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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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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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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3 16:02: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公子謀   第四十六章 好好愛我

    雲淺月聽著屏風前面辟里啪啦奏折砸地的聲音和老皇帝氣怒的聲音想笑,但夜天逸的話在耳邊環繞,讓她心情沉重,怎麼也笑不出。她和夜天逸牽扯究竟有多深?深到讓他為了保她拿江山和夜氏皇陵子嗣威脅老皇帝。

    雲淺月正想著,攬著她腰的手突然一緊,她偏頭,只見容景正抿唇看著她,她對他扯了扯嘴角,一絲笑意沒扯出唇瓣,只聽容景道:「將你剛剛聽到的話都忘記,一個字也不准記得!」

    「好!」雲淺月點頭。

    容景卻是依然抿著唇,面色不見暖意。

    雲淺月看著容景,轉身回抱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胸前,身子偎依在他身上,好笑地道:「真是霸道!以後不該你叫你黑心黑肺嘴毒心毒既小氣又愛吃醋的黑蘑菇,應該叫你黑籠子,有你這個黑籠子圈著我,就算籠子外有大片的桃花林我也飛不出去。」

    容景聞言面色露出笑意,「你知道就好!所以乖些,不准紅杏出牆。」

    「容公子,我還沒嫁給你,想出牆也沒牆可出。」雲淺月拉長音提醒容景。

    「嫁給不嫁給我都不准出牆。牆裡牆外只有一個我。」容景眸光凝定地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無語。

    容景一笑,俯身含住了雲淺月的唇瓣。雲淺月一驚,連忙躲閃,容景追逐著她不放,她氣息一亂,嗔怪道:「別鬧!」

    「你乖乖的,我就不鬧!」容景緊抱著雲淺月,唇貼著她唇瓣。

    雲淺月瞪著她,「我還怎麼出去見人?這裡可是皇宮!我還要住在這裡的!」

    「那就不見人!」容景不容她再說,將她唇瓣含住。

    雲淺月想著這個人真是……真是……她想了半天形容詞,卻是什麼也沒形容出來,也不敢發出聲息動作,生怕被前面的老皇帝發覺,只能任他為所欲為。

    屏風前,老皇帝氣得在御書房來回走,沉重的腳步將御書房的金磚踏得砰砰直響。此時顯然怒極,即便屏風後氣息偶爾不對,他哪裡察覺得到。

    「皇上!後宮傳來消息,冷貴妃醒了,大哭大鬧要見皇上。」文萊聲音從外面傳來。

    老皇帝腳步一頓,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怒道:「她又鬧什麼?」

    「皇上,您忘了,冷貴妃的臉和牙被……」文萊小心翼翼地開口。

    老皇帝本來氣怒的老臉一沉,沉默片刻,問道:「皇后呢?」

    「皇后娘娘在榮華宮呢!」文萊立即道。

    「你讓皇后去看看她!」老皇帝對文萊吩咐。

    「是!」文萊應聲。

    「等等!擺駕!朕還是親自去一趟吧!」老皇帝又喊住文萊,掃了一眼滿地的奏折,抬步出了御書房。

    文萊立即停止腳步,高喊,「擺駕長春宮!」

    喊聲落,老皇帝向冷貴妃住的長春宮走去,儀仗隊立即緊隨其後。

    老皇帝腳步走遠,御書房再次靜了下來。

    雲淺月氣喘吁吁地推開容景,美眸瞪著他,剛要惱怒,容景將他的手放在雲淺月眼前,雲淺月看著他的手,只見正是給冷邵卓行針紮了針的那隻手,此時五指的指腹處都佈滿細細密密的針眼,金針雖細,但他手太過白皙,每一個針眼處都有極細小的血印留下,總體看起來還是觸目驚心。她惱怒退去,瞪著他,「你自作自受,給我看做什麼?」

    「故意讓你心疼!」容景笑看著雲淺月。

    「你居然還敢說出來!」雲淺月打開容景的手,看著他的笑臉,氣也不是,怒也不是,罵也不是,惱也不是,「非要給他行針不可?還用別人的血?你的血也行?」

    「行針是要用的,但用你的血就不必。我那麼說不過是想每日見到你而已。」容景道。

    「那你這是怎麼回事兒?」雲淺月聞言立即拿起容景的那只佈滿針眼的手對他挑眉。

    「是這隻手去接那封信的。它就要受罰!」容景道。

    「你……你怎麼不將你腦子扎滿針?你腦子要不想,手就去接?」雲淺月瞪著容景,什麼人啊這是!這是自虐!

    「當時腦子沒想,手先接了!」容景道。

    「那你扎它做什麼?將它砍掉不是更省事兒?以後都不用去接了!」雲淺月看著容景的手,天下人人稱頌推崇完美無缺的人和在她面前的這個人絕對不是一個人。這個人毒嘴毒舌黑心黑肺外加小氣吃醋霸道脾氣壞,還喜歡自虐,孩子氣,執拗,臭毛病一大堆。

    「不行,我還要靠它抱你呢!」容景伸手又將雲淺月抱緊懷裡。

    「這裡不是你家,是御書房!走了。」雲淺月也懶得跟這個混蛋生氣。偏偏他的小氣霸道脾氣壞自虐孩子氣執拗她都能包容,偏偏還是喜歡他,又有什麼辦法?

    「走去哪裡?」容景站著不動。

    「我自然要去姑姑的寢宮。你回府唄!」雲淺月想了一下道。如今她和容景自然不能膩在一起了。話出口,發現還有些捨不得。這就是戀愛的感覺?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待在一起?她好笑地搖搖頭,拉著容景向外走去。

    「我不回府!」容景搖頭。

    「那你去哪裡?你現在就要去議事殿?」雲淺月想著他明日似乎要入朝參政的,挑眉。

    「不去,和你去皇后的榮華宮。」容景話音未落,伸手將雲淺月腰肢攬住,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如一抹清風般飛出了御書房。連門口的珠簾都未曾晃動一下。

    雲淺月一怔,偏頭用傳音入密問他,「你也要去榮華宮?」

    「嗯!」容景點頭。

    「你去做什麼?」雲淺月揚眉。

    「如今午時了!和你去姑姑那裡用膳不錯!」容景將唇貼在雲淺月耳邊,低聲道:「今日雖然沒能洞房花燭,但我在你身上也好一番勞累,需要補一補。姑姑的皇后膳食是有規制的,每頓都極為豐盛。」

    雲淺月臉一紅,猛地用胳膊撞了他腰一下,憤聲道:「你臉紅不紅?那是我姑姑!」

    「以後也是我姑姑!」容景輕笑。

    雲淺月無語。這人臉比城牆還厚,她有什麼辦法讓他變薄一些?

    「再說我也一直想看看百年來讓榮王府的父王和祖父們遙望的宮殿是什麼樣子!」容景語氣忽然一沉,「據說榮華宮裡也種有一株紫竹。我也可以看看榮華宮裡的那株紫竹是不是比榮王府紫竹林的紫竹長得好。」

    雲淺月心思一動,想起皇后前幾日在她房間和她說的話,不由一歎。百年來榮華宮多少紅顏對長燈做枯骨,榮王府多少男兒對月到天明?這個命運如今將在她和容景的身上,是否能全了百年來的祈盼……想起夜天逸,她剛輕鬆了的心底幕然有湧起沉重。

    「你在想什麼?」容景感覺雲淺月氣息不對,忽然問。

    「我在想你真是個瘋子!」雲淺月瞥了容景一眼。

    容景忽然低笑,聲音輕如月吟,「我的確是個瘋子,不止我瘋,還要帶著你一起瘋。」

    雲淺月抬眼望天,此時蔚藍的天空多了幾朵白雲。飄飄蕩蕩,自由自在。她想著前世今生,不,算上她失憶前後,應該算是三輩子,可是她似乎都不曾自由自在過。什麼時候可以自由自在不受別人牽扯掌控?擺脫困在她身上的這些束縛?她蔚然一歎,「我陪著你瘋也行,你總要許我些東西,讓我能夠陪著你一起瘋?」

    「我的一顆心不夠?」容景挑眉。

    「似乎不夠!」雲淺月道。

    「包括我的人以後都被你所用,夠不夠?」容景又問。

    「似乎也不夠!」雲淺月又道。

    容景忽然沉默了下來,雲淺月沒再聽到聲音,從天空收回視線看他,他低聲道:「九環山山頂的雪蓮香和天雪山上頂的靈芝醉都埋了好些年了!」

    雲淺月一怔,忽然嘴角扯開,無聲的笑了,容景是懂她的!

    二人不再說話,輕風拂在耳畔,皇宮的景像在二人身下一閃而過。

    御書房到榮華宮不是太遠,說話間容景已經帶著雲淺月來到了榮華宮。榮華宮此時不同於早先雲淺月來的一般熱鬧,此時宮內宮外都靜寂無比。容景目測了一下方向,直接帶著雲淺月飛躍宮牆而入,主殿此時門窗緊閉,殿外守著宮女、嬤嬤、太監等人,人人面帶愁容。

    雲淺月目光在孫嬤嬤等人臉上掃了一圈,想到如今冷貴妃醒了,老皇帝雖然被她和夜天逸氣了一頓,還是硬壓下氣怒去安慰冷貴妃了!畢竟今日孝親王府損失極大。老皇帝就算再不想見冷貴妃,怎麼也要做做樣子的,但是沒準到那被冷貴妃的哭聲哭出些柔情,回頭就來找她這個皇后姑姑的麻煩了!她偏頭看向容景。

    容景帶著她輕飄飄落在殿頂上。

    榮華宮是除了老皇帝早朝和文武大臣議事的金正殿和老皇帝的寢宮聖陽殿外皇宮第三座相對較高的宮殿。站在榮華宮上將皇宮各處景色一目瞭然。

    雲淺月一眼就看到了種植在榮華宮南側角落的一株紫竹,經過百年風雨侵蝕,紫竹上已經痕跡斑斑,但依然俏然而立。她看著那一株紫竹,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不明白天聖歷代的皇帝是怎樣容許它存在的?而天聖每一代的皇后又是怎樣看著它成長的?

    「這一株竹子該砍了!」容景道。

    雲淺月偏頭看他,「為何?」

    「因為你以後不需要看!有榮王府的紫竹林就夠你看了。別的女人住進來更不需要看!」容景一句話話落,忽然帶著她飛身而下,衣袖輕輕一拂,主殿的窗子無聲打開,他帶著她輕若無聲地進了主殿。隨著二人無聲地進入,窗子在二人身後無聲地關上。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沒發出半絲聲音。

    雲淺月贊服地看著容景,想著這人若是做採花賊,絕對十案十成。

    「誰!」皇后忽然從床賬內傳出冷喝聲。

    雲淺月沒想到她這個姑姑這般驚醒,容景如此輕功無聲無息都能被她發現,她順著聲音看去,只見殿內無人,只有皇后一人和衣躺在床賬內,此時已經忽地一聲坐了起來,她立即應了一聲,「姑姑,是我!」

    「月兒?」皇后聞言挑開簾賬,當看到容景一怔,「景世子?」

    「是容景!」容景含笑點頭。

    「你們怎麼……」皇后看向二人,顯然沒有料到雲淺月和容景一起進來。

    「娘娘,怎麼了?」外面傳來孫嬤嬤的聲音,似乎要急急推門進來,「老奴剛剛聽到娘娘的喊聲……」

    「沒事!我睡□症了而已,你們不用進來!」皇后將目光轉向門口,定下神吩咐了一句。

    「原來娘娘是睡□症了!老奴還以為進了賊人了呢!」孫嬤嬤鬆了一口氣。

    雲淺月瞥了容景一眼,她和容景如今可不就是做賊呢嗎!虧這人還面不改色。

    皇后重新看向二人,定在容景攬著雲淺月腰的手上目光微動。容景緩緩鬆開手,對皇后淺淺一禮,溫聲道:「如今午時到了,容景懶得回府用膳了,便來姑姑這裡蹭飯。姑姑不會不賞光吧!」

    皇后似乎沒想到容景喊她姑姑,一驚。

    「你別將我姑姑嚇著!」雲淺月走向皇后,對她解釋道:「榮王府最近很拮據,他是跑來混飯吃的,姑姑若是不嫌棄,就賞他一口湯喝就夠了!」

    容景聞言輕笑。

    皇后壓下驚異,看了一眼雲淺月,又看了一眼容景,目光在二人臉上搜尋了一圈,兩人臉上都掛著笑意,看起來一派輕鬆閒適,她對外面詢問,「孫嬤嬤,幾時了?」

    「回娘娘,已經未時了,您還沒用午膳呢!」孫嬤嬤立即回道。

    「傳膳吧!」皇后道。

    「是!」孫嬤嬤應了一聲,連忙帶著人走了下去。

    皇后下了床,整理了一下衣袍,看著雲淺月壓低聲音詢問,「你不是從今日起跟在皇上身邊教導嗎?怎麼如今和景世子在一起?皇上准許你們的事情了?」

    「怎麼可能准許!」雲淺月哼了一聲,猶豫一下,看了容景一眼,也壓低聲音道:「夜天逸請了旨意,從今以後我歸他教導。皇上准了!今日不算,從明日開始。」

    「七皇子請旨教導你?為何?」皇后一怔,顯然不知道雲淺月和夜天逸之間的糾葛。

    雲淺月垂下頭,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和夜天逸事情她如今沒有記憶也是一知半解。皇后看著她,等了半響也沒見她說話,看向容景,容景也不說話。她蹙眉,「月兒,七皇子不會無故對你請旨教導,你是不是得罪了七皇子?」

    「也不算是得罪,我和他這些年一直通信,大約我是出於關心,卻是被他誤會了。如今對我……」雲淺月見容景是拿定主意不幫她說話了,只能硬著頭皮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他對我似乎那什麼,所以就向皇上請旨,要教導我。」

    皇后畢竟是皇后,何等精明?從雲淺月的幾句話中猜出了個大概,她立即沉下臉,質問道:「你怎麼會和七皇子通信數年?」

    雲淺月扯了扯嘴角,也沒扯出一絲笑意,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你都知道什麼?你是怎麼和他通信的?」皇后沉下臉。

    雲淺月搖搖頭,「不知道!」

    「你是怎麼和他通信的你居然說不知道?」皇后聞言頓時大怒,「七皇子心思頗深,謀略手段頗重,皇上一眾皇子中獨獨七皇子不能惹。十個夜天傾也不是七皇子的對手。他五年前去了北疆,北疆距離京城不下千里。你們既然一直通信,難道那信是自動飛到你手中的?我還沒年紀大到糊塗,你少欺瞞我!」

    「我沒瞞您,我是真不知道!」雲淺月就知道這件事情說出來她這個姑姑會怒。

    「你沒瞞我那你和七皇子是怎麼回事兒?怎麼這些年我沒聽到你和他通信的半點風聲?」皇后惱怒地看著雲淺月,「我也沒聽皇上提起過!」

    「我以前也許是瞞著您的,如今沒瞞您,我失憶了!不知道和夜天逸是怎麼回事兒!」雲淺月想著反正他爺爺知道她失憶,容景知道她失憶,夜天逸知道她失憶,或許還有人也知道她失憶了不過沒說而已。再多一個人知道也沒關係。更何況這個人又是她的姑姑。

    「你說你失憶了?」皇后一怔。

    「嗯!」雲淺月點頭。

    「怎麼可能?」皇后不相信地看著雲淺月。

    「你到說句話啊!啞巴了?」雲淺月偏頭看向容景,看著她挨訓他心裡很舒服嗎?

    「姑姑,她的確是失憶了!」容景終於開口,看了雲淺月一眼,對皇后溫聲道:「此事說來話長,讓她一會兒慢慢說與您聽。您就明白了。」

    皇后皺眉,雲淺月的話她可以不信,但容景的話她卻不會不信。她看著雲淺月,「什麼時候?我怎麼一直沒察覺?也沒聽到父王和兄長提起這件事情。」

    「這件事情只有爺爺和他以及夜天逸知道。爺爺大約是沒和您說,父王也不知道。」雲淺月看著皇后,她本來沒打算將這件事讓皇后知道。也最不喜歡的就是解釋,但如今她不得不解釋,她不明白容景今日為何要來皇后寢宮用膳,但這個人從來不做無利之事。她未來會有一段日子住在皇宮,皇后畢竟是後宮之主,只要她位置保住一日,對她有利無害。也許容景今日打的主意就是要皇后知曉此事,也好幫她,就算幫不上她,也不能糊里糊塗反過來壞事。她只能解釋道:「您還記得那日在皇宮夜天傾要拿我下刑部天牢嗎?就是那一日,我從荷花池醒來就失去了記憶。只不過沒有聲張而已。」

    「是那日?怎麼會這樣?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皇后再次一怔,看著雲淺月,神色凝重。

    「姑姑,你知道我娘親留給我的鳳凰真經嗎?」雲淺月問皇后,見她點頭,她道:「我娘親去世時給我下了一道鳳凰劫,鎖住了鳳凰真經最後一重功力,我好像是強行衝破鳳凰劫,就因為這樣,被封鎖了記憶。」

    「原來是這樣!」皇后點點頭,剛要再問,外面傳來孫嬤嬤的聲音,「娘娘,膳食好了,老奴這就帶人給您端進去嗎?」

    「你自己端進來!其他人都退下去吧!不用守著了!」皇后揚起聲音,平靜地吩咐。

    孫嬤嬤似乎楞了一下,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兒,皇后的早膳午膳晚膳都有規制,除非特殊吩咐,否則不會減少侍候的人。如今讓她一人進去,她伺候皇后身邊數年,立即感覺到了不尋常,壓下心底的疑惑,對外面的人擺擺手,「娘娘今日心情不好,你們就不必進去了!由我伺候!」

    「是,嬤嬤!」外面人恭敬地應聲。

    孫嬤嬤端著托盤推開門走了進來,當看到容景和雲淺月頓時一下,尤其是看到容景不敢置信,托盤險些拿不穩。這榮華宮裡除了皇上和每日請安的皇子們外不讓其他進來。就算是皇子們請安也是在外殿,內殿只有皇上一人才能進來,即便她是見慣風雨的老嬤嬤,但還是嚇了個夠嗆。站在門口腳步都挪不動了!渾身僵硬。

    「進來!」皇后看了孫嬤嬤一眼。

    孫嬤嬤連忙垂下頭,壓下心中的驚駭,抬步向裡走來,將托盤中的菜輕輕地擺在桌子上,剛要退下去,只聽皇后問,「怎麼是芙蓉燒魚?」

    雲淺月眨眨眼睛,她剛剛進來就看到芙蓉燒魚了!聞這個味道就和她每次吃的一樣,她偏頭看向容景,容景笑看著她。她想著還不錯,答應的話算數,是個男人!

    「回娘娘,老奴也不清楚。御膳房的公公只說讓老奴端來就知道了!」孫嬤嬤道。

    皇后這才看向容景和雲淺月,見雲淺月眼睛明亮,容景面色含笑,她心下瞭然。依著容景的能耐,將手伸進御膳房也不足為奇,她點點頭。

    孫嬤嬤立即走了下去。

    皇后當先坐下,對二人擺擺手,容景一撩衣擺,優雅地坐了下來,雲淺月坐在容景身邊。也不管皇后不皇后的,當先拿起筷子就去夾魚,她有多久沒吃芙蓉燒魚了?筷子剛將魚夾到,便迫不及待地往嘴裡塞。剛到唇瓣,就被容景用筷子攔住,她偏頭看著容景,不滿地道:「你是不是又要教訓我不淑女?不規矩?我姑姑這裡,又不是外人!你還管著我不成?」

    容景無奈一歎,提醒道:「魚刺!」

    雲淺月低頭看去,果然一根很大的魚刺露著,她搖搖頭,「沒事兒,到嘴裡吃了魚肉我就將它吐出來了,卡不到我的。放心!」

    孫嬤嬤正端了第二個托盤進來,聞言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她走過來,壓低聲音道:「淺月小姐,魚刺是要先挑掉的。哪裡有吃到嘴裡再吐出來的?這種可不符合大家閨秀的……」她說到這些想起雲淺月一直就不大家閨秀,立即住了嘴,看向皇后。

    「她從小就是這個樣子!從來沒見她淑女過!」皇后嗔了雲淺月一眼,「不用理她。」

    孫嬤嬤點點頭,放下托盤走了下去。

    「還是姑姑瞭解我!」雲淺月對皇后一笑,立即張口去吃,可是發現筷子上的魚肉沒了,她轉頭,就見容景正細緻地給那塊魚肉挑刺,她一怔,容景已經挑完,將那塊魚肉放進她面前的盤子裡,看了她一眼,「吃吧!」

    雲淺月拿起筷子,將魚肉放進嘴裡。眼睛卻看著容景,見他又夾起一塊魚肉給她挑刺,挑完之後依然放進她面前的盤子裡,她伸出筷子將魚肉夾了吃了,她吃完,他又已經將一塊魚肉挑好刺放進她面前的碟子內,再沒看她,卻繼續重複著動作。

    她看著容景,心底驟然升起一絲感動。心田內像是一股暖流洶湧而出,讓她眼睛忽然有些濕潤。從小到大,她學的是軍事化機器化的教導,吃飯不過是為了不餓,為了有能量,好讓她有體力保證完成任務。禮儀她不是不懂,不是不會,她曾經學過國家禮儀,也不是瞪不了大雅之堂,上不得檯面。多次大型會議與各個國家穿梭,她能做到不失禮數,滴水不漏,讓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但那終究是工作,而不是生活。只要卸下那一身裝束,她可以大口吃肉,毫無形象,覺得這樣才暢快。不是特殊場合的時候,她向來無所顧忌。從來是這般,但不管哪般,從來無人給她挑過魚刺,包括曾經的小七……

    若是小七看到她這樣,只會說,「真該讓咱們領導過來看一眼,估計會後悔選了你!」

    她會開玩笑地說一句,「那你去告狀啊!」

    小七通常會說,「不行,領導要見了你這樣將你開除了的話,以後我沒伴,連個擋槍子的人都找不到了!你和我在一起,關鍵時刻可以幫我當一把!」

    她會哼一聲,「果然哥們是用來擋槍子的!」

    小七這時會沉默。

    雲淺月眸光有些飄忽,卻是從飄忽的眸光中看到那一雙白如美玉的手在做著不符合他那雙手做的事情。那一雙手該是寫詩作畫,攬卷讀書、揮灑潑墨、執蕭鳴琴的手,此時卻在給她挑魚刺。而且那一隻手手指處還佈滿細密的針眼,還有淡淡的血印,可是他依然穩穩地拿著筷子,神色隨意閒適,動作優雅,似乎沒察覺自己做這樣的事情有任何不對。

    皇后此時也看著容景,鳳眸難掩訝異和驚異。

    孫嬤嬤第三次端著托盤進來,當看到容景在給雲淺月挑刺又驚了一下,一雙老眼也是不敢置信。她想著淺月小姐真是個有福之人,即便嫁不了景世子,能得景世子如此對待,也算不枉此生了!

    菜盤落在桌面上發出輕輕的響聲,拉回雲淺月神智,她垂下頭,默默地吃魚。

    皇后也掩住眸中的訝異和震驚,看了雲淺月一眼,優雅地拿起筷子。

    孫嬤嬤退了下去,一時間無人說話。

    過了片刻,雲淺月忽然放下筷子,一把抱住容景,仰著臉看著他,「容景,我若是愛上你了的話,怎麼辦?」

    容景筷子一鬆,「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他仿若未經,低頭看著雲淺月。

    皇后剛拿起的筷子險些抓不穩,也看向雲淺月。

    「我若是愛上你的話,怎麼辦?」雲淺月又仰著臉問了一遍。她不敢確定比喜歡深一些再深一些再再深一些……或者更深,會深到何種程度?那種超越喜歡,可以稱之為愛的東西是不是就如她此時心中的感受一般,會想著和他相守一輩子,也會胡思亂想地覺得若沒有他,她這一生該如何過?

    容景沉默不語,眸光靜靜地看著雲淺月,身子一動不動。

    「嗯?怎麼辦?」雲淺月又問,似乎想要從他這裡得到肯定的答案。愛一個人是什麼樣?她是否能夠承受得住愛這個字?她是一個多麼冷心冷血冷情的人。她曾經刀鋒對準了將她拋棄多年的親人,她曾經將小七親手推開灰飛煙滅,她曾經抱著定時炸彈跳下摩天大樓……對所有人,包括對自己都心狠的人,還能承重起愛嗎?

    「那就好好愛我。」容景沉默許久開口,聲音有些啞。

    「怎麼樣才算好好愛?」雲淺月盯著容景的眉眼,這個人看一千遍一萬遍也優雅如畫,怎麼也讓人看不夠。他就是一頁書,翻開一頁,還想看下一頁,即便全部翻完,也想再重頭回味。無窮無盡,不會膩煩。

    「好好愛就是……」容景也看著雲淺月的眉眼,目光漸漸染上濃得化不開的溫柔,須臾,他看向殿外南角那一株紫竹,輕聲道:「讓紫竹林永遠住在你的心裡,無論是桃花,還是杏花,還是海棠花,或者是梅花,蘭花,桂花……所有花,都永遠不及紫竹林!」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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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公子謀   第四十七章 夫唱婦隨

    雲淺月目光也看向殿外,那一株紫竹俏然而立。容景的聲音雖輕,但卻如一方重石投放在她心湖中心,「砰」的一聲,砸起一大片水花。她微濕的眼眶蒙上一層水霧。但卻將那一株紫竹看得極為清晰。榮華宮殿外各種奇花異草,但卻獨獨沒有那一株紫竹的傲骨豐姿。

    她想著,從現在開始,紫竹林真正住進她的心裡了!

    和她所有的姑姑太姑姑們一樣,不愛榮華宮金磚碧瓦雕廊畫棟,獨獨愛榮王府的紫竹林。

    容景收回視線,重新低頭看向雲淺月,如玉的手指輕輕抬起,在她眼眶處輕輕擦拭了一下,看著她眼眶微紅,他忽然揶揄一笑,「若是早知道挑魚刺這般有用,我早便做了!」

    雲淺月聞言所有感動剎那煙消雲散,收回視線看著容景。

    容景又低低笑了一聲,「今日這些魚刺我都要將它們保留起來,它們可是大功臣,若沒有它們,我哪裡知道你的心意,你原來已經愛上了我。」

    雲淺月瞥了一眼桌子上被挑出的魚刺,最後一絲情緒也被打飛得乾乾淨淨。

    容景看著她,又笑道:「保留起來還不夠,就將它們都供奉在榮王府的祠堂吧!」

    雲淺月想著這些魚刺和榮王府的祖宗牌位擺在一起那是什麼情況?她無語地看著容景,見他笑意中多了幾分認真,她臉一黑,忽然一把推開他,坐直身子,哼道:「誰說我愛上你了?沒有!」

    「沒有?」容景挑眉,笑看著她。

    「沒有!」雲淺月點頭,拿起筷子繼續吃魚。

    「那就是這些魚刺還不夠,以後我多給你挑些,將魚刺擺滿榮王府的整個祠堂。」容景笑道,「今日沒有,還有明日,明日沒有,還有後日,總有一日沒有會變成有的!」

    雲淺月嘴角抽了抽,拿起桌子上的一雙新筷子扔給他,「吃你的飯吧!」

    容景接過筷子,眉眼俱是濃濃的笑意。

    雲淺月不再說話,繼續低頭吃魚,低著的頭眉眼也是盈滿笑意,心裡想著容景的話,好好愛就是讓紫竹林永遠住在她的心裡,無論是桃花,還是杏花,還是海棠花,或者是梅花,蘭花,桂花……所有花,都永遠不及紫竹林!她扯開嘴角,似乎很簡單。

    皇后一直看著二人,神色怔怔。

    雲淺月吃了兩口魚忽然想起對面的皇后,抬起頭,臉不由得紅了。她剛才一時感動忘了姑姑還在對面坐著,她紅著臉喊了一聲,「姑姑!」

    皇后眸中的飄忽退去,定了定神,看著雲淺月,又看了一眼容景,忽然笑道:「月兒好福氣!姑姑們從來沒有這等福氣!比起榮王府歷代榮王,景世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勝的不是一點兒半點。」

    雲淺月見皇后看向容景的目光比早先暖了幾分,她紅著臉憤了一句,「他是臉紅厚度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才是!天聖的護城牆都沒他臉皮厚!」

    容景輕笑,「有朝一日你的臉皮也會比護城牆厚的!」

    雲淺月臉皮一抽,夾了碟子裡的一塊魚肉塞進容景嘴裡,「少沒羞!」

    容景無法開口,就著雲淺月的筷子將魚肉吞下,看向她的目光笑意深深。

    雲淺月不再看她,見皇后笑看著他們,她輕咳了一聲,當著長輩這樣似乎太沒禮貌了。她臉紅地轉移話題,「姑姑不是想知道我的事情嗎?我現在就和姑姑說說吧!」

    「嗯,說說吧!」皇后從二人身上收回視線,笑著點頭。

    她沒有想到雲淺月和容景私下裡是這般相處的,一雙小女兒坐在她面前,就這樣平常的一頓飯,讓整個沉寂了數年的榮華宮似乎都增添了靈動,讓她的心不在孤寂如死,似乎也看到了希望。從他們背後,她看到了和她一樣的姑姑太姑姑們每一日夜觀看的那一株紫竹,以往是淚痕斑斑,傷痕纍纍,被歲月侵蝕似乎都磨沒了生機,可是今日她似乎看到了所有陽光都略過宮殿外的花草景物,獨獨照耀在那一株紫竹上。陽光點點,風姿卓絕。

    她想著對面的一對人兒若能兩全,也算全了百年來榮華宮和紫竹林的心願。

    可是談何容易?

