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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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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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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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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3 17:10: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二章 分外精彩

    雲淺月有些無語地看著容景,這就是理由?不讓她染指了他?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果然是什麼人有什麼思維,不得不說,容景這個思維實在是強大。

    「雲淺月,你那是什麼表情?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容景看著雲淺月小臉好一番變化,不由蹙眉。

    「聽到了!容公子!你不想讓我染指你嘛。好,不染指就不染指。留著你金貴的身子發毛吧!」雲淺月躺下身,拉長音說出一句話後閉上了眼睛。從來沒想到有朝一日她送上門人家還嫌棄這嫌棄那的,跟個貞潔烈夫似的,而弄得她真好像是色女。這個男人!

    「聽到了就好!」容景似乎鬆了一口氣,看著雲淺月閉著的眼睛有些不確定地問,「那你不生氣了?」

    「不了!跟你生氣不如睡覺來得實在。」雲淺月打了個哈欠,昨日老皇帝壽宴折騰了一天,又跟那個死陣鬥智鬥勇了一夜,如今回來又糾纏了這麼半天,雖然沒達到結果,但也是很費心神,這回是真的睏了。「嗯,那就睡吧!」容景將雲淺月嬌軟的身子往懷裡攬了攬。

    雲淺月說睡就睡,很快就被濃濃的睡意包裹。

    容景閉著眼睛卻無睡意。天知道他險些就把持不住,看著她在他身下因他而情動綻放她的嬌柔,他就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掰開了,揉碎了,咀嚼了,吞嚥了,但是他不能。他覺得還不夠,不是情慾來的不夠,而是她的心還不夠,差那麼一些東西沒全部的屬於他。所以,他甘願饞著她,讓她急,讓她惱,讓她垂涎欲滴,讓她總有一日對他產生非他不可,非他不要的念頭,天下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入她的心她的眼的時候,她眼中只有一個他,再無別人,她心中也只有一個他,除了他外,誰也佔據不了一絲一毫。他甘願等那一日。

    屋中靜靜,兩人氣息纏繞在一起,溫暖如春。

    在即將睡著的時候,雲淺月大腦突然蹦出一件事情,將她的睡意瞬間驅散了個乾淨,她猛地睜開眼睛看著容景,「你還沒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呢?」

    「什麼怎麼回事兒?」容景也睜開眼睛。

    「就是昨日壽宴的事情。」雲淺月問,「那三葉飄香是你佈置的?」

    容景搖搖頭,「不是我!」

    「嗯?」雲淺月挑眉。她以為他準備萬全應該是他佈置的。

    「是皇上!」容景迎上雲淺月的視線,面色淡淡地給她解惑,「皇上設下了一個圈套,要利用夜天逸對你的情和你對我的在意引你入套殺你。也就是玉女池和毒針,他算準你要找九轉鴛鴦壺會去他的聖陽殿,你會看到那玉女池的壁畫,你若是毀了那些壁畫,就一定會觸動機關,到時候四壁暗器齊發,你根本就躲不過。」

    雲淺月點頭,想著她當時是要一怒之下毀了那壁畫的。

    「夜天逸應該猜出了皇上的圈套,於是去了聖陽殿阻止了你,帶你去了金殿。但他以為皇上要對付的人是南梁國師和我,想要幫助你,在你面前買個好。卻沒想到皇上要殺的人其實是你,在金殿佈置了有去無回的毒針。」容景繼續道:「所以,他發現之後,情急之下,才護了你。從這一點上看,他對你的確是有心的。」

    雲淺月想起當時的驚險,夜天逸的的確確是護了她。她點點頭,「你是早就知道了老皇帝的圈套?否則怎麼會那麼及時出現的金殿接住了那些毒針。」

    「我也是得到你給南凌睿傳的信才知道的,和南梁國師探究一番,便明白了皇上的用意。我們進了宮先去了金殿。因為皇上若是在宴席上做手腳,那麼只有一個地方他能下手,就是金殿。我和國師到了金殿後,便發現了佈置的機關和暗器,於是我們二人聯手將那些機關暗器重新佈置了一番,我們才出了金殿,國師去了御花園,而我趕去了聖陽殿,到那裡之後便正聽得夜天逸對你說那一番話。」容景說到這裡語氣有些不好。

    雲淺月想著原來是這樣,她當時讓凌蓮給南凌睿傳了話之後又在皇后那裡耽擱半響,皇后被明妃等人喊走之後她又去了上書房,之後才去了聖陽殿。這一番耽擱下,的確夠容景和南梁國師去金殿佈置了。她笑了笑,「我沒聽他的話。」

    「是,你是沒聽他的,不過你那時候就是心有點兒亂。」容景沒好氣地道。

    雲淺月伸手揉揉鼻子,覺得這個問題不探討才好,她立即轉移話題,「你和南梁國師是怎麼佈置的?」

    「就是你後來看到的樣子,你沒發現有去無回的毒針雖然在國師座位腳下,但其實是對準皇上的座位嗎?你想想當時你站的位置。」容景道。

    雲淺月回想一下當時的情形,她和夜天逸後退的方向的確是老皇帝的座位,點點頭,「嗯,是的!」

    「關於三葉飄香也如此佈置。」容景又道。

    「當時葉倩拿了一面鏡子我才知道大殿內佈置了三葉飄香,這麼說葉倩也知道了?」雲淺月挑眉。

    「葉公主自然是不簡單的。」容景不置可否。

    雲淺月想著葉倩果然是南疆王室出來的人,即便她自認為向來心思敏銳,可是在這些從小就身處在權利中心漩渦懂得背後算計和防範的人來說還是太過簡單了。她沉默片刻,又問道:「你如今中的暗器是假,那麼南梁國師的暗器也是假的了?」

    「嗯!」容景點頭。

    「那老皇帝中的暗器呢?」雲淺月揚眉。

    「真的!」容景道。

    「老皇帝的暗器有毒沒?」雲淺月又問。

    「有!但不致命。」容景搖頭。

    「你怎麼就不弄上致命的毒呢?毒死他得了!」雲淺月想起老皇帝就恨得要死。她本來以為已經擺脫了祖訓,擺脫了皇室的束縛,夜天逸雖然對她執著,讓她心裡有些負擔,但從心裡上她還是覺得不會造成太大的麻煩,至少她能控制。可是如今到好,弄出來她娘的青玉簫,居然成了自小和皇室定有婚約,不是太子,而是夜天逸。這就和單方面夜天逸的執著不同了,古人對婚約還是極為看重的。至少在天下人面前,這就是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的一個籌碼。除非兩方解除婚約,否則她若是毀了約,就是背信棄義。

    「他還不能死!」容景歎息了一聲。

    「怎麼就不能死?我看他早該死了!」雲淺月口氣有些沖。

    「他若是死了的話,夜天傾這個太子之位也做到頭了,夜天傾不是夜天逸的對手,夜天逸就會登基。夜天逸可不是如今的皇上,他對你太執著。皇上活著對你我牽制,但又何嘗不是對夜天逸的牽制?」容景語氣溫潤,如玉的手揉了揉雲淺月的頭,「所以,他還不能死。」

    雲淺月沉默,的確,目前來看還是老皇帝活著好一些。那就讓他多活些時候吧!

    「我若是早知道身體的寒毒頑疾有朝一日能被你救好,才不會允許你和夜天逸走得如此近,近到如今他對你念念不忘,著實令人恨惱。」容景哼了一聲。

    雲淺月扯開嘴角,「那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救好你。沒想到因為我啟動鳳凰劫一個陰差陽錯卻救好了你。這算不算是天意?」

    「算!」容景也笑了笑。

    雲淺月想起當時在清泉山靈台寺地下佛堂時,她不知道哪裡來的那一股子韌勁就非要給容景驅除寒毒,後來算是九死一生讓她將靈隱大師都不能治好的寒毒頑疾給他治好了。這真的算是天意吧!她將頭埋進容景的懷裡,腦袋在他胸前蹭了蹭,忽然低聲問:「容景,你確定你現在不要我?」

    容景身子一僵,笑意也微頓,抿著唇片刻道:「不要!」

    「一個大男人哪裡來這麼多彎彎繞?這種事情女人吃虧好不好?你又不會吃虧。」雲淺月不滿地嘀咕。昨日那一夜皇宮應該亂作一團。老皇帝受傷應該是多少人守在他床前,他們如今在府中正好偷得浮生半日閒,覺得如今真可以做點兒事情。

    「我吃虧!」容景吐出三個字。

    雲淺月翻白眼,「你哪裡吃虧了?你是男人!這種事情男人是不吃虧的!」

    「吃虧!」容景搖頭。

    「不吃虧!」雲淺月強調。真沒聽說過做這種男女情事男人還吃虧的。她又不是那種魔女,將他精血給吸沒了。

    「吃虧!」容景又道。

    「容景,我鄭重強調,你真不吃虧!」雲淺月覺得她就差立生死狀了。

    「雲淺月,我真吃虧!」容景也強調了一遍,話落又補充道:「反正不給你染指我。」

    雲淺月徹底無語,閉上眼睛,有些無力地道:「好吧,我不染指你。容公子,你就留著吧!最好留成老處男。都說酒藏得越久才越濃香,到時候讓我嘗嘗這男人是不是留得越久才越耐用。」

    容景默了一下,肯定地道:「應該是的!」

    雲淺月眼皮翻了翻,決定和他談論這個還不如睡覺。她就不明白了,這個黑心的混蛋什麼時候開始腦瓜子不開竅了?非要饞死她嗎?當然,她是不承認自己真的流連他肌膚的觸覺的。這樣一想,她手不由自主地去扯他的錦袍。

    「睡覺!」容景按住雲淺月的手。

    「不睡!」雲淺月換另一隻手去扯。

    容景將雲淺月另一隻手也握住,聲音有些暗啞,「乖,睡覺!」

    「容景,你愛不愛我?」雲淺月挑眉。她記得在那個世界的大街小巷時常上演這樣的橋段,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問,你愛不愛我?男人點頭,愛,於是一切都好說了。她決定將這個照本宣科搬來這裡。

    容景身子僵了一下,對上雲淺月的眼睛,點頭,「愛你!」

    「那就好了!既然你愛我,我也愛你。那麼我們……」雲淺月掙開容景的手,繼續去扯他的衣服。

    容景手鬆了一下被雲淺月掙脫,不過很快就將她的手抓住,搖搖頭,「不行!」

    「容景,你真是油鹽不進。」雲淺月想著她真的是很純潔的,如今就想摸摸他的肌膚。

    容景面色閃過一絲不自然,聲音啞而溫柔,「乖,睡覺!」

    「我什麼也不做!就抱著你睡覺成不?」雲淺月覺得她真是遇到碉堡了,這碉堡攻克似乎還很不容易,她就不明白了,怎麼沒發現容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君子了?柳下惠的名號該給他了。

    「如今不是就在抱著?」容景挑眉。

    「不是你抱著我,是我抱著你!我要摸著你睡。」雲淺月霸道地道。

    容景蹙眉,忽然沉默。

    「別告訴我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雲淺月惱了,恨恨地看著他,「姐姐不是沒銷路!」

    「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我比你大,你這輩子是做不了我姐姐的。你我沒血緣關係,妹妹也做不了。」容景看著雲淺月,見她臉色不好,似乎掙扎了片刻,他終於妥協,「好吧,你抱著我睡!」

    「那鬆開我的手!」雲淺月覺得她應該就要發威,老虎不發威他當她是病貓了。

    容景乖乖鬆開手。

    雲淺月扯開他的腰帶,在容景的目光下將手探進他衣襟,觸到他溫滑的肌膚,頓時深深地吸了口氣。想著原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這句話真是有道理。若是容景很簡單地讓她得逞了,她也不會只摸到他一點兒皮膚就覺得很銷魂滿足了。她閉上眼睛,歎了口氣,嘟囔道:「容景,你是男人嗎?」

    容景臉一沉,「你說呢!」

    「好吧!你是男人!」雲淺月舒服地在他胸前摸了摸,又掐了掐,觸感讓她滿意至極,感覺容景身子有些僵硬,她笑了一聲,「睡吧!」

    「嗯!」容景應了一聲。

    雲淺月覺得應該可以做一個美夢,雖然這美夢裡桃花沒開,只打了個桃花骨朵,但有勝於無。她就慢慢等著這桃花開了就是了。

    容景也閉上眼睛,直到雲淺月均勻的呼吸聲傳來,他身子依然有些僵硬,那一隻柔軟的手臂,較小的小手放在他心口上,就如放了一塊烙鐵。讓他睡意全無。

    不知道過了多久,絃歌的聲音忽然從窗外傳來,「世子!」

    「嗯!」容景閉著眼睛應了一聲。

    「錢門已經轉移!沒有留下絲毫痕跡。」絃歌稟告。

    「嗯!」容景又應了一聲。

    「昨夜皇上中了暗器之後七皇子施展醫術救回了皇上,皇上一直昏迷,昏迷期間,除了您和淺月小姐,睿太子和南梁國師外,所有人都未曾放出皇宮。七皇子命人封鎖了金殿和皇宮各處。皇上剛剛才醒,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命人查抄太子府。」絃歌又道。

    「嗯!」容景點頭。

    雲淺月在絃歌來到時就已經醒來,如今聽到老皇帝醒來的第一件事情是命人查抄太子府,她閉著眼睛瞬間睜開。

    「如今染小王爺已經帶著五千御林軍去了太子府!」絃歌又道。

    「嗯!」容景偏頭看了雲淺月一眼。

    雲淺月抿唇,想起昨日老皇帝就要因為毒針之事治罪於夜天傾,因為金殿壽宴的佈置是夜天傾所做,出了事情責任自然在她,卻是因為她一句話開拓了夜天傾的罪責,如今又出現這等事情,導致容景、南梁國師、老皇帝同時受傷,而昨日大殿上孫嬤嬤和使者以及朝中的大臣家眷有不少人也中了暗器,即便傷亡不大,但也是有所死傷。這等事情即便與夜天傾無關,但也難逃責難,況且老皇帝又有心廢太子,正好借此機會大下殺手了。

