,怎麼今天才來?」水蓮忙解釋道:「我來就是跟你說話兒的,你想哪兒去了?」李小麼抿嘴笑著一句話不說,水桐緊跟在後面笑出聲來:「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水蓮通紅著臉,扭著頭乾脆不說話了。

     張嬤嬤遠遠走在前面,引著三人到了離二門不遠一處安靜的花廳裡,遠遠曲了曲膝,就退下了,魏水生迎在花廳門口,面容舉止裡自然中又滿透著不自然,沖兩人長揖見著禮。

     李小麼鬆開水蓮,回身拉住水桐笑道:「大奶奶,我正有件事想求你幫忙,這幾朵花開的好,咱們邊賞著花兒邊說話?」水桐停住步子,轉頭打量著四面敞開著窗戶的花廳和遠遠侍立著的張嬤嬤和海棠等人笑道:「五爺是個有心人,有什麼事,五爺只管說就是。」李小麼拉著水桐,往旁邊走了幾步,低聲說了要給魏水生尋妥當小廝的事,水桐一邊笑一邊滿口答應:「哪有不行的?這事就包在我身上!」

     「那我就放心了,除了這個,還有件事,一是水生哥成親的宅院,原本想著,我和水生哥都在開平府,這宅子的事看著買極便當,現在你看,家裡也沒個能做主的人了,這事就一起托付給大奶奶,一定要挑處讓人家滿意的宅院,回頭我讓門下的管事,叫張狗子的,去府上請見大奶奶,買下宅院若要修整,也請大/奶奶操心指點指點他。」李小麼接著托付道。

     水桐連連點頭應承:「你放心,我原來和七妹妹商量過,想置處......不是別的,一份心罷了,後來和二爺說起,二爺說不必,五爺必定早有成算,這宅院放那兒,回頭讓人議論起來不好聽,也傷了魏二爺和五爺的臉面,我想想也是,還不如折成別的好,五爺只管放心,五爺和水家,都是不過求著他們兩個好罷了,這事就交給我,五爺這一陣子瘦得很,我帶了些燕窩、紅參過來,知道你不缺,不過盡盡我這份心,記著多保養,年青時候不保養,老了就知道苦了......」水桐滿口答應了,瑣瑣碎碎的叮囑著李小麼,李小麼有些詫異的看著她笑道:「大奶奶怎麼......話多了呢!」

     「是麼?」水桐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鬢角:「怪不得阿明總嫌我囉嗦,看來真是上了年級,話也上來了,五爺不知道,慈幼局裡做事的婆子們就得囉嗦著,少說一句事情就做不到點子上了......」李小麼也不打斷她,只笑著聽她又說起慈幼局的瑣碎事,看來她如今日子過的活潑也有了生氣,剛認識那會兒,她哪有說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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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1 16:30: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六章 探看

     兩人站著說了好半天話,水蓮才垂著頭,揉著帕子從花廳裡出來,魏水生落後兩三步,微微低著頭看著水蓮的裙子,背著手跟在後面,水桐忙住了話,迎著兩人過去,李小麼上前兩步,挽著水蓮,回頭看著魏水生笑道:「水生哥就別送了,趕緊回去換藥吃飯,我送她們出去就行。」

     魏水生忙止住步子,抬頭見水蓮離自己只有不到兩步,臉上一紅,忙低頭急往後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低著頭長揖到底,轉了個身又長揖到底,李小麼微微蹙著眉頭,一臉困惑的順著魏水生的方向伸手比劃著,魏水生這一轉,根本沒找到水桐在哪兒,衝著塊大石頭長揖告辭呢!