    她輕輕一歎,將歎息壓在心底。

    容景似乎了然皇后心中所想,他抬頭看了皇后一眼,並未說話。

    雲淺月看了容景一眼,一邊吃著一邊緩緩開口。從她失憶那日在皇宮御花園被夜天傾要押入刑部大牢說起,簡單的概述她失憶後的主要事情。當然該略的地方都被她略去了!比如南凌睿的扇子,比如她身體裡裝著的其實不是這個世界的思想,比如她娘留給她的紅閣。當然側重說的是夜天逸回京後這兩日的事情。尤其是今日早上太醫院發生的事情,以及她和容景在老皇帝御書房聽到的事情。

    她聲音極低,僅夠在座的三個人聽到。皇后一直未曾打斷她,靜靜聽著,容景也始終未曾開口。將所有的事情交代完,三人一頓飯也吃罷。

    雲淺月放下筷子,看著皇后,最後道:「姑姑,就是這樣!明日夜天逸會教導我。」

    皇后點點頭,面容凝重,半響不語。

    雲淺月看向容景,容景斟了一杯茶遞給她,溫聲道:「潤潤嗓子!」

    雲淺月伸手接過,抿了一口,只聽皇后終於開口,「我就說有你娘親那般的女子,你怎麼可能真正大字不識的廢物?我雖然也料到了這些年你偽裝一些東西,但也不曾料到你竟然私下裡做了這許多大事兒。開山飲水解除北疆乾旱,用計破解了五年前的北疆禍亂,梯田、灌溉、開拓了北疆數萬頃貧瘠之地變成富裕土壤。別說還幫七皇子化解了太子殿下派去的殺手,只前面那兩樣,皇上若是知道的話,就不會放過你!」

    「他如今雖然不知道,但也不會放過我!」雲淺月不屑地撇撇嘴。

    「那不一樣!」皇后搖搖頭,聲音極低,「若你是小打小鬧的一個小有才華的女子,皇上會當你是跳樑小丑,逗弄逗弄而已,也許讓你飛出牢籠,也許會留在皇宮。但若是你大才已經蓋過了天下男兒,一舉一動可以影響天聖風雲變化。那麼你若是不留在榮華宮為夜氏皇后,那麼只有一條路,就是死。這一點皇上對七皇子沒說錯。」

    雲淺月眼睛眨了眨,「姑姑是不是嚴重了?皇上已經年邁!更何況他真奈何得了我?」

    「你還是不瞭解夜氏王朝,不瞭解皇上。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天聖泱泱大國,屹立百年。南梁、西延等諸國歲歲納貢,朝中四大王府盤根錯節,百年來,多少人想顛覆夜氏江山,但最後還不是無疾而終?」皇后看著雲淺月,語氣微沉,「夜氏隱衛遍佈天下的勢力和皇上的心狠手辣,誰若是小視,誰就會死。月兒,姑姑不是危言聳聽。他年邁,才更心狠。就像是秋後的蚊子,將死之時,才是最毒之際。」

    雲淺月點點頭,這一點她承認皇后沒說錯,老皇帝已經瀕臨枯竭,才要下狠手洗禮。可是他沒想到他最中意一直培養的兒子和她有如此深的牽扯。他大約本來調回夜天逸大約是要他歸政,和他聯手肅清榮王府和雲王府,一番大換血,讓天聖時局清明一片,江山蒸蒸日上。他相信夜天逸有這個本事,但是不想她和夜天逸通信數年,這算是一樁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此時夜天逸又對她勢在必得情深一片以至於反過來威脅他,怕是讓他心裡吐血,悔不當初這些年怎麼就沒殺了她了。

    「皇上本來就對榮王府和雲王府早有剷除之意。只不過這些年都沒有合適的機會。榮王府這兩代榮王都甚是小心,沒等皇上動手,便提前洞察了皇上意圖,化解了數次危難。雲王府則是有我和上面的姑姑坐鎮,如今月兒的父王又儒弱,行事從不強進,這樣雖然弱,但卻同樣讓皇上抓不到把柄。理應外和,一有風吹草動,便提前防範,才讓榮王府和雲王府一直太平至今。」

    皇后看著二人,歎了口氣,鄭重地道:「如今你們兩情相悅,公然請旨賜婚,算是將所有事情都擺在了明面。這樣有一好,就是皇上明著再不好動手。但也有多處不好。就是從今以後,你們若是真改變雲王府和榮王府百年命運,能結為連理,榮王府和雲王府就會再興盛百年也不是虛談,若你們不能結為連理,那麼下場不用我說,你們也能明白。榮王府和雲王府連根拔起,再不存在。依附榮王府和雲王府的根枝全部被摧毀,兩府傾塌,你們二人,要麼死,要麼一死一活,死的人空留千古遺憾,活的人生不如死。」

    「我們就不能浪跡天涯?歸隱方外?」雲淺月想起容景說他埋在九環山的雪蓮香和天雪山的胭脂醉。若是她他們離開,不理會這些,就憑她和容景二人,當真過不來逍遙的日子?她不相信!

    「月兒,你未免想得太簡單了!天下看起來大,但也就是那麼巴掌之間。歸隱方外你們能歸隱到哪裡去?十大隱士世家全部歸隱,可是真正隱了嗎?皇室隱衛遍佈天下,每一處都有無數暗樁。你們真能歸隱?就算歸隱,也許憑景世子和你的能力可以做到。但是你們難道要躲躲藏藏一輩子?永遠不在世人面前露面?」皇后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立即打消了念頭,搖搖頭,堅決地道:「不可能!做人就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憑什麼別人光明正大的活著,我要像過街老鼠一般,躲躲藏藏,人人喊打!」

    她想要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暢遊天下,但可不是這般委委屈屈,東躲西藏的活著!

    「你能明白就好!」皇后看著雲淺月搖頭,目光落在容景臉上,容景面容清清淡淡,她說了這麼多,沒看到他露出絲毫情緒,她緩了口氣道:「皇上本來就不容你們,如今又多了個七皇子。七皇子雖然維護月兒,但這是利也是弊。你們想過沒有,若是皇上和七皇子聯手,你們該當如何?真能抵抗得過嗎?」

    雲淺月心思一動,她還沒想到老皇帝和夜天逸聯手會如何?

    容景面色依然不變,迎上皇后的視線,淡淡道:「傾覆天下,傾我性命,在所不惜。」

    皇后面色動容。

    雲淺月嘴角扯了扯,她就知道容景瘋了,可是她如今偏偏想和他一起瘋。曾經她對皇后說過,若是有朝一日,她不愛自己了,對一個人比對她自己還重要的時候,那麼傾覆了天下又如何?如今容景在她心中已經很重了,一人之重,全天下人之輕,包括她自己。既然如此,她還有什麼理由不陪著他一起瘋?她看了容景一眼,笑道:「捨命陪君子吧!」

    輸贏又如何?總也要抗爭一回。輸了,一座孤墳,合葬一培黃土而已,贏了,便是一生相依。總不能不戰就屈己。這不是容景的作風,也不是她的作風。

    「錯,是夫唱婦隨!」容景糾正雲淺月。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怎麼不是婦唱夫隨?」

    「都一樣!」容景清淡的眉眼再次染上深深的笑意。

    雲淺月抬頭望向棚頂。有些悲哀地想著,還沒定親吧?她怎麼就淪為婦女的行列了?

    容景看著雲淺月有些鬱悶的樣子輕笑。

    本來殿內沉重的氣氛因為二人兩句談話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們既然有此決心,我也不攔你們,就算想攔,看來也是攔不了的。」皇后也被逗笑了,看著二人道:「我本來不同意你們的事情。但如今既然你們二人心願如一,至死不渝。更何況事情已經演變成這樣,就算我不同意,皇上也不會放過你們。」

    雲淺月從棚頂收回視線看著皇后。她對容景的感情若是真能收回的話,也不用皇后說了。老皇帝不放過她不怕,她也不是軟柿子任他拿捏。遍佈天下的隱衛算什麼?她有紅閣,紅閣未必弱了,況且還有容景的勢力。

    「景世子,本宮從今日起就將月兒交給你了!本宮沒有兒女,我早已經將月兒當成我的女兒一般看待。這些年看著她長大,一直為她的終身憂心至今。本來以為你遭了大難,大病十年,月兒又一心喜歡太子,這一代你和月兒該不會有牽扯才是,沒有想到還是改不了命運。」皇后看向容景,神色莊重,「既然你喜歡她,想要娶她,此生只此一人,那麼就要說到做到。愛她護她,傾盡所有,在所不惜。」

    「姑姑放心,容景從不虛言。」容景正色地點頭。

    「嗯,本宮相信你的人品。」皇后點點頭,又道:「你們今日來我這裡算是對了,本宮能知曉你們的情況,也好從旁協助一些,即便幫不上什麼忙,也會做到不讓皇上利用本宮壞了你們的事兒。」

    「景正是此意,姑姑勿怪景前來叨擾失禮之罪!」容景站起身,對皇后一禮。

    皇后輕笑,「景世子不必客氣,你既然和月兒一起喊我姑姑,便是自己人。我等著你們大婚的那一日,也算是安慰了在榮華宮逝去的姑姑們的仙靈。本宮也會欣慰。」

    容景直起身,淺笑,「那一日不會讓姑姑等太久的!」

    皇后笑著點點頭。

    雲淺月想著她這個姑姑從開始的強烈反對到惱怒到排斥再到如今和顏悅色,總算承認容景了!她瞥了容景一眼,想著這人今日的目的達到了。果然是不做無利之事。

    「月兒,你剛剛說香泉山靈台寺的普善大師可以幫助你恢復記憶?解開你娘所設下的鳳凰劫?」皇后又看向雲淺月詢問。

    「嗯,據說是可以!」雲淺月點頭。

    「你娘親當年為你下了鳳凰劫必定是有她的道理。姑姑也贊成你的想法,沒了記憶就沒了記憶,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總之你還是你就行了。不過如今七皇子和你到底有多少牽扯,也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了。況且他用北疆之事威脅於你,那些事情如今的確不能公佈於眾。就算公佈於眾,也要在你和景世子大婚之後。七皇子瞭解你,你沒失去記憶前也定是瞭解他,所以,你還是盡早將鳳凰劫解了吧!也能瞭解前因後果。也免得再生出像今日那般的被動之事。」皇后歎了口氣。

    「嗯!我明日便和他去靈台寺。」雲淺月點頭,還要再說什麼,忽然聽到遠處有腳步聲似乎是向榮華宮的方向而來,不同於宮女太監的腳步聲,而是步履極輕,顯然來人身懷武功。她雖然辨別不出是誰,但也猜到了幾分,偏頭看向容景。

    「是七皇子!」容景迎上雲淺月的視線淡聲道。

    「他這個時候來幹什麼?」皇后向殿外看了一眼,皺眉。

    雲淺月也看向殿外,她和容景來的時候就已經未時了,如今一邊吃飯一邊說話耽擱這許多時間如今已經申時了。雖然有晨昏定省,但如今距離晚上定省還有一個時辰,況且出宮立府的皇子們是可以免去這個昏時定省的。

    三人不再說話。都猜測夜天逸來的用意。

    不多時,夜天逸果然進了榮華宮,和守在門口的孫嬤嬤說了一句什麼。

    孫嬤嬤猶豫了一下,來到門口輕聲稟告,「皇后娘娘,七皇子說他知道淺月小姐如今在榮華宮,前來接淺月小姐!明日皇上規定了課程,今日七皇子帶淺月小姐去一趟靈台寺。」

    雲淺月想著夜天逸原來是來接她的!這是帶她要去靈台寺找普善大師恢復記憶了?她看向容景。容景對她點點頭。雲淺月起身站了起來,對皇后道:「姑姑,我先走了,大約今日晚上是不回來了,不用給我留門了。」

    「嗯,你要小心!」皇后看了容景一眼,對雲淺月點點頭。

    雲淺月抬步向外走去。剛走到門口,只聽容景傳音入密在她耳邊道:「不准讓他牽你手,不准讓她抱你,也不准恢復記憶後……對他還和以前一樣。」

    雲淺月腳步一頓,回頭看向容景,見他面色雖然平靜,但袖中的手微微蜷著,這是他緊張時候的表現,她好笑地點點頭,無聲道:「知道了!」

    容景似乎笑了一下。

    雲淺月再不多言,出了內殿,又出了外殿,推開門,就見夜天逸站在門口正看著她。夕陽打在他雪青色的錦袍上,他容顏俊逸,豐神俊朗。他的美不同於容景被歲月洗禮冰雪淘沉的雅致風華,而是大浪千帆過盡之後隱藏鋒芒的一把上好寶劍。這二人不可比擬。她斂住所有情緒走向他。

    「我已經派人給普善大師送去了信,我們這便去吧!」夜天逸看著雲淺月向他走來,俊逸的容顏露出微笑,眸光是那種讓人沁入到骨髓深處的暖,聲音也是溫暖,「你是騎馬還是坐車?」

    「騎馬吧!」雲淺月對著這樣的暖意冷不下臉。坐車免不了同處一車,還是騎馬自在些。

    「好!」夜天逸應聲,當前轉身向宮外走去。

    雲淺月看了一眼那株坐落在南角的紫竹,跟著他身後向宮外走去。

    二人腳步聲走遠,容景忽然拿起桌子上的一隻筷子向房頂打去。皇后一驚,只聽房頂傳來一聲熟悉的慘呼,緊接著一個身影從房頂上掉了下來。皇后看著掉下的人剛要大喝,想起容景還在,便生生壓下。

    「睿太子,今日收穫不小啊!」容景看著躺在地上不動的人低聲開口。

    皇后聞言一怔,看著躺在地上的人,那人背著身子似乎被點住了穴道一般一動不動,但是看穿著還有他手中的扇子的確是南凌睿無疑。她面色一沉,「睿太子怎麼在本宮這裡?」

    「景世子,你先給本太子解開穴道。下手也不輕點兒,你想廢了本太子不成?」南凌睿聲音怪異,顯然是被制住要重開穴道卻是不能,只能忍著難受回皇后的話,「皇上准了本太子也住進榮華宮,本太子自然要向皇后來報道了。」

    「不可能!睿太子開玩笑吧!你如何能住進本宮這裡?」皇后騰地站了起來。

    「本太子怎麼可能說謊,皇上是真的同意了。早先時候本太子說這話來著,就在這宮門外,難道皇后娘娘忘了不成?」南凌睿咬著牙喊,「景世子,你趕快給本太子點開穴道。」

    皇后想起早先冷貴妃被雲淺月打毀了容貌,皇上來了,南凌睿跟著來的,似乎是說過這樣的話。她住了口,看向容景。

    容景坐著不動,看著南凌睿,慢悠悠地道:「睿太子,聽人牆角可不是個好習慣!」

    「本太子跟景世子學的!景世子不是最喜歡聽牆角?」南凌睿道。

    「睿太子所言差矣。景最喜歡的是點人穴道,點了還不想解。」容景淡淡揚眉,「尤其是睿太子今日聽到了許多不該聽的,不交代些什麼,是不是說不過去?你說是要了你的命好?還是將你毒啞毒聾然後廢了手腳扔去亂葬崗自生自滅好?睿太子選一樣如何?」

    皇后心中驚異,想著這可是南梁太子。殺了他有什麼後果?她看著容景,並沒開口。今日之事的確是秘事兒,關係重大,被睿太子不知道聽了多少,若是他說出去或者做些什麼對他們不利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景世子,做人可不能如此不厚道,我可是幫了好幾回小丫頭的。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你若是殺了我的話,小丫頭會很傷心的。」南凌睿語氣雖然怪異隱忍,但卻並無絲毫怕意,「亂葬崗那個地方都是惡狗,本太子可不喜歡。就本太子這一身細皮嫩肉的景世子也下得去手?」

    「睿太子可以試試!」容景不動聲色地看著南凌睿。「她傷不傷心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今睿太子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景要殺你,輕而易舉。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好你個容景,夠狠!」南凌睿忽然咬牙切齒。

    「睿太子既然知道我夠狠,那就交代吧!」容景淡淡道。

    「你想知道什麼?告訴你,本太子就只會交代一件事情,你想好了再問。多一件都休想知道。就算你將本太子殺了,扔亂葬崗餵狗也休想讓我再多說。」南凌睿磨牙,終於妥協。

    「睿太子那把扇子……」容景緩緩開口。

    「你想要?不可能!除了這件事情什麼都好說。」南凌睿立即截住容景的話。

    「我不是想要。」容景搖搖頭,目光落在南凌睿手裡的扇子上,眸光幽如深潭,「我只是想知道這把扇子的由來。」

    「就知道你要問這個,你先解開我的穴道!」南凌睿哼了一聲。

    容景拿起一隻筷子向南凌睿飛去,筷子「啪」的一聲打在他後背,他悶哼一聲,從地上站起身,臉色有些發白,轉過身看著容景,「本太子自認隱藏功夫隱秘,你是怎麼察覺出來的?」

    「這要多謝姑姑!」容景看了一眼皇后。

    皇后不解地看著容景。

    「記得我們進來的時候姑姑喊了一聲。姑姑為何會發現我們來到?」容景問皇后。

    皇后指了指床頭的鏡子,「本宮那時候並沒有睡。看到一個影子進來,才發現你們!」

    「睿太子明白了嗎?那鏡子裡面當時照住的不是我們,而是你,」容景看了一眼床賬內的鏡子,解釋道:「姑姑沒有武功,只是略微有些身手而已,自然不可能發現我們,當然也不可能發現你。得益於的就是那面鏡子。而那個鏡子的角度照的方向是房梁和她床前三丈之距。我們當時進來並沒有靠近床前三丈的距離。只有你先我們一步來到了房間,直接上了房梁。才被鏡子照到。」

    「原來如此!好管用的鏡子!」南凌睿恍然大悟,對容景挑眉,「那你也是從鏡子中發現本太子的了?」

    容景搖搖頭,「睿太子的隱藏功夫雖好,但還瞞不過我!」

    南凌睿哼了一聲,看著容景,「既然你早就發現本太子了,為何這時才說出來!你這不是故意給本太子機會讓本太子偷聽牆角?」

    「我是想著睿太子沒吃午膳吧!看著別人吃膳的滋味如何?」容景也挑眉看向南凌睿。

    南凌睿臉一黑,走過來一屁股坐下,對皇后道:「本太子不吃剩菜殘羹,皇后娘娘再另外給本太子備一桌來。」

    皇后皺眉看著南凌睿,面容威嚴,提醒道:「睿太子,這是本宮寢宮!睿太子在這裡未免有失禮數,傳揚出去不僅對本宮聲名不好,也會對睿太子名聲有損。」

    「那為何他在這裡?」南凌睿一指容景。

    「景世子與睿太子自然不同!」皇后看了一眼容景。

    「怎麼就不同了?因為他是容景?還是因為他是您侄女喜歡的人?」南凌睿挑眉,瞥了一眼容景,將手中的扇子「啪」地扔給他,「一口一個姑姑,景世子叫得到順口!想要知道這把扇子是怎麼來的?自己看!」

    容景伸手接過扇子,緩緩打開,當看到裡側手握扇柄處的字跡面色一動。

    「皇后娘娘,本太子餓著呢!你要是不吩咐,本太子可對外面喊了!」南凌睿不再看容景,看向皇后。見皇后不動,他對外面張口就喊,「來……」

    「睿太子!」皇宮薄怒,出言喝止。

    「姑姑,吩咐人再備一桌膳食吧!」容景抬起頭,見皇后面色不虞地看著南凌睿,他將手中的扇子遞給她,溫聲道,「姑姑看了便知!」

    皇后疑惑地接過扇子,當看到裡側扇柄處的字跡一怔,猛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南凌睿。

    南凌睿忽然笑了,對皇后眨眨眼睛,「皇后娘娘,您確定連一頓膳食也不管本太子?」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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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公子謀   第四十八章 陰差陽錯

    皇后看著南凌睿,一時間似乎失了所有言語。

    「那本太子可就自己喊了!」南凌睿看著皇后,毫無顧忌地對外面張口就喊,「來……」

    「住口!」皇后驚醒,伸手摀住南凌睿的嘴,看著他眼睛眨了眨,她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對外面喊,「孫嬤嬤!」

    「娘娘有什麼吩咐?」孫嬤嬤在外面應聲。

    「吩咐御膳房再備一桌飯菜來,剛剛本宮沒胃口,都被月兒吃了!如今本宮想吃了!」皇后對外面吩咐。

    「是!」孫嬤嬤立即應聲,走了下去。

    皇后鬆開捂著南凌睿的手,面色威儀地看著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給本宮從實說來!你怎麼會有這把扇子?」

    「沒吃飯呢!沒力氣!」南凌睿身子沒骨頭一般地趴在桌子上。

    皇后皺眉,將扇子打開,遞到南凌睿面前,指著扇子上的一行字跡問,「你怎麼讓本宮相信這扇子不是你偷來搶來的?」

    「我說了我沒吃飯呢,沒力氣!」南凌睿氣虛地閉上眼睛,懶洋洋地道。

    「你……」皇后眉頭豎起,見南凌睿一副不吃飯打定主意不說的樣子沒辦法,看向容景。

    容景伸手從皇后手中拿過扇子,目光靜靜地看著那一行字跡,片刻,溫聲開口,「十年前南梁太子和雲王府世子都不約而同去了北疆,不想一同惹了一樁禍事兒,兩人險些命喪北疆。幸得靈隱大師當時也在北疆,所以施以援手救了你們。後來,陰差陽錯,雲王府世子成了南梁太子,南梁太子成了雲王府世子。睿太子,景說得對也不對?」

    「景世子如此神機妙算,不去算命豈不是屈才了?」南凌睿瞥了容景一眼。

    皇后驚異地轉頭看著南凌睿。

    「不過有一樁奇事兒,那時睿太子和雲世子雖然都是小兒,但也已經八歲,容貌沒有十分張開,但也有七分張開了。據說當時靈隱大師救下你二人可都未曾毀容,不可能分得錯樣貌,不知為何卻弄錯了身份?」容景看著南凌睿挑眉。

    「本太子說了,我餓著呢!沒力氣說話!」南凌睿不買賬。

    「景原來一直奇怪雲王妃出身何處,原來是出自南梁。」容景緩緩道。

    南凌睿忽然轉頭,瞇起眼睛看著容景,警告道:「景世子說話可要小心些,這裡風雖然不大,但也容易閃了舌頭!」

    皇后已經驚得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著南凌睿。

    「皇后娘娘也發現了對不對?睿太子細看之下,還是與雲世子有幾分相像的!」容景道。

    「這……這怎麼會……」皇后有些語無倫次,不知道是驚的,還是駭的。

    「雲王妃出身神秘,天下無人知曉其身份,就連當今皇上當年下了莫大的力度也沒能查出她的身份來。除了本身聰明絕頂屢次躲過了皇上的追查外,還有南梁在背後牽扯,多方抹掉了她的身份。否則試問天下間還有何人能躲得過當今聖上遍佈皇室隱衛的追查?」容景無視南凌睿的警告淡淡揚眉。

    南凌睿瞇著眼睛看著容景不語。

    「雲王妃出身南梁王室,雲世子和睿太子有幾分相像這才說得過去。不管是靈隱大師弄錯,還是南梁王室當先找去時弄錯了身份,總之,一換就是十年。南梁太子在南梁混得風生水起,得南梁王寵愛,有求必應。雲王府世子在天聖深居簡出,恪守己身,雖然有才華,但不輕易外洩。雖然如此低調處事,但偏偏還是得了清婉公主厚愛,一追就是數年。」容景話落,淡淡一笑,「睿太子,景說得可對?」

    「對又如何?不對又如何?」南凌睿忽然無所謂地轉回頭,繼續沒骨頭一般趴在桌子上。

    「不如何!多知道一些總是好的!」容景如玉的手擺弄著扇子,忽然輕笑道:「我竟然還不知道她喜歡的是這個!仕女圖畫得如此傳神,想必睿太子南梁太子府三千佳麗也得益於這副扇子的功勞。」

    「你不知道的多了!」南凌睿哼了一聲。

    「我不知道的的確是多了,但我只知道一樣就好。睿太子這柄扇子該毀了!」容景忽然出手,去毀手裡的扇子。

    南凌睿一驚,猛地出手去攔,同時怒道:「容景,你敢!」

    「既然換了十年,和換了一輩子沒有二樣。如今普天之下只知南凌睿是南梁太子,雲暮寒是雲王府世子。如今容貌各異,想換也換不回來了!」容景看著南凌睿,清泉的眸光染上一抹黑色,淡淡挑眉,「這把扇子若是落在別人的手有什麼後果你當該清楚!難道睿太子想要雲王妃的身份大白於天下?想要雲王府背上欺君調換子嗣和南梁背地裡勾結的大罪?」

    「本太子自然會好好保護這把扇子!」南凌睿冷冷道。

    「就怕睿太子保不住!」容景衣袖輕輕一甩,一股強大的氣息從他體內散出,南凌睿擋著的手剎那被彈開,手中完好的扇子頃刻間化為碎屑,他聲音淡而冷,「七皇子可不是當今皇上,他要是發現這把扇子的秘密,那麼睿太子是否想過後果?景就知道睿太子不忍,代勞替你毀去!」

    「容景!」南凌睿勃然大怒,一雙眸子噴火地看著容景。

    容景面色不變,顏色淡淡,無視南凌睿的怒意,他如玉的手輕輕抖了抖,玉扇的碎屑順著他手指縫散落到地上,他衣袖輕輕一拂,窗子無聲打開,碎屑便順著他這一拂中飄出了窗外,窗外一陣風吹來,化於無形。

    南凌睿看著玉扇的碎屑隨風飄去,屋中半絲痕跡也無,他忽然對容景出掌,掌風凌厲,容景坐著的身子不動,如玉的手夾起一隻筷子,淡淡地看著南凌睿道:「睿太子,你若是不想被再點住穴道的話,最好住手。否則榮王府的點穴之道,我若是不給你解,天下便無人能解開。第一次輕而易舉給你解開,第二次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容景話落,南凌睿立即住手,滿面怒意地瞪著容景。

    容景不再看南凌睿,放下筷子,從懷裡掏出娟帕輕輕擦拭了一下手,起身站起來,對皇后道:「姑姑,時間不早了,我先告辭了!」

    皇后看著二人,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毀了我的扇子就想走?」南凌睿怒氣不散。

    「難道睿太子還能攔得住我不成?」容景挑眉。

    南凌睿瞪著容景,看著他淡然自諾的臉忽然笑了,「小丫頭馬上就恢復記憶了!你是不是心理很緊張?很沒底?生怕小丫頭對七皇子和以前一樣?你如今這是想追去靈台寺?」

    容景靜靜地看著南凌睿,並不言語。

    南凌睿不再看容景,重新坐下身子,拿起一隻筷子在手裡把玩,「就算本太子換不回身份,背著一輩子南梁太子的身份又如何?血濃於水。本太子身體裡流著的血可是和小丫頭一樣的。我是她的哥哥,她是我的妹妹,這一點改變不了。容景,告訴你,今日你得罪本太子了。從今日起,本太子偏偏就要幫著七皇子。你想做我的妹夫,門也沒有!」

    「哦?」容景揚眉,「睿太子要幫著七皇子?」

    「自然!本太子看七皇子比你強多了!對小丫頭也好!這些年每年都會在春夏秋冬四季換季之時將北疆應季的水果給小丫頭送回來。而且一旦有好東西,都會第一時間傳遞給小丫頭。北疆如今富碩,萬頃良田,荒山也變成了寶地。更有毒瘴峰無數奇珍異寶,本太子若能和七皇子合作的話,可是比你做我的妹夫有利多了。」南凌睿道。

    容景不語,靜聽南凌睿下文。

    「你說你有哪一樣好?不止長了一張犯桃花的臉,還有一個到處招搖的身份。榮王府歷來就被夜氏皇室所忌憚。小丫頭要是嫁給你荊棘就能堆成山。若是一個爬不過去,就會被扎得滿身是血,還會一不小心就摔到山下,摔個粉身碎骨。」南凌睿用挑剔的眼光將容景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繼續道:「毒嘴毒舌,黑心黑肺,管著小丫頭這管著小丫頭那,一個不高興還對她發脾氣。本太子真沒看出你哪裡好了?小丫頭若是嫁給七皇子,七皇子怕是能將她寵到天上去。而且七皇子沒準就是將來的皇上,小丫頭成為他的皇后有什麼不好?他說了可是甘願只娶她一人的。那可是後宮無妃啊,何等羨煞天下人?而且本太子看這榮華宮也沒什麼不好。」

    容景在南凌睿挑剔的眼光下依然鎮定自諾,面色不變。

    「景世子不是要走嗎?請啊!看著本太子做什麼?」南凌睿說了半響,沒見容景吭聲,看著他挑眉,「難道景世子還要坐下來陪本太子喝一壺不成?景世子雖然有這個心,本太子可沒這個意。」

    「睿太子說夠了?」容景淡淡看著南凌睿,開口詢問。

    「景世子難道還沒聽夠?那本太子可以繼續說!今日小丫頭和七皇子去了靈台寺,是去解除鳳凰劫吧?保不住七皇子會在解除鳳凰劫時做些什麼手腳,到時候小丫頭沒準就不記得你是誰了,就跟忘了七皇子一樣忘了你。要是那樣的話,哈哈,那可就好玩了。也正合本太子的心意。到時候小丫頭和七皇子親親我我的從靈台寺出來,歡歡喜喜地去找皇上請旨賜婚,皇上定然龍心大悅,一準能成。到時候本太子定然會陪著成了我的妹夫的七皇子大喝一頓喜酒,哈哈,好不快哉。」南凌睿說到高興處,哈哈大笑起來。

    「看起來睿太子很喜歡被點住穴道,那我就不客氣了!」容景看著南凌睿笑得得意,忽然眸光閃過一絲厲色,話音未落,一陣指風飄過,南凌睿身子霎時一僵,笑聲戛然而止。他不再看南凌睿,轉頭看向皇后,聲音溫潤,聽不出半絲氣怒,「姑姑,睿太子說了這麼半響還如此有力氣,其實一點兒也不餓,我看您也不必給他吃飯了!」

    皇后看著容景,又看了一眼南凌睿,不知道該說什麼。

    「天色不早了,姑姑早些休息。景先告辭了!」容景對皇后淺淺施了一禮,扔下一句話後,足尖輕點,飄然出了榮華宮。

    「容景!」南凌睿僵住身子不能動,眼睜睜地看著容景離開。

    「景世子!」皇后沒想到容景就這麼扔下南凌睿在這了,連忙出聲,容景已經沒了身影。

    「該死的!」南凌睿怒極,氣罵出聲。

    皇后收回視線看向南凌睿,一時間似乎也不知道說什麼。她怎麼也沒想到面前坐著的這個人才是她的侄子,雲暮寒向來和她不親近,這些年即便她對他和顏悅色也親近不起來。她以為是遭受了大難,才使那孩子性情變得淡漠了,不想原來調換了身份。如今睿太子言行舉止和記憶中漸漸吻合,她想不相信這件事情是真的都難。

    「什麼破人!臭丫頭找誰不好,偏偏找了個這麼黑心的!本太子……」南凌睿瞪著窗外,一邊說著一邊暗自運功,可是體內經脈像是全部阻住一般,無論任他怎麼用力身子都僵硬不動。他更是惱火。

    「皇后娘娘,膳食已經做好了,奴婢這就端進來嗎?」這時孫嬤嬤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打斷了南凌睿的話。

    皇后轉過頭,猶豫了一下,吩咐道:「端進來吧!」

    孫嬤嬤推開門走了進來,當見到屋中的人換成了南凌睿一驚,腿一軟,手中的托盤險些托不住,不過她今日受的驚嚇太多,有了一定的承受能力,腿雖然「噗通」一聲磕到了地上,但幸好手中的托盤沒摔,她一張老臉慘白,哆嗦地看著皇后,「娘娘,這……這睿太子可不能進來啊……若是被人知道……」

    「本太子進來怕什麼?你幸好沒將本太子的膳食給摔了,要是摔了的話,本太子就將你腦袋揪下來扔到地上狠摔。」南凌睿正憋了一肚子火氣,見到孫嬤嬤險些將他的飯菜扔了,一肚子氣終於有了發洩口。

    孫嬤嬤嚇得立即噤了聲,哆嗦地看著皇后。

    皇后深吸了一口氣,看了南凌睿一眼,皺眉叱道:「注意你的身份!再如此言行無忌,不知小心謹慎,本宮現在就命人將你扔出宮外去。」

    「你扔啊!見了面就開始不待見我!讓我被容景欺負,我怎麼會有你這個……」南凌睿氣得甩臉子,話剛說了一半,就被皇后拿著手裡的帕子塞住了他的嘴,他動彈不能,反抗不得,只能更氣惱地看著皇后。

    「你將膳食放下,出去命人守住宮門。就說本宮身體不舒服,吃過飯後就歇下了。誰來了也不見,即便是皇上來了,也要給我攔住!」皇后不再看南凌睿,轉頭對孫嬤嬤命令。

    「娘娘,這……這……」孫嬤嬤跪在地上不動,看著南凌睿。

    「孫嬤嬤,他是……」皇后看著孫嬤嬤,話說了一半想起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半絲風聲都不能往外透漏,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她立即改了口道:「睿太子是本宮可信之人。你且放心!」

    「是!」孫嬤嬤見皇后對待南凌睿的確非同一般,否則不可能讓他坐在這裡。她慘白著臉點點頭,起身站起來,端著托盤放在桌子上,將桌子上的剩菜殘羹端了下去。早先她還奇怪明明娘娘、淺月小姐、景世子三人都坐在桌前用膳的,如今為何又要一份,原來是睿太子要用。