    「皇上有旨,命四皇子全權徹查此事。太子殿下暫時押入天牢。」絃歌又道。

    「嗯!」容景點頭。

    絃歌稟告完之後等了片刻,不見容景有何吩咐,便退了下去。

    雲淺月想著老皇帝這回不讓夜天逸全權徹查,而選擇了夜天煜,為何?是為了讓夜天逸不背負上手足相殘的名聲嗎?還是想給夜天煜一個機會?她眉頭皺起,都說虎毒不食子,可是放在皇室,放在老皇帝身上,就是一句屁話。

    「捨不得夜天傾?」容景見雲淺月臉色有些沉,眉頭皺起,他挑眉。

    「什麼捨不得?我是怕我給他和秦玉凝的那個七十二春白浪費了。」雲淺月白了容景一眼。想著這回不知道夜天傾還有沒有翻身的可能。

    「嗯,這個確實是個問題。」容景煞有介事地附和。

    雲淺月忽然坐起身,推開容景就要翻身下床。

    容景一怔,伸手扣住她手腕,「你要做什麼?」

    「我去南梁使者行宮一趟!」雲淺月想著有些事情她必須要盡快弄明白。

    容景鬆開手,看著雲淺月,「你要找南梁國師?」

    「嗯!」雲淺月點頭。

    「是不是關於雲王妃的事情?」容景挑眉。

    「嗯!」雲淺月穿上鞋子,走到鏡前打量了一下自己,整理了散亂的頭髮。

    「也許你如今去晚了,南梁國師已經離開了。」容景道。

    雲淺月手一頓,猛地回頭看向容景,「你說他離開了?」

    「嗯!」容景點頭。

    「壽宴剛剛結束,如今城門從昨日起就封鎖了吧?南梁國師如何在這個時候離開?」雲淺月皺眉。

    「你可以去看看!我不過是猜測。」容景道。

    「我去看看!」雲淺月摸向懷裡,皇后給她的那塊玉牌還在,她抬步向外走去,走到門口忽然又道:「你今日起就在府中養傷了?」

    「嗯!」容景點頭。

    「那就好好養著吧!我從南梁使者行宮回來就回府了!你放心,沒有十天半個月我是不會來看你的。」雲淺月扔下一句話,挑開簾子出了房門。

    「等等!」容景出聲喊住她。

    雲淺月停住腳步挑眉看著他。

    「不行,你從南梁使者行宮出來就來陪我。」容景道。

    「沒心情!」雲淺月哼了一聲。

    「怎麼沒有心情?」容景皺眉。

    「看見你我就沒心情,怎麼也沒心情。其實我也不是多想要你,想著你瘦成了竹竿子似的,抱著也不舒服。」雲淺月用挑剔的眼光打量了容景一眼,慢悠悠地道:「其實我還是比較喜歡魁梧一些的男人,你嘛,太不夠格了,就是皮膚好些而已,而我剛剛已經摸夠了,覺得也就那麼回事兒,所以,你還是好好養傷吧,我對你沒多大興趣了……」

    「雲淺月!」容景臉一寒,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

    雲淺月欣賞著他變臉,覺得今日的氣終於出了大半,毫不留戀地轉過身去,足尖輕點,飄出了紫竹院,轉眼間就飛躍了紫竹林,離開了榮王府。

    容景看著叮咚晃動的珠簾,臉上神色分外精彩。

    絃歌、青裳在院外自己聽到了雲淺月的話,想著世子和淺月小姐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雲淺月出了榮王府,逕直向南梁使者行宮而去,此時已經天明,今日的清晨有些霧色,她的輕功太快,似乎與霧色融合,不出片刻便來到了南梁使者行宮。

    南梁使者行宮外駐紮著千名身著南梁服飾的士兵,四周佈置大約有幾百暗衛。將整個南梁使者行宮圍得裡三重外三重,固若金湯。

    雲淺月躲過隱衛,飄身落在了一處主殿門前。她剛落地,便有兩名隱衛無聲無息攔在了她面前,她微微挑眉,只聽裡面傳出南凌睿的聲音,「讓她進來!」

    兩名隱衛頃刻間又無聲無息退去。

    雲淺月四下看了一眼,抬步進了主殿。只見主殿極為寬敞,南凌睿似乎剛剛起床,正在穿衣,她目光掃了一圈,再無別人,問道:「哥哥,南梁國師呢!」

    「走了!」南凌睿看了雲淺月一眼。

    「真走了?什麼時候走的?」雲淺月皺眉。

    「昨日從皇宮出來之後就走了!」南凌睿道。

    「回南梁了?我看到玉輦在的!他就這樣悄無聲息離開?」雲淺月問,

    「沒回南梁!」南凌睿搖搖頭,不屑地撇撇嘴,「小丫頭,你什麼時候腦子這麼不靈光了?你是不是如今心裡只有一個容景,被他的愛情給左右的五迷三道,你那智慧如今等於零了?南梁的國師來天聖賀壽而已,隨時可來,隨時可走,還受誰限制不成?」

    雲淺月輕吐了一口濁氣,「我的意思是他為何走得這麼急?」

    「急嗎?我到不覺得。國師每年僅在南梁待兩個月,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從南梁離開。如今正好是這個日子,他自然走了。只不過如今從天聖順道離開而已。」南凌睿慢慢道。

    「你知道他去了哪裡嗎?」雲淺月想著她沒想到南梁國師居然這麼突然的就離開。若是早知道的話,昨日將容景送回府知道他中暗器是假的話,她一定來這裡攔住他。

    「不知道!國師的下落從來不被誰所知。」南凌睿搖頭,穿戴妥當走到窗前淨面。

    「那你知道他跟娘親有什麼關係嗎?」雲淺月追隨著南凌睿的目光問道。

    「娘親是他師妹!」南凌睿道。

    「我知道這個,他自己不是在大殿說的嗎?我說的是不能說的關係!」雲淺月又問。

    南凌睿正鞠了一捧水淨面,聞言手一頓,挑眉看著雲淺月,「什麼不能說的關係?」

    「我是覺得……」雲淺月抿唇,細細思量了片刻道:「我覺得他和娘親不止是師兄師妹的關係,應該還有什麼關係。」

    「小丫頭,我竟然不知道你這麼熱衷於探究娘親的桃花運和風流史?嗯?」南凌睿忽然笑了一聲,風流無匹地道:「這還用說嗎?國師自然是喜歡咱們娘親的!」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說了這麼半天她什麼信息也沒得到,走進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著南凌睿道:「將你知道的關於南梁國師的所有事情都告訴我。」

    「我只知道他每年都會去南梁住兩個月,在宮裡和父皇對弈或者聊天。和朝中的文武百官不走動,尋常不陪父皇的時候就在府中看書或者賞花。看起來超然物外,但實則是為人寡淡不健談。對我也不冷不熱。」南凌睿用娟帕一邊擦臉一邊道。

    「就這些?」雲淺月挑眉。

    「對,就這些!你以為還有什麼?我去了南梁十年,除了第一年將我帶去南梁後就離開了,第二年之後每年去南梁待兩個月,也就是與你說的這樣。一直這麼多年,都沒變過。」南凌睿扔了娟帕,也坐在桌前,對外面喊了一聲,「早膳!」

    外面有人立即應了一聲。

    「那你還對他還如此尊敬和敬重?」雲淺月眉頭擰成一根繩。

    「十五年前國師一人之力在鳳凰關阻擋了天聖十五萬雄兵,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後來因此落下了舊疾。他是南梁的功臣,南梁自上而下對他均是尊重推崇,連父皇都對他無比敬重。小丫頭,你哥哥我身為太子,自然是對他要尊敬的,況且國師就是這樣的人,即便他什麼都不做,也難讓人不尊重。」南凌睿端起桌子上的熱茶品了一口。

    雲淺月沉默下來。

    「小丫頭,你怎麼對南梁國師如此上心?」南凌睿看著雲淺月愁眉不展,見她不語,他笑道:「難道你是聽說國師是當年的天下第一美男子?所以想看看他?」

    「你覺得有了容景我還稀罕一個老男人?」雲淺月叱了一聲。

    「那可不見准!你沒見到國師的風骨嗎?那可是一個無關年齡的男人。他二十歲,三十歲,四十歲,哪怕五十歲,六十歲,七老八十之後,他還是南梁國師。那是一個萬人之中,一眼就能看到他的人。」南凌睿懶洋洋地道。

    「那倒是!」雲淺月不置可否,話音一轉,「不過容景也是這樣的人!」

    南凌睿冷哼一聲,「小丫頭,你別忘記了,你現在還姓雲,還不姓容。」

    「早晚會姓的!」雲淺月道。

    「不見准,如今距離你及笄和容景及冠之日還有半年。東海國的公主萬一這之前來了,容景就得履行婚約。到時候你就得貓一邊哭去。」南凌睿提起這個,似乎頗有些幸災樂禍。

    「你還是不是我哥哥?」雲淺月一腳踹向南凌睿。

    南凌睿瞬間就躲開了,吐出兩個字,「不是,我沒你這樣不知害羞為何物的妹妹!整日裡將容景掛在嘴邊,到時候人家都不稀罕你了,看你如何自處?」

    「她若是敢來,我就讓她不知道怎麼死的!」雲淺月哼了一聲,見南凌睿對她撇嘴,她眼皮翻了翻,「喜歡自然要說出來,難道我喜歡他還藏著掖著?你喜歡葉倩吧?喜歡了這麼多年也沒對她說一句喜歡吧?你要是將你對那些太子府的美人和什麼這個樓那個樓的美人說的情話都給她說一遍的話,她至於如今毫不猶豫地捨了你選了雲暮寒為駙馬?」

    南凌睿忽然默了一下。

    雲淺月看著他,「悔得腸子都青了如今也沒用了吧?」

    「誰說我悔?小丫頭,你懂得什麼?我早就知道葉倩不是你,她做不來捨棄南疆的事情。而我也不是容景。」南凌睿忽然斥了一句,伸手入懷,將一個信封扔給雲淺月,「喏,國師大約知道你會找他,這是他留下讓我給你的!」

    雲淺月一怔,伸手接過信封,只見信封密封著,她挑了挑眉,看著南凌睿,南凌睿沒好氣地道:「國師不准我看!我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麼。」

    雲淺月點點頭,伸手扯開信封,裡面掉出一塊娟帕,她將那塊娟帕展開,將看到娟帕上的字跡頓時手一抖,坐著的身子騰地站了起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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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傾天下   第三章 我是父親

    娟帕掉在桌子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雲淺月只覺大腦翁的一聲。

    「小丫頭,你做什麼?」南凌睿被雲淺月的舉動一驚,立即伸手去拿那塊娟帕,當看到娟帕上的字跡也是一驚,手一抖,娟帕同樣掉在了桌子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二人目光對上,兩雙眸子齊齊現出驚異和不敢置信。片刻,南凌睿坐著的身子忽然站起來,抬步就向外面衝去。

    雲淺月出手拉住他,「你去哪裡?」

    「找他!」南凌睿道。

    「上哪裡去找?你不是說不知道他在哪裡嗎?」雲淺月看著南凌睿。

    南凌睿腳步頓住,忽然有些惱意和怒意地道:「是啊!我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他這些年每年都去南梁待兩個月,見到我卻當沒事兒人一樣,他……他居然瞞著我這麼些年,到如今卻還不讓我知道,不讓我拆信封,這十年來……這個男人……混蛋!王八……」

    雲淺月立即伸手摀住他的嘴,沒好氣地道:「那也是你笨,不准罵他!」

    「你到是向著他!」南凌睿打開雲淺月的手,將那個蛋字吞了回去,面上是又惱又怒,「我怎麼知道他是……他……他居然是……」

    「行了!你想想他可能去哪裡?這麼些年難道就沒有絲毫蹤跡?」雲淺月看著南凌睿,手指尖都微微顫慄,她同樣從來沒有想到那個人居然是……

    「他這些年可能去哪裡我怎麼知道?他從來就是來無影去無蹤。來的時候悄無聲息就出現在了皇宮,或者是他的府邸,走的時候即便你在他眼前,也追不上他的蹤跡。」南凌睿恨恨地道:「我曾經因為好奇,所以試了好幾次追蹤他卻沒有一次成功。最開始在他說要離開的時候我偷偷追蹤,卻是剛出了南梁京城就找不到了人,後來第二年我守在他的府邸外,守了一天一夜府邸還沒動靜,我進去一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第三年是他就在我面前,我眼看著他離開,飛身就去追,還沒出半里地,他就給我甩了個無蹤無跡。第四年我發了狠,用一根捆纖繩捆住了我和他,捆了一天一夜,我實在耐不住困意就打了個盹,等發覺身邊輕了的時候人已經沒了,就剩下一根捆纖繩不斷沒壞好好地捆著我自己,第五年我找了兩個武功極高的隱衛和我一起,一左一右地用捆纖繩捆住了他,可是還沒半個時辰,他就不知道用什麼東西將我們迷昏了,前後不到一個時辰,後來我也死了心,那是人嗎?簡直就不是人!」

    「他就甘願讓你捆?」雲淺月挑眉。

    南凌睿哼了一聲,「嗯,他說無論如何他都能離開,只要他不願意讓人找到他,就誰也找不到。不,他說這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找得到他。但不是我。我不信,就和他打賭,他說得的確對,我一次也沒成功。」

    「那還找什麼?人在你面前綁著你都留不住!還找個屁!」雲淺月忍不住冒粗口。

    南凌睿有些洩氣,盯著娟帕上的字跡,半響,他一把拿起那娟帕向地上扔去,看著被扔到地上的娟帕似乎猶不解恨,抬腳去踩。

    「別踩!」雲淺月一把推開南凌睿,彎身撿起被他扔掉的娟帕,看著娟帕上寫著「我是父親!」四個字眼眶忽然有些酸澀。

    在那個世界她是孤兒,在這個世界出生睜開眼睛那一刻起,見到了那個病態孱弱的男子,就是所謂的父親,又見到了那個柔美的女子,所謂母親,誰也不能體會那一刻的心情,到如今想起來依然記憶猶新,她的幸福在那一刻大於重生後的震驚。後來再沒見到父親,直到半年後,半年後的那一次見面卻磨沒了她關於父親兩個字所代表的親情,不過她想著有娘親也好,她也很幸福,後來兩歲半的時候眼睜睜地看著娘親就那麼永遠地閉上了眼睛,她告訴自己還有哥哥,可是又兩年後,哥哥換了一個陌生的人回來,她想著還有爺爺,幸好這麼多年來爺爺雖然罵她,卻是疼她,一直在她身邊。對於那個小妾一大堆,懦弱無能的父親,她不是不心寒的,後來由心寒到冷漠,再到一次次不禁懷疑他是自己的父親嗎?那樣的娘親怎麼有這樣的父親?卻是從來沒有想到是這般……