     水桐看著一臉認真、伸手比劃比劃魏水生,又比劃著大石頭的李小麼,用帕子掩著嘴,差點笑出聲來,水蓮臉上通紅,抬手想拍李小麼的手,又不好意思去拍,李小麼看著尷尬的水蓮,笑得眼睛彎彎,拉了拉水蓮道:「我送你們出去。」水桐笑著,沖魏水生深曲膝辭了行,跟在水蓮和李小麼後面一路往二門出去。

     李小麼看著兩人的車子出了大門,慢慢悠悠轉回半畝園,沐浴換了寬鬆舒適的家常舊衣服,吃了碗糖蒸酥酪,吩咐翠蔓鋪紙磨墨,自己端正的坐到榻上,綰起袖子,連呼了幾口氣,提筆開始歪歪扭扭的寫字,紫籐、淡月等人圍了一圈看稀奇,姑娘寫字,這可是極少見的稀奇事,李小麼根本不理會看熱鬧的眾人,只顧擰著眉頭寫一行想一想,想一想再寫幾個字。

     小丫頭翡葉提著裙子,一溜小跑進來,還沒跑到正屋門口就叫起來:「姑娘!姑娘!王爺來了!王爺來了!」滿屋子的人嚇了一跳,紫籐忙推著眾人退下,自己一把拉住翡葉訓斥道:「急什麼?規矩呢?把話說清楚,是梁王爺?人到哪兒了?」翡葉拚命點著頭,手往後背著:「快到院門口了!不讓人通報,就闖進來了,我繞過藕園跑過來的!」

     紫籐唬了一跳,急忙轉頭看向李小麼,李小麼放下筆,呼了口氣,擺著示意紫籐:「他不讓通報,那就只好當不知道,你們該幹嘛幹嘛去!」紫籐眨了眨眼睛問道:「姑娘要不要換換衣服?」李小麼擰身往窗外看了一眼,努了努嘴嘆氣道:「換什麼?人都進了垂花門了!」

     紫籐等人垂手低頭雁翅般迎在正屋門外,李小麼垂手站在門口,曲膝笑道:「王爺也不讓人通報一聲,過於失禮了!」

     蘇子誠搖著折扇,站在屋門口上下打量著李小麼,上身一件小袖圓領寬鬆上衣,下面只穿了條略顯寬大的褲子,細而白皙的腳腕裸在外面,隱隱透出絲怯生生來,蘇子誠忙移開目光,順著洗的發白的衣服角看上來,發白的衣領柔順的貼在脖頸間,細細的鎖骨露在外面,幾縷軟軟的黑髮垂落在鎖骨間。

     蘇子誠喉結下意識的動了動,忙四下轉著頭,搖著折扇胡亂答應著:「大嫂親手裹了棕子,我拿來幾個給你嘗嘗,過節了,要吃棕子。」

     又是親手裹的棕子,難道過個端午節,這開平府最寶貝的東西,就是這親手裹的棕子?李小麼悶悶的吸了口氣,臉上露出得體的笑容,伸手往外讓著蘇子誠,準備把他讓到外面花廳裡去,蘇子誠卻彷彿沒看到李小麼伸著的手,搖著折扇,抬腳徑直進了正屋。

     李小麼吸了口氣,只好也跟進屋,蘇子誠站在屋裡,轉身左右打量著笑道:「這屋子好!原來你也喜歡闊朗,這樣三間通透,看著最舒心爽氣。」說著,搖著折扇徑直坐到了南窗下的榻上,收了折扇放到几上,伸手掂起几上的金栗宣,仔細看起來。

     李小麼跟過去,接過紫籐托過的茶送過去笑道:「原來這開平府的規矩,端午送節禮,都是送自己親手裹的棕子,我倒不知道這規矩,早知道也給王爺送幾筐親手裹的棕子了,昨天我正好裹了好幾隻棕子,要不拿幾個過來給王爺嘗嘗?」

     蘇子誠正專注的看著手裡的宣紙,也不聽清李小麼說的什麼,只隨意的點了點頭,李小麼轉身吩咐了海棠,蘇子誠看了一會兒,舉得遠些又看了看,揚著宣紙笑道:「怪不得都說你這字自成一家,別有風骨,倒真是......獨一家!風骨是真硬,你這寫的什麼?我怎麼沒看明白?」

     李小麼上前拿過宣紙,仔細鋪平放到旁邊答道:「我又沒練過字,不寫錯就行,就是錯個一筆兩筆,能認出來就行,這是我寫的雜劇,回頭拿出去讓人排,等從淮南路回來,正好拿來看著解悶。」