    孫嬤嬤走後,皇后從裡面將門用把手插上,又將窗子從裡面反鎖上。她做完一切,走回桌前,伸手將南凌睿嘴裡的娟帕拿出來,對他壓低聲音道:「誰叫你一時得意逞口舌之快得罪景世子來著?如今被點了穴道。別說本宮不會解,榮王府的點穴之術獨步天下,除了他本人外無人能夠解開。你如今被點住穴道。動也動不了,你說該如何辦?」

    「等小丫頭回來,本太子要他好看!」南凌睿臉色極其難看,桌子上的飯菜擺在他面前,他偏偏動不了,吃不著。心裡的火氣騰騰往上升。

    「女大不中留,回來也不一定就向著你了!」皇后坐在桌前,瞪了南凌睿一眼,「還和小時候一個德行。本宮就說一個人的性情要變的話也不至於變得判若兩人。感情這些年就是不同的兩個人。那次大難後,你被……他救回府中,本宮當時沒能出宮,後來再見他是幾個月後,那次本宮總覺得哪裡不對,但你爺爺說遭了這麼大的難,性情變了也正常。況且他一直覺得你太過頑劣,和月兒一般,變得乖覺了是好事兒。本宮也就打消了疑惑。」

    「哼,糟老頭子巴不得有個他那樣的木頭做孫子,就算知道了也不會管我死活!」南凌睿聞言用鼻子孔哼了一聲。

    「剛剛景世子說到容貌之事,別人也許看不出,但是身為親人的你爺爺和本宮,還有你父王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還有府中侍候你的近身之人,哪裡能看不出來?但是本宮記得那次見他時候就是你的樣貌。所以本宮才以為經此大難打消了疑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皇后皺眉。

    「還能怎麼回事兒,糟老頭子自然知道,他動了手腳幫他遮掩了容貌唄!」南凌睿道,「時間一長,漸漸換回本來容貌。誰還能懷疑他不是我?」

    「是這樣?你問過你爺爺了?」皇后一愣,隨即想到前一陣子雲暮寒一直住在雲王府,怎麼可能不見雲老王爺,她壓低聲音道:「你爺爺認你了?」

    「沒有!他不認我,本太子還不屑認他呢!」南凌睿哼了一聲。

    皇后看著他雖然被控制住穴道還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樣子,又氣又笑道:「果然是兄妹!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和月兒說起父王時候就是一個德行。」

    「糟老頭子!恨不得我們倆都滾開他身邊才好。」南凌睿運功半響,憋得臉通紅,還是不能解開穴道,他咬牙道:「我餓死了!我要吃飯!」

    「活該!本宮現在可沒地方給你去找景世子回來給你解開穴道!你說那些話,景世子不點住你穴道就不是他了。如今定然是也追去靈台寺了。」皇后嗔了南凌睿一眼,「你明明知道景世子最在意的是什麼?偏偏惹火他。有你好果子吃才怪。」

    「是他毀了我的扇子。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姑姑?胳膊肘子往外拐。」南凌睿瞪眼。

    「毀了你的扇子也沒有錯。那扇子虧你還日日拿著他招搖過市。皇上近來因為太子殿下和秦玉凝請婚之事心緒極差,又因為葉公主施咒受傷憂心,如今又因為景世子和月兒公然請旨賜婚讓他方寸大亂,才一時間無暇顧及於你。如今七皇子回京,七皇子可不同於皇上,關於月兒的事情他分毫都不會錯過,心神縝密至極,手段也是一等一。若是被他發現,後果會如何?你想過沒有?」皇后看著南凌睿,不贊同地反駁,「到時候別說你這南梁太子做不成,小命估計都不保,還要牽連雲王府和月兒!皇上正愁找不到雲王府錯處呢!你正好給送上門了!」

    「本太子也沒你說的那麼廢物!我手中的東西可不是什麼人都能輕易拿了去的。」南凌睿雖然氣怒,但氣勢還是小了一些,「就算知道又如何?大白於天下也不怕,本太子還怕了他不成?」

    「你就死鴨子嘴硬吧!你在南梁呼風喚雨沒錯!但別忘了,這裡是天聖京城。」皇后提醒南凌睿,「稍有差池,你的小命丟在這裡都不新鮮!南梁王就算因為你娘親再寵愛你,也遠水救不了近火!」

    「危言聳聽!」南凌睿氣勢又低了一些。

    「本宮就不信你心裡不清楚。若是草包你這南梁太子也不會安安穩穩坐了這麼些年了。你心中比誰都清楚這件事情大白於天下的後果是不是?」皇后話落,見南凌睿不再說話,她臉色稍緩,「你下不去手,景世子幫你下手毀了那扇子,免除後患。所以,景世子做得也沒有不對。本宮是就事論事。」

    「哼,我看你是被容景收買了才對!」南凌睿哼了一聲,「一口一個姑姑,你就找不到東南西北了!幫著他來說話。不管如何,他毀了我的扇子就是不對!本太子不找回場子就誓不罷休!」

    「想找回場子還是等你先解了穴道再說吧!本宮不和你理論!」皇后撇開臉不看南凌睿。

    「我要吃飯!」南凌睿見皇后不打算再理會他的樣子,再次開口。

    「怎麼吃?餓著吧!」皇后轉頭瞥了他一眼。

    「還能怎麼吃?你餵我唄。難道要我看著飯菜餓著不成?容景指不定什麼時候回來呢!」南凌睿看著皇后,見皇后不動,「要不餵我也成,姑姑是皇后,皇后的手尊貴著呢!你從外面喊一個小美人進來餵我。那樣我吃得更舒服!」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皇后斥了一句,向外看了一眼,拿起筷子去夾菜。

    南凌睿頓時樂了,立即道:「我不要吃素的,肉,你給我夾肉!」

    皇后轉開筷子,夾了一塊雞肉塞進他嘴裡。南凌睿看起來真是餓極了,三兩口就吞下,眼睛掃著桌子道:「凡是帶肉的,都給我,不帶肉的我不吃!」

    「從小到大你和月兒就這樣,這些年也沒見你們長胖了!」皇后被逗笑了。一邊給他夾肉忘嘴裡放,一邊嗔了一句。

    南凌睿只顧著吃,哪裡還能說出來話。

    皇后也不再開口。

    將所有盤子的肉都吃光了,南凌睿才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見皇后放下筷子,他笑著讚道:「還是姑姑好!」

    「少和我賣乖討好!」皇后揉揉手腕,問道:「你和我說說,當年是怎麼回事兒?南梁王就沒認出你?你是怎麼在南梁待了這許多年的?」

    南凌睿吃得有些多,僵著身子動彈不了,他有些惱恨地打了個哈欠罵道:「七皇子最好使些壞,小丫頭恢復記憶出了岔,容景最好被氣死,本太子才能舒心……」

    他話剛落,頭上便被狠狠拍了一下,他抬眼,就見皇后怒瞪著他,叱道:「有你這樣的哥哥嗎?月兒和景世子好好的。你咒她做什麼?再說一句不著調的,本宮真將你扔出去。說正經的!」

    南凌睿扁扁嘴,懶洋洋地開口,「當年是南梁王親自去的北疆,他怎麼可能認錯自己的兒子?知道我是雲王府世子,將我故意當他兒子帶了回去。你說我能不好好在南梁待這許多年?他們一個思女心切,一個思妹心切,本太子這些年著實過得辛苦啊!」

    「原來你娘親是南梁王室的公主!」皇后頓時明瞭,隨即疑惑地皺眉,「不是據說幾十年前至今南梁王室都沒有公主留下嗎?前南梁王和王后情深似海,王后生下一子後難產險險救回一命,自此後再不能有身孕,南梁王后宮雖然有三千美色,卻實則是空置後宮,獨寵一人。怎麼會有公主?」

    「當年生的哪裡是一子?其實是個龍鳳胎!」南凌睿懶洋洋地道:「生下來母子三人姓名垂危。皇宮當時只有一朵天山雪蓮,只夠救兩個人的命,外婆讓救兩個孩子,外公卻先救了外婆,後來外婆為了保住南梁子嗣,讓那半朵雪蓮救了舅舅,也就是如今我的父王。」

    皇后沒想到還有這樣一段秘辛,南梁王室守得真緊,這個秘密至今竟然無人得知。她驚異地看著南凌睿,「那你娘親……」

    「娘親本來必死無疑,但正巧有一雲遊道人當時途徑南梁城,不知為何得知了消息,於是悄然進宮,說他可以救娘親,但必須將娘親帶走救治,自此後南梁皇室再無這個公主。外公和外婆欣喜之下只能同意。所以,娘親雖然生在南梁王室,但並未長在南梁王室。南梁對外封鎖了消息,這件事情只有少數幾人知曉。」南凌睿道。

    「原來是這樣!」皇后點點頭,「那雲遊道人是何方高人?」

    「不知道!」南凌睿搖搖頭。

    「至今依然不知?」皇后不敢置信,「大約有四十年了吧?我和你娘親相差無幾。」

    「嗯!至今依然不知。娘親是十幾歲時候自己找回南梁的,但也甚是隱秘,沒在皇宮待幾日。外公和舅舅挽留不住。對於娘親生活在哪裡,在幹什麼,調動南梁皇室隱衛都查不出來。只有娘親自己回去才能見她一面,一年之中也甚是少見。後來得知她不知是何原因嫁入了雲王府,之後又得到了她死去的消息。哀慟不已。」南凌睿一段話落,困得眼睛已經睜不開,「所以,當發現我是娘親的兒子的時候,就將我帶了回去,就這麼回事兒。我算是我娘親的替代品,我去了之後,將所有好的東西都往我身上砸,包括女人。那一太子府的美人們,各個如花似玉啊……」

    一句話沒說完,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最後沒了聲音,均勻的呼吸聲傳出,睡了過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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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3 16:03: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公子謀   第四十九章 高手對決

    皇后看著南凌睿,不想他說著說著就睡著了,她想喊醒他,但見他看起來極其睏倦疲憊,像好幾天沒睡覺的樣子。高大的身子僵著坐在椅子上,這樣都能睡著,有多累多困可想而知。遂住了口。

    殿內再無說話聲,只有南凌睿均勻的呼吸聲和呼呼的鼾聲傳出。

    皇后靜靜坐在椅子上,看著南凌睿的目光升起慈愛和柔緩。她進宮一年之後還沒有子嗣,而別的妃嬪接連誕下子嗣,她知道嫂嫂懂醫術,於是派人求嫂嫂進宮一次。嫂嫂進宮後給她診了脈,她才得知自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有孩子,當時又恨又怒,後來想著不是自己愛的人的孩子不生也罷,所以,也就沒了心思去恨和怒。後來嫂嫂剩下小侄子,她比自己得子還高興。那段時間皇上不知道忙些什麼,對後宮管查不嚴,她便隔三差五偷偷出宮回府看小侄子。後來在一歲後,她乾脆將孩子每隔一段時間便接進宮住幾日。對這個小侄子自然喜愛至極。

    三年後,嫂嫂又生下月兒,她更是歡喜。月兒生下來粉雕玉琢著人喜愛,而且一雙眼睛黑汪汪,一大家子都圍著她,孩子安安靜靜躺在嫂嫂懷裡,不哭不鬧,好奇地看著每個人。看起來文靜且鎮定,一點兒都不像是個孩子會表現出來的那種神情。她就笑言,對嫂嫂說將來月兒沒準可以堪比貞婧皇后之賢之才。嫂嫂聞言只是笑笑,並未說話。她想起自己,嫁入天家,還不是榮華宮裡日日對長燈,貞婧皇后賢才天下遠播,但還不是榮華宮裡黯然離去,紅顏做了枯骨?便也沒了笑意。

    兩年後,嫂嫂突然病逝,任何前兆都沒有,只留下了一雙兒女。她就想著從今以後她會將他們當做自己的孩子一般喜愛。不想後來皇上對雲王府下了剷除之心,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時常出宮,每日裡除了與皇上周璇,還要與妃嬪們鬥智鬥勇,想保住位置,精力實在有限。但幸好兩個孩子時常來宮裡看她。這樣一晃幾年過去了。十年前,她一連兩個月沒見到侄子,後來他遭了大難回來,她才得知她去了北疆,之後侄子變得冷漠,也不再來她的宮裡,侄女也性情大變,開始追在太子殿下身後,一晃就這樣十年過來了。連她都覺得十年彷彿彈指一瞬,孩子們轉眼就長大了。

    皇后看著南凌睿,眼眶漸漸濕潤。侄子變成了南梁太子,侄女承襲了宿命喜歡上了榮王府的景世子。這天下太平了百年,風雲終於要變了!她能做的就是盡自己最大的所能保全他們。

    「皇上駕到!」榮華宮外忽然傳來一聲高喊。

    皇后一驚,猛地站了起來。

    「皇后娘娘,皇上來了……」孫嬤嬤顫抖的聲音從外面急急傳來。

    皇后看向殿外,回頭看了一眼僵著身子睡著的南凌睿,面色有些發白,她定了定神,對外面道:「本宮不是告訴你我身體不適嗎?皇上來了也不見。」

    「娘娘,是皇上啊!」孫嬤嬤聲音都有些發軟,「後宮可從來沒有人不見皇上的,您是皇后娘娘也不行啊!」

    「我說行就行!」皇后板下臉,看著外面,沉聲道:「孫嬤嬤,你是本宮身邊的老嬤嬤,是本宮最信任的人,你若是都如此慌亂懼怕,那本宮今日還有存活的餘地?睿太子今日在本宮房中離去不了。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都將皇上給本宮攔住。否則這榮華宮的人,包括本宮,今日一個也甭想活!」

    「是!」孫嬤嬤身子一僵,慌亂的心霎時鎮定下來。她今日雖然驚嚇過多驚駭過大,但畢竟是跟隨了皇后二十多年,見慣了風風雨雨。此時只能大著膽子迎了出去。

    皇后回頭看向南凌睿,來到他身邊輕喊,「寒……睿兒,醒醒……」

    南凌睿呼呼大睡,一動不動。

    皇后伸手推他,他睡得極沉,依然一動不動。推了半響,聽到皇上和儀仗隊來到榮華宮門口,她咬了咬牙,只能將他扶起,拖著他向屏風後走去。

    南凌睿即便被皇后拖著,也依然大睡,連眼皮都沒睜一下。幸好皇后有些身手,但這些年嬌養後宮,也將身手荒廢無幾。費了好一番力氣才將南凌睿拖到屏風後,將他放在地毯上,她抹了抹額頭上的汗,轉身出了屏風,脫了外衣掛在床頭的衣架上,又拿了一塊娟帕沾濕了水放在額頭上,做好一切,才躺回床上。

    「奴才(奴婢)們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孫嬤嬤等人見老皇帝來到,齊齊跪在地上。

    「皇后呢?」老皇帝沒見到皇后的影子,出聲詢問。

    「回皇上,娘娘身體不適,淺月小姐走後她就歇下了。吩咐奴才誰來了也不見。奴才見皇上來了娘娘沒醒,奴才就沒去喊醒她。」孫嬤嬤有一樣好處,不管有多懼怕,但真到關鍵時刻就臨危不懼。這也是深得皇后器重的原因。

    「哦?怎麼個身體不適?可找太醫了?」老皇帝挑眉。

    「娘娘這幾日身體就一直不舒服,大約是葵水要來了吧!娘娘說無大礙,每個月葵水來前這幾日都是難受的。奴才就未曾去請太醫。」孫嬤嬤將剛剛片刻間想到的托詞說了出來。

    「是這樣?」老皇帝皺眉。

    「是!」孫嬤嬤垂首應聲。

    老皇帝看著宮內,主殿門窗緊閉。他沉默片刻,忽然對身後吩咐,「文萊,朕今日翻皇后的牌子,就宿在榮華宮了!」

    「是!」文萊立即應聲。

    孫嬤嬤嚇得老臉霎時一白到底,「皇上,皇后娘娘身體不舒適,侍候不了皇上,您還是翻別的娘娘的牌子吧!等娘娘好一些了再……」

    「她身體不適朕也可以關照一二。她是朕的皇后,朕翻誰的牌子還要你說了算不成?你不必說了!」老皇帝繞過孫嬤嬤,抬步向主殿走去。

    「皇上,娘娘真的……」孫嬤嬤還想再攔。

    「嗯?」老皇帝忽然停住腳步,瞇著眼睛看著孫嬤嬤,「皇后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朕?孫嬤嬤,你如實交代!」

    孫嬤嬤駭得面色大變,連忙跪在地上不敢再動,垂著頭道:「皇上,是娘娘真的身體不適,奴才不敢騙您。」

    「皇后身體不適朕才要去看看!」老皇帝盯著孫嬤嬤看了片刻,向裡走去。

    孫嬤嬤想著主意,但憑她一個奴才是說什麼也攔不住皇上的。她一時慌得六神無主,見老皇帝拿定主意要進去,跪著的身子站起,連忙追了上去。

    文萊看了一眼孫嬤嬤,也連忙跟了進去。

    老皇帝來到主殿伸手推門,門是從裡面反鎖著的。他眉頭皺起,對裡面喊,「皇后!」

    裡面半絲聲音也沒傳出。

    「皇后!給朕開門!」老皇帝又喊,這回聲音沉了幾分。

    裡面依然沒有聲音傳出。

    「皇后!」老皇帝又喊,聲音又大了幾分。

    裡面依然沒有傳出聲音。

    「文萊,將門給朕打開!」老皇帝回頭對文萊吩咐。

    「是!」文萊上前,剛要出掌,門忽然從裡面撤掉擋著的插手,光噹一聲打開,他立即住了手。皇后身著單衣,額頭蓋著娟帕,臉色神色極為不好地看著老皇帝,第一次沒請安見禮,而是沉著臉道:「皇上,您怎麼不在冷妹妹那裡看顧她來了我這裡?如今冷妹妹是最需要你的時候,臣妾今日身體不舒服,無法伺候皇上,皇上還是去長春宮吧!」

    話落,不等老皇帝說話,皇后「砰」地一聲將門從裡面關上了,而且撤掉的把手又很快地插上了門。轉身向床前走去。無人察覺她一雙手心已經攥出了汗。

    老皇帝第一次來後宮吃了個閉門羹,他不敢置信地看著緊緊關閉的門,一時間愣住了!在他的記憶裡,皇后同天聖歷代的所有皇后一般,溫婉端莊,知書達理,從來做不出這等無禮的事情。對他向來是相敬如賓,夫妻間沒有感情,但也不會這般將他拒之門外。

    孫嬤嬤大氣都不敢出,手腳冰涼。

    文萊等跟隨老皇帝來的人以及榮華宮伺候的所有嬤嬤宮女太監人人屏息。

    老皇帝愣神片刻,並未惱怒,而是對著門內緩和了語氣道:「冷貴妃睡下了!朕今日宿在榮華宮。你身體不適朕也不需要你伺候。來,給朕開門。」

    皇后沒想到這樣老皇帝都不離開。向床前走去的腳步頓住,手攥緊,冷冷地道:「皇上沒聽明白嗎?臣妾身體不適,想獨自休息。冷妹妹既然伺候不了,皇上就去明妹妹那裡。明妹妹這些時日一直為三個公主憂心。皇上應該多去明妹妹那裡照拂才是。」

    老皇帝聞言皺眉,但還是並未惱火,語氣依然緩和,「你說得也對!不過朕既然來了榮華宮,就不想再去奔波了。今日就宿在榮華宮了。明日再去明妃那裡。你給朕開門吧!不要多言了。」

    皇后回轉頭,看起來老皇帝是拿定主意要住在榮華宮,她面上終於露出慌亂,但還是定下神冷聲道:「臣妾今日身體不舒服外加心情不好,不想見皇上,榮華宮離皇上的聖陽殿不遠。既然皇上不去明妹妹那裡,就回宮吧!」

    老皇帝沒想到他都這般說了,皇后依然還將他趕走,他臉色終於沉了下來,薄怒道:「皇后,給朕開門!難道朕想今日宿在榮華宮,你還非要將朕趕走不成?」

    「皇上不體憫臣妾!臣妾也不想強顏歡笑應付皇上,這皇宮雖然是皇上的,但榮華宮也是臣妾的。臣妾今日不想伺候皇上,皇上還是回宮吧!」皇后拿定主意,說什麼也不能讓皇上進來。

    「你……」老皇帝大怒,「你好大的膽子!」

    皇后咬著牙不出聲。

    「別忘了你是朕的皇后!對朕拒之不見,拒之門外,成何體統!」老皇帝怒喝。

    「臣妾循規蹈矩在後宮待了二十幾年,也不敢差錯一步地伺候了皇上二十幾年,這個皇后位置也坐了二十幾年,從來不曾失禮過,也不曾求過皇上什麼。如今臣妾累了。皇上想做什麼臣妾和皇上心裡一直清楚的很,皇上以後也不必來這榮華宮了!」皇后撂出狠話。

    「你……」老皇帝一時失語。

    「皇上請回吧!」皇后看著屏風後,對外面喊,「孫嬤嬤,替本宮送皇上!」

    孫嬤嬤立即「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大聲道:「老奴恭送皇上!」

    老皇帝氣怒,瞪著緊緊關閉的門,忽然轉身,拂袖而去。文萊立即帶著人跟在他身後。

    聽到腳步聲走遠,皇后心裡舒了口氣,孫嬤嬤也大舒了一口氣,可是這口氣還沒舒出胸口,老皇帝忽然停住腳步,轉身走了回來,對文萊吩咐,「給朕打開門!朕今日就宿在榮華宮,哪裡也不去!」

    孫嬤嬤聞言瞬間癱軟到了地上。

    皇后冷汗騰地冒了出來,一路從腳尖一直涼到頭頂。

    「是!」文萊走過來,揮手去打門。

    門「砰」地一聲從外面被踢開,把手被一斷兩截,難得的是門沒壞,可見文萊功力極好。

    這一掌像是打在皇后心上,皇后在這一刻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一動不動站在內殿當中,慘白著臉看著門外的老皇帝。一時間再也想不到什麼辦法能阻止老皇帝進來。他的武功她清楚,只要進來,定然會發現屏風後的南凌睿。

    老皇帝站在門外臉色陰沉地看了內殿片刻,抬步走了進來,站在皇后面前看著她。

    皇后忽然繞過老皇帝向殿外走去,「既然皇上非要住在這裡,那麼臣妾只能出去了!」

    「站住!」老皇帝怒喝一聲,伸手扣住皇后手腕,「別以為朕真不敢懲治了你!」

    「那正好!反正皇上也早就有廢後的心思,不如如今就廢了臣妾。」皇后被迫停住腳步,虧得她身處皇宮二十年,再不是當年的小兒女,如此情形還能在老皇帝面前鎮定說話。

    「你……你非要不知好歹,惹怒朕不成?」老皇帝怒瞪著皇后,額頭青筋直跳。

    「是皇上非要逼迫臣妾。」皇后寸步不讓。

    「哪裡也不准去!」老皇帝拉著皇后回身向床榻走去。剛走了兩步,他看見殿內沒收拾的空碗空盤,忽然問道:「朕聽說你今日可是找御膳房要了兩次午膳。你一個人能吃得了這麼多?」

    「月兒早時候在臣妾這裡來著!」皇后心裡一緊,面不改色。

    「月丫頭不是和天逸離開了?離開後你又要了一桌,如今這都是你吃的?」老皇帝心裡開始懷疑。皇后不可能將碗碟都吃得如此乾淨。這不是哪個大家閨秀能做出的,更不可能是當朝皇后能做出的。

    皇后心裡咯登一下,不知開口,就在這時屏風後忽然傳出一聲細微的動靜,老皇帝立即鬆開了皇后的手向屏風後走去,皇后心剎那提到了嗓子眼,只見老皇帝一把挑開了屏風的簾幕,隨著他挑開,一隻貓嗖地對著他跑了過來。屏風後的情形一覽無餘,除了一隻貓,再無別人。皇后心瞬間落下,不管南凌睿哪裡去了,只要不被皇上看到就成。

    「原來是一隻貓!」老皇帝將屏風後看了個遍,沒發現任何異常,他回轉身看著皇后,「哪裡來的貓?朕記得皇后不喜歡貓的!」

    「早先月兒來時這隻貓跟著她來的。月兒走後沒帶它離開,臣妾怕月兒回來時候找臣妾再要貓,就沒講它趕出去。」皇后面色鎮定下來,「皇上不是問那些飯菜是誰吃的嗎?就是這貓吃的。臣妾一個人哪裡吃得來這許多?」

    「這隻貓的肚子夠肥,看起來是只母貓,怕是要下貓仔了,能吃也正常。」老皇帝老眼又打量了一圈殿內,也沒見到任何異常,面色緩和下來。

    皇后不說話。

    老皇帝看著皇后,走過來握住她的手,皇后慢一步沒躲開被他握住,只聽他道:「手怎麼這麼涼?是不是病了?朕喊太醫來給你看看。」

    「不用了!皇上如今也進來,看也看過了,可以離開了!」皇后這時什麼也不怕了!她發現循規蹈矩在皇宮裡待了二十幾年,她真的夠了!此時是真再不應付。更何況他的侄子如今是南梁太子,她的侄女喜歡榮王府世子,她這個身為姑姑的天聖皇后早晚有一日會被他廢了,即便不廢,她也沒期待有什麼號下場過。也豁出去了。

    「你還真是要趕朕走?」老皇帝挑眉沉著臉看著皇后。

    「臣妾恭送皇上!」皇后甩開老皇帝的手,跪在地上。

    老皇帝看著皇后,老眼鋒芒乍現。皇后垂著頭,腰板挺得筆直,一動不動。須臾,老皇帝猛地轉身大踏步向外走去,氣怒地扔下一句話,「好,朕就如了你的意!」

    皇后再不多言。

    老皇帝踏出了門檻,對文萊怒聲道:「擺駕!回聖陽殿。」

    「是!皇上回宮!」文萊高喊一聲。

    大皇帝一人當先,大步流星,顯然是被氣得夠嗆,他雖然想廢除皇后,但未曾想到如今人沒廢除,倒反過來趕他了!他額頭青筋直跳,走得極快。儀仗隊跟隨老皇帝身後,不出片刻就離開了榮華宮向聖陽殿而去。

    老皇帝離開後,孫嬤嬤立即跑了進來,連忙扶起跪在地上的皇后,「娘娘……」

    「關上門!」皇后吩咐。

    「是!」孫嬤嬤連忙轉身去關門。

    皇后起身向屏風後走去,挑開屏風,屏風內空無一人。她四下看了一圈,依然沒見到人,正心裡疑惑之時,眼前一道紅影一閃,從大殿頂端飛身落下一人,隨著她落下,「砰」的一聲重響,扔下一團重物,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葉公主?」皇后看到落下的人一驚,又見到被扔到地上的重物正是南凌睿。她臉色一白,連忙彎下身要看南凌睿,剛剛那麼扔下來,摔傷了如何是好?

    「皇后娘娘放心,他睡得死著呢!本事也大得很,皮糙肉厚,摔不傷,也摔不死。」葉倩瞥了一眼地上的南凌睿,對皇后道。

    皇后見南凌睿果然依然呼呼大睡,摔那一下似乎也不知道疼一般,她檢查了一下他果然沒被摔傷,直起身看著葉倩,「葉公主怎麼會在本宮這裡?」

    「本公主本來想來這裡找雲淺月有點兒事兒,剛剛來到就見皇上在砸門,於是順手就救了這個傢伙。」葉倩道,「幸好我來得及時,否則他如今睡著腦袋就搬家了!果然是個蠢貨!」

    「原來是這樣!多謝葉公主救了睿太子。」皇后點頭道謝。

    「皇后不必謝!本公主順手而已。若是可以,本公主才不想救她。」葉倩踢了南凌睿一腳,問道:「雲淺月哪裡去了?」

    「葉公主找月兒有何事?她如今不在本宮這裡。」皇后看著葉倩,她是知道一些葉公主和南梁太子的糾葛的,後來因為夜輕染,兩人鬧翻,分道揚鑣。

    「她不是從今日起住在宮中嗎?不在這裡?那去了哪裡?」葉倩看了一眼天色,見皇后只是看著她不答話,她道:「我只是想問問她知道夜輕染去了哪裡嗎?」

    「原來葉公主是找染小王爺。月兒大約是不知道的。她這兩日一直和景世子在一起。」皇后並未透露雲淺月去了靈台寺。在她看來解除鳳凰劫是大事兒,不能出了差錯。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則都追去靈台寺的話人多繁雜,難免發生事情。

    「那夜輕染會去哪裡?」葉倩皺眉。

    「葉公主要找染小王爺有急事兒?」皇后瞥了南凌睿一眼,問道。

    「也沒有。就是從昨日晚上到現在一直沒見到他,有些擔心。」葉倩搖搖頭。

    「染小王爺武功高強,出外歷練七年都好好回來。不會出什麼差錯的。葉公主儘管放心。」皇后此時也摸不清楚葉倩、夜輕染、南凌睿的關係,只能勸慰道。

    「也是!」葉倩睏倦地打了個哈欠,「本公主找了一日人,如今累死了。再也不想動了,皇后娘娘要不介意的話,本公主在你這裡睡一覺。」

    皇后一愣,見葉倩看起來和南凌睿一般,的確很困乏的樣子,不知道從昨日到今日怎麼折騰來著,困成這樣,她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葉公主若是不嫌棄,在本宮這裡住一晚也無不可。」

    「多謝皇后娘娘!」葉倩見皇后答應,三兩步就走到皇后的床上拖鞋上床,躺下蓋上被子閉上眼睛,眨眼間就睡了過去。動作一氣呵成。

    皇后有些愣愣待看著葉倩,見她很快就呼吸均勻,她又轉頭看向睡在地毯上的南凌睿,忽然有些好笑,回頭見孫嬤嬤驚得睜大眼睛,她歎了口氣道:「孫嬤嬤,你幫我將睿太子抬到軟榻上吧!這樣在地上睡一晚肯定染了涼氣。」

    「是,娘娘!」孫嬤嬤應聲,走向南凌睿。

    二人合力將南凌睿抬到了軟榻上,孫嬤嬤不用皇后再吩咐,拿過被子給南凌睿蓋上。她想著這真是千古以來的一樁奇事兒,娘娘這榮華宮裡成了收容所了。將南凌睿安頓好,她看向皇后,皇后對她擺擺手,「你下去休息吧!」

    孫嬤嬤將桌子上的空碗碟子都收了下去,關上門,退了出去。

    南凌睿和葉倩一在軟榻一在床上,呼呼大睡,皇后卻無絲毫睏意,在窗前坐了下來,想著今日將皇上趕走,是她這二十年來最舒服的一日。她看著殿外的那株紫竹不由笑了起來。笑罷後又歎了口氣,想著月兒和七皇子去靈台寺已經走了兩個時辰了,不知道如何了。

    但說雲淺月和夜天逸出了皇宮,一眼就見宮門外拴著兩匹馬,一白一黑。顯而易見黑白馬是一個品種,都是上好的寶馬,不次於夜輕染送給她的那匹踏雪。

    「這是北疆產得極品寶馬,名曰:赤鳳。你以前跟我說過一直想要一匹這樣的馬,可是這馬太過顯眼,這五年來沒辦法送給你。這次回京我帶回來了兩匹。」夜天逸道。

    雲淺月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說些什麼,點點頭,伸手解下白馬的韁繩,翻身上馬,看著夜天傾。夜天逸對她一笑,也解下馬韁,翻身上馬。