    她攥著娟帕的手輕輕地顫慄起來,雖然這個娟帕上就寫了四個字,我是父親。她卻是第一時間甚至是毫不猶豫地就相信了。這樣風骨卓絕的四個字,這樣松竹並茂的四個字,這樣凝潤天成的四個字,這樣超然高遠的四個字。才符合她心中關於父親的形象,才足夠匹配她的娘親,在她的記憶裡,那樣灼灼其華的女子……

    「小丫頭,你那是什麼表情?你居然一點兒也不惱他嗎?」南凌睿瞪著雲淺月。

    「惱?為什麼要惱?」雲淺月眨了一下眼睛,眼中的酸澀泛出清淚,盤旋在她眼圈,將她一雙水眸染得極為晶瑩,她挑眉看著南凌睿,「難道你希望雲王府的那個王爺是我們的父親?」

    南凌睿沉默。

    「難道你希望娘親嫁的是那樣的男人?儒弱無能,膽小怕事,畏首畏尾,縮頭縮腦。老皇帝打個噴嚏就能將他嚇破膽,一有風吹草動,他先倒地不起。這樣的人如何配我們的娘親?府中姨娘小妾一大堆,府中庶姐庶妹一大堆。哪裡是父親,分明就是種馬。」雲淺月想起她最先對雲王爺的厭惡就是從他寵妾滅妻開始的。

    「可是他居然將你我扔下這麼多年!」南凌睿還是有些惱怒。

    「他必定有不得已的苦衷!」雲淺月看著南凌睿,「你也說十五年前他一人抵擋了天聖十五萬雄兵,後來落下了舊疾。雖然我們如今不明白到底是何原因,但也不能武斷的就認定他不愛我們。難道你希望他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你如今過得不好嗎?你這些年過得不好?」

    南凌睿再次沉默下來。

    「哥哥,我們要理智!我們不是小孩子了!世間的事情有何其多的迫不得已。況且結合我們的身份,我們的出身就是背負著雲王府這個大牢籠,受世襲王爵的身份束縛。你因為與南梁太子的互換,跳脫出了這個牢籠,而我還一直困在籠中。結合你我自身想想,你有多少迫不得已?我有多少迫不得已?所以,我不怪他,甚至覺得有這樣的父親真好。」雲淺月手中的那塊娟帕攥緊。

    南凌睿面色緩和了一分。

    「哥哥,我們有父親了!」雲淺月忽然上前一步抱住南凌睿,笑中含淚。

    南凌睿惱怒的面色終於升起動容,伸手拍拍雲淺月的頭,也跟著笑道:「是啊,我們有父親了!雲王爺那個老男人我實在不喜,看到他就倒胃口。」

    「我也是!」雲淺月笑著點頭。

    「小丫頭,你說我怎麼就沒發現他是我們的父親呢?」南凌睿笑著問。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那是你笨唄!要是我早就能發現了!」

    「來,跟哥哥說說,你是怎麼發現的?」南凌睿推開雲淺月。

    「我呀!從那日你接南梁國師進京,我就覺得他太過神秘,於是在醉香樓動了內力想看看玉輦裡的人,當時其實也沒想什麼,就覺得想看看,可是我的內力還沒靠近玉輦,就被他給打了回來,他偏偏沒傷我。」雲淺月回想那日的情形,見南凌睿認真地聽著,她繼續道:「大約是女人的第六感覺,我總覺得這個南梁國師和我有一種無形的親近,於是從醉香樓出來我就想去南梁使者行宮,卻是被凌蓮和伊雪給攔住了。」

    「什麼是女人的第六感覺?」南凌睿問。

    「這是只有女人才有的,是一種無形的感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雲淺月笑著搖頭。

    南凌睿翻了個白眼。

    雲淺月繼續道:「昨日早上姑姑派人去雲王府傳話,要我早先進宮。我去了宮裡之後,姑姑交給了我一塊玉牌。我才知道他與娘親定然不一般。」

    「什麼玉牌?」南凌睿挑眉。

    雲淺月伸手入懷,將皇后給她的那塊玉牌拿出來遞給南凌睿,說道:「姑姑當時說是娘親離世前留給她的,說一旦我遭了什麼大難,或者是解決不了的事情,就拿著這塊玉牌去找玉牌上的人。你說要不是關係極好,極為親近的人,娘親會留下這個?」

    南凌睿擺弄了一下玉牌,點點頭。

    「後來讓我疑惑的是在宴席上,老皇帝提了三個要求,第一個是讓他摘掉面具,第二個是飲酒,第三個是問娘親和他的關係。」雲淺月又道。

    「這有什麼?這三個問題很正常。天下誰人不想見見國師的容貌?飲酒更沒什麼?若不是身體不好,國師自然是飲酒的,老皇帝當年遍佈天下打探娘親的出身一直未果。知道娘親和他有牽連問問也沒什麼奇怪。」南凌睿叱了一聲。

    「看起來是沒什麼奇怪!可是越看起來很正常的事情,才會越不正常。我們尋常人都會走這樣的一個誤區。所以,往往才會忽視關鍵所在。」雲淺月抖了抖手中的娟帕,笑著道:「為什麼不能摘掉面具?即便是奉了師命,但也必定有理由不是?我們不能忽視面具本身的作用,它的作用就是遮住那張臉。為什麼要遮住那張臉?當然有很多種原因,最重要的一種就是這張臉不能被別人看到,而為什麼不能被別人看到?怕容貌不可見人?國師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不是不能見人吧!那麼是什麼?怕被別人認出來?為什麼怕被別人認出來?說明他那張臉有不能被人認出的理由。什麼理由呢?可能有很多種,但最重要的一種是這張臉若是被認出,定然會惹起某種他隱藏的麻煩。說明這張臉除了國師的身份之外,還有著不能被世人知道的身份。」

    南凌睿蹙眉,認真地聽著雲淺月的話。

    「再說飲酒,他身體有舊疾,所以才不能飲酒。這個是最正常不過的理由,但換一種說法,其實就是喝酒誤事,酒這種東西很容易讓人露出什麼本性或者不小心暴漏什麼。」雲淺月頓了頓,又繼續道:「再說當老皇帝問起娘親和他的關係時,他沉默了片刻,後來說是師妹。在別人看來可能這個沉默也很正常,因為這句話是老皇帝問的,他為了隱藏娘親的身份才沉默了一下,但其實是他定然還有一種不能說的關係。尤其是他聽老皇帝提起娘親時的目光是極暖的。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你若是真愛那個人,你每次提到她時無論外表隱藏的多好,那眸光都是暖的。他聽別人提到娘親時的目光和容景看我的目光一模一樣。」

    南凌睿聞言又忍不住叱了一聲,「小丫頭,你就沒注意七皇子看你的目光?夜輕染看你的目光?容楓看你的目光?還有夜天傾看你的目光?哪個不是暖的?你眼裡就只有容景。」

    「那不一樣!」雲淺月搖頭,鄭重且認真地道:「那種暖和別的暖都不一樣,那是不摻雜別的感情在其中的一種暖,是暖到極致。一個人的眼睛最是騙不了人。」

    南凌睿挑眉。

    雲淺月繼續道:「夜天逸看我的目光是溫柔的,但溫柔裡有著幽怨和不甘以及勢在必得,夜輕染看我的目光雖然也是暖的,但這種暖裡包含著無奈和不知來路去路不能拋開一切的顧慮,容楓看我的目光是暖的,但這種暖是甘願守著自己的心將我當成親人般的守護,夜天傾看的目光如今雖然也是暖的,但那暖的最深處是恨不追憶曾經的悔恨。」

    「你到是將每一個人都看得清楚!」南凌睿哼了一聲,算是認同。

    「而國師提到娘親時的目光看起來沒什麼,但他的深處其實隱藏著不自覺的暖意。這種是得到過,無悔,無怨,沒有不甘,沒有困擾,沒有悔恨,沒有顧慮……等等都沒有。這種細微的表情最能窺探一個人心,那就是全部的愛。你想想夜天逸、想想夜輕染、想想容楓、想想夜天傾,他們幾乎包括了我的過去,再對比一下容景,你會發現什麼?有一種愛,是愛到深處愛轉淡,心中眼裡只那一個人。別人再也入不眼。」雲淺月說到這,嘴角不由地露出笑意,「哥哥,你說這些,夠不夠我覺得他和娘親不一般?」

    「嗯!」南凌睿點頭。

    「你說有沒有娘親如今還活著的可能?」雲淺月忽然又問。

    南凌睿一驚,「怎麼可能?你我不是親眼看著娘親嚥氣的嗎?」

    「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事情也許有一天突然都會扭轉成一個匪夷所思的弧度。我以前也覺得不可能。我親眼看著娘親閉眼,嚥氣,胳膊垂落,再無聲息。可是如今我就隱隱覺得有一種可能,我們的娘親其實還活著。」雲淺月忽然一笑,輕舒了一口氣,「這個世界上是不是會有一種假死藥?或著紫草毒根本就有得治,我覺得一切都有可能。」

    「沒發燒吧?我摸摸你,看你是不是因為知道有父親就燒糊塗了!」南凌睿將手放在雲淺月的額頭上。

    雲淺月打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雲霧山娘親的墓穴裡沒有人。」

    「我知道啊,這有什麼奇怪?娘親那麼神秘,死了不可能埋在雲霧山那個破地方。自然是被她的人移走了。」南凌睿道。

    「紅閣的七大長老的確是將娘親的墓穴移走了,可是摩天崖根本就沒有娘親的墓穴。如今娘親的墓穴不知道在哪裡。」雲淺月道。

    「紅閣?」南凌睿眸光一動,「小丫頭,你說紅閣是娘親的?」

    「嗯!」雲淺月點頭。

    「墨紅一動風雲震的紅閣?娘親將紅閣給了你?」南凌睿又問。

    「嗯!你沒聽錯,娘親是將紅閣給了我。」雲淺月點頭。

    「娘親真偏心!什麼也沒給我!」南凌睿頓時恨恨地道:「從你出生後娘親就不愛我了,對你好得不行,我就跟不是她親生的一樣。」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那是因為你太淘氣了,不得娘親喜歡,哪裡有我乖巧?」

    「臭丫頭!」南凌睿憤了一句,「從現在開始你別和我說話了,我不待見你了!娘親偏心,將鳳凰真經給了你,又將紅閣給了你,如今這個爹居然瞞了我十年不說,居然還不讓我看信封,也先告訴你。一個個的簡直就是可惡。」

    雲淺月抿著嘴笑,「誰要你是男孩來著呢!父親和娘親一定喜歡女孩,所以我才吃香。」話落,他見南凌睿的臉黑了,她立即道:「哪裡對你不好了?你這十年來在南梁有舅舅罩著,太子之位做得風生水起,你看看我有什麼?追在夜天傾屁股後面跑了十多年,天天偽裝著累死人,即便我啟動鳳凰劫失憶了之後還板正不過來繼續偽裝的毛病,彷彿偽裝都根植進我的靈魂了,讓我自己一度都以為自己就是那樣紈褲不化,大字不識,不懂禮數,沒有教養,無一是處的小混蛋。如今我還身不由己,你比我強得多了去了?我受些偏愛有什麼不對?即便這些年父親沒認你,但每年你都能見到他吧?我呢?」

    「也是!」南凌睿頓時笑了,「這樣說來我比你過得好多了!」

    雲淺月哼了一聲,將娟帕揣進懷裡,問道:「你什麼時候回南梁?」

    「明日!」南凌睿道。

    「明日?這麼急?」雲淺月皺眉。

    「總是在這裡待著做什麼?我離開南梁到如今算起來也將近兩個月了。總不能不回國。」南凌睿看著雲淺月,「小丫頭,你和我一起去南梁不?你若是去,我就帶上你。」

    「我能走得了?」雲淺月挑眉。

    「怎麼就走不了?只要你捨得容景就行。」南凌睿道。

    雲淺月搖搖頭,「你能順利回去就不錯了,我總覺得不會那麼簡單讓你離開。國師如今悄無聲息離開了,南梁這些年發展太快,又不再納貢了,老皇帝一心想要將南梁吞併,扣住你這個太子讓南梁投鼠忌器最好不過。」

    「你不是有風閣還有娘親的紅閣嗎?送我回南梁有什麼難的?」南凌睿不以為然。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抬腳就走。

    南凌睿一把拽住她,「小丫頭,你這就要走了?」

    「明日給你送行!」雲淺月頭也不回地道。

    「你真不跟我去南梁?」南凌睿皺眉,「你知道如今老皇帝大限也快到了,天聖大亂指日可待。到時候……」

    「哥哥,雲王府是我們的家!不管娘親有沒有真死,是否還活著,不管父親在哪裡,不管我們是不是雲王府的人,但我們生在雲王府,長在雲王府,雲王府就是我們的家,即便你如今是南梁太子,但也抹殺不了你在雲王府出生的事實。雲王府還有爺爺,雖然我們討厭雲王爺,但他也是我們叫了十幾年父親的人,他就是儒弱一些,但如今對我還是好的,還有宮裡的姑姑,雲暮寒必定會和葉倩一同去南疆,如今的雲王府只剩下我一人了。我若是不撐起雲王府,再無人能撐起。雲王府是我的責任,即便天聖大亂指日可待,但我會盡我所能護住雲王府,護住雲王府所有的人。」雲淺月認真地看著南凌睿,「這不是捨不捨得容景的事兒。容景我倒不擔心,他何時能吃過虧?」

    南凌睿點點頭,「那你小心一些!隨時和我通信!」

    「自然!如今雲暮寒成了南疆的駙馬,你以後估計都難擺脫這個南梁太子的身份了。將來以後沒準就是南梁王,可是我的支撐,我不會讓你多清閒逍遙的,三不五時的估計會麻煩死你。」雲淺月一笑。

    「臭丫頭!」南凌睿照著雲淺月腦袋拍了一下。

    雲淺月沒躲,反手拍了南凌睿腦袋一下,兄妹二人算是做了個約定,她抬步出了房門,足尖輕點,離開了南梁使者行宮,腳步較之來時輕鬆許多。

    不管南梁國師如今去了哪裡?身在何地,她能知道那個人是她的父親,這就已經足夠。

    南凌睿看著雲淺月身影離開,站在窗前笑了笑,想著他的小妹妹長大了!他來天聖的最主要的目的是他想將她帶走,他只時刻記住娘親的囑咐要好好愛護妹妹,想用南梁和他的太子身份護住她,這也是他和爺爺談妥的,爺爺也同意,不想她卻是不走。她說雲王府是她的責任,這一番話讓他有些心愧。他她想著雲淺月幸好是他的妹妹……否則,他豈不是也會成為夜天逸或者夜輕染或者容楓或者雲暮寒或者夜天傾?容景何其幸運!