     「雜劇?!」蘇子誠正笑著又聽怔了:「你才華出眾,寫什麼不好,寫這種......這種東西做什麼?不如......」

     「王爺!我一個莊戶姑娘,什麼才華出眾?你也太抬舉我了,那些詩啊詞的我也不懂,我就愛看個雜劇,聽個小曲兒,就想著讓人演個好看的雜劇,中間再唱上幾支小曲兒,外頭那些雜劇都不大中我的意,我就想著讓人照我的意思排出些有小曲兒的雜劇出來,先寫一個讓她們排排試試,等從淮南路回來,也排得差不多了,唉,說來可憐,也就能看看它了,旁的還有幹什麼?這裡,也就能看看這個了!」李小麼打斷蘇子誠的話,說到最後竟傷感廖落起來。

     蘇子誠又是莫名其妙又是心痛的看著她笑道:「就能看看這個,那你從前還喜歡看什麼?幻術?雜耍?這有什麼難的?你想看什麼?只要這世間有的,都容易!」

     李小麼思念而茫然的一邊笑一邊搖著頭道:「不想看,就想看自己排的雜劇,說起來還是雜劇最好,就是唱得太難聽,詞曲都不如小曲兒好,你說,若是把雜劇和小曲兒合在一處,一折折演成一整個故事,肯定好看也好聽!必定有好多人喜歡看!」

     蘇子誠挑著眉梢,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你哪有功夫做這個?你既然喜歡,府裡有的是清客,也有懂這個的,倒不如......」

     「多謝王爺,那倒不必了,我寫的是我想看的,他們哪裡知道?」李小麼笑盈盈的截回了將蘇子誠的話,蘇子誠正要說話,外面,海棠稟報聲起,李小麼忙應了,海棠托著琉璃碗,裡面盛了兩隻剝好的棕子送進來,南寧和北慶一左一右侍立在正屋臺階下,看著海棠托盤裡的棕子,連眨了幾下眼睛,睜大眼睛怔怔的對視了一眼,忍不住一齊用眼角瞄向屋裡。

     李小麼接過琉璃碗遞到蘇子誠面前,又取了銀筷遞到他手裡,笑顏如花的讓道:「王爺嘗嘗,這是昨晚上裹的棕子,我試著放了糖蓮子,真是不錯。」蘇子誠接過筷子,看著棕子彷彿無處下口,呆了片刻,用筷子挑了吃了幾口,推開琉璃碗笑道:「真是不錯,這米裡也有幾分荷葉的清香。」

     「你吃出來了?放了荷葉,又用荷葉水煮的!喜歡就多吃一點!」李小麼笑的眼睛彎彎,慇勤的讓著蘇子誠,蘇子誠又挑了兩口吃了,放下筷子,端起杯子喝起茶來。

     門外,南寧急切萬分的緊盯著一臉木然呆看著屋裡的北慶,他背向蘇子誠和李小麼,北慶站的那個位置倒正好能斜看到坐在榻上的蘇子誠處。南寧垂手站著,動是不敢動,只好用力拿眼睛剜著北慶,只剜的自己眼睛發酸,北慶才嚥了口口水,硬硬的扭過脖子直看著南寧,南寧急忙無聲的問道:「吃了?」北慶垂了下眼皮,又垂了下眼皮,兩人直直怔怔的對視了半天才呼出口氣來。

     蘇子誠連喝了兩杯茶,眼看著外面天色將要暈暗,李小麼一邊說話,一邊不停的往外面看著笑道:「天快黑了,再晚了怕不便當,開平府雖說安穩,王爺也要小心些,君子不立危墻之下。」蘇子誠『嗯』了一聲,不怎麼情願的站起來,李小麼跟在後面一路送出去,出了院門。

     蘇子誠回身止住她道:「你穿的單薄,別往外送了,早點歇下吧。」李小麼從善如流,態度柔順的止住步子,曲膝和蘇子誠告了別,看著他轉了個彎看不到了,才長長的舒了口氣,彎著眼睛笑了一會兒,甩著手轉進了院子。