    二人不再說話,雙腿一夾馬腹,兩匹馬齊齊離開了宮門。一路無話,兩匹馬一前一後疾馳,很快就出了城,半個時辰後來到靈台寺山下。前面再無法前行,雲淺月看向夜天逸。

    夜天逸翻身下馬,對她笑道:「我們施展輕功上山吧!我已經給普善大師先一步傳了信。普善大師會在達摩堂後院的禪院等著我們。就是我們上次去過的那座禪院。」

    「好!」雲淺月點頭,也翻身下馬。

    二人甩開馬韁,夜天逸當先一步施展輕功向山上行去。雲淺月看著夜天逸飄逸的身影,也跟在他身後向山上行去。

    不多時,二人來到山上,向達摩堂後院的禪院走去。

    走了一段路,雲淺月便發現今日的靈台寺較之昨日和以往異常安靜,上次來時,他們剛一上山便看到了看護在各個山口值崗的僧人,今日他們走了一段路居然未曾遇到一個僧人,也無人值崗。而且她和容景昨日離開時也並無異樣,今日連整個靈台寺的氣息都不同尋常,她眉頭微皺。

    前面的夜天逸似乎也發現了這種不尋常,他回頭去握雲淺月的手,雲淺月躲開,他面色一黯,低聲道:「你跟緊我!似乎不對勁。」

    「嗯!」雲淺月點頭。

    夜天逸腳步驟然放輕了些,雲淺月腳步也跟著放輕。

    二人來到達摩堂,只見所有僧人都聚在達摩堂外院,人人手執棍棒,一副如臨大敵的神情。見到二人到來,都齊齊看過來一眼,須臾,又轉過頭去,目光緊緊盯著達摩堂後院。那裡正是普善大師的院落。

    夜天逸眸光掃了一圈,腳步不停,向裡面走去。

    雲淺月想著怪不得沒在山口看到值崗的僧人,感情都聚集到達摩堂後院來了!這副陣仗任誰也不會懷疑靈台寺似乎出了大事兒。她見夜天逸向裡面走去,便也跟著他向裡面走去。

    數千名僧人雖然見到了二人,但不知是早先得知了二人要上山的消息還是有人吩咐過了。,總之無人攔阻。二人一路順暢走向後院。

    來到後院,就見靈台寺的掌門方丈慈雲大師和幾位住寺的長老站在門口。人人面色凝重地看著裡面主禪房。聽到腳步聲來到,慈雲方丈和幾位長老齊齊轉過頭。慈雲方丈看著夜天逸當先開口,「七皇子,恐怕今日普善大師不能應您的約了。您還是改日再來吧!阿彌陀佛!」

    「發生了何事?或者是寺中來了何人?」夜天逸停住腳步,問慈雲大師。

    雲淺月也停住腳步,看向禪房。只見房門緊閉,看不到情形,也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但憑她武功可以感受到裡面此時正釋放出強大的氣息,好像是兩大高手在對決。二人武功大約是到了登峰絕頂的地步,所以都控制在禪房內,不曾波及禪房之外。但禪房上的磚瓦還是發出細微的顫動。其中一人是普善大師無疑。另外一人她未曾接觸過,不知是何人。但普善大師的身手登峰絕頂,她昨日是領教過他的千里傳音秘術的,普天之下能找出和普善大師一較高下的人,憑她這兩個月對這個世界的微薄瞭解,還真想不出來。

    「是普善大師沒入本寺前的一樁俗事!哎……」慈雲大師歎息一聲,有些悲憫地道:「本寺如今就這一位普字輩的師叔祖元老了。難不成今日也要折損不成?」

    「原來是普善大師的仇家找來了!」夜天逸點點頭,看向雲淺月。

    雲淺月想著普善大師的仇家嗎?看此情形今日普善大師即便不死也是重傷,還如何能給她解除鳳凰劫?她也看向夜天逸,夜天逸抿了抿唇,忽然抬步向主禪房門口走去。

    「七皇子請留步!」慈雲大師一驚,連忙攔住夜天逸,「普善師叔祖吩咐過了,任何人不得靠近禪房一步。」

    「我不是寺中人,不必守普善大師的規矩,大師放心,我有分寸。」七皇子看向慈雲大師。慈雲大師也看著夜天逸,想到七皇子武功高深,也許能有辦法化解裡面兩位較量的人化解寺中危機也不一定。他點點頭,讓開了路。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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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3 16:03: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公子謀   第五十章 我愛容景

    夜天逸繼續向禪房走去,雲淺月跟在夜天逸身後,她也想知道裡面和普善大師較量的是何人。她剛走了兩步,夜天逸忽然停住腳步回頭看著她,柔聲開口:「月兒,你就在外面等我,不必進去!」

    雲淺月一怔,停住腳步看著夜天逸。

    「看起來裡面普善大師正在和人比拚內力,傷到你就不好了。」夜天逸解釋。

    「那你去就不傷著?」雲淺月蹙眉,如今強大的氣場在院外就能感知到,更何況進去裡面,她搖搖頭,「我和你一起進去!」

    「我會小心一些的,你就等在這裡!」夜天逸搖搖頭,對慈雲大師等人道:「大師,你等幫我看好月兒,別讓她靠近禪房。」

    「淺月小姐,你還是別進去了!若是傷到就不好了。」慈雲大師點點頭,對雲淺月道。

    雲淺月皺眉,「我不是小孩子!」

    「我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但是你武功如今不及我,我自己進去輕便,若是還要分心照顧你的話,武功就打了折扣。」夜天逸柔聲道:「在這裡等著,而且若是化解出慈雲大師來,你還要恢復記憶,耗費功力和精力,這個時候你最不能出事兒,若是出了絲毫差錯,就麻煩了。」

    「好,那你進去吧!」雲淺月點頭,夜天逸說得也對,她武功的確不及他。

    夜天逸見雲淺月答應,轉身繼續向禪房走去。

    雲淺月看著他的背影,想著夜天逸該是何等堅韌的一個人,如今這等情形,還打消不了他想她恢復記憶的念頭,他心中的執念該是中得有多深?她唇瓣緊緊抿起。

    只見夜天逸本來輕鬆的腳步在接近禪房時忽然沉重了幾分。他停住腳步,站在禪房門口向內看了片刻,忽然伸手去推門,門開始只露一個小縫,隨著夜天逸用力,門漸漸被他一寸寸推開。

    「小子,滾遠點兒!」禪房內忽然傳出一個蒼老卻不失洪亮的聲音。

    這聲音陌生,雲淺月想著這大概就是和普善大師較量的人了,她順著夜天逸推開的縫隙看去,隱約看到裡面隔著桌子對坐著兩個人,兩人中間是一局棋盤,棋盤上的棋子看起來像是下了一半,而兩人的雙掌對貼在一起,其中一人是她見過的普善大師,穿著僧袍,一人是一個和普善大師看起來差不多年歲的老道,相比於普善大師的矮小,那老道身材高大,面寬目正,兩人額頭上都冒著青色的煙霧。顯然是純在比拚內力。剛剛說話的人是那個老道。

    夜天逸聽到裡面傳出的聲音手一頓,但卻並未停下動作。

    「小子,你想進來?不想要小命了?」那老道似乎向門口掃來一眼,對著夜天逸又道。

    「道長功力高深,在下佩服!不過可否請你罷手,是在下先和普善大師有約的。等普善大師助在下解除了一樁事情,再和道長較量不遲。」夜天逸手下不停,猛地一用力,將房門大敞而開。

    「小子,這和尚應了我老道二十年前的約定,你那時候比我老道還早不成?」老道眉毛豎起,越過門口的夜天逸似乎看了雲淺月一眼,他老眼微不可見地眨了一下。

    夜天逸一怔。

    「不錯!老衲是二十年前就和這死老道有約定,七皇子,你晚來了一步,老衲答應你的事情怕是今日是不成了!」普善大師也此時開口。

    「不論是二十年前,還是今日,應人之約,如何能作廢?大師,在下已經帶人來了,總不能辛苦跑這一趟!」夜天逸一邊說著,一邊抬步向裡面走去。

    普善大師也看到了院外的雲淺月,面色露出為難之色。

    「小子,你再往前多走一步,我老道就廢了你的雙腿。」老道警告地看了夜天逸一眼。

    「即便道長廢了我的腿我也要進來。此事普善大師若不幫忙,普天之下再無可解之人。」夜天逸繼續往裡面走來,忽然對老道出掌,「道長,在下得罪了!」

    「好小子,居然敢對我老道出手!」老道盤著的腿忽然伸開向夜天逸踹去。

    夜天逸即便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但還是承受不住老道散出的泰山壓頂的大力,胸口重重挨了一掌,身子直直退後了數步,「砰」的一聲撞到了敞開的門框上,但他剛站穩身形,卻再次向老道欺身而去,又打出一掌。

    「好小子,能受得住我老道一掌,也算是有幾分本事!」老道又伸出腿,不見他有何動作,只見他的腿左右擺了一下,夜天逸的掌風還沒打到他,便再次被他踢了出去。

    夜天逸身子再次撞到了門框上,發出「砰」的一聲響動,「噗」地吐了一口鮮血。

    雲淺月面色微變,腳步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

    「淺月小姐,七皇子交待老衲看顧好你,你如今不能過去!」慈雲大師攔住雲淺月,憂心地看著夜天逸,「七皇子,您快出來吧!等普善師叔祖解決了事情再應你的約。這樣你受傷也於事無補。」

    夜天逸恍若未聞,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跡,又向臭老道欺身而去。

    「果然是夜氏的種,到有一股子執勁!」老道哼了一聲,「臭小子,你確定你還能再承受我老道一腳?」

    「若是我能承受道長一腳,道長是不是會罷手,讓普善大師應在下的約?」夜天逸問。

    「你沒有和我老道討價還價的餘地。」老道哼了一聲,不看夜天逸,「今日普善老兒不敗在我老道手下,誓不罷休!」

    「那道長就別怪晚輩失禮了!」夜天逸再次凝聚內力,對老道出掌。

    「七皇子快住手!」普善沒想到夜天逸不知難而退,他大喝了一聲。

    夜天逸卻仿若不聞,並不收手。前面兩次他已經基本摸清了老道出腳的方位,這回變換了手法。雙掌齊出,去擊老道面門。

    「好小子,這麼快就摸清了我老道的門路,但你還差得遠。」老道再次對著夜天逸出腳,也變幻了方位。

    夜天逸身子這回雖然沒被一腳踹出去,但還是掃到了一邊,身子後退了數步。但他並不停歇,依然欺身上前。有著不將老道和普善大師化解開不罷休的態勢。

    雲淺月看著夜天逸,想著這樣下去如何能行?功力之說是差之毫釐失之千里,老道和普善大師對著內力都能應付夜天逸的掌風,可見功力何等深厚?夜天逸即便如今找到了應對的門路,但與老道的懸殊還是太大,這般下去,即便不死,他也會被打成重傷。她抬步向禪房內走去。

    「淺月小姐留步!」慈雲大師攔住雲淺月。

    「大師確定要攔著我?七皇子若是在貴寺出了事情,靈台寺擔待得起嗎?」雲淺月挑眉看著慈雲。出家人就是愚鈍。這一院子數千名僧人都等在這裡,幹幹等著管什麼?給普善和裡面的老道內功耗盡時收屍嗎?

    慈雲大師面色一變。

    雲淺月再不理會慈雲,足尖輕點,向禪房內飛去。往日她施展輕功感覺身輕如燕,今日還沒靠近禪房便感覺迎面傳來一股強大的阻力。輕功較之往日慢了不止一倍,但還是較尋常走路過去快了很多。她來到門口,正趕上老道的腳要踹在夜天逸胸口上,她片刻不停頓,欺身上前,對著老道發出一陣掌風。她的掌風棉而柔,看起來無力,但卻頃刻間就衝破了老道的防護,老道一驚,只能撤腳。但強大的氣息衝擊而來,雲淺月再不能靠近一寸,拉著夜天逸堪堪後退了數步。

    「你怎麼進來了?」夜天逸看向雲淺月。

    「我不進來讓你這般受死嗎?」雲淺月有些惱怒。不管記憶牽扯還是如何,她總不能看著夜天逸在她面前為了給她恢復記憶就這麼不要命了!

    「月兒,你還是關心我的。」夜天逸忽然笑了。

    雲淺月看著夜天逸的笑,面色微沉,「我不是關心你,我怕你死了我還得受連累。畢竟是你我一起出來的!」

    夜天逸笑容不變,「不管如何,你是不會看著我死的,對不對?」

    「那可不一定。如今這是事關於我,若是不關於我時,你的死活與我無關。」雲淺月冷哼一聲。受了老道兩腳,還能如此笑,夜天逸也是個瘋子。

    「等你恢復記憶之後,就不會這麼說了。」夜天逸收了笑意。

    雲淺月不再說話,今日情形能不能恢復記憶還是兩說。但既然普善大師是普天之下唯一一個能解她娘的鳳凰劫的人,自然不能讓他出事兒。她看向老道,清聲道:「道長可否讓一步?」

    「小丫頭,老道我從來不喜歡相讓。看你身手也不錯,有本事你就上來多和我老道過幾招,讓我老道踹你幾腳。你也能挺得住和那個小子一般,我老道就讓了也無不可。」老道看著雲淺月,一雙老眼將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不屑道:「不過我勸你還是出去等著我和這禿和尚分出勝負再說吧!就你這副小身板,禁不住我踹的。」

    「道長既然興致不錯想領教我身手。自當奉陪。至於我禁不禁踹,那可不一定,沒準傷到的是道長呢!」雲淺月挑眉。想著看來今日不拿出強迫的手腕讓老道住手,這老道是不會住手了。

    「小丫頭,倒是也有一股子執勁!」老道哼了一聲。

    「道長也是!」雲淺月話音未落,瞬間出掌,她的掌風不同於夜天逸直擊老道面門,而是內力融合了現代近身格鬥的招式,專攻老道下盤。老道上盤有普善大師制衡,他如今能動的就是下盤,只要攻住他下盤,就不信他不被迫住手。

    「小丫頭看起來有兩下子,不錯!」老道讚揚了一句,出腳迎上雲淺月的掌風。

    夜天逸在雲淺月出掌的同時也再次出掌,這次的掌風較早先幾掌凌厲數倍。

    雲淺月想著看來夜天逸早先並沒有使出全部本事兒,她也覺得夜天逸不可能那麼不中用。她瞥了夜天逸一眼,並未言語。

    二人雙掌掌風頃刻間合於一處,一人攻老道上盤,一人攻老道下盤。

    老道盤坐的身子忽然凌空躍起,雙掌依然和普善大師對掌,但雙腳卻是離了席面用來應付雲淺月和夜天逸,卻是分毫不處於下風。

    轉眼間三人過了數招。雲淺月和夜天逸不但沒能逼迫老道罷手,也分毫沒討到好處。

    「七皇子、淺月小姐,你們住手吧!這是我老和尚的俗塵之事。應你們的約我和尚今日若是留有一口氣,也會助你們化去。」普善大師再次開口,見二人不住手,仿若未聞,他又對雲淺月道:「淺月小姐,你還是退下吧!你不是這死老道的對手。我老和尚和景世子既然拜了忘年交。你若是因此受傷,我老和尚可不好向景世子交代。」

    想起容景,又想到這樣下去的確不是辦法,雲淺月忽然住了手,看向老道,「道長,你要如何才能罷手?」

    夜天逸見普善大師只提了一句容景便讓雲淺月罷了手,他薄唇微抿,也住了手。

    「小丫頭,我老道剛剛說了,如何也不會罷手。我老道和這老和尚相約了二十年,也等了二十年,哪裡是你小丫頭一句話就能住手的?你們還是乖乖退下去等候吧!沒準我會心軟給這禿和尚留一口氣。」老道不鬆口。說話依然底氣充沛,凌空懸著的身子坐回席面。

    「我中的是鳳凰劫!留一口氣不管用!」雲淺月看著老道,揚眉,「普天之下只有普善大師能解。你若是傷了他,給我解不了。如何算?到時候您的命留在這裡都不管用!」

    「鳳凰劫?」老道手忽然一頓,看向雲淺月,眉毛豎起,「你要讓禿和尚解的是鳳凰劫?」

    「沒錯!」雲淺月點頭,看老道的神色就知他是知道鳳凰劫的。而且她看著老道有一種感覺,夜天逸雖然早先沒用全力,但也是用了七八分,老道對夜天逸出手可是半絲情也沒留,而她和老道這一番交手下來,他發現老道對她手下是留了情的。雖然不著痕跡,但她還是感覺得出,雖然不知是何原因,但她總覺得她和老道大約是有些淵源。尤其早先夜天逸推開門時老道看她那一眼,太不尋常。

    「小丫頭!誰說普天之下之後這死禿驢能解得了鳳凰劫?」老道挑眉。

    「難道不是?」雲淺月一怔。那日容景和普善大師都是如此說的,鳳凰劫只有少林寺的無上真經可以破解。如今放眼天下,無上真經只普善大師一人會,況且普善大師手裡也有劫印丹,天下間也只此一顆。如今夜天逸如此不要命的要將普善大師和這老道比拚內力化解開,生怕普善大師萬一有事兒,她的記憶就恢復不了了。難道不是?

    「自然不是!有我老道在,鳳凰劫還輪不到這死禿驢逞能!」老道不屑地看了一眼普善大師,「少林寺的無上真經雖好,但也是強行破除劫印,一個差錯,你小丫頭就一命嗚呼了。我老道知道鳳凰劫的解法,輕而易舉。」

    雲淺月再次一怔,看向普善大師。

    夜天逸面色一喜。

    普善大師迎上雲淺月的視線點點頭,「老衲雖然沒忘這死老道,但是二十年來他音訊皆無,老衲以為他早就作古了,他若作古,放眼天下可不就是老衲能解除鳳凰劫了?誰知道這死老道還活著!」

    「死禿驢,你沒死,我老道不會先死的!」老道哼了一聲。

    「既然如此,煩請道長住手,幫助月兒解除鳳凰劫,夜天逸定然厚禮相謝!」夜天逸聞言對老道躬身一禮。

    「不可能!我老道雖然會解鳳凰劫,但憑什麼要給這小丫頭解?」老道不為所動,「夜小子,我老道好東西多得是,活了一百多年,什麼好東西沒見過?還看不上你什麼厚禮不厚禮的!」

    「那大師要如何才能幫助月兒解除鳳凰劫?」夜天逸看著老道,「道長提出來,只要我能做到,萬死不辭!」

    「我老道讓你當場自刎呢!你也做?」老道看著夜天逸,花白的鬍子一翹。

    「我的命倒是不值錢,給道長也無不可。但是這幅身軀以後還想陪著月兒,自然不能給道長。除了這個,道長儘管提出條件。」夜天逸搖搖頭。

    雲淺月想著還不傻,還沒到為了恢復她記憶將命丟進去做些不理智的行為。

    「那我老道讓你去殺了你老子呢?」老道再次揚眉。

    夜天逸面色微變。

    雲淺月想著這老道真是夠狠毒的!和夜氏皇室有什麼深仇大恨?見到夜天逸的那一刻起就面色不善不說,如今還提出這樣的條件。估計是老皇帝做了什麼得罪了他。

    「小子,你不是說什麼都能答應嗎?怎麼?說話轉眼間就不算數?」老道再次挑眉。

    「死老道!有你這麼逼迫人的嗎?古來弒父乃大不孝,尤其還是君父!你讓人如何答應你?」普善大師看不過去了,隔著桌子就對老道踹出一腳。

    「禿和尚,小心毀了棋盤,你的腳還是別動為好!」老道提醒普善大師。

    普善大師立即住了腳。

    雲淺月想著怪不得剛剛她和夜天逸逼迫老道的時候普善大師沒趁機出手呢!她覺得普善大師既然能喝酒吃肉,不是循規蹈矩的迂腐正直之人。感情是怕毀了棋盤。她看向棋盤,發現這一局棋居然是普善大師和容景昨日下的棋。而老道執白子,走的居然和容景那日走的棋一致,分毫落子不差,她有些訝異。難道這老道不是和她有淵源,而是和榮王府有淵源?或者說和容景有淵源?

    「夜小子,你到底答應不答應?」老道又問夜天逸。

    「古來弒父乃大不孝!道長見諒。」夜天逸沉默半響,搖搖頭。

    「看來這小丫頭在你心目中也沒有你老子重要嘛!我看她的鳳凰劫不解也罷!」老道瞥了雲淺月一眼,對夜天逸冷哼一聲,「除了你的命和你老子的命,放眼天下,我老道再不稀罕!」

    夜天逸薄唇抿起,臉色有些發白。

    「算了!鳳凰劫不解也罷!我們出去吧!」雲淺月忽然轉身向外走去。

    夜天逸站著不動。

    雲淺月走到門口,只聽老道又道:「小丫頭,這夜小子不能做到的事情,也許你能做到也說不準。你要是答應我老道一件事情,我老道現在就放過這禿和尚,幫你解除了鳳凰劫如何?」

    「答應你什麼條件?」雲淺月停住腳步,回頭看著老道。

    「去殺了容景!」老道提出條件。

    「不可能!」雲淺月斷然拒絕,「你給我這個條件,不如說讓我殺了你更簡單!」

    「據說容景非你不娶,可是如今卻是這夜小子陪你來了這裡。依照我老道看的話,他對你也不怎麼樣!否則如何放任你來這裡?」老道挑眉。

    「那是我和他的事情,似乎與你無關。我這鳳凰劫又不是非解不可。」雲淺月轉身繼續向門外走去。此時她敢斷定,這老道與容景定然有淵源。

    「道長,若是我敢弒父,你就能幫她解除鳳凰劫?」夜天逸忽然低聲詢問。

    雲淺月腳步再次一頓。

    「不錯!」老道點頭。

    「好,我答應你!」夜天逸應承。

    雲淺月心思一動,猛地回頭去看夜天逸。見他此時低著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剛剛因為被老道踹了兩腳和一番打鬥,雪青色的錦袍胸前有兩個腳印,他髮絲有些凌亂,週身氣息昏暗冷沉。她薄唇抿起,若是今日午時她沒和容景在御書房屏風後聽到夜天逸和老皇帝的對話,此時大概是驚駭的,但如今她卻覺得絲毫不驚駭。夜天逸對老皇帝沒有半絲父子親情可言。否則他也不會說出毀了夜氏江山,毀了夜氏皇陵,可以殺了他自己和所有夜氏子嗣。可想而知,這些年夜天逸被老皇帝以試煉成為有資本繼承夜氏江山的繼承人為由對他放逐,殺其母族,連根拔起,獨身一人去北疆立足,還要應付夜天傾等各方面的刺殺和干擾,日子定然過得不好。或許對老皇帝以前有父子親情,也被這些年給磨沒了。

    「哦?夜小子,你確定你答應我老道?」老道老眼精光四射地看著夜天逸。

    「道長沒聽錯!」夜天逸點頭。

    「好!那你現在就去吧!只要你在兩個時辰後提著你老子的腦袋回來,我老道就答應給小丫頭解除鳳凰劫。」老道點頭。

    「好!」夜天逸忽然轉身,向門口走去,幾步就來到門口,看了雲淺月一眼,面色的暗沉退去,對她柔聲道:「月兒,你在這裡等著我!」

    雲淺月蹙眉,「夜天逸,我不過是丟失了個記憶而已,對你有那麼重要嗎?」

    「重要!」夜天逸點頭。

    「重要到你不惜弒父殺君?背上罵名?你可知道你若是弒父,以後你便再也抬不起頭來。天下百姓會罵你,就算你登基為帝,鐵血手腕堵住天下悠悠眾口,但也堵不住史官的筆和史冊記載。」雲淺月淡淡提醒。

    「我知道,我不怕!」夜天逸道。

    「夜小子,你是不怕。到時候全天下人都說你是為了小丫頭而弒父的。她可就成了紅顏禍水了。到時候全天下人的吐沫星子都會噴向她。你有沒有問過她怕不怕?」老道看著二人,覺得頗有意思。

    普善大師看著二人,對老道臭罵道:「死老道,你如此陰損,也不怕下十八層地獄。佛祖都不超度你!」

    「我老道不信佛祖。」老道哼了一聲,「只有你這禿和尚才信佛祖。這麼一百多年佛祖怎麼也沒將你超度到西天去?」

    「等著看你下了地獄,老衲才好去西天。」普善大師也哼了一聲。

    ……

    二人比拚內力的空當居然開始了唇槍舌戰。也是分毫不讓。

    「此事我一人主張。與她何干?」夜天逸不看老道,話落,對雲淺月柔聲道:「月兒,即便與你相干,我瞭解你,你也不怕對不對?」

    雲淺月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沉默不語。天下讓她怕的事情不能說沒有,是有一樁,但絕對不是什麼吐沫星子淹死人,悠悠眾口唾罵她,她怕的是容景犯起醋勁不對她動手,卻是對自己狠虐,她最承受不住的是這個。「你在這裡等著我!」夜天逸伸手去抱雲淺月。

    雲淺月想起容景囑咐的話,立即躲開,夜天逸抱了個空,面色一黯,垂下頭,聲音極低極暗,「月兒,我不喜父皇是一面,心裡恨他殺了母妃和母妃的家族將我放逐北疆是一方面,但是若不是因為你,我絕對不會弒父殺君。」

    雲淺月看著他。

    夜天逸再次伸手,這回不容雲淺月躲開,將她緊緊抱住,摟在懷裡,似乎尋找勇氣一般,聲音雖暗,卻是溫柔,「世間沒什麼是我不能失去的,除了你。」

    雲淺月僵著身子不動。

    「我忍受不了你從此對我視為陌路!我忍受不了你失去記憶,生命裡再也沒有發生過的那些讓我溫暖的點點滴滴。我也忍受不了看著你和他琴瑟和鳴,公然明示心意,請旨賜婚。我更受不了有朝一日你嫁給他,我看著你鳳冠霞帔上了他的花轎進了榮王府的大門……」夜天逸將頭枕在雲淺月肩上,似乎是在對雲淺月說,又像是自語,「弒父殺君我不怕,我怕的是從此以後再無你。這漫漫一生,我該如何?月兒,你能明白嗎?如今我只剩下你了!」

    雲淺月臉色有些白,距離太近,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夜天逸決然決絕的情緒,也能更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腹處沉積的感情。她緊抿著唇,一句話也說不出。

    「所以,怎麼辦呢!你只能在這裡等著我。」夜天逸放開雲淺月,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髮絲,柔聲笑道:「你恢復記憶後,我們還像以前一樣,一起坐在牆頭看天空。你給我講老人與海,小美人魚,獵人海力布的故事。我有五年沒聽了!」

    話落,他放下手,抬步走出門外。

    「夜天逸!」雲淺月忽然喊住他。

    夜天逸停住腳步,回頭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做到冷血無情。她如今喜歡的是容景,或許正如今日在榮華宮容景給她挑魚刺時的感覺,她或許已經愛上了他。就算恢復記憶,又能如何?她想起夜天逸,能忘了容景嗎?忘了這麼長時間的相處,點點滴滴?不可能!她看著夜天逸,面色微冷,聲音亦是清冷,「我恢復記憶之後,對你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我愛容景。恢復的是過去的記憶,如何能抹殺我現在的記憶?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雲淺月。夜天逸,你明白嗎?即便你弒父殺君,我們也不可能。」

    夜天逸本來柔緩的面色微白,不敢置信地看著雲淺月,「月兒……你說……你愛上了容景?愛?」

    「是,愛。」雲淺月點頭。

    夜天逸忽然笑了,「月兒,你懂什麼叫做一愛嗎?」

    雲淺月抿唇。

    「你對他的只是喜歡而已。我們十幾年相處,雖然五年分離,但這五年也從未斷過書信來往。你和容景才相處幾日?便對他愛上了?月兒,你不能因為推拒我,就編纂出這樣的可笑理由!」夜天逸盯著雲淺月的眉眼,「如今沒有鏡子,若是有一面鏡子,你可以看看你自己此時的神情,連你自己心裡都不確定不是嗎?我們多年相處,我對你比對我自己還瞭解。也許我不知道我自己下一秒會做出什麼樣的事兒,但我知道你會做出什麼樣的事兒。從小到大,我對你看得比對我自己多得多。多到你想像不到有多多。」

    「那又如何?不管是愛,還是喜歡,總之他已經扎根在我心底,再也拔除不去!」雲淺月唇瓣緊緊抿了一下,「即便恢復記憶,我也相信,我對他還如今日這般。夜天逸,那個時候你能讓我棄了他而還對你如以往一般無二?不可能!」

    夜天逸袖中的手攥緊,「你如今這樣說!恢復記憶便不會這樣!」

    「我雖然不懂什麼叫做一愛。但我懂一點,就是想要好好對他,也願意去愛他,我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麼想好好的去對一個人,想要讓紫竹林永遠住在我的心裡,無論是桃花,還是杏花,還是海棠花,或者是梅花,蘭花,桂花……所有花,都永遠不及紫竹林!」雲淺月輕輕開口,一字一句。話落,她忽然仰頭看向房頂,清聲道:「容景,你聽夠了嗎?還不下來!」

    夜天逸一怔,抬頭向房頂望去。

    只見容景不知何時坐在了禪房的房頂上。此時天色已黑,但靈台寺燈火通明,天空繁星滿天。容景一襲月牙白的錦袍如點染了點點星光,有著暗夜所不能掩飾的光華。他面色清清淡淡,身姿秀雅,月牙白錦帕衣擺搭在房梁處,一腳踩著房梁,一腳踩著瓦片,神有著超乎尋常的閒適散漫,似乎帶著三分冷漠,三分漫不經心地看著夜天逸。

    慈雲大師等人一直注意屋中的動靜,此時聞言也都看向房梁,每個人的神色都難掩驚異。似乎也不知容景是何時來的,而且半絲聲息也沒有。看起來也沒掩藏身形,屋中人因為較量打鬥未曾分心主意也就罷了,但他們一直身在院中卻也是無人察覺。可見景世子的功力有多高深。他們記得七皇子當時推禪房關著的門時候也是有些艱難的,這樣一比較,景世子的武功定然高過七皇子幾分,或許更高。

    「你沒發現他早就來了對不對,他其實在我對老道出手時就來了。」雲淺月從房頂收回視線,看向夜天逸,神色平靜,「看,從他一來我便發現了。這無關於武功,我對他的心已經超過了我對自己的在意。不是我感受到了他的氣息,而是我知道他一定會來。而當這整個靈台寺空氣稍微有那麼一絲變動,我就知道一定是他。」

    夜天逸也從房頂收回視線,看著雲淺月,眸光沉暗。

    「所以,這恢復記憶一說,我雖然答應了你。但是……」雲淺月一字一句開口。

    「沒有但是!」容景忽然從房頂飄身而落,截住雲淺月的話,月牙白的錦帕劃出一道淺淺的弧度,他輕若無聲地落在了門口,不看雲淺月,目光淡淡地看著夜天逸,「七皇子想要公平,容景就給你公平!弒父殺君愧對天下百姓,七皇子就不必做了!」話落,他緩緩轉身,看向門內,對老道淡聲道:「若恢復她記憶非需要一個條件不可的話,我來答應你條件!如何?我的師傅!」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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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3 16:03:4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公子謀   第五十一章 恢復記憶

    雲淺月一怔,老道是容景的師父?