    雲淺月出了南梁使者行宮,此時天色已經大亮,太陽升起,卻被攏了一層雲層,並不炎熱。她身形不停,向雲王府施展輕功而去。

    她想問問爺爺關於她娘和父親的事情,她直覺那個糟老頭子一定知道什麼?若那老頭子當真糊塗的話,也不至於活了這麼多年,那老頭子的精明程度從小她就領教了。

    一路無話,回到雲王府,雲淺月直奔雲老王爺的院子而去。來到雲老王爺的院子,她腳步不停,向主屋衝去。

    主屋內,玉鐲正在給雲老王爺佈置早膳。雲淺月剛衝進屋,雲老王爺便罵道:「臭丫頭,風風火火幹什麼?屁股後面有狼攆著嗎?」

    雲淺月無語,「你見到我從來除了罵我就不會說句好聽的?」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我看到就生氣,能說出什麼好話來?」雲老王爺瞪了雲淺月一眼,看著她脖頸,忽然話音一轉,「臭丫頭,你做了什麼好事兒這副德行?將榮王府的那個小子給吃了?」

    雲淺月正走到桌前,聞言腳步一個趔趄險些趴到桌子上,一雙美眸瞪著雲老王爺。

    「你去照照鏡子!」雲老王爺對她擺擺手。

    雲淺月抬步向鏡子前走去,來到鏡子前看到鏡子中的自己,這個衣領雖然偏高,但她若是動一下還是能隱隱看到脖頸處露出的紅痕,她臉騰地一紅,心裡對容景憤了一句。轉過身見玉鐲正忍著笑看著她,雲老王爺一臉臭樣,她沒好氣地道:「吃什麼吃?若真吃了就好了!那就是一塊石頭,我怎麼嚼都嚼不爛。」

    「沒吃成?」雲老王爺白眉毛挑了挑。

    「沒吃成!」雲淺月紅著臉道。

    「廢物!」雲老王爺鬍子一翹,又罵了一句。

    「你不廢物你吃去啊!」雲淺月頂回了一句。她都那樣了,容景那塊石頭偏偏不開竅,非要饞著她不讓他染指,她有什麼辦法?總不能霸王硬上弓吧?就算是霸王硬上弓那也得打得過他?他武功若是恢復了,她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他只抓住她一個手腕用了內力她也用內力就掙不脫,更何況別的。

    「我要是能吃的話用你?混帳!」雲老王爺瞪眼。

    雲淺月咳了一聲,紅著臉憤道:「送上門的就不值錢了!」

    「不應該啊!他不是心心唸唸了你十多年嗎?怎麼到嘴的肥肉不吃了?」雲老王爺皺眉,試探地問,「是不是不行?」

    雲淺月正往桌前走,聞言又是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她站穩腳,看著面含擔憂的雲老王爺半響無語,許久才吐出一句話,「你不愧是我的爺爺!這回我不懷疑了,絕對是親的!」

    「臭丫頭!我本來就是你爺爺,懷疑個屁!」雲老王爺再次吹鬍子瞪眼。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就開始狼吞虎嚥。

    「榮王府不管你飯?就算你沒吃了他,他也該給你點兒飯吃吧?混小子!竟敢餓著我孫女。」雲老王爺看著雲淺月,罵了一句。

    雲淺月看了雲老王爺一眼,以前一直聽這老頭景世子景世子的,如今從他口中居然喊出了混小子。她看著他唔噥道:「難得呀,我還以為容景是您親孫子呢!和著您還知道我是你孫女!」

    雲老王爺哼了一聲,「臭丫頭,我巴不得他是我孫子呢!可是這輩子沒福氣。不過孫女婿也不錯。可惜你不爭氣,沒出息,都這麼久了也沒將人吃進嘴裡。等哪日那個東海國公主來了,你就等著吃醋吧!」

    「別跟我提什麼東海國公主,你是不是存心不讓我好過?」雲淺月覺得這事兒快成了她心口的一個疙瘩了。她瞪了雲老王爺一眼,「她這輩子都別想嫁給容景,她敢來,我就敢殺,我若是不嫁人,他也得打一輩子光棍,我嫁不了別人也嫁不了,我若是死了,就將容景殺了。」

    「那萬一景世子見到那東海國的公主好了不要你了怎麼辦?」雲老王爺挑眉,「就你這個臭丫頭,一無是處,我看著都頭疼,不知道他怎麼就喜歡了你。」

    「你到底是不是我爺爺?」雲淺月哼了一聲,想了一下道:「他要我的時候,我就這麼辦,他不要我的時候我也不要他唄!那還不簡單。」

    「怪不得你沒吃成!和著你這個混丫頭沒多少心肝肺。那小子算是看透你了,人家一顆心全撲在你身上,你給人家藏了一部分。人家讓你吃才怪?活該餓著你。」雲老王爺斥了一句。

    雲淺月筷子一頓,原來是這樣嗎?這就是容景的理由?

    雲老王爺瞪了雲淺月一眼,對玉鐲擺擺手,玉鐲走了下去,且關上了房門,他看著雲淺月道:「臭丫頭,你來找我什麼事兒?」

    「你怎麼知道我來找你就一定有事兒?」雲淺月收回剛剛被觸動的心思,挑眉。

    「你這個混帳東西從來沒事兒不來找我,恨不得有多遠躲我這個糟老頭子多遠。無事不登三寶殿。如今沒事兒才怪。」雲老王爺哼了一聲。

    「原來您也知道自己是糟老頭子啊!」雲淺月忽然一樂,片刻,收了笑意認真地道:「爺爺,我父王到底是誰?」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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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3 17:11: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四章 機不可失

    雲淺月覺得她應該和雲老王爺開門見山說這件事情,於是便真開門見山問了出來。

    雲老王爺筷子一頓,隨即臉色一板,憤了雲淺月一聲,「臭丫頭,你說你父王是誰?別沒吃到那個小子回來連自己的爹是誰都不知道了?是不是明日祖宗是誰也能被你忘了?混帳東西!」

    雲淺月仔細地看了雲老王爺一眼,正色道:「爺爺,我說是認真的!沒跟您開玩笑!」

    「你當我給你開玩笑?」雲老王爺伸手「啪」地照著桌子上拍了一下,桌子上發出一聲「砰」的一聲響聲,他勃然大怒,「說你混帳你還真混帳了不成?你就是雲淺月,你的爹就是我的兒子。」

    「你發什麼脾氣?我不過是問問。」雲淺月看著雲老王爺,慢悠悠地道:「你如今這副樣子反而讓我覺得此地無銀三百兩,你在用你的怒火來掩飾真相。」

    「什麼真相?狗屁的真相!你再信口胡說一句,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雲老王爺滿面怒容,對雲淺月瞪眼。

    雲淺月扁扁嘴角,有些無趣地擺擺手:「算了,我不問了,你也收起你的破脾氣吧?這麼大的歲數了,也不怕一氣之下一口氣上不來?」

    雲老王爺瞪著雲淺月,一雙老眼冒著颼颼火花。

    雲淺月低頭吃飯,若是早先還不太肯定,全屏猜測覺得這個糟老頭子應該知道一些事情,但如今他這副樣子她卻是百分之百肯定了。南梁國師的確是她的父親,雲王爺不是她的父親。

    雲老王爺盯著雲淺月看了半響,老眼中的怒意退去,忽然問,「臭丫頭,你怎麼突然問起來這個?」

    「我就是想起來了,隨便問問。」雲淺月一邊吃著飯一邊道。

    雲老王爺哼了一聲,「你少糊弄我,我雖然人老,但心還沒老,還沒老眼昏花到糊塗,被你三言兩語就能騙過。」

    雲淺月當沒聽見,不說話。

    「我問你話呢!」雲老王爺拍拍桌子,桌子因為他大力晃動了兩下。

    雲淺月仿若不聞,依然吃飯。

    「別吃了!再不說給我滾出去!」雲老王爺看著雲淺月這副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滾就滾!」雲淺月放下筷子,抬腳就走。若說前世她所學是尊老愛幼,但她從來到這個世界上就徹底被打破了。有的老頭就是一點兒也不可愛,不值得人家尊老。她還尊什麼?這個糟老頭子是她所見過的最不討喜的老頭子,榮王府那個老頭比她家這個老頭好多了。

    「站住!不准走!」雲老王爺見雲淺月當真要走,又喝住她,但她就當沒聽見一眼,幾步就走到門口,他有些惱怒地道:「回來,我告訴你!」

    雲淺月腳步一頓,背著的身子在雲老王爺看不到的地方露出笑意,須臾,她調整好表情,轉身走了過來。

    雲老王爺瞪著雲淺月,「臭丫頭,本事越來越大了!」

    「爺爺教導的好!我本事不長都不行。」雲淺月慢悠悠坐下身子,繼續拿起筷子吃飯。

    「我只能告訴你,你就是姓雲,正正經經雲王府的女兒,我的孫女。所以別再想著那些烏七八糟的不是雲王府的人的事兒。」雲老王爺看著雲淺月,斟酌了片刻,哼道。

    雲淺月筷子一頓,「此話怎講?」

    「還怎講?就說是你的根,你的祖宗,就姓雲。所以你也姓雲,你的骨血裡流著的是雲王府的血液。這輩子都更改不了,不可能姓別的姓。」雲老王爺怒道。

    「那我哥哥呢?」雲淺月又問。

    「你哥哥自然也是,你們是一母所生。」雲老王爺道。

    雲淺月點點頭,她是雲王府的女兒沒錯,是面前這個糟老頭子的孫女沒錯。糟老頭子說得如此肯定,那麼就說明他的父親也是姓雲了?但不是雲王爺而已。她笑了笑,「還有嗎?」

    「還有什麼?沒了!」雲老王爺搖頭。

    「你將我叫回來就和我說這麼兩句?」雲淺月挑眉。

    「那你還想聽什麼?」雲老王爺又吹起鬍子。

    「我想知道我的父親是誰。」雲淺月盯著雲老王爺的眼睛,頓了頓,一字一句地道:「不是如今的雲王爺,是雲王府的什麼人?在雲王府什麼身份?」

    「沒身份!」雲老王爺臉色不好。

    「要不讓我來說,你來點頭或者搖頭如何?」雲淺月看著雲老王爺,見他似乎極其不願意提起,她眸光微閃,問道。

    雲老王爺不說話。

    「我父親是如今我父王的雙胞兄弟?」雲淺月開始問。

    「不是!」雲老王爺搖頭。

    「那我父親是雲王府的旁支?」雲淺月又問。

    「不是!」雲老王爺搖頭。

    「那我父親是我父王的兄弟?」雲淺月又問。

    「不是!」雲老王爺又搖頭。

    「那我父親是雲王府真正的子嗣,而如今的雲王爺不是雲王府的子嗣?而是冒牌的。」雲淺月再問。

    「都不是!你別問了,只知道你是雲王府的女兒,我老頭子的孫女就行了!」雲老王爺哼了一聲,話落,他似乎不想雲淺月再說,對她擺擺手,「趕緊給我滾出去,每次來了就惹我一肚子氣。看見你就心煩。」

    「爺爺,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突然來問你嗎?如今你將我趕出去,難道不想知道了?」雲淺月挑眉。

    「不想了,趕緊快滾!」雲老王爺擺手,彷彿趕蒼蠅一般地趕雲淺月。

    雲淺月撇撇嘴,看這等情形是問不出什麼來了。不過今日也不算白來一趟。至少她知道南梁國師是她父親的話,那麼他是出身在雲王府,有著什麼迫不得已的原因離開了雲王府成了南梁的國師。

    「趕緊走!」雲老王爺見雲淺月不動,又擺手催促。

    「這就走!不用你趕!」雲淺月放下筷子,站起身,轉身走了出去。

    直到她出了雲老王爺的院子,再沒聽見從裡面傳出聲音。她停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伸手揉揉額頭。當年到底是怎樣的一筆亂帳,國師給她留了四個字,她爺爺嘴巴緊著不說到底如何?看來當年的事情應該是一樁極其隱晦的事情。被人秘密給塵封起來了,她要想知道還不太容易。

    「淺月,你怎麼在這裡?」前方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雲淺月抬頭,見雲王爺正疾步走來,看起來像是一夜未睡,一臉憔悴不堪,她收起所有情緒,淡淡喊了一聲,「父王!」

    「你沒去景世子那裡?」雲王爺來到近前,停住腳步看著雲淺月,有些狼狽地抹了抹額頭的汗問道。

    「去了,剛剛回來,就來爺爺這裡了。想著多日沒來,就過來看看爺爺。」雲淺月道。

    「景世子的傷勢如何了?」雲王爺問。

    「中了毒,幸好清理的及時。如今無礙了,但大約要在府中養傷幾日。」雲淺月道。

    「那就好!」雲王爺似乎歎了口氣,「沒想到昨日壽宴上居然發生了這等事情。皇上幸好也被七皇子救回來了,安然無恙,不過也要臥床養傷了,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雲淺月扯了扯嘴角,並未說話。

    「淺月,你知道太子府被抄的事情嗎?」雲王爺見雲淺月不語,又問。

    「知道,剛剛聽說。」雲淺月點頭。

    「皇上醒來後大怒,不等查明原由就定了太子的罪,抄了太子府,太子這回怕是完了,太子如今被關押在天牢,太子被廢估計是肯定的了。若是不出意外,七皇子就會被封為太子。皇上若是時日無多的話,太子就要提前大婚。否則太子守孝三年,不得成親,對子嗣不宜。皇上是不會允許的。你……你和七皇子如今有婚約,怕是……」雲王爺說到這裡看了雲淺月臉色一眼,住了口,話音一轉,歎道:「父王知道你和景世子兩情相悅,但景世子與東海國公主的婚約,如今百年已過,雖然東海國那邊到如今也沒音訊,但不可能就這麼算了的,萬一東海國來人的話,那你豈不是……」

    「這個父王不必擔心,我自有主張。」雲淺月攔住雲王爺的話,想著怎麼突然之間每個人都來提醒她容景是有婚約的?生怕她在大殿上沒聽到老皇帝的話嗎?