     海棠奇怪的看著她,想了想,到底忍不住,緊前一步,湊近李小麼低聲問道:「姑娘佔了什麼大便宜了?」李小麼停住步子,轉頭看著她,想了想,又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問道:「你猜猜!」

     海棠苦心的看著李小麼攤手道:「姑娘這不是難為我麼?姑娘的事,我一回也沒猜中過!」

     李小麼抬手掩著嘴又笑了一陣子,才低聲說道:「聽說王爺從來不吃粘乎乎的東西,看看,假的吧!」海棠眨著眼看著李小麼,半晌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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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七章 想過的日子

     初六傍晚,蘇子誠一行幾十輛車悄悄出了開平府,也不住驛館,往淮陽方向走了二三十里,在臨平鎮包了間客棧住了一晚,第二天天還沒亮,就啟程趕往淮陽。

     李小麼這趟換了輛寬大厚沉的新車,蘇子誠五更時分就啟程趕去劃看軍械,李小麼打著呵欠從客棧挪進車裡繼續睡覺,可惜這木頭輪子的大車咕咕咚咚實在顛的厲害,隊伍行進的速度又快,雖說鋪了七八層厚褥子,李小麼還是被顛得滾來滾去,沒睡多大會兒就被顛醒了。

     李小麼懶洋洋的爬起來,掀起簾子往外看去,虎翼軍已經護衛在前後左右,頭頂的天空藍的通透,幾乎看不到雲,太陽已經跳出了地平線,看來又是個艷陽高照天,夏天的北平還算涼爽,這一路趕到淮陽,一路打過去,可就全是在暑天裡了!那麼熱的天,淮南路又不北平涼爽,這又要打仗又要死人的,真是愁人......

     李小麼看著車外輕鬆的控著馬速的黑衣虎翼軍士發了一會兒怔,轉頭看著在車裡當值的青橙吩咐道:「天氣熱,跟海棠說,煮點綠豆湯咱們吃,嗯,跟大余也說一聲,煮些綠豆湯給大家吃,好去去暑氣。」青橙爽脆的答應一聲,掀起簾子,解下車旁繫著的馬韁繩,踩著車架跳到馬上,往前往後傳信去了。

     天黑透歇下來時,車隊已經出了開平府地界,虎翼軍忙著安營紮好帳蓬,李小麼在營地中間轉著圈活動筋骨,剛安置妥當,明亮的轅門處,蘇子誠帶著眾小廝縱馬衝進來,李小麼遠遠看著,遲疑了下,往後退了兩步,轉身進自己帳蓬了。

     片刻功夫,帳蓬門口,南寧的聲音響起:「姑娘可在?」李小麼叫了南寧進來,南寧進來長揖見禮笑道:「姑娘,爺說晚飯請您過去一起用。爺早上走前就吩咐過大余,晚上燉了姑娘愛吃的魚頭湯。」李小麼蹙了蹙眉頭笑道:「海棠做了飯了,王爺若有事,等我吃了飯再過去吧。」

     「姑娘還是去吧,不然爺那脾氣,就當可憐可憐小的們了。」南寧陪著笑長揖不停,李小麼站著嘆了口氣,轉頭看著青橙吩咐道:「去跟海棠說一聲,飯菜好了送到王爺那裡。」青橙答應了,李小麼跟著南寧出來,轉了兩步,進了蘇子誠的帳蓬。

     蘇子誠已經換了身衣服,正拿著兩支箭比劃著,見李小麼進來,忙笑著示意給她:「你過來看看,這是新試出來的箭。」

     李小麼接過兩枝箭,比劃著看了看,都是沉甸甸的,真沒看出有什麼分別來,蘇子誠接過其中一枝,指著泛著幽光的狹長箭頭笑道:「你看這箭頭,比那枝長了幾分,我試過了,一箭出去,百步內能穿透皮甲。」

     李小麼探頭過去,用手指點著箭頭笑道:「長了,也狹了,進去容易,拔出來也容易,要不這裡,倒過來做成鋸齒樣......」蘇子誠怔了怔,高挑著眉梢失笑出聲:「你真是......惹不得!水巖也這麼說,不過他可沒你主意多,沒想出來做倒鋸齒,你說的是,這樣要拔出來就更難了。」蘇子誠說著,揚聲叫了東平進來吩咐了下去,李小麼舉著箭看了片刻,嘆了口氣。