    慈雲大師和寺中幾名長老也是大驚,不敢置信地看著容景。

    夜天逸也是一怔,但很快就恢復了神色,薄唇緊緊抿著,未發一言。

    雲淺月想起剛剛她還想著從老道第一眼看她那不同尋常的一眼,以及後來進屋後對她不著痕跡的手下留情,再後來讓她去殺容景,她還想著不是與她有淵源就是與容景有淵源。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老道居然是容景的師父。她看著容景,只見他並未看他,而是看著屋內的老道。她也移開視線,去看向屋內。

    「誰是你的師父?別胡亂叫!」不想屋內老道忽然板著臉對容景叱了一聲。

    雲淺月再次一怔,慈雲大師等人亦是一怔,夜天逸此時面無表情。

    「一日為師,終身為師。」容景吐出一句話。

    「狗屁的一日為師,終身為師。」老道哼了一聲,不高興地看著容景,警告道:「臭小子,別亂喊師傅,我可沒收你入門,也沒行拜師之禮,只不過教了你幾招而已。還是十多年前我老道一時手賤。我可不承認有你這麼個徒弟。」

    「師傅不承認也沒關係,教了幾招也有師徒情分在。」容景輕拂了一下水袖本來沒沾染的塵土,緩步邁進了門。

    「半絲情分也沒有!別來跟我套近乎,我老道可不吃這一套。」老道板著臉看著容景,「你進來敢強行分開我和禿和尚比試的話,我也照打不誤。別以為你比門外那個夜小子有優勢。你的白衣服不想被我踹幾個大腳印子就趕緊滾!」

    「若是真能讓師傅給她恢復記憶的話,強行分開你二人比試的辦法倒也可以一試。」容景彷彿沒看到老道板著的老臉,腳步不停,向他走來。依然是往昔的輕緩閑雅,不緊不慢。

    「臭小子,敢大言不慚,能耐不小啊!」老道斜著眼睛瞅著容景。

    「這些年雖然臥病在床,但也一直沒耽誤功力修行。否則豈不是給師傅丟臉?」容景來到老道三尺之距,停住腳步,看著老道,緩緩道:「師傅這十幾年依然如容景兒時所見。風姿不減當年,武功卻是更出神入化了,看起來師傅這些年過得極好。」

    「過得好不好也跟你沒關係,別叫我師傅!」老道語氣不好,臉色難看地看著容景,「臭小子,讓我瞧瞧你的本事,你若是有本事分開我們。我就給門外那個小丫頭解除鳳凰劫。好話說在前頭,我們二人每個人都有兩甲子的功力,合在一起你可知道多具威力嗎?不是我老道吹大話,能連這達摩堂夷為平地。」話落,他看向普善大師,「禿和尚,你說是不是?」

    「景世子,這死老道沒說錯!的確如此!」普善大師看著容景點頭。

    「所以,你掂量掂量有沒有強行分開我們的本事,你才幾斤幾兩,別被傷得連魂渣都不剩了。」老道警告地看著容景,「識相的話趕緊滾出去,別在這礙眼。早知道你長大是這副溫吞的德行,我老道才不會手賤教了你幾招,這可是我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事兒。比被這禿和尚當年搶了媳婦還後悔!」

    「死老道,你胡說八道什麼?誰搶你媳婦了?」普善大師惱怒。

    「怎麼就沒搶?沒搶我怎麼沒說上媳婦!」老道也大怒。

    「那是你不得人心。人家姑娘都不正眼看你。」普善大師冷哼一聲,「你怪我何來?」

    「想我當年儀表堂堂,要不是我當年走到哪裡,你屁股後面追到哪裡,天下人人都以為你我二人斷袖。人家姑娘們如何不正眼看我?」老道也冷哼。

    「誰叫你釀的酒好喝來著!」普善大師難得地老臉一紅,「這如何能怪我?後來我不跟著你了,開始改喝酒娘子釀的酒了。你幹嘛還反過來追著我?」

    「我哪裡是追著你?我喜歡酒娘子。」老道瞪眼。

    普善大師一怔,「你喜歡酒娘子就喜歡酒娘子唄!我也沒干擾你不是?你還怪我做什麼?」

    「你要是不礙事兒的話,酒娘子如何會嫁了一個窮書生?」老道提起往事,怒不可止。

    「我怎麼就礙事兒了?不就去喝酒嗎?你不是也說酒娘子釀的酒比你釀的酒好喝?也天天跟著我在那裡喝?」普善大師提起往事,一副懷念的神色,「可惜,從酒娘子去了時候,她的後輩釀得再好我喝著也不是那個味,不過有勝於無,老衲還是滿足的。」

    「你滿足了?誰還我媳婦?酒娘子本來對我有意思,都是因為那斷袖傳言,她也以為我們那什麼……我解釋了八百遍都沒人信!你個禿和尚,著實可恨!」老道花白的鬍子一翹一翹的,可見此時心緒多麼激動憤怒。

    「老衲後來不是為了你遁入空門了嗎?你還沒說上媳婦?還如何來怪我?」普善大師提起這個也憤怒,「我和尚別的不愛,女人更不愛,做和尚也不愛,就愛酒。要不是為了你的名聲,我哪裡不能種田喝一口酒,至於跑在來出家當和尚?喝酒還得偷偷摸摸的!」

    「你還說!若不是你遁入空門還好!你遁入空門之後,好不容易有個小美人喜歡我了,可是天下人人居然都說我背信棄義,喜新厭舊,你因為傷心才遁入了空門!將我的小美人眼淚汪汪給弄跑了,說什麼成全我們……你個禿和尚,我老道哪輩子沒給神明燒香,居然遇到了你。」老道越說越氣憤。

    「這……這……」普善大師一時失語,看著老道,瞪眼道:「我哪裡知道我出家了居然還不放過我?那你要我哪裡去?難道死了不成?」

    「你死了更不成!天下人人還不說你為了我自殺?」老道氣道。

    「那會兒你怎麼不遁入空門?你若是遁入空門,估計沒人說了!」普善大師看著老道。

    「你都遁入空門了!我還怎麼遁入空門?我後來不是做了老道了嗎?你個禿和尚!謠言不攻自破了!」老道胸脯一鼓一鼓的。

    普善大師沒了聲,二人提起當年之事兒,都滿腹委屈。一個迫於無奈做了和尚,一個迫於無奈做了老道。

    雲淺月站在門口汗顏地看著二人。想著世間真是無奇不有,今日的新鮮事兒尤其多。讓她大開眼界了。她看向容景,只見容景一直站在二人面前看著二人吵嚷,一動不動。連神色都未變。她蹙眉,想著他該不會真要出手分開二人吧?夜天逸和她合力都不能分開二人,他功力即便再高,恐怕也難以做到!畢竟普善大師和老道合在一起四甲子的功力還有餘,而容景不過是一甲子功力而已。

    「你們兩個說夠了吧?說夠了我開始了!」容景淡淡出聲。

    「臭小子,滾一邊去!」老道罵了容景一句,「豆芽子還沒長齊,便敢來大言不慚要分開我二人。別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景世子,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一個不小心,你連一絲衣服片可都不剩了!」普善大師看著容景,連忙出聲提醒。

    「若是我能分開你二人,師傅說話可算數?幫她解除鳳凰劫?」容景看著老道。

    老道哼了一聲,沒說話。

    「既然師傅同意,那我就出手了!」容景話音未落,已經出手。「住手!」雲淺月忽然衝了進來,一把拽住容景的胳膊。

    容景被迫住手,偏頭看著她。

    雲淺月認真地看著容景,從他清淡的神色她讀不出他心中所想。她冷靜地道:「你不要命了嗎?我不准!」

    容景不語,伸手推開她。

    「你聽到了沒有?我說我不准!」雲淺月聲音加大。他從來到這裡就一句話沒對她說,她早先說的那些話都是屁話嗎?沒進了他的耳朵?四甲子功力合在一起,他有幾個腦袋夠玩冒險的?

    容景依然不言語,甩開被她拽住的袖子。

    「容景!」雲淺月惱怒地看著容景,沉沉地喊了一聲,「你沒聽到嗎?用不用我將你的耳朵扒開?看看裡面是不是堵了什麼?是不是堵了大糞?聽不見我說的……」

    雲淺月話音未落,容景忽然出手,一縷指風掃過,點住了她的啞穴。

    雲淺月的聲音戛然而止,身子霎時被定住,僵硬得一動不能動。她心底一沉,只見容景不再看她,衣袖輕輕一甩,她的身子輕飄飄飛出了門外,越過了夜天逸,輕飄飄落下,立在了慈雲方丈身邊,只聽他淡淡道:「慈雲大師,替景看好她可否?」

    慈雲大師面色一變,急聲道:「景世子,這可不是小事兒,你可不能拿生命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大師幫我看好人就行!」容景不再看外面。

    慈雲大師看了一眼夜天逸,見夜天逸面無表情地看著禪房內,他轉頭看向雲淺月,見雲淺月臉色極其難看,一雙眸子死死地盯著禪房內,他想著即便他進去,也拉不回景世子,無奈一歎,點點頭,「好吧!景世子放心!老衲定然看好淺月小姐。」

    「多謝大師!」容景吐出一句話,忽然對著普善大師和老道二人合在一起的雙手出手。

    雲淺月張口大喊,可是一絲聲音也沒發出。她想攥拳,從手臂到手掌到手心都是僵硬無比,似乎血液都冰凍住了一般,一動不能動。她只能睜大眼睛看著禪房內,目光死死地盯著那一抹白色的身影上,這一刻是怒是惱還是氣憤或者無力,任何情感都蒼白。

    「果然是有幾分本事!不給我老道丟臉!」老道哼了一聲,對容景出腳。

    容景並不理會老道的腳功,彷彿沒見到對著他踹來的腳,凝聚內力灌注於雙掌,一股強大的氣流直直對準普善大師和老道黏貼的手掌。

    「你個死老道,他可是你徒弟,你真下得去手?」普善大師這回也顧不得踹翻不踹翻棋盤,出腳去擋老道踹向容景的腳。

    「你個禿和尚,看你如此維護他,他不是我的徒弟到像是你的徒弟!」老道一腳沒踹到容景,反而踹到了普善大師擋來的腳上。

    桌子因為承受不了二人的動作,棋盤被打翻,棋子辟里啪啦落了一地。

    「我和景世子是忘年交。你個死老道有這樣的徒弟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普善大師雖然挨了一腳,但也不是吃虧的主,一個迴旋倒勾,也踹了老道一腳。

    「我才沒有這樣的徒弟!他要做我的徒弟下輩子吧!」老道冷哼一聲。見容景掌風對著他和普善大師貼在一起的雙手襲來,他內力吸著普善大師的雙掌連帶著普善大師凌空而起,堪堪躲過了容景的掌風。

    「你個死老道,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麼德行。還配做人家師傅!」普善大師罵了一句。內力被老道牽制著凌空而起。

    二人身子雖然離開,但手腳卻沒閒著,雙掌對貼在一起抽不出,雙腳過起招來。

    容景一掌打空,看著二人,眸光一閃,忽然轉回手腕,內力隨著他撤回,他衣袖輕輕一拂,地上散落的棋子忽然盡數收於袖中,又頃刻間呈天女散花之勢對著二人包攏而去。並未向夜天逸和雲淺月一般只攻老道,而是包括普善大師在內,棋子盡數打向二人週身各處穴道。且每一顆棋子都傾注了他的內力。

    「好!」老道怪叫了一聲。

    「好!」普善大師也讚了一句。

    二人身子在棋子包捲而來的空擋頃刻間交換了個方位,身體各處散出真氣,圍成一個真氣圈,棋子還沒靠近二人身子,便齊齊被真氣圈都擋了回來。棋子受二人強大的真氣灌注,此時卻反過來打容景週身各處穴道。

    三人三股強大的真氣匯聚,禪房顫了顫,禪房上的瓦片承受不住重力嘩啦啦從房頂上滑下,霎時辟里啪啦的聲響響徹在達摩堂後院。

    雲淺月心剎那提到心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容景。

    只見棋子靠近三寸之處,容景身子忽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真氣,自成一個光圈,棋子再不能前進一寸,圍著他週身三寸之處形成了一黑一白兩道光圈。黑白棋子將他包裹,月牙白的錦袍像是圍了兩個呼啦圈,可以清晰地看到青色的霧氣在他週身各處遊走。

    「居然還大成了!你個臭小子運氣到不錯!」老道看著容景,老眼現出稱讚之色。

    「景世子天縱奇才!你個死老道。哪輩子修來的福氣讓人家喊你一聲師傅!」普善大師也讚歎地開口。這種吸納他二人功力不過須臾之間就為己用的功力天下間只有天地真經最後一重包羅萬象才能做到。但也要有強大的內功做基礎。景世子不到弱冠,有一甲子功力本身就是駭人聽聞,何況居然還練成了天地真經的包羅萬象,雖然才僅是初級,便已經足夠令人駭然驚異的了!

    「兩位小心了!」容景看了一眼二人,淡淡出聲提醒,話落,圍繞著他的黑白子形成的兩道光圈忽然破出一個小口,他的身子衝破真氣從這個小口閃了出去。他出去之後,衣袖輕輕一拂,看起來雖然輕,但一股排山倒海的壓力灌注在兩道光圈上,兩道光圈受他力度驅使,快若閃電地向著普善大師和老道中間砸去。

    普善大師和老道一驚,即便兩人加起來四甲子的功力,因為彼此牽制了一些,又被容景包羅萬象化為己用借力打力了一些,所剩不過兩甲子功力,明明可以應付容景一甲子的功力,但此時二人怎麼也想像不到容景發出的威力也有兩甲子的功力。兩人住了打鬥的腳,因為這排山倒海的威力來得太大,二人黏在一起,再想躲閃已經不及,只能齊齊用護體真氣抵抗。

    只聽「砰」的一聲驚天動地的重響,禪房承受不住大力轟然倒塌!

    雲淺月只覺心跳在這一刻停止了,看向那禪房在她眼前頃刻間夷為平地。磚頭瓦片、房梁拱柱,全部碎裂,整個靈台寺的山似乎都震了幾震。她眸光聚成一線,暗夜下,似乎已經分不清什麼是黑的,什麼是白的。

    「普善師叔祖!」慈雲方丈和幾位長老面色大變,人人駭立在原地。

    「世子!」絃歌從暗處現身,一張俊臉慘白如紙地看著倒塌的禪房。

    幾人喊聲落,倒塌的房屋碎物下突然有兩個人破土而出,二人出來後分別打了兩個滾才站穩身子,一人身著道袍,一人身著僧袍,灰頭土臉,雖然看不出摸樣,但都知道是普善大師和老道無疑,二人粘著的雙手分開了。

    「景世子!你怎麼樣?」普善大師剛站穩身形,便急急看向倒塌的房屋。

    「臭小子!想不到真有兩下子!死了沒有?」老道也看向倒塌的房屋。

    「世子!」絃歌慘白著臉向倒塌的房屋走去。

    「景世子!」慈雲大師等人此時也連忙跟在絃歌之後走向倒塌的房屋。

    幾人喊聲落,倒塌的房屋裡無人出來,也無人聲傳出。

    雲淺月忽然閉上眼睛,她剛閉上眼睛,只聽他身後傳來一聲溫潤的聲音,「我在這裡!」

    她閉著的眼睛瞬間睜開,想轉過頭去,卻身子依然僵硬,一動不動。

    「世子?」絃歌驚喜地轉身。

    慈雲大師和靈台寺幾位長老也齊齊轉身,當看到容景完好無損地站在雲淺月身後,人人面帶喜色地看著他。所有人的目光剛剛都盯著倒塌的房屋,不知景世子是如何出現在眾人的身後。但無論如何,只要沒事兒就好。眾人都齊齊鬆了一口氣。

    「果然不愧是景世子!老衲佩服!」普善大師讚歎地看著容景。月牙白的錦袍連半絲灰塵都不曾染上,可見在房屋倒塌之前他已經出來了。

    「功夫還算馬馬虎虎!」老道哼了一聲。

    「死老道!這叫馬馬虎虎?險些將我們兩個活埋了!怎麼不將你砸死?」普善大師看著老道瞪眼。

    「區區一個小破禪房,還能埋住我老道?笑話!」老道抹了一把臉上的灰,看著容景,「還算你有幾分本事兒,我老道答應給小丫頭解除鳳凰劫。」

    「多謝師傅!」容景淡聲道謝。

    「不用謝,是你自己求得的!」老道揮揮手,向雲淺月走來,幾步就來到了她面前,仔細看了她一眼,忽然出手,解開了她的穴道。

    雲淺月僵硬的身子一鬆,冰凍的血液瞬間流轉,她並未回頭,身子依然一動不動地站著。腦中想些什麼,又沒想些什麼。只覺得這一刻天地之大,她渺小至極。

    「小丫頭,盤膝坐下!我老道這就給你解除鳳凰劫!」老道對雲淺月道。

    雲淺月站著不動,仿若未聞。

    「怎麼?你小丫頭不想解除鳳凰劫了?」老道斜眼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依然不動,也不答話。

    「臭小子!看來你白費一番功夫了!這小丫頭如今不買你的賬,不解了!」老道看向容景,對他挑了挑眉。

    容景站在雲淺月身後並未上前,看著她的背影,面色清淡,也並未答話。

    「淺月小姐!老衲雖然會無上真經,但的確如死老道所說,少林寺的無上真經雖然可以解除鳳凰劫,但也是強行破除劫印,一個差錯,便對你身體造成傷害。如今這死老道懂得如何破解鳳凰劫的門路,定然不會損傷你身體根本。過了今日你不解的話,可就沒有明日了!老衲二十年沒見著這老道的蹤影,你若不解,天下之大,等他走了,你後悔再想找他可都找不到了。」普善大師走上前來,對雲淺月道。

    「好!」雲淺月忽然開口,聲音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話落,她盤膝坐在地上。

    「師叔祖,道長,請移至前面禪房,這裡不適合解除封印。地上涼氣重。」慈雲大師走過來,看著雲淺月,對老道和普善大師建議道。

    「如今是伏天,這麼點兒涼氣算什麼!這小丫頭若是連一點兒涼氣都承受不住,等一會兒老衲施展功力她豈不是更承受不住?」老道說話間盤膝在雲淺月對面坐了下來。對普善道:「禿和尚,你在我身後助我。我剛剛損失了一半功力,恐怕不夠!」

    「好!」普善大師盤膝坐在老道身後。

    「告訴你,別趁機對我下手啊!」老道回頭瞥了普善大師一眼。

    「你個死老道,我要想殺你幾十年前就殺了,多少機會?你那時候抱著酒罈子醉得昏天暗地,我若是不將你拖回去就睡著冰天雪地裡被雪埋住凍死了。哪裡還有你如今活蹦亂跳的來和我比試!」普善大師叱了一聲。

    「幾十年前的舊賬了,虧你不臉紅還說出來!」老道鼻子哼了一聲。

    「老衲不和你理論,趕緊開始吧!」普善大師不再理會老道,對雲淺月背後的容景道:「勞煩景世子護法。」

    「大師放心!」容景溫聲開口。

    「慈雲,你帶著人都退下吧!這裡站了這麼多人做什麼?」普善似乎這才看到靈台寺的所有僧人都齊集在了達摩堂外,皺了皺眉,對慈雲方丈吩咐了一句。

    「是,師叔祖!」慈雲方丈對身邊一名長老低聲吩咐了一句,那名長老立即向外走去。

    「七皇子,你內腹被震傷,還是趕緊坐下來調息吧!」普善大師看著站在一旁的夜天逸,緩緩開口。

    「我無事。」夜天逸搖搖頭。嘴角的血跡未擦,胸前的血跡已經乾枯,他站在不動,鳳目一眨不眨地看著雲淺月。

    普善大師心裡歎息一聲。老道哼了一聲,忽然招呼也不打一聲,雙手凝聚內力,兩道冰藍的光匯聚在他雙手中指指尖,形成一小道藍色的光圈,他對準雲淺月出手,兩隻冰藍的光圈一對準雲淺月的百會穴,一對準她的眉心印堂處。

    雲淺月忽然閉上眼睛,只感覺兩道強大的力量瞬間通過兩處穴道直抵她腦海深處,且迅速在她腦海深處佔據左右腦兩端,在裡面盤旋兩三個來回,忽然兩道光圈齊齊向她腦海深處那處阻塞而去。很快就到達那處阻塞,一左一右,形成一個半月的連環,對那處阻塞進行拉伸。

    雲淺月頭突然疼了起來,拉扯之間,像是有一把鋸齒在她腦中揮舞。全身所有的感覺和思想都匯聚在那一點。有一種靈魂脫離身體的痛。可是腦中雖然痛,但這痛卻並未傳達進她心裡。她只覺得心裡木木的,如一堵厚厚的牆,似乎堵死了身體心裡與大腦的串聯。

    這一刻,按理說這疼痛是她前世今生以來感受到最疼不過的痛,可是她卻覺得這痛是如此之輕,因為到達不了她心裡。到達不了心裡,她卻絲毫也感覺不到疼。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老道大喝一聲,「禿和尚,助我!」

    「好!」普善大師應了一聲,在老道背後出掌,將真氣渡入他體內。

    二人顯然是熟悉彼此武功,且瞭解甚深,不必適應,便很快就將功力融合在一起。

    雲淺月只感覺腦中本來鬆懈的兩道功力頃刻間又翻漲了一倍。如在她腦中形成兩個大光圈,須臾之間兩個大光圈合於一處,像是一把巨斧砍下,她似乎聽到大腦中「砰」的一聲,像是禮花爆炸,無數的圖片如開了閘的洪水,洶湧而出,無數人的臉,有熟悉的,有不熟悉,有小孩,有大人,無數的事件,無數的片段,無數的情景……

    那是屬於她被封鎖了十幾年的記憶!奔騰而出,讓她幾乎承接不住!

    無數片段如流水般奔騰流過,她腦中像是劃開一道長長的長河,由她鋪就,參與,搭建的長河,長河一寸寸拉長,延伸……

    其中有一個女子,容貌絕美,依稀與她有幾分相像。坐在雲王府淺月閣窗前的籐椅上,懷中抱著一團錦被,錦被裡露出一個小腦袋,依稀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須臾,那小女孩變大了一圈,裹著的錦被換成了薄薄的毯子,然後轉眼之間,小女孩穿著紫色的小襖子,似乎一歲多,乖乖巧巧地坐在女子的懷裡,再然後小女孩似乎又大了一歲,剝葡萄給女子吃,女子含笑看著她,眉眼溫暖慈愛,再之後,女子蒼白著臉躺在床上,小女孩站在床前,緊緊抿著嘴唇看著女子,再之後,雲王府大門口,所有人披麻戴孝,送一台棺木出府,小女孩走在棺木旁邊,紙錢從空中飛下,打在棺木上,打在她的身上,她小小的臉現出與年齡不符的憂傷……

    其中有兩個小男孩,一個穿著白色的錦袍,小小年紀,便眉目如畫,如仙子神童,少年老成;一個穿著雪青色錦袍,依稀像是小時候的小七,眉目俊逸,小小年紀,便現出聰慧尊貴,同樣少年老成。

    五歲時老皇帝的四十五大壽,她將穿白色錦袍的小男孩推下了湖,後來救上來之後沒了氣,她給他做了人工呼吸。同一年,雪青色錦袍的小孩搬到了她家隔壁,每晚閒得無聊,她便找他坐到牆頭去看星星,講故事,有時候一夜一晃而過,第二天小男孩早課耐不住困意睡在了課堂上,回來對她抱怨挨了師傅板子,可第二天還是接著和她一起躺在牆頭看星星,聽故事。

    同一年,白色錦袍的小男孩在文武大會上以八歲稚齡技壓群雄,被老皇帝封為天聖第一奇才,可是她並沒見他有多高興……

    同一年,榮王府的榮王受了瘴毒死在途中,榮王妃自縊殉夫,那愛穿白色錦袍的小男孩一下子失去了雙親,她跑去安慰他,卻被他抱住當枕頭胳膊被壓麻了一夜……

    同一年,她親眼目睹了一場血腥殺戮,文伯侯府滿門遇害,她從殺戮中偷偷救出了一個小男孩,怕暴露,她誰也沒告訴,喬裝隻身將他秘密送去了天雪山……

    同一年,她親眼目睹了白色錦袍的小男孩中毒和受暗殺的所有經過,她借爺爺的名義給她送去了一顆大還丹。從此後,那小男孩再未出府……同一年,她開始追在一個愛穿黃袍子的小男孩身後,遭他白眼也不知後退……

    同一年……

    十歲時,雪青色錦袍的男孩已經長成了少年,豐神玉潤……

    十歲時,白色錦袍的男孩也已經長成了少年,如詩似畫……

    「大功告成!」老道忽然大喝一聲,收了手。

    普善大師也緩緩收手,蒼老的聲音難掩喜色,「恭喜淺月小姐解除鳳凰劫!」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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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3 16:04: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公子謀   第五十二章 心之溫暖

    普善大師和老道兩人的聲音似乎破空傳來,打斷了雲淺月的記憶,將她拉回現實。

    她閉著的眼睛睜開,一眼就見到了站在普善大師身後欣喜緊張地看著她的夜天逸。從那個和她一樣喜歡叼著草躺在牆頭看星星的小男孩,似乎一下子就長成了如今豐神俊朗的年輕男子,她看著他,十五年的光陰在腦中飛逝。

    從初次在皇后姑姑的寢宮見到他跟著藍妃去請安,她看著他酷似小七的臉驚得從皇后姑姑腿上栽了下去,她爬起來不顧疼痛和皇后以及藍妃的驚呼聲,拉著他跑出了皇后寢宮,尋了一處背景處讓他背共產黨宣言,後來得知他不是小七,有些失落。

    老皇帝四十五大壽,她暗中做了手腳偷梁換柱將本來夜天傾抓到雲王府旁邊的府邸換成了他,但還要裝模作樣大哭大鬧讓夜天傾換,惹得夜天傾對她厭惡,而在他搬到雲王府旁邊那日晚上,她抱了一罈酒去牆頭上喊他,兩人歡天喜地地喝了個大醉。

    後來,兩個人一起看星星,她給他講老人與海,小美人魚,獵人海力布的故事,他聽得津津有味,後來直到她將她腦中所有的故事都掏空才作罷。

    後來,榮王和榮王妃相繼離去,容景遭逢大難閉門不出,文伯侯府一夜之間被滅門,哥哥去了北疆遭了大難回來卻被掉換了一個人……後來又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

    那一段時間,天聖京城陰雲密佈,各個府門靜若無人。但不管如何,她和他依然躺在牆頭上或者聊天,或者頭對頭躺在牆頭的兩端不說話,只是看星星。

    時光荏苒,彈指如飛,轉眼間五年一晃而過。

    有一日,她發現一直看著的孩子居然長成了翩翩少年,豐神玉潤,她不知是感慨居多,還是欣慰居多,或者還有什麼丟失的東西又被她溫習了一遍居多。

    後來有一日,她在皇宮中突然發現了一處密道,拉著他一起去探險,卻不想聽到了一段驚天的秘辛。老皇帝和藍妃在談條件。條件一,藍妃和所有藍氏母族連根拔起,換他的兒子做將來的天聖一國之君,執掌天下。條件二,留下藍妃和藍氏家族,他的兒子在皇室中除名,放逐北疆,永世不准入京城一步。她想著老皇帝真狠,轉頭去看他,只見他緊抿著唇,袖中的拳頭已經攥緊,當藍妃答應條件一之時,她清晰地看到他手指縫有鮮紅的血液滴下。她以為他會衝出去,但是他沒有,拉著她出了地道。後來三天沒見他說一句話。

    她那一刻知道他有多麼堅韌而理智到近乎冷血。從這一點上,他和她真像。換做是她,她也不會衝出去。那是藍妃的選擇,若他們衝出去,那麼不止藍妃死,他和她亦是死!老皇帝不會允許那條密道被發現,或者說不會允許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

    三日後,藍妃自縊,藍氏滿門抄斬!他被放逐北疆!

    第四日,他帶著她來了靈台寺,他寫:「五年後,喜歡我可好?」,她答:「好!」,其實他不知道,那一刻,無論他要求什麼,她都會答「好!」

    第五日,他孤身一人離開京城前往北疆,只有她一人去城外的送君亭送他,天聖上下大約人人都以為七皇子此生完了,但只有她知道,他手裡實則是拿了一支老皇帝給的皇室隱衛一起陪著他離開的。但這支隱衛,他五年來只用來應付夜天傾,再沒做他用。因為他知道,這一支隱衛雖然聽命於他,全全被他差遣,但真正聽命的人是京城高高在上執掌人生殺大權的老皇帝。隱衛是保護他的利器,但也是監視。

    第一次他從北疆來信,周轉了無數人手,躲過了隱衛到她手裡已經是三個月後。她接到信之後看到日期時在牆頭上坐了一夜,第二日決定組建一個組織,不止為了能夠不被老皇帝察覺的通信,也為了來暗中幫助他,她知道他在北疆定然十分艱難。他和她心中都清楚,若是他在北疆毫無建樹,即便有藍妃和老皇帝的約定,他也就是老皇帝的一顆棄子,老皇帝不會讓他繼任皇位,也許當他油盡燈枯,選定了除他之外的繼承人時,第一個殺的就會是他。所以,他必須強大,強大到天聖江山不用老皇帝相讓,便能夠唾手可得。這個皇位只能是他的。

    後來,在她的幫助下,他果然漸漸強大!將北疆攬入懷中!

    後來……

    「月兒,你怎麼樣?是不是都想起了?」夜天逸見雲淺月看著他不說話,他走上前,緊張地輕聲詢問。聲音極啞,似乎生怕他一大聲便驚嚇住她一般。

    雲淺月收回思緒,靜靜地看著夜天逸,短短兩個月的失憶,卻是一夢十五年,她如今醒來了,卻感覺是滄海桑田。如今站在她面前的這張容顏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容顏,面前的這個人是她陪著一起長大的,面前的這個人是她傾盡所有幫助的,面前的這個人是他從來有要求她不曾拒絕的,面前的這個人是……

    卻不想一個失憶,卻天翻地覆……

    「月兒?」夜天逸盯著雲淺月,緊緊盯著她的眼睛,想從中讀出什麼,可是他看了半天什麼情緒都沒有,他一時間有些慌亂,伸手扶住她肩膀,輕聲道:「月兒,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或者哪裡不對?」

    「夜小子!你這是在質疑我老道的能力不成?她身體沒哪裡不對,好得很!」老道瞪了一眼夜天逸,瞥了一眼容景,狠狠挖了他一眼,「臭小子,你如今怎麼一句話都不說了?你不是拚死也要讓這小丫頭恢復記憶嗎?不會恢復記憶後她記憶中根本就沒你吧!」

    容景不語,默不作聲。

    夜天逸忽然抬頭看了一眼容景,遮住眼中的情緒,再次看向雲淺月,「月兒,你是不是一時間記憶太多承受不住?我帶你回宮好不好?」

    雲淺月依然不說話,亦不動。

    「走,我帶你回宮!」夜天逸彎身,放在雲淺月肩膀的手改為去抱她。

    雲淺月忽然打開夜天逸的手,夜天逸一怔,她坐著的身子騰地站起,不看眾人,足尖輕點向山下飛去,一言未發。自始至終也沒回頭去看容景一眼。

    「月兒!」夜天逸一驚。

    普善大師等人一愣。

    夜天逸看了容景一眼,忽然也施展輕功追隨雲淺月而去,但他早先被老道踹了兩腳,傷了內腹,此時功力滯後了雲淺月一截。但即便如此,還是轉眼間就消失在眾人視線中,離開了達摩堂下了山。

    絃歌剛要去追,見容景站在那裡不動,他連忙走到他身邊,低聲喊,「世子!」

    容景看了絃歌一眼,對老道和普善大師溫聲道:「多謝師傅和普善大師!」

    「不用謝我!以後再不准喊我師傅就行了!」老道對容景擺擺手,看向普善大師,「禿和尚,我老道這就走了,你跟不跟我走?」

    「跟你走?去哪裡?」普善大師一愣。

    「你個禿和尚在這個小破寺裡窩了幾十年,難道還沒窩夠?自然是天地之大,可玩的地方多了,你跟著我雲遊四海去。去不去?」老道打量了一眼靈台寺,看向前面的廢墟,「反正你的窩也毀了。還待在這裡做什麼!」

    「可是你不怕人家再說我們了?」普善大師猶豫。

    「怕個屁!都快作古的倆老東西了,誰還風言風語?想當初就不該怕,白白浪費了幾十年。我一來氣後來酒都不釀了,釀出來的酒你不喝我一個人喝著也沒味。」老道罵了普善大師一句。

    「我要跟著你走,你還釀酒?」普善大師眼睛一亮。

    「釀,為何不釀?我也想喝著呢!」老道想當然地道。

    「好!我就跟著你走!幾十年沒喝你釀的酒,我也想得緊。哈哈,從今以後再沒有人可以管制我烤魚喝酒大口吃肉了!豈不快哉!」普善大師哈哈大笑。

    「那還不快跟上!」老道大踏步就要離去。

    「好!」普善大師爽快地點頭,大踏步跟上老道。

    「師叔祖,您怎麼能說離開就離開?你不能走啊!」慈雲大師見二人說了兩句話就要走,大驚失色,連忙攔住普善大師。他怎麼也想不到身為仇敵的兩個人原來不是仇敵,雖然化干戈為玉帛,免於了靈台寺一場災難,但將普字輩唯一的長老帶走,這可是靈台寺的損失。

    「怎麼就不能走?我本來也不愛出家當和尚,白白在這裡窩了幾十年!如今百歲多的人了,外面的天是什麼樣都忘了。你不要攔著我。我今日是非走不可的。」普善大師扒拉開慈雲方丈。

    「師叔祖,您……」慈雲方丈還要再說,老道忽然用腳踢了顆石子堵住了他的嘴。他慘白著臉住了嘴看向老道。

    「磨嘰什麼?還不趕緊走!」老道對普善大師哼了一聲。

    「嗯!」普善大師應了一聲,大踏步走了兩步,忽然停住腳步,對慈雲大師和幾位長老看了一眼,又老眼環視了一眼靈台寺,歎了一聲,「老衲走了!你們……你們好好唸經吧!」

    「師叔祖!」普善吐出石子,忽然當先跪下,「既然師叔祖決心要走,留也留不住,慈雲辭別師叔祖!祝師叔祖保重身體。」

    「辭別師叔祖!」幾位長老也齊齊跪下。

    普善眼眶有些酸,但還依舊故作灑脫地擺擺手,大踏步向前走去。

    老道走到達摩堂門口,忽然回頭看了一眼容景,哼道:「臭小子!包羅萬象乃包容眾生萬物,你心中卻只裝著一個女人,何談大成?什麼時候你能放下,你的天地真經才真正到了火候!」

    「那我寧願一輩子不大成!」容景淡淡道。

    「沒出息!」老道斥了一句,不再說話,足尖輕點,飄身向山下而去。

    「景世子,多多保重!」普善大師也回頭看了容景一眼。

    「師傅和大師也保重!」容景點點頭。

    普善大師歎息一聲,也施展輕功跟在老皇帝身後向山下飄去。二人一前一後,轉眼間走沒了身影。

    容景看著二人身影消失,目光久久未動。

    「世子,您怎麼不去追淺月小姐?」絃歌收回視線,看向容景。淺月小姐一句話沒說就走了,而七皇子追去了,世子卻是一言不發,從來到就沒和淺月小姐說一句話,萬一淺月小姐和七皇子……那如何是好?