    「你自有主張就好,父王是怕是你受了傷害。俗話說,情之一字最是傷人。」雲王爺看著雲淺月不欲多說,歎息一聲。

    雲淺月一怔,並未說話。

    「七皇子怕是沒那麼容易善了,你和景世子還是想想辦法吧!最好將兩方的婚約都解除了。」雲老王話落,不再多說,向雲老王爺院子走去。

    「父王!」雲淺月看著雲王爺走了兩步,忽然出聲喊住他。

    雲王爺停住腳步,有些欣喜,這麼些年第一次她這個女兒喊住他,喜色不由流露出來。

    「父王還記得娘親嗎?」雲淺月抿了抿唇,出聲詢問。

    雲老王爺一愣,面上露出傷色,「怎麼不記得?你怎麼突然問起了你娘?」

    「昨日不是聽皇上說到娘親嗎?我就突然有些想我娘了。」雲淺月笑了笑,看著雲王爺,「父王還記得娘親長什麼樣子嗎?」

    「怎麼就不記得?你娘親的樣子我到死都不會忘了。」雲王爺道。

    「父王要去找爺爺有什麼事情嗎?」雲淺月又問。

    「太子被押入了天牢,他畢竟是教養在你姑姑的名下,我怕你姑姑因此受到牽連,去找你爺爺問問意見。」雲王爺歎道:「算起來他也是你姑姑的半個子不是?而且尤其這件事情還是四皇子全權徹查。他也是教養在你姑姑名下,這樣一來,等於自相殘殺。」

    「父王去問怕是也問不出什麼來!」雲淺月眸光微閃,「父王不如別去問了,剛剛我將爺爺惹惱了,爺爺如今在氣頭上,等過過風頭,爺爺消了氣,父王再過來吧!」

    「你將你爺爺氣著了?」雲王爺一怔。

    「嗯,她見到我就沒有高興的時候,非要罵我一頓,糟老頭子!」雲淺月憤了一聲。

    「你爺爺那是疼你。」雲王爺顯然對雲老王爺發楚,聽到雲淺月這麼說便轉過了身,「也好,我還是等你爺爺消消氣再去吧!」

    雲淺月笑了笑,「父王能給我畫一幅我娘親的畫像嗎?我知道父王也是擅長詩畫的。」

    雲王爺一怔,「你要你娘的畫像?」

    「嗯!」雲淺月點頭,「我想看看娘親,時間都這麼久了,我都不大記得娘親長什麼樣子了。父王既然到死都忘不了娘,就給我畫一副畫吧!」

    「這……」雲王爺看著雲淺月,點點頭,「也好,你跟我來書房吧!」

    「好!」雲淺月點頭。

    雲王爺轉了道向他的書房走去,雲淺月跟在他身後。

    走了片刻,雲淺月忽然問,「父王,你給我說說我娘親的事情吧!我娘親是怎麼嫁給你的。」

    雲王爺腳步一頓,似乎想了一下搖搖頭,「那麼久遠的事情了,我早就已經給忘了。」

    「忘了?」雲淺月挑眉,「你迎娶我娘親,怎麼能給忘了?這可是人生的一大喜事兒吧?您忘了什麼也不該忘了這個。」

    「那一年我為了救皇上撞壞了腦袋,醒來之後就忘了些事情。只模模糊糊記不甚清了。」雲王爺搖搖頭,「說來慚愧。」

    雲淺月沉默下來,原來他曾經也撞壞了腦子!遂不再說話。

    雲王爺的書房距離的不是太遠,二人一前一後很快就來到了書房門口。綠枝聽到腳步聲從書房走出來,見到雲王爺和雲淺月一同來到似乎愣了一下,連忙給二人見禮。

    雲王爺擺擺手,對綠枝道:「我和月兒說些話,你守在門外!」

    「是,王爺!」綠枝點點頭。

    雲淺月看了綠枝一眼,跟隨雲王爺進了書房。書房內依然如她上次雲王爺給她三千隱衛時候一樣。不染纖塵,打理得井井有條,空氣中瀰漫著墨香。這間書房是個能讓人安心待著放鬆的地方,想來這都得益於綠枝的功勞。

    進了書房後,雲王爺走到桌旁,鋪好宣紙,雲淺月走過來,自動給他磨墨。

    「你娘親是一個極美的女子,是當年的天下第一美人,父王一直覺得娶了你娘親是此生做得最好的事情。可惜好景不長,你娘親卻離我而去了。」雲王爺看著雲淺月磨墨,有些傷感地道:「這些年是父王對不起你,讓你受了許多苦。」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父王不用說了。」雲淺月笑了笑。

    雲王爺點頭,歎了口氣。

    雲淺月磨好墨,將硯台退給雲王爺。雲王爺拿起筆向宣紙上畫去,可是當筆觸到宣紙上他一頓,卻沒了動作。雲淺月看著他,只見他眉頭緊緊擰起,她偏頭問,「父王,怎麼了?」

    雲王爺搖搖頭,繼續去提筆,可是墨汁在宣紙上渲染開,他似乎有些無從下手之勢。停頓了半響,看著宣紙和手中的筆,有些茫然,又有些無措。半響,他抬頭看著雲淺月,面色極其愧疚,「淺月,父王……」

    「你畫不出來?」雲淺月挑眉。

    「嗯!」雲王爺點點頭。

    「為何?你不是到死都忘不了我娘親嗎?」雲淺月眉梢挑高。

    「是啊,我是到死也忘不了你娘親,可是每當我用力去想的時候,你娘親都很模糊。如今我想畫的時候你娘親更模糊了。我居然甚至看不清她的樣子,所以畫不出來。」雲王爺不知道是用力想的還是如何,面上現出痛苦之色。

    雲淺月看著雲王爺,半響,她淡淡一笑,「父王不用想了,畫不出來就畫不出來了。您也說了,您早先傷了腦子,如今費力想事情自然困難,更何況我娘親死了這麼多年了,您畫不出來也是正常。」

    雲王爺放下筆,愧疚地看著雲淺月,「父王真是如你爺爺所說,一件事情也做不好。」

    「也不是!父王其實已經很好了。雲王府若是沒有您,就沒有王爺。這麼些年您辛苦支撐著雲王府,勞心勞力,很不容易了。」雲淺月看著雲王爺愧疚的神色,寬慰地道。

    雲王爺眼眶發酸,伸手去摸雲淺月的頭,「淺月終於長大了。是父王做得不好。辜負了你娘親的囑咐。這些年也是父王糊塗。從你娘親去了之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做什麼都提不起來勁。」

    雲淺月順勢握住雲王爺的手腕,她無意識的動作卻正好把在他脈搏上,口中笑著道:「父王那是太愛娘了,不管這府中有多少女人,娘親的地位在你心中永遠是最重的。」

    「是啊,你娘親的地位誰也取代不了。」雲王爺點頭。

    雲淺月鬆開手,看著雲王爺疲憊的神色,卻還強自支撐,她關心地道:「父王要注意身體,看起來您一夜沒睡吧!回院子休息一下吧!即便出了天大的事情天也塌不了。您放心,這雲王府還有我呢!」

    「嗯!為父是有些累了!」雲王爺點點頭,仔細地看了雲淺月一眼道:「你這一夜照顧景世子也沒休息吧?也回去休息吧!」

    「嗯!」雲淺月看了一眼宣紙上暈開的墨汁,點點頭。

    出了雲王爺的書房,雲淺月來到綠枝面前停住腳步,看著她笑道:「這些日子你和玉鐲管理府中的事情辛苦了,沒有什麼不順利吧?」

    「回淺月小姐,沒有!」綠枝搖頭。

    「好!有你和玉鐲在,我就放心了!」雲淺月打了個哈欠,抬步向淺月閣走去。

    走出雲王府書房很遠之後,雲淺月忽然將身子靠在廊柱上。想著她以前和雲王爺不親近,也從來不理會他的身體,如今剛剛把脈,才發現他居然和她一樣中了鳳凰劫。他這種鳳凰劫和她身體裡面的鳳凰劫卻是不同。她的是被她娘親徹底地封鎖了記憶,一切從頭開始。而他的到像是被更改了記憶或者模糊了記憶。所以他才會出現明明對某些事情有印象,讓他說卻說不出來的情況,明明他覺得記得她娘親,而且很愛她娘親,她娘親是他心裡最重要的人,可是讓他畫他卻畫不出。

    不知道老皇帝這些年日日看著雲王爺上朝,是否發現他不過是被改了某些記憶的雲王爺?也許他不是雲王。應該是沒發現吧!否則老皇帝怎麼可能不對他下手?

    她忽然佩服起那個給他改記憶的人,那個人應該是一個高手,是她娘親嗎?或者還是南梁國師,她的父親?總之這等事情真是做得天衣無縫。若不是她去把脈,她都不會相信。將一個人的記憶改成如此,他做的事情每一樣都符合常理,連對她這個女兒的冷漠,到愧疚,到如今的關懷,擔憂,一個人該有的正常感情全部都有。似乎他就是他,從來就是這樣。

    她忽然有些想笑。

    「小姐,您怎麼站在這裡?」凌蓮的聲音忽然響起。

    雲淺月聽到聲音回頭,這才見到凌蓮和伊雪從她身後匆匆走來。她看著二人,想起昨日二人是跟著她進宮的,後來她帶著容景回了榮王府之後就忘了她們,收了笑意,問道:「你們兩個去了哪裡?」

    「奴婢昨日跟去了榮王府,等了許久不見小姐出來,奴婢二人就回了府。今早又去榮王府,景世子的貼身婢女說小姐回府了,我們便回來了。」凌蓮道。

    雲淺月點點頭,伸手揉揉額頭,對二人道:「走吧!我們回淺月閣。」凌蓮和伊雪點點頭,跟在雲淺月身後,走了一小段路,凌蓮見雲淺月一直不說話,開口問道:「小姐,景世子的傷勢如何?」

    「死不了!」雲淺月眼皮翻了翻,根本就沒受傷!能如何?

    「奴婢二人昨日跟去了之後進不去紫竹林,只能等在前廳,看著榮王府不少人聽說景世子受傷都跑去了紫竹林,如今外面傳著景世子依然昏迷不醒,據說暗器傷了他的筋骨,又引發了寒毒頑疾,性命堪憂。」凌蓮又道。

    「呵,真會造勢。」雲淺月笑了笑,見到凌蓮和伊雪擔憂疑惑的眼神擺擺手,「他沒事兒,沒那麼嚴重,就擦破了一層皮而已。」

    凌蓮和伊雪對看一眼,點點頭。

    「對了!明日南凌睿回京,你們給華笙傳信,吩咐紅閣派人一路護送,務必將他安全送回南梁,萬萬不能出錯,最好一根汗毛都不少。」雲淺月想起南凌睿明日回京,對二人吩咐道。

    「小姐,您因為睿太子動用紅閣?您這可是第一次動用紅閣啊!」凌蓮一驚。

    伊雪也是驚異地看著雲淺月。

    「你們沒聽錯!的確是用紅閣護送南凌睿回南梁。」雲淺月見四下無人,認真地看著二人,壓低聲音道:「南凌睿是我的哥哥,是娘親的兒子,她不能有事。」

    凌蓮和伊雪立即睜大眼睛。

    「你們也不用問為什麼了,只需要記住這一點就行,紅閣上下都必須謹記。」雲淺月鄭重強調,「一定不能讓他有任何損失。」

    「是,小主放心吧!」凌蓮和伊雪立即鄭重地點頭。

    「紅閣對付老皇帝的隱衛應該沒問題吧?」雲淺月看著二人。

    「紅閣一直隱秘,這些年更是不再有動作,皇室隱衛對我們紅閣無從查探。但我們紅閣這些年卻一直在關注皇室隱衛的動靜,對他們的行事風格瞭如指掌。所以小主放心吧!只要紅閣出手,定能保證睿太子安然無恙。」凌蓮道。

    「嗯!那就好!也許夜天逸也會出手,紅閣要有個萬全的準備。」雲淺月又道。

    凌蓮和伊雪齊齊點頭。

    雲淺月不再說話,抬步向淺月閣走去,轉過了兩道迴廊,就見淺月閣門口站著一個人,身著雲王府大總管服飾,正是雲離。她心思微轉,繼續向前走去。

    「淺月小姐!」雲離見雲淺月來到,連忙見禮。

    雲淺月笑著擺擺手,問道:「有什麼事情嗎?」

    雲離四下看了一眼,並沒有說話。

    「進屋說吧!」雲淺月看了他一眼,抬步向裡面走去。

    雲離立即跟在她身後。凌蓮和伊雪對看一眼,並沒有跟進去。

    進了房間,雲淺月對雲離指了指桌旁的椅子,便懶洋洋地窩在軟榻上。雲離並沒有去坐,而是站在屋子中間看著雲淺月,雲淺月挑眉看著他,他躊躇了半響道:「淺月小姐,我聽說了壽宴之事,您讓我……」