     廚頭大余提了菜送進來,海棠帶著櫻桃也將做好的幾樣精緻小菜送進來,蘇子誠和李小麼凈了手,坐到榻上,蘇子誠仔細看了看海棠送過來的幾樣菜笑道:「你調教出來的丫頭不錯,這菜做的精緻。」

     李小麼笑著沒有說話,兩人沉默著吃了飯,海棠帶人收拾下去,又泡了茶上來,蘇子誠喝了兩口,看著李小麼笑問道:「路上做什麼解悶了?你要不嫌累,明天跟我一起去青草馬場看看去?」

     「一趟青草馬場來回要四五天,我可受不住,路上哪裡悶得著,我正看從呂大爺那兒借來的海外遊記呢,都是他們上清門弟子親身經歷寫的,真是有意思!」李小麼笑答道。

     蘇子誠臉上的笑容僵了僵,片刻間晴天轉陰:「胡說八道的東西,看它做什麼?海上瞬息萬變,福禍轉眼間,往後別總想著這些沒用的。」李小麼歪頭看著蘇子誠,一邊笑一邊柔順的點著頭,蘇子誠這氣更加悶著透不出,她這樣想也不想,辯也不辯的就點頭,必定不是答應他的話,而是根本沒打算理會!

     蘇子誠悶了半晌,看著李小麼問道:「你的織坊,還有鋪子,開出來沒有?」

     「嗯,織坊頭一批四十多個織工已經差不多出師了,鋪子不急,定了八月初開張,織坊今年沒敢織輕薄的夏料,先從秋冬衣料織的,八月開張正好。」李小麼詳細的答著蘇子誠的話,蘇子誠皺了皺眉頭接著問道:「你那個勾欄,還有那個什麼落雁,打發了?」

     「沒,幹嘛要打發?勾欄也是秋天開張,這會兒正讓人排雜劇呢。」李小麼瞄著蘇子誠,輕聲細語的說道,蘇子誠臉色更加陰沉,緊緊抿著嘴盯著李小麼,李小麼看著他直接岔開了話題:「王爺去過揚州沒有?」

     蘇子誠惱怒的搖了下頭,李小麼重重嘆了口氣感慨道:「揚州可真是好地方,繁華熱鬧處,比太平府不差什麼,往後若是用心經營,再放開鹿港,最多兩三年,太平府跟它比,也得落了下乘,只盼著王爺這一趟順順當當,千萬別把揚州打的稀爛一片。」

     蘇子誠還是滿臉惱怒,挑著眉梢正要說話,李小麼接著說道:「若論財力,北平和吳地差得太遠,若能將這揚州經營好,整個淮南路就能成了北平的錢庫,有個三五年,北平就再不會有現在這樣捉襟見肘的尷尬困境,有了銀子,你就能裝備出那五千人的輕裝還是重裝騎兵來?」

     「重裝!」蘇子誠瞥著李小麼答道,李小麼彷彿根本沒留意到他的惱怒,只顧興致勃勃的說著自己的話:「我跟你說,要是光靠農耕,淮南路倒不算富庶之地,跟淮陽一帶都沒法比,淮南路好就好在海路、水路、陸路四通八達,咱們不能只拿著它當個以後征伐歧國、荊國的通路守著,那太可惜了,要把它經營成大商會,以揚州為中心,往北是楚州、淮陽,往南有泰州、潤州,擴建鹿港,若是想遠了,咱們水軍幾乎沒有,乾脆在鹿港建設水軍,先讓他們給商隊護航以練戰力,往後攻打楚、荊時,陸路水路雙管齊下,就易如反掌了,又說遠了,我跟你說,淮南路商禁一定要寬鬆,釀酒一樣一定要放開,還有絲織、茶葉、曬鹽,都放開,與商人約,民守法,官不擾民,地方官無明查實據,絕不能騷擾商家,只一樣,要收重稅,北平現在這樣的商稅,簡直是,淮南路可以百抽十五到二十......」