    「走吧!我們回府!」容景抬步出了達摩堂,向山下走去。

    絃歌見容景真沒有要追去的意思,也只能不再多言,跟在他身後。

    慈雲方丈和幾位長老依然保持跪地相送的姿勢。人人想著普善師叔祖離開了,從今靈台寺少了很多趣味。這裡的所有人入門幾乎都是看著一個老頑童一般的和尚三更半夜時常烤魚喝酒的,以前常常覺得師叔祖半絲和尚的樣子也沒有,如今再想三更半夜起來,也見不著人了!不由人人心頭都不捨難受。

    人聲散去,靈台寺恢復如常。

    容景出了靈台寺到半山處,忽然扶住道旁的一棵樹,吐出一口血。

    「世子!」絃歌大驚失色,連忙伸手扶住容景,只見容景面色蒼白,印堂沉暗,他面色一白,急急道:「世子,您受傷了?」話落,他去把容景的脈,手觸到脈搏,身子猛地一顫,「您……您怎麼會……這樣……」

    「無礙!」容景搖搖頭,如玉的手扶著樹幹,指節處都與往日顏色不符的蒼白。

    「怎麼會無礙?屬下這就抱您回府!」絃歌連忙去抱容景,他都想像不到世子居然受如此重的傷,虧得他居然都沒露出一絲半點兒,還站在淺月小姐身後無事人一般等了那麼久,而且還隻身走了這麼遠的路。更惱恨自己早先居然一絲也沒看出來。

    「不用!我想走走!」容景擺擺手,擋住絃歌的手。

    「世子,您受傷極重,還是屬下……」絃歌急急地道。

    「我說不用!」容景打住絃歌的話。

    絃歌立即住了口。

    容景扶著樹幹,靜靜凝視地上的一片血跡。須臾,他掏出娟帕,輕輕抹了抹嘴角,緩步繼續向前走去。香泉山靜靜,他腳步輕輕淺淺。繁星和一彎月光以及靈台寺的燈火匯於一處,打在他的身上,將他身影籠罩在昏暗的光影中,月牙白的錦袍如點亮了這山間的夜色,夜風吹來,絲絲涼意洗禮,他身影看起來有著入骨的溫涼。

    絃歌默默跟在容景身後,他想不明白世子是怎麼想的,明明七皇子都已經答應去弒父了,他卻阻止了七皇子,甘願冒如此風險強行分開老道和普善大師,如今不僅受了重傷,功力還折損了盡半數還多。卻不攔住淺月小姐,將機會讓給了七皇子。

    二人一路沉默,下了香泉山。

    青泉早接到青啼的消息趕著馬車等在山下,見容景來到,緊張地看著他,「世子……」

    「無事!」容景搖搖頭,伸手挑開車簾,緩步上了車。

    青泉看向絃歌,絃歌對他搖搖頭。青泉懂事兒一般地不再問,二人一同坐在車前,一揮馬鞭,馬車離開了香泉山向京城而去。

    馬車內,容景靠著車壁閉上眼睛,如詩似畫的容顏白得清透異常。

    一路靜寂,無半絲人聲,只聽到車□轆壓著地面和馬蹄前行發出踏踏有節奏的聲響。

    雲淺月輕功較之往日高出一倍,如化成了一股疾風,不出片刻便下了香泉山。香泉山下,夜天逸和她騎來的那兩匹馬依然在那裡吃草,她腳步不停,飛身上了那匹白馬,雙腿一夾馬腹,白赤鳳四蹄揚起,離弦之箭一般地衝了出去。

    夜天逸慢一步來到,雲淺月已經沒了蹤影,他翻身上馬,沿著馬蹄印的方向追了去。

    雲淺月前行了一段路之後,她聽見身後有隱隱的馬蹄聲,忽然在十字路口處棄了馬,伸手一拍馬屁股,白馬向京城方向那條路而去,她則重新施展輕功向另一條路而去。她身形輕若雲煙,半絲痕跡也未曾留下。

    夜天逸來到十字路口忽然停頓了一下,仔細傾聽片刻,順著馬蹄聲向京城追去。

    雲淺月回頭看了一眼,轉回頭,抿著唇向西而去。這一條路是通往西山。

    西山一般人跡來往稀少,主要有兩個原因,一個原因是西山獵場,一般都是貴族子弟出沒,平民百姓沒有特殊原因不去踏足,另一個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因為西山設有軍機大營,尋常百姓更不可能靠近。

    雲淺月一路施展輕功,腦中什麼也不想,一個時辰後來到了西山。她停住身形,在西山山口站了片刻,繞過西山獵場,向軍機大營後營走去。

    距離後營還有兩里地左右,隱隱聽到西山大營的廣場上傳來練兵聲,其中夾雜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她腳步一頓,停住片刻,繼續向後營走去。

    靠近後營一里地左右時,見到有兩對巡邏士兵走來,她足尖輕點,無聲無息從兩隊巡邏士兵頭頂飛過,轉眼間便進入了後營。後營是軍機大營的食宿之地。譜一進入,整個軍機大營都燈火明亮,即便如今已經深夜,後營巡邏更密,整個軍機大營無人安寢。

    雲淺月來到最後一處營房門前,那一間營房並未亮著燈,她揮手打開窗子,無聲無息閃入那間房間。她剛一落地,只聽一聲低喝,「何人?」

    「鐵老,是我!」雲淺月輕聲回話。

    「主子?」鐵老一驚,躺著的身子從床上起來,「您怎麼來了?」

    「我過來看看!」雲淺月看了一眼老人,笑了一笑。

    「您有何事派人傳一句話就行,怎麼還親自跑一趟?」鐵老大約五十多歲,他披好衣帶,話音一轉道,「不過大傢伙都想您了,您如今來了也好。今日白天淺碧和洛瑤還說您有兩個月沒書信傳來了。是不是也該來了,如今不想今夜您就來了!果然不禁念叨。」

    雲淺月淺笑,「都還好吧?」

    「好!就是風燼前幾日出了一樁事情,受了傷,不過如今無大礙了。我想著主子這些日子以來頻頻傳出……傳出和景世子的消息,想著主子大約是應對皇上……就沒將這個消息報給主子。」鐵老猶豫了一下道。

    「風燼出了什麼事情?」雲淺月向北角的壁櫥處走去,聞言回頭看向鐵老。

    「風家找到了他,要他回去。他不回去,和風家人打了起來,所以受了傷。」鐵老道。

    「哦?你說風家人找到了風燼?如今風家人呢?」雲淺月挑眉。

    「風燼擺脫了風家人。如今風家人依然在京城暗中尋找呢!風燼從受傷後再未曾出去。」鐵老歎息一聲,「據說風家這一代本來既定的繼承人在一年前得了重病不治身亡了。而一位小姐在十幾年前又被人要走。如今遍佈天下在尋找那年走失的風燼。已經找了一年,如今找到了。他是唯一嫡系的繼承人,怎麼會罷手?」

    「嗯!我們過去看看他們!」雲淺月伸手在壁櫥上一劃,壁櫥打開了一扇小門,她探身鑽了進去。

    鐵老向外看了一眼,見無人來這邊,也鑽了進去。

    隨著二人進去,打開的暗門無聲無息關上。

    暗門後是一處密道,密道能容得下兩個人並排而走,每隔幾米處鑲嵌著一小顆夜明珠,大約走了一盞茶時間,雲淺月轉動了一下最後一顆夜明珠,一陣天旋地轉,她伸手一拉身後的藥老,二人頃刻間向下墜去。

    「這一條路也就主子和風燼敢走,每次我等都要走半個時辰的密道才能到後山崖谷。」鐵老話落,又訝異地道:「主子武功似乎又高了!」

    「嗯!」雲淺月應了一聲。

    鐵老總感覺今日雲淺月情緒不對,不再說話。

    大約半柱香,雲淺月忽然伸腳踢了一下左側的壁角,壁角處無聲無息打開一道門,她拉著鐵老走了出去。眼前豁然開朗,是一處半山崖處,她駐足看了片刻,拉著鐵老順著繩索飛身而下,大約下了五十米處,她忽然伸手拽住崖壁的兩根蔓籐,順著蔓籐滑向崖底。

    一炷香後,來到谷底。

    西山大營最高的一座山峰西風崖崖底。距離西山大營其實隔了一座陡峭的山壁。大約五里,卻是兩個世界。尋常有武功之人人翻山越嶺大約還需要半個時辰,而雲淺月走的是捷徑密道,僅需要兩柱香的時間。

    鬆了蔓籐,雲淺月放開鐵老。

    鐵老抹了抹額頭的汗剛要說話,一個人影忽然飛奔而來,轉眼間就到了雲淺月面前,小小的身子一把摟住雲淺月的脖子,「雲姐姐,我想死你了,你怎麼這麼長時間都不來看我們,也沒有書信傳來?」

    雲淺月身子被撞得後退了一步,好笑地看著像八爪魚一般掛在自己身上的小男孩,「黎亭,你吃了多少?怎麼兩個多月就重了這麼多?是不是沒好好練功,只知道吃了?」

    「才沒有!我是長高了而已!」黎亭立即放開雲淺月,站在她面前,挺直腰板,清秀的小臉得意地道:「雲姐姐,你看看我是不是快趕上你了?」

    「嗯,是長了不少。」雲淺月笑著摸了摸他的頭,「你是怎麼知道我來的?」

    「是風哥哥說的!」黎亭道。

    雲淺月眨眨眼睛,「原來是風燼說的!這麼晚了你們怎麼還沒睡?」

    「我們這幾日都是白天睡,晚上不睡。為了等姐姐你唄!你都多長時間沒來了?風哥哥說你這兩日估計就會來了!果然被風哥哥說對了!」黎亭嘟起嘴,「為什麼雲姐姐每次來風哥哥都最先知道?以前他沒受傷武功好感知了姐姐的氣息也就罷了,可是他如今受傷很重啊,怎麼還能知道?」

    「這就需要你去問他了!我也想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雲淺月笑了笑,看向前面,草木蔥鬱,湖水清幽,一排排房舍林立,幾乎處處都亮著燈。她拉著黎亭的手向裡走去。這一片曾經被她視為最安靜的世外桃源,心之溫暖,難以想像竟然被她忘記了兩個月。

    「我一定去問!」黎亭點點頭,忽然大喊了一聲,「你們都出來!雲姐姐來了!」

    「是小姐來了!」

    「是主子來了!」

    「是雲姐姐來了!」

    「是雲姑娘來了」

    「……」

    黎亭喊聲剛落,各個房間的門齊齊從裡面打開,露出一張張或小或大,或男或女,或年幼,或年輕,或年老的臉。人人面帶喜色地看著她,看著這些人的臉,她驟然溫暖。一身涼意似乎也驅散了許多。

    「小姐!您終於來了!我們二人白天還說您呢!以為剛過了七夕,您又被皇上聖旨傳進宮裡,怕是短時間內都來不了,沒想到今日就來了!」兩個和她年齡差不多的女子提著裙子當先走過來,其中一綠衣女子叫做淺碧,對她笑著打量了一遍,道:「小姐瘦了!」

    「小姐遭了好幾回難,能不瘦嗎?當時我都忍不住去衝進雲王府去了,後來想起小姐交待,沒她的吩咐不准出入雲王府或者去她身邊。我才咬著牙忍住了!」另一個黃衣女子叫做洛瑤,也打量著雲淺月憂心地問:「小姐,你還好吧?」

    二人說話間,眾人都齊齊圍了過來,一時間紛紛問好。

    「還好!」雲淺月看著眾人,待眾人話落,笑著點點頭。

    「她有什麼不好的?都將景世子那般的人物給騙到手了!不好才怪!」眾人身後,靠前排一間房屋門口傳來一個邪魅懶散的聲音。

    眾人聽見這聲音都齊齊噤了聲。

    雲淺月順著聲音越過眾人看去,只見一個年輕男子披著一件墨綠的袍子,懶洋洋地倚著門框正向她看來。身形清瘦,手臂處用白布纏著,邪魅的俊臉上掛著冷笑。神態散漫。

    雲淺月伸手揉揉額頭,須臾,將手拿開,看向風燼,笑道:「這是誰又得罪我們風大公子了?不是我吧?」

    眾人對看一眼,都用一副你完了的神色看著她。

    雲淺月接收到眾人視線又伸手揉揉額頭,若說這世上有她惹不起的人一共就三個。其一是容景,其二是夜天逸,其三嘛,就是風燼莫屬了。風燼的脾氣上來,她是真的惹不起。曾經一次她惹火了他,他居然提著劍糾纏著她打了三天三夜,直到她累得手指頭抬不起來他才罷手,還有一次他將一間房拆了,而她被壓在了房底下,他頭都不帶回的,不管她死活。還有一次他將她從上面的懸崖直接踢了下來,她感受了一次千丈懸崖玩跳水,掉到了前面的湖裡。這三次她記憶猶新,從此以後,她再不敢惹他。如今看這幅樣子這人又發脾氣了。她揉著額頭想著怎麼才讓他不發火,卻怎麼想也沒有好主意,風燼可謂是柴米油鹽都不進。她忽然轉身,足尖輕點,向原路返回。

    「雲姐姐?」黎亭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雲淺月居然剛來就走。

    眾人都都齊齊唏噓一聲,這裡的每個人都知道風燼不可惹。人人都怕主子,主子怕風燼發火。而黎亭才來這裡不到一年,自然不知道雲淺月對風燼是怕了又怕。因為這一年雲淺月沒惹風燼,風燼也沒發過火。

    「你要是走了,以後就別來了!你知道我是有辦法讓你永遠別來的。」風燼懶洋洋地吐出一句話。

    雲淺月腳步頓停,無奈一歎,轉回身,看著風燼,撇撇嘴,「受傷了還這麼牛!說吧!我又哪裡得罪你了?算了,你直接說這次怎麼才能不發火!」

    「我以為景世子的溫柔鄉將你迷暈了頭呢!原來還知道怕!」風燼看著雲淺月,冷哼一聲,忽然轉身,那只沒受傷的手向屋內一抓,一個包裹從床上飛來,被他抓在手中,他拿著包裹向雲淺月走來。

    眾人都連忙讓開路。

    雲淺月看著風燼,她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從今日起,我跟在你身邊。」風燼走到雲淺月面前,將手中的包裹塞進她手裡,見她黑下臉,他邪魅的鳳眸挑起,「怎麼?不同意?你是想打三天三夜?還是想被壓在房屋下?還是想從崖頂上掉下來再玩一回刺激?」

    雲淺月搖搖頭。那個她也不想。

    「那就走吧!也讓我見識見識景世子到底有多大能耐,居然讓你一人之重,天下人之輕。非他不嫁。」風燼話落,伸手一拉雲淺月,足尖輕點,飛身向山崖而去,他身法極快,轉眼間便來到了山崖,居然用嘴叼著繩索攀巖之上。

    雲淺月聽到身後無數人的喊聲,她回頭看了一眼,黎亭已經追到崖下,奈何他武功不高,正委屈著小臉看著他和風燼,風燼轉眼間已經拉著她上了半崖,她回過頭,看著他一隻胳膊受傷不能動,用嘴叼著繩索,有些無語,只能伸手幫她,二人轉眼間便上了半山崖,風燼用腳一踢,暗門打開,他拉著雲淺月鑽了進去。

    「我剛來!」雲淺月被他拉著,沒好氣地提醒。

    「誰說剛來就不能走了?」風燼瞥了她一眼,觸動機關,一陣天旋地轉,二人被一股大力向上打去。

    雲淺月隨著他向上而去,怕他觸動傷口,只能反手拉了他,施展輕功掌控主動。一邊繼續沒好氣地道:「我還沒看風閣這兩個月的動態呢!就算你要跟著我走,急什麼!」

    「包裹裡除了裝了我的衣服外,還裝了這兩個月以來紀錄的天聖以及各國的大小事件和動態。你回去看也一樣。」風燼瞥了雲淺月一眼,冷聲道:「我要不現在就跟你走,如今你武功高了,我受傷,保不準住我看不住你會偷偷溜走。防患於未然。」

    雲淺月無語,片刻道:「聽說風家人找到了你!你如今就跟我這麼出去不怕?」

    「不是有你在?誰敢從你手中將我搶走不成?」風燼挑眉。

    「合著你早就準備好了,等我來了你就跟我走,和著我這一趟到成了來接你了!」雲淺月心下後悔,早知道不來好了,如今帶了個閻王爺回去。只是她恢復記憶哪裡也不想去,首先想要來的地方就是這裡。

    「嗯!」風燼哼了一聲。

    雲淺月有些頭疼,不過想想風燼以後跟在她身邊也無不可。以後與以前再不一樣。她身邊是需要人。便不再說話。

    不出片刻,二人過了暗道來到暗門處,雲淺月伸手轉了一顆夜明珠,壁櫥的門無聲打開,她探出身子,拉著風燼回到了鐵老的房間,暗門在二人身後關上。她鬆開風燼,剛要飛身離開,房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衝進來一個人,她一驚剛要出手,只聽那人驚訝地道:「小丫頭?」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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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3 16:05: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公子謀   第五十三章 迎頭相遇

    雲淺月一怔,頓時住了手,她怎麼也想不到夜輕染居然來了這裡。早先她來的時候他不是在前面廣場練兵嗎?怎麼這麼大一會兒就跑到這裡來了?她看著夜輕染,夜輕染也看著她,兩雙眼睛都一眨不眨。

    屋中靜靜,前方廣場依然隱隱傳來呼喝的操練聲。

    「小丫頭,你怎麼在這裡?」片刻後,夜輕染收起驚訝,看著雲淺月。

    「我……」雲淺月不知道找什麼樣的理由對於她出現在這裡才合適充分。要是別人她直接出手了結封口,自然不能被人發現她出現在這裡。可這個人是夜輕染,她如何下得去手?

    「他是誰?」夜輕染忽然轉向風燼。

    雲淺月偏頭看向風燼,這才想起她還帶了一個閻王爺出來。

    「染小王爺嗎?幸會!」風燼對夜輕染挑眉,邪魅地扯了一下嘴角,對上雲淺月看向他的視線他意味不明地道:「交情不錯!七月份的桃花依然開得正旺。」

    雲淺月臉一黑。

    夜輕染皺眉看著風燼,「在下似乎不識得這位公子!請問貴姓名誰?」

    「在下認識大名鼎鼎的染小王爺就成了!我是個無名小卒,染小王爺不必知道。」風燼從雲淺月臉上收回視線,看著夜輕染漫不經心地道。

    夜輕染鳳目瞇了瞇,無名小卒能有如此風骨和氣場?面前的這個男人無論是放在何處,都不會讓人忽視他的存在。他就如一把利劍,還是見血封喉那種。這樣的人物他居然從來沒見過,而且也沒有聽聞。他身上亦沒有任何特徵讓他識別出他的身份。他撇開眼睛,看向雲淺月,「小丫頭,他是誰?」

    雲淺月想著她似乎說過不再騙夜輕染的,但此情此景,她不騙如何行?她扯了扯嘴角,扯出的笑容有些難看,「他叫風燼,他是我的……家人!」

    風燼邪魅一笑,冷著的臉色瞬間暖了下來。可見極其滿意雲淺月這個說法。

    「家人?」夜輕染一愣。

    「嗯,是家人!」雲淺月肯定地點點頭。西山峰山崖下住著的所有人都是她的親人。

    「是雲王府的旁系?我怎麼從來不知道雲王府還有這樣的人物?」夜輕染挑眉,懷疑地看著雲淺月,又掃了一眼風燼。

    「雲王府還不配我的出身!」風燼冷哼一聲。

    雲淺月本來想借坡下驢,就給風燼按這麼個身份得了。誰想風燼不同意,她只能立即道:「不是,他是我母族那邊的人。」

    「哦?是晴姨那邊的人?」夜輕染一愣。

    「嗯!」雲淺月點頭。風燼要和她出去,要在世人面前露面,他是風家人的身份自然不好往出說,而且風家人想要人的話,別說風燼不同意回去,她也不會給。當初可是她從死人堆裡將風燼扒拉出來的,風家人說要就要?沒門!況且她娘親的出身神秘,無人得知。就按這麼個身份別人想查也無從所查。甚好!

    這回風燼沒言聲,算是默認了雲淺月的說法。

    「那他……他怎麼會在這裡?你們怎麼會在軍機大營?」夜輕染仔細地看了風燼兩眼,將他五官面目眉眼打量了一遍,又細細思索雲王妃的樣子,雲王妃長得絕美,這風燼也不差,一個美得空靈,一個美得邪魅,他也分辨不出真假,只能認同了雲淺月的說話。因為雲王妃出身神秘,當年皇伯伯和父王調動了所有皇室隱衛暗衛都沒查出她出身,而這風燼他從來未曾見過或者聽聞過這號人物,如今突然出現,也符合傳言。雲王妃背後定有個神秘的出身,所以才讓風燼對雲王府如此不屑。

    「他被仇家追殺,我正好救了他。躲來了這裡。」雲淺月看了一眼風燼的胳膊道。

    夜輕染此時也看到了風燼受傷的胳膊,風燼的胳膊一看就不是現在受的傷,雲淺月出現在這裡怕不是仇家追殺這麼簡單,定然是隱瞞了他些事情,但是每個人都有許多自己的秘密,這是人的隱私,不是所有的都要一探究竟的。他點點頭,不再詢問。

    雲淺月感激夜輕染的不再追問。他再若追問下去,她真不知道如何再編纂了。對別人也許她可以扯謊不打草稿,但對夜輕染扯謊就十分艱難。她趁機反問,「這裡怎麼半夜還在練兵?」

    「嗯,閒著沒事兒練練。」夜輕染道。

    雲淺月一愣,練兵是閒著沒事兒練著玩的?她看著夜輕染,這個屋中沒點燈,但是外面的燈火從窗子透進來,還是可以清楚地看著他穿著一身鎧甲,臉色疲憊,像是好幾日沒睡覺的樣子。她皺了皺眉,「你怎麼這副樣子?又幾日沒睡覺了?」

    「睡不著!」夜輕染揉揉額頭。

    雲淺月眉頭皺緊,「怎麼睡不著?你的宿營是這間房子?」

    雖然知道這間房子是鐵老住的。但她如今只能疑惑地問。她自然不能讓夜輕染髮現那條密道。夜輕染雖好,但總歸是德親王府的人。若是沒失憶,她絕對不允許自己同夜輕染有交集。可惜命運就這麼愛開玩笑!她不想有交集的人全部都有了交集。

    「不是!我過來找鐵老喝酒!」夜輕染搖搖頭。

    雲淺月剛要再說話,風燼伸手一扯她的手,語氣不耐,「走了!還在這裡磨嘰什麼!」話落,他拉著她繞過夜輕染向門外走去。

    雲淺月被風燼拖著走了一步,想著就這麼走了總歸不太好,她看向夜輕染,「你回京不?還是就在這軍機大營待著了?」

    「不回!」夜輕染搖搖頭。

    「那好吧!我走了!」雲淺月轉回頭。

    風燼剛要施展輕功拉著雲淺月離開,只聽夜輕染忽然又道:「小丫頭,你不是一直都想參觀軍機大營嗎?如今有機會,我領你去看如何?」

    「不看了!如今沒心情。」雲淺月搖搖頭。她能說她早八百年前就將軍機大營參觀了個遍嗎?只不過她失去記憶忘記了。如今若是沒恢復記憶來夜輕染這麼說她定然會去看的,可是如今也沒有看的必要了。

    「那等你什麼時候有心情我再帶你看吧!總之我是答應過你的。」夜輕染臉色一黯。

    「好!」雲淺月點點頭,不知道再說什麼。

    風燼瞥了雲淺月一眼,拉著她足尖輕點,向牆外飛去。

    「小丫頭,你是不是和弱美人吵架了?」夜輕染看著雲淺月和風燼離開,忽然又問。

    雲淺月身子一頓,抿了抿唇,「沒有!」

    若是吵架就好了,吵架會打會吵會鬧,但她和容景不是一個吵架那麼簡單的!她不明白他是用怎樣的心情每日對著失去記憶的她的,而且她更不明白他又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在夜天逸用乞丐周轉的法子楊葉傳書那日對她瘋狂怒吻的,她更不明白他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冒生命大險分開老道和普善大師給她恢復記憶的,還有……

    風燼忽然冷哼一聲,打斷了雲淺月的思緒,她沒好氣地瞪了風燼一眼,「牙疼啊?」

    「桃花疼!」風燼也沒好氣地瞪回去。

    雲淺月一個趔趄,甩開了風燼的手直直從十幾丈高的半空栽了下去。

    風燼理都沒理雲淺月,看著她向地上栽去。

    夜輕染一直看著二人,見雲淺月從十幾丈高處栽下,忽然面色一變,連忙飛身而起去接她,但距離有些遠,他的輕功還是不及,有些暗怪這個風燼居然眼看著小丫頭栽落不出手相救,這若是栽到地上如何了得?他驚得出了一身冷汗,不想雲淺月在距離地面一尺之距忽然打了個一個觔斗,墜落的身子又直直凌空拔起了幾丈之高,須臾,身形平平穩穩地落在了地上。他一怔,小丫頭的武功何時這麼高了?比前幾日高了一倍還多。他敢肯定若是早先,從這麼高的高度落下,她不受大傷也會受小傷。

    雲淺月站穩身子後一臉黑線地看著風燼,他怎麼不說菊花疼?那麼她非得一頭栽死這裡不可!這人!跟他在一起,她心臟每日都能超負荷,說他是閻王爺半點兒錯也沒有,能隨時防不勝防地要她小命在鬼門關轉一圈。

    風燼瞥了雲淺月一眼,邪魅地挑了挑眉。

    夜輕染此時飄身落在雲淺月身邊,看著她,「小丫頭,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雲淺月搖搖頭,對夜輕染笑了笑。

    「這位風公子是要和你一起回雲王府?還是送他離開?」夜輕染看了一眼風燼。他看起來和雲淺月太過熟稔親密,顯然交情甚深。這些年他雖然不在京中,但京中諸事也算是瞭如指掌的,誰私下的事情也是逃不過他的耳目,但不曾有消息說雲淺月除了追在夜天傾身後十年外和誰來往密切。但這兩日卻是讓他打破了以往認知。尤其是他得到她和夜天逸竟然書信五年的消息以及如今這個被稱之為她母族家人的風燼突然出現在她身邊。

    「他……」雲淺月皺眉,如今她自己住在皇宮,風燼是男子,若是跟在她身邊如何能允許?這的確是個難題。

    「自然是她在哪裡我在哪裡。染小王爺是不是管得太多了?」風燼冷冷挑眉。

    夜輕染聞言面色一沉。語氣不善,「風公子是不是不太瞭解她的身份?她如今奉旨住在宮中!你也跟她入宮?你以什麼身份入宮?做太監不成?」

    夜輕染話音未落,一道寒光一閃,風燼的寶劍已經直直對準夜輕染的眉心。

    「何人闖入了軍機大營?來人保護……」這時,一個大頭兵忽然從前面跑來,見到這一幕大驚失色,嚇得連忙出聲大喊。

    雲淺月踢起一顆石子飛了過去,喊聲未落,那大頭兵剎那他昏厥過去。她不看那人,對風燼低喝,「風燼住手!」

    這裡是夜輕染的地盤,她自然不能當著他的面殺人。這個人如何處置,就看夜輕染的了。要不想被老皇帝知道她出現在軍機大營,他就殺了這個人滅口或者永遠讓他說不了話,或者各種方法,他若是想要老皇帝知道,也不用這麼麻煩,直接寫奏折上報天聽就是。

    風燼此時指著夜輕染的眉心,夜輕染站在不動,也未曾躲閃,對風燼揚眉,「風公子劍術不錯!可是我說的是事實不是?」

    風燼收回寶劍,放入劍銷,不以為意地道:「我家族如今再無人,就我孤身一人,如今前來投靠她,且正被仇家追殺,我不時刻跟在她身邊跟在誰的身邊?」話落,她對雲淺月挑眉,「難道你忍心讓我做太監,讓家族絕後不成?」

    「我會想辦法!自然不會不管你。」雲淺月瞪了風燼一眼,車道山前必有路。她不可能再埋沒風燼,如今風家人找來,也埋沒不了了。只有將她擺在明處,擺在風家人夠不著的地方,也能打退風家一些勢在必得的窺視。她轉頭對夜輕染語氣和緩,「沒事兒,我會想辦法!大不了我不住宮中就是了!聖旨說是皇上親自教導我,後來還沒過兩個時辰就改成由七皇子教導我了。如今再改成讓我回府也不新鮮。」