    「哦!你要說的是關於我哥哥做南疆駙馬,而雲王府就會沒了世子,我提議讓父王認你之事。是這個吧?」雲淺月笑看著雲離。

    「是!」雲離點頭。

    「你若不來找我,我也要和你說這件事情的。」雲淺月笑了笑。

    雲離面色微微一變。

    「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呢?」雲淺月看著雲離神色變化,見他不語,她揚眉,「你不願意?」

    雲離搖搖頭,又點點頭,須臾,他聲音有些低,「我怕我做不來。」

    「沒有誰出生就會吃飯、穿衣、鋪床、疊被的。也沒有誰天生下來就會看書識字,做事情的。沒有誰天生下來就會做皇帝,會做王爺,也沒有誰天生下來就會做世子。」雲淺月看著雲離,清楚地將他的不安和膽怯看在眼裡,她想著雲離雖然有才華,但因為雲王府旁支的關係,一直待在窮鄉僻壤的雲城。一身才華寫了《江山賦》,卻因為孝親王一句話老皇帝廢除了他的一切努力。想必對他打擊很大。如今給了他一個機會一步登天,他卻是不敢了。

    雲離有些怔怔地看著雲淺月。

    「我們本姓一個雲字,一個祖宗流下來的血脈,骨頭斷了還連著筋。你長我兩歲,便是哥哥。我畢竟是女子,雲王府百年興盛,不能因為走了一個雲暮寒便無人承接雲王府的世襲王位。所以,你若是有宏圖之志,我願意給你架一座橋樑。」雲淺月看著雲離,笑容淡淡,「當然,你若是不願也會有別人。總之雲王府還是雲王府。」

    雲離沉默。

    「你不用害怕或者覺得做不來。你若是不想一生庸庸碌碌就這樣過的話,那麼這就是你的機會。你抓住了,也許扶搖直上,也許粉身碎骨。畢竟你的身份的榮耀和你的責任以及榮耀背後的黑暗是成正比的。但無論是扶搖直上,還是粉身碎骨,毫無疑問,你百年之後都能在雲王府的祠堂佔有一席之地。也許還會在天聖史志記錄上一筆。雲王府世子雲離的字樣。」雲淺月看著雲離,繼續道:「你若不抓住,那麼也許這一生都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有時候機會就只給人一次。」

    雲離忽然抬頭,直直地看著雲淺月,「我願意!」

    雲淺月忽然笑了,好男兒志向高遠,有野心才有成就,本就不是錯。她笑著點頭,輕輕喊了一聲,「哥哥!」

    雲離臉一紅,垂下頭。

    「剛剛我從爺爺的院子裡出來忘記和他說這件事情了,但那糟老頭子耳朵和眼線靈敏得很,估計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了。所以,一會兒我派人帶你去爺爺那裡。讓爺爺親自教導你。」雲淺月看著雲離,想著不知道當他做了雲王府世子,未來的雲王,還會不會和如今這般一樣臉紅?畢竟權利能磨沒很多東西。

    「嗯!」雲離點頭。

    雲淺月想想也沒有什麼事情要交代的了,於是對外面喊,「凌蓮,你帶著雲離公子去我爺爺那裡一趟,告訴他,就說讓他有什麼本事別藏著掖著,都悉數傳授。這可是將來雲王府的希望。他老頭子要是想對不起列祖列宗,只管留著。」

    「是,小姐!」凌蓮立即應聲。

    「去吧!爺爺喜歡罵人,聽習慣了就好了!」雲淺月對雲離笑著擺擺手。

    雲離點點頭,轉身走出了房門,凌蓮見雲離出來,立即跟上他出了淺月閣。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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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3 17:11: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五章 濃濃不捨

    雲淺月看著雲離身影離開,她不知道將雲離推出來做雲王府的世子是好是壞,但無論如何雲王府必須有世子,而目前最合適的人選就是雲離。

    她伸手揉揉額頭,閉上眼睛,雖然感覺有些累,但大腦還是有些興奮不想睡覺,她知道這是因為得知南梁國師是她的父親而產生的激動心裡在作怪。想起懷裡那塊寫了「我是父親」四個子的娟帕,嘴角不由露出笑意。

    如今有了父親,若是娘親也活著該多好!

    「小姐,丞相府的秦小姐來了,想要見您!」伊雪的聲音從外面響起。

    雲淺月閉著眼睛睜開,將放在額頭的手放下,看向門外,只見淺月閣門口站了一名看守雲王府門口的侍衛,應該是來傳話的。她坐著身子不動,出聲詢問,「她說來意了嗎?」

    伊雪立即回話,「奴婢問了,就說秦小姐想要見你!讓您務必見她一面,否則她不離開。」

    雲淺月眸光微閃,秦玉凝找她的目的是什麼?她尋思片刻,站起身,對外面吩咐道:「將秦小姐請去前廳,我這就過去!」

    「是!」伊雪走到門口,對那名守門的侍衛說了一句,那人立即離開了淺月閣。

    雲淺月走到鏡前看了一眼自己,她動動脖子,勃頸處的紅痕便若隱若現,她伸手拿起一方面紗向勃頸處系去,系到一半又頓住手,將面紗解下,扔在軟榻上,抬步出了房門。

    伊雪見雲淺月出來,立即跟在她身後,二人一前一後向前廳走去。

    來到前廳,秦玉凝已經等候在那裡。透過珠簾,雲淺月一眼便看到裡面的女子端正地坐著,雖然脂粉遮掩得極好,但也掩飾不住她臉色蒼白,眉眼間佈滿了濃郁的暗色和晦色。看起來說不出的柔弱,好像是大病之人。

    雲淺月不動聲色地挑開珠簾走了進來,對秦玉凝綻開一抹笑,「秦小姐今日怎麼有空來了雲王府?我乍聽到門口守衛來稟報還以為聽錯了。」

    「月姐姐!」秦玉凝本來坐著的身子立即站起,勉強露出一絲笑意地喊了一聲。

    「秦小姐請坐!不用客氣。」雲淺月來到近前,坐下身,對秦玉凝擺擺手,對伊雪吩咐,「伊雪,上茶!」

    「是,小姐!」伊雪連忙過來給秦玉凝添茶。

    「謝謝月姐姐!」秦玉凝垂眉斂目道謝。

    雲淺月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秦玉凝,笑著道:「秦小姐身體好些了嗎?昨日你在壽宴上昏過去嚇壞我了,還以為是我和容景的琴簫合奏的曲目出了問題。後來經太醫診脈說你是勞累過度引起的,我才寬了心。」

    「已經好多了!勞月姐姐掛念。」秦玉凝想起昨日,緊抿了一下唇角,低聲道。

    「你沒事兒就好!當時急壞了太子殿下和秦丞相,對了,還有皇上姑父也急壞了。而且還因此對我大發了一頓脾氣,說我彈奏的那個《鳳求凰》是淫詞艷曲,將你引入了魔音,都對我拔出寶劍了,非要將我殺了。我是險險躲過了一劫。」雲淺月唏噓地道。

    秦玉凝一怔,連忙道:「是我身體不舒服,才導致了昏迷,連累月姐姐了!」

    「你我之間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秦小姐在壽宴之時要和我合作,這是看得起我!想想這京中多少人覺得我一無是處,秦小姐卻對我如此相信,我怎麼也不能辜負了你。」雲淺月笑得愉悅,「其實我一直以來想找個機會給容景彈奏《鳳求凰》,卻是因為臉皮薄,彈不出手,你在壽宴上提議我們一起,你作畫,我彈琴,我正好將那首曲子彈出來,讓他知道我的心意,你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我本來還想等容景的傷勢好了,就登門對你道謝,不想你今日就來了!」

    秦玉凝身子一僵,張了張口,有些吶吶地道:「其實也不算幫忙。我就覺得月姐姐一定不像表面和傳言的那麼紈褲一無是處,否則如何能得了景世子和七皇子、以及染小王爺的厚愛。便沒徵得月姐姐同意私自做了主張,月姐姐不怪我就好。」

    「不怪,不怪,你幫了我的忙,我怪你做什麼?謝你還來不及呢!」雲淺月笑著擺手。

    「那就好!玉凝一直心有愧疚,所以前來找月姐姐登門道歉。」秦玉凝垂下頭。

    「原來這個事情呀,你對我道歉,我卻要謝你,這真是趕到一塊兒去了。」雲淺月笑了起來,對伊雪道:「伊雪,你去榮王府一趟,去找容景,就說一個多月以前姑姑在鴛鴦池送給的兩套首飾拿來一套,我要當做謝禮寫過秦小姐。」

    「是,小姐!」伊雪走了出去。

    「月姐姐不必了!」秦玉凝立即站起身。

    「是該謝的!」雲淺月臉上染上紅霞,露出羞澀之意地看了秦玉凝一眼,伸手指指自己的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道:「這是我的喜禮。昨日他對我……」

    秦玉凝身子一顫,忍不住後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看著雲淺月,「月姐姐你……」

    雲淺月向門外看了一眼,見無人,她伸手扯開衣領,露出胸前的肌膚,鎖骨處和胸前細密的吻痕呈現在秦玉凝眼前,她無限嬌羞地點頭,「嗯,就是你看到的這樣。」

    秦玉凝只覺腦中嗡地一聲,她睜大眼睛看著雲淺月露在外面的肌膚,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類似紅梅的印記,她跟夜天傾已經有了夫妻之實,最明白那種印記是什麼。只不過她身上如今過了兩日還是青青紫紫,可是雲淺月的肌膚上是淡淡的粉紅色,可以想像夜天傾有多麼粗魯地對待她,而那個人有多麼溫柔地對待雲淺月。她臉色即便脂粉掩蓋,此時也是蒼白無血色。

    雲淺月伸手攏上衣領,羞澀地甜蜜地道:「別看他一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模樣,對待我是半點兒也不憐惜。如今不止是被你看到的這一處,我渾身都是這種印記。」話落,她不看秦玉凝,逕自道:「若不是撞到了你和太子殿下,我是肯定害羞不敢將這個事情說出的。如今你說你是不是該收我的這份謝禮?若沒有你的成全,我彈不出那首曲子,也不會有如今這般了……」

    「你……」秦玉凝看著雲淺月,身子不停地哆嗦,似乎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半響才不敢置信地道:「景……景世子不是中了暗器受傷了嗎?怎麼會……」

    「他是中了暗器沒錯!可是將暗器的毒解了之後我哪裡會知道他狼性大發?」雲淺月似乎在回憶當時的情形,紅著臉憤道:「男人對這種事情就是天生來的,我即便連反抗都做不到。他說他傷的是後背,不是……不是那裡……還說我葵水來了,也長開了,即便沒及笄……嗯,也是可以的……我掙脫不開他,所以就依了他……」

    秦玉凝身子更是劇烈地顫了起來。

    「昨日他也和我說應該感謝秦小姐,我說是該感謝的,雖然那日我無意撞破了你和太子殿下的事情,也給太子殿下和你送了禮。但畢竟是一碼事都一碼事,不能混為一談。我們本來決定等他的傷勢好了我們一起感謝你。沒想到你今日就來了。所以正好我也不用跑丞相府一趟了。」雲淺月繫好脖頸處的衣扣,但還是遮不住她因為動作而隱隱露出的紅梅印記,她笑看著秦玉凝道:「上次姑姑因為冤枉是我火燒了望春樓,對我賠禮,找皇上姑父請旨要了兩套首飾,每一套首飾都是價值連城呢!我怕自己弄丟了,就交給容景保管了,如今就當做謝禮給你一套。」

    秦玉凝忽然沒了聲。

    「其實別說一套價值連城的首飾,就是十套也不足以答謝你對我們這一樁好事兒的成全。這一套禮不成敬意,你就收下吧!」雲淺月笑得美滋滋的,「等我們大婚的時候,還要請你和太子殿下喝喜酒的。」

    「你們……」秦玉凝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能讓自己不摔倒,她勉強支住身子,聽到她說大婚兩個字,她的神智才被拉回來一些,看著雲淺月,「我聽說景世子也是有婚約的,是百年前榮王和東海公主定下的婚約,而且你和七皇子也是有婚約的,你們……你們如今怎麼可以……」

    「秦小姐,你不是不不知道情不自禁四個字吧?當時實在是情不自禁。」雲淺月歎了口氣,面色染上愁容,「我當時是不同意,但容景說一切有他。」話落,她又甜蜜地一笑,羞澀地道:「我相信他能處理好這兩樁婚約,所以也就……給了他……」

    秦玉凝又失了聲。

    「秦小姐,你似乎不怎麼為我高興呢?」雲淺月忽然疑惑地看著秦玉凝,「你和太子殿下發生這個事情的時候我可是真心為你高興的。」

    「不……我……很高興。」秦玉凝立即搖頭,擠出一絲笑,連她都覺得自己的笑一定很僵,「我也是為月姐姐高興的,畢竟景世子非同常人。能得到他的垂青,是月姐姐前世修來的福氣。」

    「真的?」雲淺月眼睛一亮。

    「真的,我真是為月姐姐高興的!」秦玉凝笑著點頭。

    「那就好!你不知道,其實我本來想要在他受傷期間住在他府中照料的,卻沒想到出了這種事情,我雖然也心裡歡喜,但總歸覺得這樣不好,所以心裡很沒注意,大清早的就嚇得跑回來了,如今你這樣一說,我覺得心裡就敞亮了!」雲淺月笑道。

    「景世子如此好,月姐姐根本就不必害怕的!」秦玉凝勉強笑笑。若說早先來的時候還是一陣風就能將她刮倒,如今這樣看起來就是隨時就要昏過去。

    「秦小姐,你氣色怎麼如此差?要不要我給你請太醫看看?」雲淺月忽然蹙眉。

    秦玉凝看著雲淺月,只見她臉色紅如煙霞,凝潤剔透,眉眼間俱是春色,她移開視線看向大廳中的那一面鏡子,那面鏡子正對著她的方向,她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自己臉色白得像鬼一樣,眉眼晦暗,整個人就如秋冬裡的枯葉,以前的紅潤半絲也不見,短短兩日便兩眼凸顯無神,瘦了一大圈,這樣的自己連她都不想再看,更遑論別人?她騰地站起身,搖搖頭,「不用太醫,我只不過是身體不太舒服,需要休息而已。」