     蘇子誠愕然看著越說越興奮的李小麼,見她好不容易住了口,端杯子喝起了茶,忙哭笑不得道:「一提這個商字,你這......」

     「嗯嗯嗯!」李小麼嘴裡含著茶,連連佔著頭,嚥了茶笑道:「我最愛做生意賺錢!其實我最會做生意賺錢,旁的還真都是......不算主業!」

     蘇子誠失笑出聲:「還不算主業!你這話若讓那些官員聽到......若林丞相那樣的,豈不是活活氣死了?」

     「林相也只好氣活了!總不能再死一回。」李小麼笑道:「我說的都是實話,照我的想頭,最好的日子,就是活在太平盛世,做大生意掙大錢,夏天到山上避暑,冬天就到溫泉莊子躲寒氣,春秋天不冷不熱,就四處遊山玩水,和山僧說說流水白雲,聽那些真正的飽學之士談談學問道德,有熱鬧看熱鬧,沒熱鬧賞花賞草,丫頭要解語,吃穿要精緻......錢若還有多的,就去辦個書院,施藥施醫,修橋補路,唉!這是神仙日子。」

     蘇子誠剛剛緩和過來的臉色一下子又黑下來,李小麼轉頭看著他認真的問道:「你呢?你的神仙日子是什麼樣兒的?」

     蘇子誠一時怔住了,出神的想了半晌,轉頭看著李小麼,有些茫然的說道:「小時候母親教我做個賢王,要扶助哥哥打天下、治天下,我沒想過。」

     「那你現在想想,就想想!把所有的都拋開,什麼王啊、皇子啊、你哥哥啊,都拋開,不要想能不能成,就像做夢那樣,若是你想過什麼樣的日子,就有什麼樣的日子過,你要做什麼樣的日子?閉上眼睛,好好想想!」李小麼眼睛亮亮的看著蘇子誠,聲音裡透著濃濃的誘惑,蘇子誠遲遲疑疑的閉上眼睛,半晌又睜開,看著李小麼問道:「想什麼都行?」

     「嗯!那當然!就當你是神仙,想過什麼日子都成,哪怕把這個世間踢破再捏一個出來都行!」李小麼急忙答道,蘇子誠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又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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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1 16:30: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八章 奪關

     半晌,蘇子誠睜開眼睛看著李小麼,更加茫然的說道:「我想不出,都拋開了,什麼都沒有了,心裡空空的,全是空的,空的很難受。」

     李小麼憐憫的看著他,嘆了口氣,伸手握了握他放在几上的手安慰道:「那就別想了,你平日想要什麼不過一句話,沒有思而不得,自然也沒有特別想要的,這樣的日子,已經是神仙日子了。」李小麼的手溫暖而柔軟,卻握得蘇子誠半邊身子都僵住了,聽了李小麼的話忙否認道:「不,不是,有......」

     李小麼伸手摸了摸杯子,揚聲叫海棠進來換了紅棗湯,將蓋盅推到蘇子誠面前笑道:「別喝茶了,喝碗紅棗湯夜裡睡得好,也晚了,明天還要趕路,王爺也早點歇下吧,我告辭了。」李小麼一邊說著,一邊跳下榻。

     蘇子誠跟著站起來,出了帳蓬,蘇子誠突兀的低聲說道:「讓我再想想。」李小麼停住步子,轉身看著,帶著絲鄭重笑道:「算了,別想了,要要真想出個浪跡天涯、闖蕩江湖來怎麼辦?不是跟自己為難麼?你還是做你的賢王最好,也是一種神仙日子,只要不當皇帝,都是神仙。」李小麼說的笑起來,夜色中,蘇子誠的臉色又黑沉下來。

     第二天天剛濛濛亮,李小麼艱難的爬進車裡繼續睡覺,蘇子誠早就去了青草馬場,一路滾來滾去的睡到日上三桿,李小麼爬起來重又凈了面,看著淡月嘆息道:「你看看,這人習慣起來多快,昨天還顛的睡不著,今天就能睡著了,等趕到淮陽,要是不這麼滾來滾去,我就睡不著了。」

     淡月被她說的笑出了聲,李小麼吃了半碗粥,幾塊點心,淡月收拾乾凈,取了兩隻布袋卷遞到李小麼面前笑道:「這是一個時辰前驛路上送過來的,一只是給姑娘的,一只是給王爺的,平旦前後,南寧過來傳了爺的話,說讓跟姑娘說一聲,王爺不在這幾天,驛路送過來的東西讓姑娘代為處置。」李小麼對著一灰一黃兩隻布袋半晌才呼出口氣來,讓她代為處置!她能處置什麼?