    夜輕染點點頭。這兩日京中的事情他自然清楚。

    「那我走了!」雲淺月伸手一扯風燼,如今再耽擱下去狼都招來了。這裡雖然被夜輕染收服,但定然也有老皇帝的密探和眼線。軍機大營可是老皇帝最不會馬虎的事情。

    「好!」夜輕染點點頭。

    雲淺月不再說話,足尖輕點,拉著風燼飛身離開。她輕法輕盈如風,轉眼間便飛躍了軍機大營的高牆,躲過了牆內外巡邏隊,很快就消失了蹤影。

    夜輕染看著雲淺月身影離開,就那麼靜靜看著,片刻,他忽然出聲,「來人!」

    「小王爺!」一名因為從他身後現出。

    「將這個人……」夜輕染一指地上昏厥的大頭兵,抿了抿唇,語氣沉重,「處理了!」

    「是!」那名隱衛立即抱起地上的人瞬間退了下去。

    夜輕染回身看向鐵老的房間,房間沒點著燈,空無一人。他又靜靜看了片刻,忽然一揮手,一陣掌風掃過,那扇開著的門無聲無息關上。他轉身向自己的主營房走去。小丫頭如今還是小丫頭,卻又不是小丫頭了,無論是與不是,從來似乎都沒有他的位置。

    出了軍機大營三里地左右,雲淺月停住身形,拇指和中指放在唇邊,打了個輕輕的口哨。哨聲落,一匹棗紅的駿馬從西山山裡向她奔跑過來。不多時來到近前,馬頭在她身上親密地蹭了蹭,以示想念。她摸了摸它的頭,翻身上馬。

    風燼不用雲淺月招手,便飛身坐在了她身後。

    雲淺月雙腿一夾馬腹,駿馬四蹄拔起,歡快地撒歡兒跑了起來,一騎二人向京城而去。

    二人一路無話,距離城門還剩十里地左右,忽然官道上左右兩旁橫出十多人攔在了前面。每個人都是一身黑衣勁裝打扮,當前之人是一個年約五十左右的老者,身後是清一色的年輕男子。

    雲淺月勒住馬韁,駿馬被迫停住腳步,因為跑得太快,前蹄揚起,嘶鳴一聲,踏地踩地駐足,她看著面前攔住的十多人,人人未亮出兵器,腰間也無任何代表身份的配飾,顯然是不想人知道其身份。她並未開口,等著前面的人說話。

    「公子!您總算出來了!」當前老者看了雲淺月一眼,對她身後的風燼行了一禮,「家主請您回去!公子就跟我們回去吧!」

    雲淺月想著原來是風家的人,大約是風燼從這裡甩開了他們,他們就在這裡守株待兔了,她去軍機大營的時候身法太快,心無旁騖,大概是這些人隱在暗處,她沒察覺到。

    「不可能!我說了不會回去!」風燼撇了十多人一眼,邪魅的鳳眼冰冷一片。

    「公子!當年之事家主也是迫於無奈才會將您……」老者看著風燼,想解釋什麼,礙於雲淺月在場,話語留了一半。

    「少說廢話!我說不回去就不回去!我已經不是風家人,和風家再沒半絲關係。你聽不懂嗎?」風燼不想在廢話,伸手一推雲淺月,「站在這裡幹什麼?趕緊走!」

    「公子,您知道我是不可能讓您走的!家主說無論如何也要帶您回去!」老者一揮手,十多人頃刻間對雲淺月和風燼圍城了包圍圈。

    風燼瞬間大怒,剛要開口,雲淺月舉起手向後一擺,他住了口。雲淺月放下手,面色淡淡地看著眼前的老者,清聲詢問,「你是風家何人?」

    那老者一怔,似乎沒想到面前這個女子一句話就讓風燼的怒火壓了下來。他早先只顧看著風燼,如今仔細地看了雲淺月一眼,緩緩開口:「這位可是雲王府的淺月小姐?在下是你身後公子的家僕!」

    風家不愧是十大隱士世家,行事說話隱瞞身份倒是滴水不漏!雲淺月目光淡淡地看著他,「你要將風燼帶回去?」

    「是!」老者點頭。

    「他是十年前我從死人堆裡扒拉出來的。你拿什麼代價出來讓我將他交給你們帶回去?」雲淺月挑眉。

    老者面色一變。

    「他如今是我的人!你們風家人恐怕拿不出什麼讓我看上眼的代價。所以,以後最好別在我面前提此事!否則……」雲淺月看著老者,面色一冷,淡而輕地道:「風家該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話落,她再不理會老者,雙腿一夾馬腹,駿馬向前衝去。

    老者聽到雲淺月點明他的身份一驚,聽到最後一句話勃然大怒。從來沒有一個人敢當著風家人的面說如此大言不慚想要風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話。他看著雲淺月衝來,對著她揮出一掌。

    雲淺月打馬不停,衣袖輕輕一甩,袖中的紅顏錦帶著一絲輕柔的風飛出,明明看起來輕柔綿軟無比,可是卻隱隱透著一股強大的氣息。

    「紅顏錦?」老者看到銀白錦緞驚呼一聲,本來對雲淺月的身手不屑的他此時感覺一陣強大的疾風帶著絲絲寒氣迎面而來,那絲絲寒氣像是數千把刀,他面色一白,連忙躲閃。可是雲淺月的速度太快,他哪裡躲閃得開?身子頃刻間被紅顏錦捲起。

    雲淺月手腕拉著紅顏錦輕輕轉了圈,四周湧上來的黑衣人齊齊被勁風一掃四下栽倒,她冷笑一聲,忽然甩手,將老者甩了出去。

    老者的身子成一條直線,直直栽出了十米之外,「砰」一聲砸到了地上。

    「今日傷你一條胳膊,是回報你傷了風燼胳膊。若是再來糾纏,就要掂掂你們到底有幾斤幾兩要從我手中搶人!」雲淺月不看那老者和四下被打倒在地的十多名黑衣侍衛,收了紅顏錦,扔下一句話,身下駿馬不受任何阻攔地飛奔向城門。

    老者想要再去攔,可是身子怎麼也起不來。他沒想到他的身手居然在雲淺月面前過不了一招。只能臉色發白帝看著雲淺月和風燼共乘一騎離去。雲淺月廢材廢物的名聲天下遠播,紈褲不化,大字不識,風家得到的消息也莫過如此。不想今日一見卻是如此不同,根本和傳說中的紈褲愚蠢廢物掛不上邊。想起她和景世子沸沸揚揚的傳言,臉色變了數變。

    「二護法!您怎麼樣?」十多名年輕男子從地上起身,連忙過來扶起老者。

    「我沒事兒!」老者被攙扶起身,低頭看向胳膊,只見衣袖被劃了一個大口子,露出胳膊,肘彎處也被劃了一道極深的口子。此時鮮血涓湧。他連忙點穴止血,拿出身上帶著的藥粉灑在了傷口上,扯了衣袖簡單包紮。

    十多人都看著他,無人說話。

    老者包紮完,看了雲淺月和風燼離開的方向一眼。面色凝重地道:「沒想到公子當年是被雲王府的淺月小姐救了。淺月小姐顯然與傳言不同。公子如今不回去,淺月小姐不放人。這般情形,我們不是淺月小姐對手,此行想要帶走公子,恐怕不可能!」

    「二護法!那該怎麼辦?」扶著老者的男子問。

    「反正我們如今已經知道了公子下落,也算是有些收穫。我們這就回去將此事稟告給家主和族中長老。商議後再做決定。」老者思索了片刻道。

    十多人齊齊點頭。

    老者帶著十多人沒進城,返方向向東而去。

    甩了風家的人,走了一段路,風燼忽然陰陽怪氣地開口,「紅顏錦被你惦記了好多年,景世子一直攥著不鬆手,如今怎麼給你了?難道你用自己的人和他換了紅顏錦不成?」

    「能不能閉上你這張臭嘴!」雲淺月瞥了風燼一眼。想起容景那日給她紅顏錦的情形,她握著馬韁的手緊了緊。

    風燼哼一聲,「閉不上!」

    「我有辦法讓你閉上,信不信?」雲淺月忽然回頭看他。

    風燼邪魅地對雲淺月挑了挑眉,忽然湊近她耳邊道:「你說若是被景世子看到你帶著我回去會如何?他會不會殺了我?或者是殺了你?」

    雲淺月白了風燼一眼,不理會他,看向前方,前方天聖城門緊閉,似乎還沒到開城的時候。她記起城門到戌時落匙,卯時方才能打開,如今還差一刻。

    「嗯?」風燼又挑眉,伸手去勾雲淺月髮絲。

    「不會殺了我,也不會殺了你。」雲淺月打開風燼的手,音色忽然淡淡。

    「這麼肯定?你們都定情了,他看到你和我共乘一騎回去不會醋意大發?」風燼揚眉,邪魅地一勾嘴角,「若是如此,他對你也不怎麼樣嘛!」

    「他受傷了!如今提劍都費力氣,能殺得了誰?」雲淺月哼了一聲。

    「原來如此!」風燼忽然大笑一聲,邪魅地道:「受傷正好!我早就想領教領教景世子的身手了,奈何一直沒機會。如今怎麼也要領教一番的。他受傷,我才更好下手!」

    「我警告你,你給我老實一些,若是敢動他一下,我就親自將你送回風家去!」雲淺月忽然勒住馬韁,回頭對風燼正色警告。

    風燼看著雲淺月,忽然收了笑意,邪魅地揚眉,「你不是以前一直躲著他?如今短短兩個月而已,就讓你對她非他不嫁?生死定情了?」

    雲淺月住口不語,臉色昏暗。

    風燼看著他,鳳目一寸寸收縮收緊,片刻恢復如初,他冷哼一聲,「那你就最好看好我,時刻將我帶在身邊,你若是不將我帶在身邊,我保不準會不高興對他去動手!打不過,也讓他扒下一層破來。」

    雲淺月皺眉看著風燼。

    「快些走!我餓著呢!」風燼催促他。

    「我當年真不該一時手賤從死人堆裡將你扒拉出來!就應該多叫兩條惡狗來生吞活剝了你!」雲淺月恨恨吐出一句話,雙腿一夾馬伕,駿馬向城門馳去。

    風燼邪魅得意地一揚眉,贊同地道:「我也覺得你手賤!那時候我都不想活了,你非要將我救出來,不是手賤是什麼?」

    「從現在起,你別跟我說話!」雲淺月想著他八百輩子倒霉了。後來多少次她恨不得砍掉自己這雙下賤的手,想將他再扔回死人堆,可惜,後來他火爆脾氣一上來不將她扔去死人堆就不錯了!

    「好幾日沒睡好覺,我困著呢!誰樂意跟你說話!」風燼忽然身子一軟,懶洋洋地趴在了雲淺月的肩上。雲淺月小小的肩膀霎時被他高大的肩膀壓住,他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雲淺月身子一矮,臉有些黑,但並沒有伸手推開他。這個人從來不和別的男人一樣會照顧女人,憐惜弱女子。他是男人中的另類。以前幾次去北疆,他不自己騎馬,都和她共乘一騎,累了就趴在她身上靠著,困了就趴在她身上睡覺。一個大男人,一點兒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她以前反抗幾次,都無疾而終,後來習慣成了自然了,她失憶兩個月,如做了一場隔世重生的大夢,醒來後,以前的容景不是容景了,以前的夜天逸不是夜天逸了,以前的夜輕染不是夜輕染了,以前的所有人和事物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是風燼卻是絲毫沒改,還是一樣德行。

    身下棗紅寶馬絲毫不受影響,踏踏踏向城門而去。

    一炷香後,來到城門口,此時正趕上城門打開。雲淺月打馬不停,暢通無阻地進了城門。譜一進入,就見到一輛通體黑色的馬車停在城門口內,車前坐著絃歌,她一怔,勒住馬韁。

    「淺月小姐?」絃歌見到雲淺月一喜,當看到她身後趴著一名年輕男子面色一變,瞬間住了口,臉色發白地看著她和她身後閉著眼睛舒服安睡的風燼。

    雲淺月抿了抿唇,看了絃歌一眼,讓自己的語氣盡量平靜,「你這是要出城?」容景有令牌,出城根本不需要在城門口等候時辰開城門的,說明他們剛剛正好來到北城門。

    絃歌看著雲淺月,動了動嘴角,一個音也沒發出。須臾,他收回視線看向身後的車廂,車廂簾幕緊閉,車中沒有動靜和聲音傳出,他低聲喊,「世子,是……是淺月小姐……」

    「嗯!」車中傳出一個極淡的聲音,吩咐道:「出城!」

    絃歌看著車廂,心下歎了口氣,轉回頭看了雲淺月一眼,不再言語,一揮馬鞭,趕著馬車與雲淺月的馬錯身而過。

    雲淺月手中的馬韁攥緊,駿馬靜靜矗立,她看著馬車與她錯身而過,車中人未挑開簾幕,也再無聲音傳出,她鬆開馬韁,雙腿一夾馬腹,駿馬向城內走去。走了兩步,她忽然又勒住馬韁,回頭對絃歌問,「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回淺月小姐,世子奉皇上之命去西山大營視察。」絃歌聞言立即勒住馬韁,回頭看了車廂一眼,見車內無聲音傳出,她看向雲淺月回話。

    雲淺月蹙眉,去西山大營視察?視察什麼?

    「趕車!」容景聲音依然淡淡。

    絃歌看著雲淺月剛想說世子受傷很重,到如今一顆藥丸也沒吃,也沒開方子入藥。聞言知道世子不想讓他多話,他只能一揮馬鞭,馬車出了城。

    雲淺月看著馬車出了城,向西山而去。不出片刻便轉了道看不到蹤跡,她忽然調轉馬頭,打馬重新出了城門。身下寶馬不出片刻就追上了馬車,她調轉馬頭,迎頭攔住馬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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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3 16:05: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公子謀   第五十四章 你就是你

    絃歌似乎沒想到雲淺月追來,他一怔,瞬間勒住馬韁,馬車停住,他驚喜地看著她。他就知道淺月小姐不是無情無義之人,不是對世子沒有心,即便恢復記憶,她和世子之間發生過的事情也是抹消不掉的。

    雲淺月看了絃歌驚喜的臉一眼,目光略過,看向車廂。車廂簾幕緊閉,她看了片刻,車中無動靜和也無聲音傳出,隱隱約約可以感知到裡面人往日輕淺若無的呼吸今日有些濁重。她唇瓣緊緊抿起,並未說話。

    「淺月小姐,世子他……」絃歌見雲淺月只看著車廂半響不說話,終於忍不住開口。

    「絃歌!」絃歌剛一開口,容景出聲打斷他的話。

    絃歌說了一半的話頓時吞了回去,他哀怨地看了雲淺月一眼,垂下頭,不再說話。

    雲淺月只看著容景出聲的地方,依然未開口。

    「我當是誰這麼大的架子!原來是景世子!」風燼閉著眼睛忽然睜開,看著緊閉簾幕的車廂,掃了一眼雲淺月緊抿的唇瓣一眼,趴在她肩膀上涼涼地道:「我見你臉如今也不熱啊!怎麼兩個月而已,就上趕著貼人家冷屁股了?」

    雲淺月臉色微微一沉。

    「看如今這等情形,瞎子都能看出來,人家不過是耍耍你而已,如今耍夠了,自然不理會你了。你過來攔住管什麼?人家驕傲得對你不屑一顧,連一句話也不想對你說,連一面也不想見你。」風燼對雲淺月賴洋洋地道:「我看你還是收回什麼一人之重,天下人之輕吧!人家住的可是金玉滿堂的黃金屋,吃得可是山珍海味珍奇物,穿的可是天蠶錦衣價值萬金,怎麼能是你這個什麼都不講究有一口吃的和一件穿的就餓不死的小廢物能配得上的?」

    絃歌忽然抬起頭,死死地盯著風燼。

    雲淺月恍若未聞,微沉著臉看著車廂。

    「雲端高陽,才華灌滿,大名鼎鼎,天下推崇。不過也就是一個病秧子而已。有什麼值得你喜歡的?」風燼話落,無視絃歌的怒意,忽然冷哼一聲,「快點兒走!我餓著呢!」

    「最好餓死你!」雲淺月忽然收回視線,對風燼瞪了一眼,一轉馬韁,駿馬讓開車前,她雙腿一夾馬腹,駿馬四蹄揚起,返回向城內而去。

    絃歌見雲淺月就這麼走了,臉色發白,對車內急喊,「世子!」

    容景仿若未聞,並未出聲。

    駿馬與馬車錯身而過,雲淺月忽然無聲笑了一下,似嘲似諷。

    風燼邪魅地扯著嘴角看了一眼車廂,收回視線繼續趴在雲淺月身上閉上眼睛。他眼睛剛閉上,只覺身後一絲冰涼入骨的寒意襲來,他一驚,寶劍瞬間而至,已經直達他後心。他邪魅的笑意收起,面色微變,知道躲閃不過,便不再躲閃,一動不動地趴在雲淺月肩上。

    雲淺月一驚,袖中的紅顏錦瞬間飛出,堪堪在距離風燼後背心一寸之處纏住了從背後襲來的劍,她調轉馬頭回身,沒看見人,只看到車簾緊閉,絃歌睜大眼睛坐在車前。她微微皺眉看著被紅顏錦纏住的寶劍。這柄寶劍極薄,彷彿像一片超薄的冰,劍身點點寒光,像是綴了雪花。

    「我以為恢復記憶之後,這天下間除了夜天逸外無人讓你能對我出手。原來我竟錯了。」容景忽然淡淡出聲,「連一隻阿貓阿狗都讓你珍之視之,對我出手了嗎?」

    風燼聞言面色大怒,剛要開口,雲淺月一擺手,攔住了風燼。風燼雖然不甘,但並未言語。而是死死地看著容景的馬車。

    「紅顏錦給你,可不是讓你對我出手的!」容景話落,被紅顏錦纏住的寶劍被一股大力一襲,不見有多大力道,卻是讓那把寶劍掙脫了紅顏錦,頃刻間飛回了車內。他又淡淡揚眉,漫不經心地道:「風燼嗎?風閣閣主,十大隱世世家風家目前尋找的繼承人,即便沒有武功,我也能殺了你。」

    容景話音未落,風燼寶劍瞬間出銷。

    「住手!」雲淺月低喝,出手攔住風燼。

    風燼收回視線惱怒地看著雲淺月。

    「別忘了我警告過你的話!」雲淺月板下臉。

    風燼瞬間寶劍入銷。撇過頭,不再看雲淺月,亦不再看容景的馬車。

    「容景,風燼是我的家人!不同於雲王府的家人!」雲淺月看著容景的馬車清聲道。

    「哦?他是你的家人?那夜天逸是你什麼人?」容景似乎淡淡揚眉。

    提起夜天逸,雲淺月抿唇不語。夜天逸是她什麼人她說不出來,家人不是,朋友不是,摯友不是,愛人不是,夥伴也不是。是一個界定在所有情感邊緣又脫離所有情感之內的人。但是風燼是她家人。她很清楚!這一點從很早之前她將他從死人堆裡扒拉出來,那個比她長了幾歲的男孩子遍體鱗傷經脈盡斷,只剩下一口氣之時,她從鬼門關救回了他的命,從那一刻起她就清楚,此生他是她的家人,他來照顧他!

    「不知道嗎?」容景挑眉,又問,「那我是你什麼人?」

    「你就是你!」雲淺月手中的紅顏錦攥緊。

    「好一個我就是我!也就是說如今我就成了和你沒關係的人了,是嗎?」容景再次挑眉。語氣微微嘲諷,「雲淺月,我就知道是如此!」

    雲淺月清澈的眸光忽然一緊。

    「絃歌!趕車!」容景吩咐。

    「世子……」絃歌坐在車前不動。

    「絃歌,你越來越不聽話了!你的位置是不是以後該讓青泉代替了?」容景聲音一沉。

    絃歌面色一變,連忙揮起馬鞭,停住的馬車立即走了起來。他不明白世子是怎麼想的,拼盡功力分開普善大師和老道讓淺月小姐恢復記憶。如今人記憶恢復了,他卻如此!淺月小姐能回來找世子,世子不及時抓住。如今又有「墨紅一動風雲震」的風閣閣主,從來不曾在世人面前露面,如今淺月小姐恢復記憶後,首先就是接出了他。看淺月小姐對他的維護又不同於七皇子,若是真和淺月小姐就這麼斷了,那世子豈不是……

    「容景!你我十年……你非要將你變成不是你嗎?或者將我變成不是我嗎?」雲淺月看著馬車,手中的紅顏錦再次飛出,頃刻間纏住了前面拉車的馬頭,拉車的寶馬瞬間止步,再不能前行。她看著緊閉的車廂,緊緊抿了抿嘴角,聲音極輕。

    車中容景不答話,沉默。

    「一人之重,全天下人之輕。我說的不是玩的!」雲淺月忽然移開視線,抬頭看天,此時天色微亮,衝破了黑夜黎明破出一絲曙光。可是她心底此時卻不見黎明,昏暗一片,「可是你從來未曾相信過我!」

    車中容景的氣息似乎變了一變。

    「我失去記憶,這兩個月重生。拋開記憶中的人和事兒,記不住所有人。夜天逸回來出現在我面前,也未曾讓我記起一絲半點兒,卻獨獨你讓我開啟了一個記憶的片段。就因為那一個片段,我扔了夜天逸的楊葉傳書,接受了你。那是心之本意。」雲淺月繼續看著天空,黎明清冷的風拂過她單薄的綾羅紗衣,她的身體忽然比此時的風還涼幾分,「可是你呢?你用盡辦法讓我沉淪,可是自己卻清醒地看著我沉淪。不是嗎?這段感情你用盡籌謀和心機,可是你的心和感情在籌謀和心機手段中還剩下多少用來對我?」

    車廂微微一顫,容景的氣息又變了一分。

    「讓我沉淪在你的懷抱。你要證明什麼?證明你比所有人在我心目中都有一個很重要的位置嗎?還是證明你比所有人都厲害,短短時間就讓我對你生死相隨,不離不棄?陪著你一起瘋?或者還是想證明我心中其實一直有你,不過從來不承認罷了!」雲淺月忽然冷笑一聲,「容景,若是我說的這些都對,那麼你成功了!」

    車廂靜寂,忽然沒了聲音。

    「你拿自己的命和我開玩笑嗎?你如今又不吃藥不理會傷口是想我如何?你用受重傷換我將失去的記憶找回來我該感謝你嗎?或者是該謝的!畢竟你做到了夜天逸沒有做到的。可是我為何要謝?」雲淺月從天空收回視線,看向馬車,目光清冷,一字一句地道:「告訴你,我是因為你,才失去了記憶!」

    容景忽然挑開車簾,看著雲淺月。

    「夜天逸要回來了!我為了給你我一個機會!」雲淺月看著容景,他如畫的眉眼今日較之以往清透白皙異常,她看著他突然露面,神情沒有半絲變化,「我從出生那一刻起就會記憶,如何不知道娘親離世前給我下了鳳凰劫?如何不知道我不能強行運功衝破最後一重鳳凰真經的封鎖?如何不知道會失去記憶?我願意用我所有,包括如今被我視為家人的風燼和所有人來忘卻前塵往事,換一個重生。我做好了此生不再記起的準備!」

    容景凝視著雲淺月,眸光忽然一動不動。

    「可是你呢?你自始至終只看到了我眼裡裝的人太多,從來不肯相信我能為你做到何種地步!既然如此!你不是你,還能是誰?」雲淺月冷笑一聲,忽然一鬆紅顏錦,看著容景冷漠且平靜地道:「容景,我們完了!」

    容景面色瞬間清透如明鏡,如玉的手扣緊車壁,指尖清白一片。

    紅顏錦從雲淺月手中飄出,輕飄飄掛在了馬頭上,她不再看容景,一轉馬韁,雙腿一夾馬腹,停駐了的棗紅駿馬四蹄揚起,向城門而去。再未回頭。

    風燼坐在雲淺月身後,手裡揪著她一縷髮絲忽然脫落。

    一騎兩人轉眼間就進了城門。

    絃歌木立當地,看著雲淺月離開,又看看掛在馬頭上的紅顏錦。他的臉慘白一片,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是這個結果。淺月小姐原來竟然是為了世子才……他白著臉看向容景。

    容景眸光似乎凝住了一般,看著城門一動不動。本來就沒有幾分血色的薄唇此時已經全無血色。黎明清冷的風吹來,打到他露出的臉上身上,連髮絲也凝定不動。

    絃歌想著世子怕是未曾料到淺月小姐是為了他才衝破鳳凰真經最後一重封鎖鳳凰劫失去記憶的吧?誰能想到?這一刻他忽然覺得世子癡心十年算是對他最好的回報。可是他看了一眼掛在馬頭紅顏錦,又覺得這種回報不如沒有。他看向容景半響不動,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整個人似乎定住了一般,忍不住開口,「世子,我們回城吧!淺月小姐對您如此,怎麼可能真和您斷了?」

    容景恍若未聞,依然一動不動。

    「世子!」絃歌急了,跳下馬車走過來想搖醒容景。

    絃歌還未碰到容景的手,他忽然收回視線,看了他一眼,落下簾幕,嗓音極啞地吩咐,「去軍機大營!」

    「世子!」絃歌看著落下的簾幕,如今還去什麼軍機大營啊!

    「我說去軍機大營!」容景聲音忽然一沉。

    絃歌身子一顫,本來要掀起簾幕的手垂下,他看了一眼城門再無人進去也無人出來,他轉身走回了車前,看著馬頭上掛著的紅顏錦,低聲詢問,「世子,這紅顏錦……」

    「拿進來!」容景道。

    絃歌立即將纏繞在馬頭上的紅顏錦挑開車簾遞給容景,容景伸手接過。絃歌又看了一眼城門,暗暗歎息一聲,坐回了車前,一揮馬鞭,馬車向軍機大營而去。

    車中,容景靠著車壁而坐,如玉的手輕輕地撫著紅顏錦。車中光線昏暗,對比下,他月牙白的錦袍如白雪,玉顏清透白皙異常,剛剛對風燼出手的寶劍此時靜靜裡躺在他身側,泛著點點冰光。他靜靜看著紅顏錦,許久,低啞的聲音輕若無聲,「我怎知……」

    話音未落,他閉上眼睛,車中恢復靜寂。

    清晨的陽光出來,打在馬車上,通體漆黑的馬車如蒙上一層暖暖的光色,可是似乎也照不化車中的溫暖以及閉著眼睛的那個人。

    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入了軍機大營。

    雲淺月縱馬進城,奔了一段路,她忽然收住馬韁,抿著唇看著前面的長街。如今天還未亮,街道上一個行人也無。只有巡邏一小隊士兵走過,見到她都慌亂地避開路。

    「原來這兩個月沒有收到你任何信息是因為你失憶了!」風燼此時已經不再趴在雲淺月身上,目光隨著她看著長街盡頭。

    雲淺月沉默不語。

    「居然是為了容景失憶!」風燼語氣不是以往的邪魅,聽不出任何情緒。

    雲淺月依然沉默。

    「我竟不知道這些年原來在你心目中最重的人是他!」風燼忽然冷哼一聲,伸手一推雲淺月,雲淺月一個不穩,被他推下了馬,他看著她怒道:「我們所有人都不及他,能讓你說捨就捨了,既然如此,你恢復記憶做什麼?」

    雲淺月雙腳沾地,看著風燼。

    風燼一句話落,不再看她,忽然雙腿一夾馬腹,駿馬前蹄揚起,又踏地一聲駐地不前,他照著馬腹就踹了一腳,駿馬承受不住疼痛,撒開蹄子狂奔起來。直直通向長街盡頭。

    雲淺月看著風燼扔下她騎馬離開,直到消失身影,都沒回頭看她一眼,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許久,她收回視線,忽然苦笑了一下。什麼叫做得不償失,大概就是如此!

    從來到這個世界睜開眼睛那一刻看到自己變成了小小的嬰兒,看到抱著她的古裝絕美女子,看到坐在屋中的俊美卻微顯病態的男子和一個摸樣俊秀的小男孩睜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她。看到一屋子穿著古裝的丫鬟僕人,說著王爺王妃世子的話,她就清楚地知道她靈魂輪迴重生了,而且來到了一個未知的古代,並且帶了前世的記憶。她不再是李芸,她是雲淺月,雲王府嫡女。那個俊美卻微顯病態的男子是她的父王,而女子是她的母妃,那個小男孩是她的哥哥,雲王府的世子。

    那日她來不及驚異以及表露各種情緒就耐不住嬰兒身體承受不住這麼大的刺激睡了過去。醒來後,只看到是她娘親的女子躺在她身邊,屋中並沒有那個被她稱之為父王的男子和那個小男孩。她靜靜地看著女人,嘴角不由露出笑意。女子似乎也感覺到了她對她笑,也溫柔地摸著她頭對她笑了一下。她想著老天是想換她一個家和親情嗎?上一世沒有家和親情,這一世讓她重生了。

    可是從那日起,一直半年,她再未見到是她父王的男子,那個小男孩時常拿了小鳥小蟲子小蛐蛐過來逗她玩,女子臉上時常露出傷色。她想著大約王爺和王妃感情不好吧!古代尋常富貴男子都三妻四妾,更何況王爺?哪個女子不想唯一?

    小男孩不來的時候,女子喜歡將她抱在懷裡靜靜地看書,她便也陪著她安安靜靜看書。她已經很小心翼翼,但女子很聰明,還是很快就發現了她居然會看書,她驚異了片刻,便對她柔聲笑道:「我的月兒真聰明!」

    她想著不是她聰明,而是她有前世的記憶!但她那時不會說話,即便會說話,想必也不會說。只能讓女子以為是天賦異稟了。

    後來女子找了各種書翻給她看,遇到她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還會耐心地講解給她聽。小男孩嫉妒地看著她,她就對他得意地笑。

    半年後,她會試探地發出娘的音,女子抱著她欣喜不已。她也很歡喜!

    小男孩讓她喊「哥哥」,她偏偏不喊,他就用各種糖果誘惑她,她瞥都不瞥那些糖果一眼,小男孩急了,拿起一個糖果就塞進了她嘴裡氣嘟嘟地跑了,她吐不出糖果,憋得臉通紅,女子嚇壞了,將糖果費力從她嘴裡掏出來,責令小男孩半年內不准再來淺月閣。女子言出必行,第二天小男孩眼巴巴地趴在淺月閣門外,卻是淺月閣各處都有人把守。果然半年沒讓他進來一步。

    半年後的沒幾日,她的父王終於來到了淺月閣。再不是她半年前見到的那副病態,而是風度翩翩。溫柔地對她娘問是否可好,將小小的她抱起來,可是她卻感覺不到半絲親情了,她想著大約是這半年時間將第一眼所見的親情給磨沒了吧!女子溫柔含笑,不見半絲半年被冷落的不快,入夜,王爺並未留宿,離開了淺月閣。

    後來王爺時常來,卻依然未留宿。

    半年後,她一歲,小男孩解了禁跑進來,對女子保證,他再不給給妹妹吃糖果了,不喊哥哥也沒關係,讓娘別禁閉他了,女子笑著點頭,說,「你長記性就好!妹妹是用來愛護的。」小男孩很鄭重地點頭。而她卻清清楚楚喊了一聲,「哥哥!」,小男孩高興得抱起他來轉了好幾個圈。笑聲連整個淺月閣的花草都驚動了。

    一年半後,她會剝葡萄給女子吃,女子看著她笑得慈愛。往往這個時候小男孩也張大嘴,她就給他也剝一顆,小男孩吃著葡萄的時候鼻子眼睛都是笑。她想著有娘親還有哥哥真好。父親要不要沒關係。

    可惜好景不長,快樂的日子沒持續多久,在她兩歲的時候,女子突然對她說要去北疆,很快就會回來,讓她乖乖聽哥哥的話。她雖然疑惑,但還是什麼也沒問點點頭,女子去了北疆。

    女子走後,小男孩住進了淺月閣,當真有個當哥哥的樣子,每日學著女子的樣子將她抱在懷裡給她唸書聽。那個時候他才五歲多而已。識得的字還沒有她多,往往他一頁字磕磕絆絆念完了,她已經睡著了。

    女子並沒有如她說的一般很快回來,再回來已經是半年後。可是卻中了一種無解之毒。名曰:紫草。她看著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女子眼淚在眼圈打轉。女子卻沒有疼痛之色,只是不捨地對她說,「娘親本來想多陪你幾年,如今卻是不行了。不過沒關係,你還有哥哥。」

    她很想問,哥哥能代表娘親嗎?可是終究是沒問!她沒有能力挽救她的命。

    女子撐著一口氣給她下了鳳凰劫,對她說,「月兒,若是遇到了什麼解不開的大難題,或者你將來不知道該怎麼走路或者往哪裡走路的時候,就催動功力,啟動鳳凰劫吧!它……能幫助你……」

    女子給她下了鳳凰劫後就閉上了眼睛。再沒睜開。

    後來雲王府搭設靈堂,他的父王似乎留下了淚,那淚她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淚!