    「可我見你看起來不是太好!」雲淺月擔憂看著秦玉凝,口中道:「太子殿下大約是對秦小姐太愛護了,才會不加控制傷了你。幸好以前他不喜歡我,如今對比之下,我才覺得容景雖然嘴毒心毒,但很溫柔,已經算是最好的了。」

    「月姐姐,我回府了!」秦玉凝忽然一刻也不想再待。

    「伊雪還沒從榮王府回來呢!秦小姐先坐一會兒吧!」雲淺月也站起身。

    「其實也是小事一樁,不足掛齒,這本來就覺得抱歉,來向月姐姐道歉,這謝禮怎麼能要?」秦玉凝搖搖頭,抬步向門口走去。

    「自然是該要的!」雲淺月跟在秦玉凝之後也向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笑道:「你既然身體不舒服就先回府,等伊雪從榮王府拿來謝禮我派人給你送丞相府去。秦小姐就不要推辭了!你再推辭我該不高興了。」

    秦玉凝咬著唇瓣不出聲。

    雲淺月也不在意,笑著跟著她向大門口走去。親熱地道:「秦小姐,以後要常來府中坐坐。我其實也很煩悶的,沒有一個知心人說話。喜歡獨立獨行。以前覺得咱們兩個不是一路人,也和你不親近。如今經過了在醉香樓你和太子殿下被我撞破之事,我又借了你的幫助給容景彈了一曲《鳳求凰》促成了我們的好事兒之後,我就覺得以前是我不知禮了些,你就多多包含吧!以後我們多該親近一些。」

    秦玉凝袖中的手攥緊,依然不出聲。

    「秦小姐,我記得你是喜歡容景的,是不是因為我們如今……你才不高興了?否則今日一直是我多話,你都不怎麼說話。」雲淺月偏過頭問秦玉凝。

    秦玉凝腳步一頓,面色一變,雲淺月話說到這份上,她不能再不出聲,連忙搖頭,「不是這樣的!我是真心為月姐姐高興。我早就知道我和景世子不可能。如今又和太子殿下有了夫妻之實,怎麼還會肖想別人?」

    「那就好!嚇我一跳!」雲淺月佯裝拍怕胸口。

    「我們的確是該親近些的,我以前就很喜歡月姐姐的真性情。但月姐姐對我一直不太喜。既然月姐姐這樣說,我以後便和你多親近一些,你不要煩我就好!」秦玉凝暗暗吸了一口氣,又勉強笑著道。

    「好!」雲淺月眉眼含笑,答應的歡快,似乎週身每一處都在洋溢著快樂。

    秦玉凝不再說話,向丞相府的馬車走去,腳步有些急,車伕立即挑開簾子,她上了車,簾幕落下,遮住了她的身影。車伕一揮馬鞭,就要離開雲王府門口。

    「秦小姐!」雲淺月忽然又喊住秦玉凝。

    「月姐姐還有何事?」秦玉凝只能挑開簾幕。

    「沒事!就是想告訴你常過來府中找我玩!」雲淺月對她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好!」秦玉凝點頭,也笑了一下,落下了簾幕。

    丞相府的馬車離開了雲王府門口。

    雲淺月看著秦玉凝的馬車離開,面上的笑意收回,伸手扯了扯衣領,忽然笑了笑。今日的事情算是給秦玉凝關於昨日算計她的一個教訓。她相信她以後每日都會記住今日的,就像是她會記住醉香樓夜天傾加注在她身上的噩夢一般,也像是老皇帝壽宴她和容景琴簫合奏《鳳求凰》一般,她扯開衣領讓她看到她身上確確實實的吻痕,讓她想起容景,就會牢記起這些畫面。她想著不知道秦玉凝算不算是她的情敵,但打擊每一個肖想容景的女人她都會毫不留情。

    「小姐!」伊雪的聲音響起。

    雲淺月轉頭,只見她兩手空空,她挑眉,「沒拿來?」

    伊雪見大門口已經沒有丞相府的馬車,搖搖頭,低聲道:「景世子說要小姐您親自去榮王府拿。否則他不給。」

    雲淺月皺眉,沉下臉,「什麼破人!」

    伊雪看著雲淺月沉下的臉,有些好笑地道:「奴婢覺得景世子是想見您,所以奴婢去了他才不給。就想要您親自去。」

    「不去!不給拉到!」雲淺月轉身向府內走去。

    伊雪跟在雲淺月身後,也進了府。

    二人走了一段路,伊雪輕聲問,「小姐,丞相府秦小姐來找您何事?」

    雲淺月回頭看了伊雪一眼,笑著道:「太子府被查抄了,夜天傾這個太子鋃鐺入獄。她是准太子妃,自然就坐不住來我這裡了。」

    「她讓您救太子殿下?」伊雪疑惑地問。

    「沒有!她閉口沒提夜天傾的事兒!」雲淺月忽然好笑地道:「再怎麼心機深沉,也不過是學女戒女訓長大的女人,她比葉倩還是差得遠了!來的時候大約是想從我這探探口風,看看如何救夜天傾的,見到我之後被我轉移了心思,如今連初衷都忘了就匆匆離開了。」

    「秦小姐是喜歡景世子的!」伊雪偷眼看了一眼雲淺月的表情,小心地道。

    「嗯,是啊!似乎還喜歡了不少年!」雲淺月不置可否,容色有些淡淡,看了天空一眼,目光飄遠,有些冷漠,「可是那又如何呢?誰叫她是秦玉凝,而不是雲淺月來著呢!」

    伊雪不再說話。

    回到淺月閣,雲淺月才覺得有了睏意,一頭扎進了床裡,抱著被子閉上了眼睛,拋出腦中的一切想法,很快就睡了過去。

    淺月閣無人來打擾,雲淺月這一覺睡得很熟。再次醒來已經是天色將黑,她睜開眼睛,就見床前站了一抹頸長的身影,身影掩在昏暗的簾幕下,有些熟悉,她愣了片刻,才認出是雲暮寒,訝異地看著他,「哥哥?」

    雲暮寒聞言轉身,對她淡淡一笑,「醒了?」

    「嗯!」雲淺月點點頭,不明白雲暮寒怎麼出現在這裡。她向外看了一眼,沒見到凌蓮和伊雪,對雲暮寒出聲詢問,「哥哥什麼時候來的?」

    「來了有一會兒了!」雲暮寒站在窗前不動。

    「怎麼不喊醒我?我竟然睡得如此沉,都沒聽到你進屋。凌蓮和伊雪居然也沒喊我?她們哪裡去了?」雲淺月坐起身,抱著被子看著雲暮寒。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她居然一點兒也不知道。

    「是我不讓她們喊的!她們如今在廚房,大約是準備晚膳去了。」雲暮寒道。

    「哦!」雲淺月點點頭,才睡醒的腦袋有些沉,轉不過勁來。

    雲暮寒不再說話,只是看著雲淺月。屋中沒有掌燈,他又背著窗子,所以雲淺月雖然感覺到他的目光卻看不太清他臉上的表情。

    「葉倩呢?」雲淺月半響不見雲暮寒說話,自己開口詢問。

    「她在南疆使者的行宮準備回程之事。」雲暮寒道。

    「回程?」雲淺月想著葉倩是應該急著離開的。畢竟過了這麼些時日,南疆王的身體應該也拖得差不多了。她問道:「什麼時候回?」

    「明日!」雲暮寒道。

    雲淺月點點頭,明日南凌睿也回南梁,倒是順路了。她看著雲暮寒又問:「那你呢?」

    「我同他一起去南疆。」雲暮寒道。

    雲淺月再次點點頭,「皇上知道你們明日要一起離開嗎?雖然已經對你們聖旨賜婚,也有南疆王的書函,但畢竟還未曾商定婚期和過禮。」

    「葉公主說一切從簡。」雲暮寒聲色淡淡,「況且這些事情回南疆辦也一樣。」

    「也是!」雲淺月笑了笑,「葉倩畢竟是南疆公主,大婚的話定然不會虧了禮數的!」

    雲暮寒沉默下來。

    雲淺月一時間也不知道再說什麼,只能沉默下來。

    「小姐,您醒了嗎?」凌蓮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嗯!」雲淺月應了一聲。

    凌蓮推開門進來,身後跟著伊雪,二人手裡端著飯菜。從她們來了之後,聽雪和聽雨就很少出現在她屋子裡了。二人來到桌前,放下飯菜,掌上燈,又退了出去。

    「哥哥,我記得我們還沒一桌吃過飯呢!一起吃吧!」雲淺月下了床,來到桌前。

    「每年的年宴還是一桌的。我從來到雲王府至今十年一共和你過了八個年宴。第一年來的時候是我沒參加年宴,五年前是你沒參加年宴。」雲暮寒道。

    雲淺月一愣,嘻嘻一笑,「是啊!還有年宴呢!被我給忘記了!不過一大家子人,我是說我們兩個還沒一起吃過飯呢!以前南……他在的時候,我們幾乎每天一起吃飯。不是在西楓苑就是在這淺月閣。」

    雲暮寒自然知道他說的他是南凌睿,點點頭,坐下身道:「今年的年宴不在雲王府過了!以後估計也沒有機會了。」頓了頓,又道:「我這個哥哥沒做好,讓你一直以來和我不親近。」

    「哥哥說得哪裡話?以前是我不好,若是早知道你是表哥,也不會冷了你這麼些年。」雲淺月笑了笑,給南凌睿夾了一根筍,「我知道哥哥最喜歡吃筍。」

    雲暮寒一怔,訝異地看著雲淺月。

    「奇怪吧?我還知道哥哥每日的生活習慣呢。」雲淺月對他神秘一笑,「可能你不知道,你才來的那半年,我天天趴在西楓苑你的房頂上觀察你。所以你的喜好我都知道。」

    雲暮寒愣了片刻,道:「我竟然不知道你居然觀察了我半年。」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什麼原因來了雲王府,成了我的哥哥,但我後來知道你對雲王府沒有惡意。我對你雖然不親近,但也沒想著要趕你走。只是想弄明白些事情。後來我終於明白原來你是南梁太子,還是我的表哥。」雲淺月也笑了起來,眨眨眼睛道:「不過那會兒我都長大了,否則保不準如小時候一樣像黏著他一般黏著你呢!」雲暮寒忽然笑了笑,垂下頭道:「我倒希望你黏著我的。」

    「你那是沒經歷過被我黏著才這麼說。你問問他,或者問問夜天傾。你就知道了,他們有時候恨不得將我扔出去。」雲淺月笑道。

    雲暮寒笑著不再說話。

    「吃飯吧!」雲淺月也不再說話,睡了一日,卻不覺得有食慾。雲暮寒要離開,讓她心底生出了濃濃不捨。他在雲王府待了十年,除了開始兩年的排斥外,後來她也漸漸習慣了。從三年前知道他是表哥後,便多了一絲親情的關係。但也未曾走近。接觸最多的也就是她失憶後他逼迫她識字的那半個月。那時候她恨死他了,如今想想有些懷念和好笑。

    「嗯!」雲暮寒應了一聲,也不再說話。

    接下來兩人都不再言語,雲淺月沒什麼胃口,卻不時地給雲暮寒夾菜。雲暮寒似乎也沒什麼胃口,但卻將雲淺月給他夾的菜都吃了。知道再也吃不下,他才對雲淺月搖搖頭。

    雲淺月放下筷子,看著雲暮寒,笑道:「哥哥如今去了南疆,南疆才不遠千里而已。其實我也去過,但如今你要離開,我怎麼就這麼不捨呢!」

    雲暮寒面色有些動容,想扯出一絲笑意,似乎卻怎麼也扯不出,半響道:「是啊,只不過是不遠千里而已。」

    雲淺月盡量讓自己的情緒放鬆,忽然提議道:「哥哥,要不然你還教我識字吧!」

    雲暮寒一怔,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對他眨眨眼睛,「就像兩個多月前那時候你迫使我學字一樣!」

    「好!」雲暮寒點頭。

    雲淺月對外喊了一聲,凌蓮和伊雪進來將桌子上的剩菜殘羹都收拾了下去。她鋪上宣紙,自己動手給雲暮寒磨墨。雲暮寒看著她,過了片刻,雲淺月將墨磨好,雲暮寒提起筆,開始寫府中的人名。

    雲淺月認真地看著他。

    接下來便是一教一學,似乎將兩個月前的情形給重溫了一遍。雲淺月才發現原來那時候的雲暮寒是那麼可愛,可是當時她偏偏恨得要死。

    兩三個時辰一晃而過,不知不覺夜深了!