     李小麼取過自己那只灰白的布袋,看了看袋口的漆封,從淡月手裡接過銀刀剔開,一件件仔細看了,用自己那只硬而極細的毛筆批下回復,一堆信箋裡夾著俞遠山的名字,李小麼忙挑出來拆開,信寫了滿滿三張,筆跡飛揚而興奮,李小麼飛快的掃了一遍,將信拍到几上笑起來。

     蘇子誠真如前所言,將俞遠山等梁地俘官聯名的那個折子,當成了今年的科舉策論題目,昨晚上開龍門放了眾舉人出來,俞遠山一得了信兒,照他的話說,興奮的暈了,元豐會館外頭沒敢張揚,館內擺了一夜宴席,李小麼看著車窗外出了半天神,不過拿去做個策論的題目,梁地諸人就能興奮成這樣?就能讓俞遠山肝腦塗地?她還是和這個世間有無數隔膜。

     淡月小心的看著她,李小麼呼了口氣,將信收起放到只粗布袋子裡,這裡頭都是晚上要焚化的信件。理完自己的東西,李小麼挑開黃綢袋子,取出裡面的折子,一件件看了,分門別類重又紮在一起,只要不是十萬火急、火燒眉毛的,還是等他回來自己處置的好,自己看過了,分過類了,也算是遵從了吩咐。

     往淮陽府這一路過去,比起上次回來時不同,一路上早行晚歇,只管趕行程,晚上就搭帳蓬宿在野外,蘇子誠從青草馬場趕回來,就出去查看了幾趟河防,一直到淮陽,也沒怎麼跟大隊一處過。不過十來天,一行人就趕到了淮陽,越過淮陽,逕直趕往湧城關不遠處的臨時行轅。

     蘇子誠召集眾將直議了一天,李小麼細細看著長遠遞過來的淮南路諜報,中間再安置海棠和大余送點心湯水和準備午飯送進蘇子誠處,這一路上,也不知道從哪天起,這安排飲食的事就落到了自己頭上,大余一早一晚過來問吃這個可好?做那個可行?

     直忙到夜色垂落,蘇子誠才帶著興奮大步闖到李小麼處,一進門就笑道:「都妥當了,這頭一戰,非打得吳軍不敢直視!」李小麼放下滿手的小紙片,直起上身算是見了禮,蘇子誠也不用李小麼讓,逕直坐到榻上。

     淡月急忙倒了茶送上來,蘇子誠接過一飲而盡,李小麼將攤了滿幾的紙片攏進匣子裡,轉頭吩咐道:「趕緊傳飯吧。」淡月答應了,一面讓人傳話,一面帶著小丫頭端了熱水進來,侍候著蘇子誠凈面凈手,李小麼跳下榻,轉進後面凈房洗了手臉。

     兩人吃了飯,蘇子誠揮手屏退屋裡的丫頭婆子,往後靠的舒服了,笑著說道:「定在大後天奪關,先奪韓城。」李小麼看著眼睛亮著光興奮不已的蘇子誠,想問又嚥了下去,一來她也不懂,二來,這等機密,不知道最好,李小麼心思微轉,笑著說道:「長遠這一趟做的不錯,遞了不少有用的信兒回來。」

     「什麼信兒?」蘇子誠忙坐下身子問道。

     「你看看,這些都是,自從大皇子和吳太后開戰以來,揚州、楚州等處坊間議論最多的,就是這戰事,傳說池州府軍曾搶空過一座縣城,還有這張,說太平府軍半夜摸進村子抓夫抓丁,還有這個......」