    她那時候不知道鳳凰劫是做什麼用的,直到三歲生日時,爺爺將娘親留給她的鳳凰真經給她,她翻到最後一頁時,才明白原來可以封鎖住她的記憶。那個時候她就想,她管不住別人,但會管住自己,讓自己永遠的保持住清醒和理智,就如對待小七一般,清醒地將他派出去執行任務,清醒地看著那架飛機在維也納上空爆炸。鳳凰劫她永遠用不到,是娘親多此一舉了。她會有什麼解不開的難題呢!世間萬路,但她會很清楚自己走哪一條路。

    可是她錯了!

    以前皇后姑姑說了幾次要她進宮,娘娘都沒吐口,只有哥哥時常會進宮。娘親過世後,她三歲生日之後,姑姑將她接進了宮。她看到了酷似小七的夜天逸……後來得知他不是小七轉世,雖然失望,但覺得有這樣一個像小七的人如今能看得見也算是她的一份幸運,畢竟小七已經灰飛煙滅了,連一丁點的骸骨都沒留下。她失望變成釋然,從此後將對小七的一半感情投到了夜天逸身上。

    夜天逸很討喜,事事依著她,所有皇子中她看了個遍,還是覺得夜天逸最順眼。

    這樣一晃就到了五歲,老皇帝四十五大壽那日,容景進了宮,那時候她只覺得這榮王府的小世子長得真好,便一直盯著他看。而那個人一眼都沒瞥她,正正經經規規矩矩頗有少年老成派頭地坐在容王爺和容王妃身邊,她看了半響,覺得這個人真無趣,便不再看他,無聊地把玩手指。

    老皇帝將她和秦玉凝的座位安排在一起,還笑言:「這兩個小丫頭文文靜靜,都有皇后的風範。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兩個都是她侄女呢!」

    她心裡咯登一聲,那時才想起來她是背負著祖訓要入宮的!她看向姑姑,見姑姑的臉僵了僵,便笑道:「皇上玩笑了!月兒頑皮,不及秦小姐規矩的!」

    老皇帝大笑。

    她看著老皇帝的笑,忽然感覺心底寒了寒,嫁入皇室嗎?她不是她的姑姑太姑姑們!不由露出一絲諷意,但很快就發覺這樣的表情不適合一個五歲的孩子,立即收斂了表情收回視線,卻不想剛收回視線低下頭便感覺一道目光落在她頭上,她立即抬頭,只見容景正用那種嘲諷的目光看著她。當發現她瞇著眼睛看去,他似乎愣了一下,收回視線,不再看她。

    她想起娘親在她一歲半時給她讀天聖史志時候告訴了她一個秘辛。那是關於榮王和貞婧皇后的。後來歷代雲王府女子都會愛上榮王府世子。當時娘親摸著她的頭道:「我的月兒是值得世間最好的男子,榮王府小世子……其實不錯!」

    她當時雖然聽了,但過耳沒過心。如今卻突然就想了起來。她想著若是命運在她身上應驗,那麼她會愛上對面那個裝模作樣的小男孩,可是可能嗎?她笑了笑,便不再理會於他。

    宴席進行了一半之時,老皇帝忽然宣佈借此機會給太子、四皇子、七皇子分府。一在雲王府旁,一在丞相府旁,一在德親王府旁。她忽然察覺到了陰謀的味道。果然,她清楚地看到老皇帝身邊的大總管陸公公在給三人抓鬮時做了手腳,夜天傾的府邸在雲王府旁,夜天煜的府邸在德親王府旁,而夜天逸的府邸在丞相府旁。那一刻,她忽然看到了天聖江山的下一代繼承人和下一代皇后。

    夜天傾和她是老皇帝的棄子!夜天逸和秦玉凝是老皇帝選定的!

    雖然老皇帝半絲也沒表現出來,可她就有這種感覺。為了試驗這種感覺,她暗中趁老皇帝和陸公公不注意,用從鳳凰真經上乾坤斗轉偷梁換柱了夜天傾和夜天逸的鬮,夜天傾的府邸換到了丞相府,將夜天逸的府邸換到了雲王府旁邊。果然當時三人將抓的鬮攤開,老皇帝的臉變了一變。她想著果然猜對了!

    當時她距離抓鬮的地方最近,怕老皇帝起疑,所以跳下椅子,抓住夜天傾要她和夜天逸交換。夜天傾似乎懵了,她開始大哭大鬧。終於惹了夜天傾反感,老皇帝大約是以為陸公公弄錯了,便打消了疑惑,他對夜天傾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和天逸換了吧!」

    夜天傾卻第一次違抗了老皇帝的命令,堅決不換。且用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抓鬮也有規矩,否則以一人的意願打破的話,如何還有規矩?她清楚地看到老皇帝的臉當時就青了。雖然大哭大鬧著,心裡卻是笑了,不想這時又看到了容景用那種嘲諷的眼光看著她。

    後來老皇帝只能照她偷梁換柱後的結果分派了府邸。夜天逸分到了雲王府旁。

    宴席未散,他見容景離席出了殿,她便也找了個借口追了出去。一路跟到他鴛鴦池,他回頭對她嘲諷地道:「不想嫁給夜天傾,原來你想嫁給夜天逸?」

    她忽然大怒,覺得這個孩子憑地討厭,一把將他推下了鴛鴦池。他大概沒想到她會推他下去,因為她推她的時候,沒感覺到他做任何防護。她聽著那一聲「噗通」的落水聲,只覺得心裡痛快。坐在池邊看著他跟落湯雞一般爬上來。

    不想這一幕被隨後跟著他們出來的夜輕染看到了,夜輕染跑到她身邊看著鴛鴦池告訴她,「這個弱美人不會水,你知道嗎?」

    他話音未落,她便跳進了水裡。果然那人已經沉了底。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他拖上了池邊時,他已經沒了呼吸。她咬了咬牙,給他做了人工呼吸……

    也許從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她將來有朝一日會啟動鳳凰劫!

    雲淺月打住回憶,忽然笑了笑,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那麼久遠的記憶,如今卻是記得清清楚楚。甚至連容景當時那似嘲似諷的表情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在笑什麼?」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溫潤低淺。

    雲淺月一驚,猛地回頭,只見容景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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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3 16:05: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公子謀   第五十五章 緣深情深

    此時太陽已經出來,晨起金色的陽光打在他如詩如畫的玉顏上,他容顏清透,月牙白的錦袍似乎冰了一層霜雪,可是他整個人卻是說不出的溫潤溫暖。

    雲淺月看著容景,眼眶忽然瞬間濕潤。似乎幾世輪迴,暮然回首,那人就在她身後,太陽升起的地方,駐足等待,從未離去。她咬著唇瓣看著他,視線忽然朦朧不清。

    火燒望春樓之後,她在雲王府的牆頭上整整躺了一夜,那一日是陰天,天空連一絲星光都沒有,她對著黑漆漆的天幕一直看著,在第二日天剛破曉時做出了決定,啟動了鳳凰劫。那時候想什麼呢!似乎在想若是上天憐憫,他大病痊癒,她願意傾十五年記憶,換個重生,讓紫竹林住進她的心裡,讓雲淺月住進榮王府。

    有時候一個人清醒得時間太長,總想瘋狂那麼一回!

    她娘給她下了鳳凰劫,是不是就料到有朝一日她躲不開這個劫?容景就是她的劫數!

    雲淺月蜷了蜷手心,眼角一滴清淚無聲落下。

    容景忽然伸手,那一滴清淚落在了他手心,陽光照在他手心上,那滴淚晶瑩剔透。他靜靜地看著那滴淚,如玉的手微微輕顫,似乎接不住。他如玉的手白皙清透,那一滴淚更透。

    雲淺月忽然閉了閉眼睛,再睜開,不看容景,轉身就走。她還沒挪動腳步,手臂就被容景緊緊抓住,她剛要催動內力去甩,只聽容景聲音暗啞地道:「我如今折損了一半功力,是抓不住你了,可是你確定你要甩開我嗎?」

    雲淺月頓時住了手。

    「以前一直想著有一天你會為我流淚,可是當看到你為我流淚,我的心卻如此之疼,恨不得這一滴淚從沒流出來過。」容景攤開的手心忽然用力攥了攥,似乎這樣便將那一滴淚順著手心流進了他心裡,他目光一直看著雲淺月的臉,靜靜凝視。

    雲淺月唇瓣緊緊抿起,偏過頭不看容景。

    「傾一世之功,換一世之情,可我想傾盡生命,換生生世世情。」容景如玉的手鬆開,去輕撫雲淺月的眉眼,低聲暗啞地道:「雲淺月,你到底對我下了什麼魔咒?」

    雲淺月聞言「啪」地拍掉他的手,轉過頭看著他怒道:「這話應該我問你,你對我到底下了什麼魔咒?」

    容景的手被打掉,白玉的手背霎時一片紅,他仿若未見,眸光凝定地看著雲淺月的惱怒的小臉,須臾,他垂下頭,忽然低低笑了起來。

    雲淺月看著容景被打紅的手背,心微微一疼。愛一個人是不是捨不得他受半點兒疼痛?否則當時他強行運功分開普善大師和老道之時她的心為何都痛得麻木了?解除鳳凰劫之時卻是半絲也沒感覺到疼?她看著容景低低而笑,嗓音暗啞卻愉悅,她忽然忍不住用力去捶向他胸口,可是手到他胸口一寸之處又猛地頓住,惱怒道:「你笑什麼?」

    「我在笑,我竟然不知你心裡一直有我。」容景抬起頭,看著停在他胸前的手,伸手將她的手緊緊握住。忽然一歎,「我知道天下事,卻獨獨不知道你的心。」

    雲淺月冷哼一聲,抬頭看天。她的心曾經連自己都看不明白,否則又何必啟動鳳凰劫。

    容景忽然鬆開手,將雲淺月緊緊抱在他懷裡,她纖細的身子在他的懷裡柔弱無骨,即便照了這麼久的陽光,還是泛著絲絲涼意,他手臂收緊,一寸寸,聲音低壓,一聲聲輕喚,「雲淺月,雲淺月,雲淺月……」

    雲淺月心中的昏暗忽然如潮水般的洩去,這一刻才感受了陽光溫暖,面前抱著她的這個人身體溫暖,他低壓的嗓音彷彿輕柔的風在她耳邊吹拂,一直吹進她心裡。所有的委屈,氣怒,不理解,冷情,背負,壓力,全部在這一聲聲低喚裡消失無形。多少人喊她小姐,雲姑娘,雲姐姐,月姐姐,月妹妹,月兒,可是有誰知道她最喜歡的就是容景連名帶姓的喊她雲淺月。他口中吐出她的名字,讓她從心裡會觸動那一根名叫情網的心弦,將她牢牢鎖住。

    夜天逸給了她五年時間,可是他可知她給了容景十年……

    「你那些話說得不全對,我是拉著你沉淪,但不是你自己,而且和我一起。我是用盡心機計謀手段謀略,讓你陷入我懷裡,但不是你自己陷入,是我陪著你一起陷入。你是重生,可是對我來說就是一場隨時會醒的大夢,可是我想要那場大夢永遠不醒。你一旦醒來,便不是我一個人的,雲淺月,你可知我多麼不願意那場大夢醒來。但迫不得已,還必須要它醒來。」容景停住輕喚,低聲道:「我怕醒來,你便不再是心裡眼裡只有我一個人的雲淺月了。你眼中心中裝的人何其之多?我能排到第幾?」

    雲淺月身子忽然軟了,任容景抱在懷裡,將她身體的全部重量都給他。

    「你可知我每日看著你對我惱我怒我笑是何種心情?那種一夢十年,魂牽夢繞,終於來到了我的懷裡。更何況我解了寒毒,去除了舊疾,不再會有一日心脈枯竭死去,我可以佔有你,將你變成我一個人的。我可以親你,吻你,擁你,抱你,或者更近一步,將你娶進榮王府,成為紫竹院的女主人。如此這些,心一旦成魔,再淨化不去,我怎麼可能會想放手?」容景手輕撫著雲淺月秀髮,手指將她髮簪挑開,讓五指在她三千青絲裡絲絲纏繞,似乎三千青絲網住了他的心。

    雲淺月靜靜聽著,不置一詞。

    「師傅和普善大師比拚內力,我承認我想讓你即便恢復記憶也永遠記住那一刻。即便恢復記憶後你會當成這兩個月是一場笑話,會跟著夜天逸走,會投入夜天逸的懷裡,你也會記住我。」容景聲音忽然極低極啞,「我就想你永遠記住我,就想要你心疼,要你想起那一刻就疼得不能呼吸。我是想證明你心中有我。我就站在你身後,即便你恢復記憶醒來第一個看見的是夜天逸,你也會想起身後的我……」

    雲淺月唇瓣再次緊抿。

    「可是你一眼未曾看我……我就想著,有一場大夢,也算夠了。這副身子的傷不治也罷!你若不管我死活,我還活著何意?有一副好好的身子,你不在身邊,我豈不是一樣殘敗不堪?」容景指尖細細地纏繞起雲淺月一縷青絲,將他垂落在額前的一縷青絲纏繞在一起,繼續道:「可是我心底竟然留了一絲希望,我想著即便是夢,但這兩個月你是真的人,真的心,如何夢醒了就能將一切抹殺?我抹殺不了夜天逸和你視為重要的那些親人,你又如何能抹殺掉我?」

    雲淺月繼續沉默。

    「可是再次見到你,你身後坐著風燼。我不是醋了,而是怕了……」容景聲音又是極低,似乎壓抑著無數情緒從胸腹堆積許久才生生破喉而出,「我不敢見你,怕你對我說,容景,我們就當做一場大夢吧!如今夢醒了,你還是你,我還是我。那樣的話,你叫我情何以堪?不如我送你一把寶劍,你將我殺了也罷!」

    雲淺月抿了抿唇,眼眶再次濕潤。

    「我們不是完了!對不對?你當時是氣了對不對?氣我不治傷,氣我不見你,氣我不理你。是不是?」容景忽然放開雲淺月,目光凝著她的目光,看著她微微濕潤的眼眶,見她不語,他聲音忽然極啞卻極重地道:「雲淺月,你若敢說不對,敢說不對,我就……」

    「你就如何?」雲淺月忽然開口,聲音也是微啞。

    容景忽然背轉過身去,不看雲淺月,低聲道:「我能如何呢?我不會去死,不會去自殺,死的話豈不是更便宜了別人?可我也不能看著你和我形如陌路。」

    「那怎麼辦?」雲淺月嘴角忽然勾起。

    「只有一個辦法,就是你不能對我說不。」容景背著身子道。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忽然轉身就走。

    容景面色一變,瞬間就轉過頭抓住她手臂,目光緊緊地看著她,「難道你真要……我不准許!聽到沒?雲淺月,我不准許!」

    雲淺月任他拽住手臂,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他緊張慌亂無措的臉,曾幾何時看到這般摸樣的容景。如何了斷?如何再說完了?她瞪了他一眼,揚長音道:「聽到了,容公子,你的聲音很大,將我耳朵都震聾了。」

    緣深奈何!情深奈何!就這樣吧!

    容景一愣。

    「走吧!我餓著呢!」雲淺月反拉上容景的手,拽著他舉步就走。在這裡耽擱這麼許久,太陽都升起了,北城門兩旁會聚了不少百姓,都睜大眼睛大眼瞪小眼地看著他們。再不走的話,他們免費在這裡演戲,該被這些雙眼睛烤著了。

    容景愣愣地跟著雲淺月走了兩步,才試探地問輕聲問,「你說餓了?」

    「嗯!」雲淺月點頭,想著多久沒吃東西了?可不是餓了嗎?

    「我們去哪裡?」容景又問。

    「醉香樓吧!」雲淺月看了一眼前面的長街,醉香樓近些。想起那日容景帶著她去醉香樓,她居然以為醉香樓背後的人是容景,原來殊不知是她。那是那一年她發現容景有一家酒樓,而且很有錢,她氣不過,就一時衝動之下開了醉香樓。並且交代過,容景和狗來醉香樓以後都打出去,恕不招待。可是她偏偏和容景在那日一起去了,怪不得掌櫃的和夥計看見她和容景一起出現都一副嚇壞了的摸樣。她那一句話一直奉為醉香樓的宗旨。任何人只要進了醉香樓,就不敢搗亂。如今想想就覺得好笑。

    「嗯,我也餓了!」容景垂下頭。

    雲淺月瞥了他一眼,只看到他垂著頭,靜靜地,默默地跟著她,她收回視線,眸光染上一抹笑意。身邊的男子與記憶中那個喜歡對她冷嘲熱諷的小男孩身影重疊在一起。那一年她大怒之下將他推下水,後來夜輕染一句話又將他救上來,給他做人工呼吸。可是哪裡知道,她還沒碰到他的唇,他卻睜開眼睛,一腳就將夜輕染踹進了鴛鴦池,在她怔楞的空擋,他忽然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吻了她。

    那時候,他七歲,她五歲!兩個孩子而已!

    她大怒,對他拳打腳踢,兩個人躺在地上就過起招來。可是他技高一籌,每每都壓制住她。直到夜輕染從水裡自己爬上來,渾身濕淋淋地對她質問,「小丫頭,我好心告訴你,你將我踹下去做什麼?」

    她聞言大怒地住了手,一肚子怒氣無法發洩,看著夜輕染對她不滿地皺眉,她擲開容景,伸腳將夜輕染又踹了下去。冤枉人也沒這樣的!既然他不問青紅皂白就冤枉她,她不如坐實了踹人的舉動。她就踹了,又怎麼了?

    不料容景抹抹嘴,忽然對她嘲諷一笑,「原來夜家的男人你一個也不喜歡,只喜歡我!」

    她怒瞪著他,「誰說我喜歡你?」

    「那為何你剛剛想要親我?」容景挑眉,看著她,那一雙漂亮的眼睛將她因為濕漉漉下水救他而包裹著小小身體的曲線漫不經心地巡視一圈後,諷刺道:「沒想到小小年紀就如此放蕩。你這樣的女人還想將來做皇后?可別貽笑大方了!」

    雲淺月勃然大怒,對他劈出一掌,「我那是為了救你!混蛋!」

    「是,你是看上我了,也喜歡上我了。否則為何我剛一進宮,你一直盯著我看?如今怕我掉水淹死了又費勁救上我,救上我之後趁我昏迷就要親我。」容景擒住她的手,看著她氣得通紅的小臉道:「味道不錯!像是昨日母妃給我剝的葡萄,甜甜的。」

    雲淺月聞言險些背過氣去。那是她的初吻。初吻能用葡萄來形容嗎?而且她才五歲,他才七歲,兩個屁孩子,會初吻嗎?他懂個屁!還葡萄……那一刻她死的心都有了。她死死地瞪著容景,罵道:「你們家葡萄這樣?」

    「不是這樣是哪樣?」容景揚眉,一雙漂亮的眼睛看著她的嘴,須臾,他忽然慢悠悠地道:「哦,我知道了。我竟然錯了,怎麼可能是葡萄?這可是鳳凰的嘴,是要飛上枝頭變成皇后的!」

    雲淺月聞言險些吐血。

    只聽容景又看著她的嘴道:「可是怎麼辦呢!被我給親了。我以為你喜歡我,對我不由自主,我就也不由自主了。要不我娶了你?你如今被我污辱了清白,這飛上枝頭怕是不能了。不如就進我榮王府當紫竹林的一隻鳥吧!」

    「娶你個大頭鬼!我就當時被狗啃了!誰樂意進你紫……」雲淺月用力抹抹嘴,狠狠地看著容景,一句話沒說完,只見他那一雙漂亮的眸子驟然一黑,如烏雲吞併了日月,頃刻間就將她鉗制在了身下,她大怒,剛要出掌,她身子忽然被她一個用力扳到了上方,他躺在了她身下,她一愣。

    只聽他虛弱地道:「淺月……淺月小姐……你對我非禮……唔……」話音未落,他按著她頭的手向下一拉,她的頭垂下頭,正吻住了他的唇。

    雲淺月臉上還沒露出情緒,只聽夜輕染破水而出,爬上鴛鴦池站在他們身邊睜大眼睛看著她,一副驚恐的摸樣,顫顫抖抖地道:「雲淺月,你……你竟然親……親弱美人……」

    雲淺月那一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你好不知羞,你……你竟然……你知道不知道你將來要……要嫁入皇家的?」夜輕染一句話說得磕磕巴巴,渾身濕淋淋的,指著雲淺月的手還在滴水,水打在鴛鴦池的池面上,可以聽到辟里啪啦地響。

    「染……小王爺……救……救……」容景忽然一鬆手,頭一歪,昏死了過去。

    雲淺月禁錮的身子被解放,她看著容景佯裝昏死過去,恨得牙癢癢。忽然劈手照著他臉就打下。人家都說打人不打臉,可是遇到該打之人,再不打也就太窩囊了。她如今只想打廢了他這張臉,從來沒見過這麼可惡的人,所以她下手毫不猶豫。

    可是她手還沒落下,夜輕染忽然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對她怒道:「你這個女人怎麼這麼不講理?不是踢人下水,就是對人非禮,居然還動手打人?真是囂張紈褲,欠調教!」

    「我就是囂張紈褲,我就是欠調教!怎麼了?有本事你來調教調教我?」雲淺月怒極。什麼事兒這是!她一個大人的靈魂居然被一個小孩子給耍了一番,真是陰溝裡翻船,流年不利。這裡居然還一個看不清形勢的主,看不出他是裝死?對夜輕染不客氣地道:「你長著眼睛是用來出氣使的嗎?」

    「本小王長著眼睛看得清楚明白,我今日就教訓教訓你這個沒有教養禮數的混丫頭!讓你改改一堆含著金湯匙出生以為自己將來要做皇后就了不起的壞毛病。」夜輕染被激起怒火,對雲淺月劈出一掌。

    雲淺月本來對容景對她說了一通皇后什麼的一肚子氣,如今再聽夜輕染如此說更是怒意洶湧。她冷哼一聲,懶得再說話,迎上夜輕染的掌風。

    二人頃刻間便打了起來。

    雖然小小年紀,但都練功,掌風呼嘯,拳頭砸得梆梆響。一時間打得不可開交,他們的動靜鬧得太大,不多時便招來了侍衛和宮女太監一大群人。更有人去了大殿稟告給了老皇帝,老皇帝帶著人匆匆而來,她和夜輕染這才被分開。

    分開後,她怒不可止,夜輕染亦是臉色鐵青。老皇帝問來由,她和夜輕染都不說話,容景慢悠悠地開口,「我在大殿待得胸口有些悶,便出來透透氣,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裡。不小心踩空了石子掉了下去,是淺月小姐救上了我。染小王爺以為是淺月小姐推我下的水,所以他們就打起來了。」

    雲淺月和夜輕染齊齊轉頭,這才發現容景不知何時已經坐了起來,看那姿勢像是已經欣賞了半天好戲。雲淺月瞪了他一眼,夜輕染伸手指著他,他看了夜輕染一眼,慢悠悠站起身,對她和夜輕染一起鞠了一躬,「多謝淺月小姐,多謝染小王爺!」

    夜輕染想要說的話瞬間憋了回去。

    「活該!」雲淺月對夜輕染罵了一句,轉身就走。容景這個黑心的,她記住他了!

    「我果然活該!」她走了幾步,只聽夜輕染也忽然吐出一句話,跟著她轉身就走。

    老皇帝和一眾人被扔在原地,不解地看著二人。

    從那以後,她、夜輕染、容景,三人對那件事三箴其口,誰也不說一個字。

    雲淺月想起那件事情,如今還想磨牙,那日夜輕染去找她乞巧節賽馬,和她提起那件事兒,半個字也沒說自己被她踹下水,她想想又覺得好笑。當時他還未容景打抱不平,後來估計悔得腸子都青了。

    「你又笑什麼?」容景抬起頭看著雲淺月,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面色也含著笑意。

    「我笑怎麼不掉水裡淹死你!」雲淺月瞪了容景一眼,原來這人生下來就是黑心黑肺。那時候他才是個七歲的孩子,哪裡來的那麼黑心?

    「你怎麼會讓我淹死呢!你那時候就喜歡我。」容景笑著道。

    「喜歡你個大頭鬼!我那時候就想著若是將你淹死了我不是得償命?所以才打算救你的。」雲淺月覺得往事不堪回首,回首滿地心傷,說的就是她。五歲就丟了初吻,沒見過這樣的!

    「你那是救?救怎麼不找太醫?你親我做什麼?」容景揚眉。

    雲淺月一時無語,停住腳步,她覺得有必要澄清這件事,鄭重地道:「那叫做人工呼吸!懂不懂?不懂別胡說!」

    容景搖搖頭,「不懂。只知道你喜歡我,那時候從我進宮你眼睛就不離我身上,一直看著我,後來見我昏迷就趁機親我。對我非禮……」

    雲淺月聽不下去了,伸手摀住他的嘴,低聲警告道:「這裡是大街上!」

    容景眨眨眼睛,那一雙眸子笑意深深,輕輕拿開她的手,對她低聲道:「我想吻你了,怎麼辦?」

    雲淺月臉一紅,轉頭就走。她剛走兩步,只聽容景低低笑了起來。她忽然回頭,一把拽住他的手,足尖輕點,兩個人的身子瞬間飛身而起,轉眼間就消失在了大街上。

    北城門附近聚集的人看著二人憑空消失,人人都一副懵懵不懂的神色。不明白大清早的景世子和淺月小姐怎麼出現在了大街上,但明白一點,就是景世子和淺月小姐感情真好,他們抱在一起,是他們見過最美的一副風景。

    百姓們聚在一起,一傳十,十傳百,這件事情很快就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夜天逸站在背街一角,看著容景和雲淺月身影消失,鳳目漆黑一片,他雙手兩側有滴滴答答的血跡滴出,將他雪青色的衣袖染紅,血滴在地面上,舊的血乾枯,新的血又落下,將這一處地面染紅,如兩朵紅色的曼陀羅在他兩側綻開,他身子一動不動,仿若未覺。

    「師兄!」容楓忽然出現在夜天逸面前,看著他。

    身前光線一暗,夜天逸收回視線,看著容楓。

    「她喜歡的人一直是景世子。如今恢復記憶,也是如此。師兄也明白了,放手吧!」容楓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跡,看著夜天逸的神色,眸光有些沉痛,有些不忍。

    「放手?」夜天逸忽然一笑,面色蒼白,眸光冷沉,「如何放?」

    容楓低聲道:「師兄將心放開,便是放手。」

    「將心放開?可能嗎?」夜天逸看著容楓,冷笑一聲,「你不是也一直喜歡她?你喜歡了她幾年?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能做到放手?」

    「能!」容楓點頭。

    「那是你!我不能!」夜天逸唇瓣抿出鮮紅的血印,他不看容楓,看著雲淺月和容景離開的方向道:「你可知道當年我在暗道聽見了父皇和母妃的約定時第一個想法是什麼?不是母妃用她和藍氏母族所有人的命答應父皇的條件。而是那一刻我竟然在想著若我為帝,她不會是太子皇兄的皇后,而是我的皇后。」

    容楓看著夜天逸,背著光的容顏有些白。

    「所以,我當時沒衝出去陪母妃一起死,就已經選擇了她。你叫我如何放手?」冷天逸挑眉,眉眼暗沉,「容景阻我回京,用盡手段。否則她如何會不等我回京?如今他卻得了她的心,想要娶她,嫁入榮王府?他做夢!」

    「月兒心之所依而已。否則景世子再手段用盡,也不可能讓她……」容楓眉頭擰緊。

    「她心之所依?」夜天逸目光繞過容楓,看向東方天空,日頭升起,陽光散出熱烈,也驅不散他身上的寒氣,他冷聲道:「可是她為何要來招惹我?為何要答應喜歡我?如今她有心之所依了,我的感情誰來賠付?難道讓我這一生都看著她嫁入榮王府,在我眼皮子底下和容景恩恩愛愛,為她鋪床疊被,生兒育女,洗手作羹湯嗎?不可能!」

    容楓忽然住了口。

    「你若不幫我便罷,休要阻止我。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夜天逸繞過容楓,抬步離開。

    「師兄,她是月兒!」容楓看著夜天逸的背影提醒。

    「就因為她是月兒,所以,她只能是我的。這一生,即便不嫁我,也不能嫁給別人。」夜天逸腳步一頓,扔下一句話,再不多言,足尖輕點,向醉香樓而去。

    容楓臉色發白地看著夜天逸身影消失,半響,收回視線,看著地上的兩片血跡,久久站在原地不動。他從來沒期望自己能得她喜歡,能在她心裡有一絲溫暖就夠了。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她的心早就給了一個人,雖然他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就是能感覺得到。沒有太多期望,如今得知那個人竟然是景世子,便也沒有太多的難受。他明白,她一個人的心就那麼大。已經被人佔了位置,如何再騰得出來?即便騰得出來,那麼該是怎樣的疼?他不捨得她疼,所以不去爭。

    只要她好,他就會滿足!

    容楓忽然笑了笑,用腳輕輕踩了踩地面上的土,將那兩片血跡用土蓋住,他足尖輕點,向榮王府飛身而去。

    二人一前一後離開,沒發現在他們身後北街一角的一座宅院房簷處隱著兩個人。

    這二人正是容景和雲淺月。雲淺月拉著容景本來向淺月閣飛去,卻在轉過了一條街道後忽然轉了個圈,悄無聲息地又轉了回來,繞到了背街一角的房簷暗處,隱了身形,看著站在原地的夜天逸。並且將容楓和他的一段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雲淺月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若他不是和小七長得很像,她斷然和他沒有交集。可是誰叫他偏偏像小七來著呢!偏偏老皇帝又選中了他。他孤身一人去北疆,就算不看在與小七幾分相像的份上,看著她和他那五年躺在牆頭上看星星講故事的交情,她如何會置他於不顧?只是她未曾想到這卻造成了他對她如此執著的後果。這種執著對她來說不是好事兒。

    「一大筆風流債,看你如何還!」容景忽然哼了一聲,語氣有些鬱鬱。

    雲淺月皺眉,轉頭看向容景,見他早先清透的白皙的容顏此時有了幾分顏色,一雙清泉的眸子正鬱鬱地看著她,她瞪了他一眼,「我最大的風流債就是你!你說如何還?」

    容景忽然笑了,手腕微微一用力,帶著她飛身下了房簷,不等她看清院中的情形,他已經帶著他進了房間,一陣天旋地轉,她已經被他壓在了房間內的大床上。

    雲淺月一陣頭暈,惱道:「你做什麼?這是人家的院子!」

    「放心!這不是人家的院子,這是我的院子。」容景拂開雲淺月小臉上的青絲,如玉的手輕輕勾起,她腰間的絲帶瞬間被扯落,露出她一大片凝脂肌膚,他低頭含住她的唇瓣,喃喃地道:「你欠我的風流債就如此還吧,至於你欠別人的,我來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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