     「這有什麼用?」蘇子誠有些莫名其妙,李小麼瞥了他一眼解釋道:「你不是說吳太后和大皇子都不是蠢人,你取了淮南路就卡住了吳地要害,他們兩家說不定會聯手取回淮南路,咱們取下淮南路,安穩民心就是重中之重,若民心不穩,就是腹背受敵,是不是這樣?」

     蘇子誠連連點著頭,若有所思的掂著紙片正要說話,李小麼接著說道:「要盡快安穩民心,只好取取巧,收癥下藥,你看,淮南路的民心就是怕人被抓,財被搶!」

     「這容易!還是你想的周到!」蘇子誠反應極快,滿臉笑容的坐直身子,揚聲叫了東平進來吩咐道:「傳令各軍,入淮南路殺人者抵,劫財者斬!與民須秋毫無犯!」東平乾脆的躬身答應了正要出去,李小麼忙拉了拉蘇子誠低聲說道:「還有!讓人寫好揭帖,言明大軍與民秋毫無犯,所過之處都帖上,百姓知道了才能讓能安心,還有!」

     李小麼話沒說出來,先笑得眼睛彎成了一線:「若借宿,不得入戶,行前還要給主人家凈掃門戶,清水滿缸。」蘇子誠大笑出聲:「這也太......有點偽了,吩咐下去,大軍過處,以爺的名義詔告鄉民,誥書寫好先拿給姑娘看看。」

     東平答應了退出去,蘇子誠轉頭看著李小麼笑道:「偽善之道不得長久,倒不必用。」李小麼看著蘇子誠,感慨的嘀咕道:「誰說不能長久?唉!」蘇子誠被她嘆的又是莫名其妙,她經常古古怪怪的發感慨。

     臨戰前幾天,蘇子誠和李小麼都忙得片刻不閑,一個忙著打破前面那城,一個忙著準備收拾殘局。

     這天子時,李小麼裹著厚厚的斗篷騎在馬上,跟在蘇子誠後面,在明珠等親衛及虎翼軍的團團護衛下,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出了湧城關,臨近月末,卻是晴天,細細的彎月彷彿隱在了滿天星芒中,昏暗的星光下,黑衣黑甲、安靜迅速的如同鬼魅般的眾人疾奔出了關,往韓城關口方向奔行了不到兩刻鐘,隊伍右轉,衝上了一處高地,這裡是韓城到湧城關之間少有幾個高處之一。

     李小麼勒住馬,緊挨著蘇子誠站定,星光下,蘇子誠一件黑色圓領窄袖衫,眼睛閃著亮光,用馬鞭指著前面隱約可見的高大城墻笑道:「平旦後,咱們就能進城了。」李小麼有些緊張的吸了口氣問道:「等會兒,就這麼衝上去?」

     蘇子誠悶聲笑起來:「這頭一戰一定要打出士氣,打的吳軍聞風喪膽,用的可全是虎威軍,就這麼衝上去,我可捨不得。」李小麼瞥了他一眼,蘇子誠轉頭看了東平一眼,東平做了手勢,蘇子誠點了點頭,轉頭看著李小麼笑道:「還有半刻鐘,韓城往西皆有重兵守著,可往東,綿延五六百里都是高山深壑,離這裡將近四百多里處,山間有條小道通往吳地,當年大哥在這裡守關的時候讓人探查出來的,一直暗中遣人看著,就備著今天這樣的機會。」

     「你讓人從那條小路進入吳地,從韓城腹地偷襲打開關門?」李小麼一下子明白過來,蘇子誠讚賞的笑道:「你果然一聽就明白了,這是這一戰最關鍵處,也是淮南路一戰的頭功,從昨天落黑起,要奔襲四百里,稍有差池。」蘇子誠斷在這裡不再往下說。

     李小麼輕輕打了個寒噤,蘇子誠彷彿感覺到李小麼的膽怯,轉頭看著她笑道:「用兵打仗,所謂劍走偏鋒,險中求勝,靠膽氣,也憑天運。」李小麼裹了裹斗篷,看著他低聲問道:「是大哥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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