    雲暮寒放下筆,忽然伸手將雲淺月一把抱進了懷裡,雲淺月一驚,剛要退出,只聽雲暮寒聲音極低地喊了一聲,「妹妹!」

    雲淺月動作一頓,不再推開他,眼圈有些泛紅,「哥哥!」

    雲暮寒應了一聲,聲音極低,卻不再開口。

    雲淺月想著血緣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只要她想到娘親是抱著他的這個人的姑姑,他的父親是她的舅舅,他自小因為他的親哥哥被捨棄,他失去的何止是太子之位?而是南梁的一切,她就想對他好。相比起他而言,他覺得南凌睿實在是太幸福了。所以,她願意在自己的身上再背負一個包袱,這個包袱是關於雲暮寒的。她要對這個哥哥好,將他當成親哥哥一般。

    不知道過了多久,雲暮寒終於放開她,並未再看她,抬步向外走去。

    雲淺月立即伸手拉住他,雲暮寒回頭看她,她將一塊令牌放進了他手裡,對他道:「這是風閣在南疆的令牌。你拿著這塊令牌直接去南疆的醉香樓將令牌亮出給掌櫃的就行,他自然會帶著你見南疆的堂主。只要見到這塊令牌,風閣在南疆的所有人都會聽從你差遣。還有風閣隱埋的暗樁和勢力,以及商舖和財路。」

    雲暮寒低頭看向手中的令牌,只見令牌上畫了一面南疆特有的龍符標記。他復又看向雲淺月。

    「我那日在夜裡在西楓苑和你說的話並不是兒戲,在老皇帝壽宴上我和葉倩說的話也不是兒戲。你是我的哥哥,以後都是。」雲淺月道。

    雲暮寒點點頭,將令牌攥在手裡,雲淺月鬆開手,他轉身出了房門。

    雲淺月看著雲暮寒身影出了淺月閣,淹沒在夜色裡,她輕輕舒了一口氣,伸手揉揉額頭,回身坐在軟榻上,須臾,她忽然抬起頭看著窗外道:「容景,你打算一直就在外面吹冷風嗎?」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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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3 17:11: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六章 高山流水

    雲淺月話落,窗外沒有動靜,風絲靜靜,淺月閣靜寂無聲。

    「你若是不進來我熄燈睡覺了啊!」雲淺月又對窗外說了一句。早先她被對雲暮寒生出的不捨情緒困擾,並沒有發現他來到,但當雲暮寒抱住她的時候,她清晰地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才知道他來了。或者這個人武功實在太高絕,即便她不被對雲暮寒生出不捨的情緒困擾,他若是不露出氣息,她也很難發現他在外面。

    窗外依然沒有動靜。

    雲淺月撇撇嘴,揮手去熄燈。

    這時,房門被從外面推開,容景並沒進來,而是站在門口目光沉靜地看著她。

    雲淺月揮手的動作止住,看著容景,一身月牙白的錦袍蒙上了一層清霜,雖然沒進屋,但是從他身上隱隱有涼氣散出來,顯然在外面已經待了許久。見他不說話,她皺了皺眉問:「什麼時候來的?」

    容景仿若未聞,依然看著她,

    雲淺月眉頭皺緊,想著這個人估計又吃乾醋了,她本來不想理會,但見他站在那裡,如今已經深夜,夜深霜重,他清瘦的身形掩映在門口的簾幕外,說不出的令人心疼心動。她暗歎了口氣,想著容景這個人就是天生下來專門治她的,她站起身,抬步向他走去,走到他面前站定,對他問,「沒聽見嗎?我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容景依然不語。

    雲淺月挑眉,學著他今早的樣子道:「容公子,你聞到了沒有?這滿屋飄蕩著一股酸味呢?從這屋內一直飄蕩到了淺月閣外了。」

    容景忽然哼了一聲,看著雲淺月一字一句地道:「那是因為我喝了一罈醋!」

    雲淺月一怔。

    容景繞過她,抬步進了屋。

    雲淺月看著容景進屋,眨了眨眼睛,他說他喝了一罈醋?居然承認吃醋了?見他居然逕自走到床前,三兩下就脫了外袍,躺在了她的床上,蓋上了她的被子,她忽然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問道:「你幹嘛?」

    「睡覺!」容景閉上了眼睛。

    雲淺月抬步向床前走來,走到床前站定,挑眉看著容景,「你來我這就是為了睡覺?」

    「嗯!」容景應了一聲。

    「你在外面等了多久?就是來睡覺?」雲淺月有些不敢置信。

    「從雲暮寒來的時候我就來了!」容景哼了一聲。

    「三個時辰?」雲淺月一驚。

    「雲淺月,你也知道三個時辰?」容景睜開眼睛,對雲淺月沉沉地看了一眼,又閉上眼睛。

    「那你怎麼不進來?」雲淺月皺眉,怪不得他身子這麼冷呢!大半夜吹冷風,還三個時辰,不冷才怪。

    「我就是想看看他要做什麼!幸好沒對你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否則我饒不了他。」容景往身上拉了拉被子,溫潤的聲音有些沉。

    雲淺月看著容景,不由問道:「容景,你是十八歲,不是八歲吧?」

    「你不是知道嗎?八歲的時候在鴛鴦池我可是吻了你,別告訴我你不記得了。」容景語氣有些不好。

    雲淺月無語,這件事情一直讓她覺得容景不是人,怎麼可能會忘記,估計記一輩子兩輩子都不會忘,她被一個八歲的小鬼給非禮了。他看了容景半響,見他不再說話,她伸手推了推他,「你吃飯沒有?」

    「沒有!」容景用鼻子哼了一聲。

    「自己找罪受!」雲淺月瞪了他一眼,剛要對外面喊讓凌蓮和伊雪再弄一份飯菜來,手腕忽然被容景抓住,她低頭看著他。

    「我要吃你做的牛排!」容景道。

    「容公子,如今是深夜了!」雲淺月忍不住提醒。

    「反正你睡了一天也不困!」容景睜開眼睛瞥了雲淺月一眼。

    「那可是這是深夜啊!」雲淺月強調,外面夜色濃濃。大半夜弄吃的,她可沒試過。

    「不管,反正我就要吃!」容景又閉上眼睛。

    「不做!」雲淺月搖頭。她怎麼感覺容景這樣說話像個孩子?

    「從你走後我一日沒吃飯,你若是忍心的話,就餓著我吧!」容景語氣有些低。

    雲淺月眼皮翻了翻,「為什麼不吃飯?」

    「被你氣的!」容景哼了一聲。

    雲淺月想起她走時似乎是說了一番氣話。她抬頭望了一下棚頂,有些惱地道:「那也是你先氣我的。你若不氣我,我至於氣你嗎?」

    容景不再說話。

    「你要吃牛排也得鬆手啊!你不鬆手牛排就能飛進你嘴裡?」雲淺月往出撤手。

    容景慢慢地鬆開了她的手,指尖流連處有一絲清涼的涼意。

    雲淺月只能轉身向外走去,推開門,只見凌蓮和伊雪聽到動靜已經站在門口,她看了二人一眼,有些鬱悶地道:「趙媽媽她們都睡了吧?」

    「都睡下了!」凌蓮點頭,向屋內看了一眼,知道容景來了。心中佩服,景世子武功真高,她們在房裡居然沒聽到一點兒動靜。若不是聽到屋裡說話,她們還不知道景世子來了淺月閣呢!

    「廚房有牛肉嗎?」雲淺月揉著額頭問。

    「有!」凌蓮點頭。

    「那就好!你們去睡吧!我去廚房做牛排。」雲淺月抬步向廚房走去。想著幸好有現成的牛肉,否則她就算是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竟然從來不知道容景這個男人這麼會折騰人。

    「奴婢二人也不睏,給您打下手吧!」凌蓮看了伊雪一眼,伊雪立即點頭。

    「也好!」雲淺月點頭。

    三人來到小廚房,凌蓮掌燈,伊雪找牛肉,雲淺月打理調料,一番折騰,將牛肉醃製好。雲淺月問二人,「關於夜天傾的事情如何了?」

    「太子府被抄後,太子殿下入獄,不少朝中大臣跪在聖陽殿外求情,但皇上誰也不見。如今只有七皇子在皇上的聖陽殿內。皇上下令四皇子徹查此事,七皇子暫時監國。」凌蓮道。

    「夜天煜徹查的如何了?」雲淺月又問。想著夜天逸監國了,這算是走出了皇權的第一步。離做太子之位不遠了。

    「四皇子剛剛出手,還看不出什麼大動作。」凌蓮道。

    雲淺月點點頭,想著夜天煜若是聰明的話,一定該明白若是這個時候將夜天傾徹底整垮對他沒好處。這些年他雖然和夜天傾在私下裡較勁,但那時候沒有夜天逸。如今夜天逸監國事大,他若是將夜天傾整垮,他自身絕對不是夜天逸的對手。所以,夜天煜如何動作還未可知。這件事情的王牌就抓在他手裡了。是要夜天傾死,還是要夜天傾活,就看夜天煜會怎麼做了。她忽然覺得也許這又是老皇帝的一步棋。將他的江山和天聖皇朝當成棋盤,將他的兒子們當成棋子,他則是那執棋之人,心中打的是什麼主意只要他自己知道了。

    凌蓮、伊雪見雲淺月不再詢問,也不再說話。

    牛排醃製好,雲淺月開始生火,將牛排下鍋,不多時,香味便從廚房飄散了出來。雲淺月將牛排成盤,端著向房間走去。

    凌蓮和伊雪對看一眼,熄了廚房的燈,回了房。

    回到房間,雲淺月將盤子放在桌子上,抬步走到床前,見容景已經睡著,均勻的呼吸聲傳出,輕輕淺淺,他眉眼處有兩片濃郁的暗影,清晰地訴說著這兩日這個人沒睡好。她抿了抿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牛排,不知道是不是該喊醒他。

    「喂我!」正在雲淺月猶豫的時候,容景忽然出聲。

    「你沒睡著?」雲淺月問。

    「睡著了,又餓醒了。」容景閉著眼睛不睜開,有些睡意濃濃地道。

    「那你起來,去桌前吃。」雲淺月見他躺著不動,伸手推了推他。

    「不,你拿過來!」容景搖頭。

    雲淺月瞪眼,忽然覺得這個人是個男人嗎?明明就是個孩子。什麼時候這麼難伺候了?她瞪了片刻,見容景連眼睛都沒睜,她不由洩氣,只能走到桌前將牛排用匕首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樣子,然後拿著叉子又走回床前,對容景道:「你怎麼也該坐起來吧!躺著吃飯對胃口不好。」

    容景對她伸出手,「你拽我起來。」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但還是伸手將他拽起來,見他懶洋洋地坐著,眼睛依然閉著,似乎是極困的樣子,她無奈地拿過枕頭靠在他背後,讓他靠在床頭,做好這些之後,又叉了一塊牛排放到他唇邊,「張嘴!」

    容景配合地張開嘴,牛排被他含到了口中,三兩下便下了肚。

    雲淺月抬眼看他,見他依然閉著眼睛,她沒好氣地道:「你就不能睜開眼睛?」

    「困!」容景吐出一個字。

    雲淺月不再說話,叉了牛肉再次放在他唇邊,又被他三兩下就吞嚥了下去。明明是極快的吞嚥動作,可是在他做起來偏偏極為優雅。即便閉著眼睛不睜開,可是卻讓人覺得極為沉靜,似乎清泉水洗滌了青翠山巒的味道,說不出的令人心動。

    這個男人!雲淺月心裡嘀咕了一句,盡量不看,只管叉了牛排放到他唇邊。

    兩盞茶後,兩塊牛排被他吃光,雲淺月見他還張著嘴等著,她有些好氣又有些好笑,「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張著嘴只管吃嗎?」

    「嗯!」容景應了一聲。

    「沒有了!睡覺吧!」雲淺月語氣有些凶巴巴的,撤出了他背後的枕頭。

    容景閉上嘴,身子躺下,自始至終眼睛都不曾睜開。

    雲淺月有些無語地看著他。為什麼容景能得到天下人的推崇?上到皇族親貴,下到販夫走卒,人人都將他當成神一樣的崇拜著,可是在她看來這個男人簡直就是孩子,而且還是一個喜歡拈酸吃醋鬧脾氣耍彆扭的小孩。她站起身走到桌前將盤子放好,伸手拉上簾幕,熄了燈走回床前,拖了鞋將他往裡面推了推,自己躺在了他身邊。

    她剛躺下,容景便伸手將她抱緊了懷裡,她抬眼去看容景,見他低低淺淺的呼吸聲極為均勻。她打了個哈欠,困意襲來,也睡了過去。

    第二日天色剛亮,外面便傳來凌蓮壓低的聲音,「小姐!」

    「嗯!」雲淺月應了一聲。

    「今日是睿太子和南疆公主以及您哥哥離京。您去送行嗎?」凌蓮問。

    雲淺月閉著眼睛睜開,看向窗外,天色已經微亮,她收回視線看向身邊,見容景依然在睡著,氣色比昨日深夜來的時候好多了,她將手放在他額頭上,不燙,看來並未染了風寒,她猶豫了一下,對外面道:「去!給我備馬吧!」

    「是備車!」容景忽然出聲。

    「嗯?」雲淺月看著他,見他已經睜開眼睛,才醒來的眸光清澈純淨,如一塊剔透的玉石。她揚眉,想著黑心的傢伙有這麼一雙純淨無暇的眼睛。

    「我也去!」容景道。

    「你也去?你不是需要養傷嗎?」雲淺月蹙眉,「別讓人看出你中了暗器是假!」

    「我坐在你的車裡,沒人看見。」容景道。

    「好吧!那就備車吧!」雲淺月對外面吩咐。

    凌蓮應了一聲,立即下去了。

    雲淺月下了床,將衣服穿戴妥當將容景還躺在那裡不動,她皺眉,「你不是要去嗎?還不快起來。」

    「你給我穿衣服!」容景看著她。

    雲淺月眼皮狠狠地翻了翻,提醒道:「容景,你沒受傷,你長著手呢!」

    「就要你給我穿!」容景道。

    雲淺月忽然再次將手放在他額頭上,懷疑地看著他,「你沒發燒啊!還是容景嗎?我怎麼不認識你了?」

    容景看著她不動,長長的睫毛輕輕眨了兩下。

    雲淺月忽然一把攥住他衣領,惡狠狠地道:「你快將我的容景還回來,命令你,立刻,馬上,趕緊還回來!」

    容景眸光幽幽地看著她,並未說話。

    雲淺月忽然鬆了手,丟下一句話,「愛去不去!愛起床不起床!你不起來我自己去!」話落,她轉身向清水盆走去。從昨日晚上,到今日早上,她好像欠了他八百塊錢似的。

    容景依然沒說話,目光追隨著她的身影,看著她淨面,看著她坐在梳妝鏡前梳妝,看著她將髮釵插在發間,看著她站起身向門外走去,他始終一動不動。

    雲淺月走到門口,本來想狠狠心自己離開,但無奈怎麼也忽視不了床上黏來的那道視線。她站在門外,有些無語地看著外面的天空半響,須臾,轉過身,向床前走來。

    「起來!我給你穿衣服!」雲淺月站在床前,對他伸出手。

    容景嘴角忽然愉悅地勾起,幽幽的眸光退去,化為溫柔的笑意,他對雲淺月伸出手,低笑道:「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

    雲淺月哼了一聲,微微用力,將他拽了起來,拿過他月牙白的錦袍往他身上披,容景配合雲淺月的動作,伸開雙臂,她瞪著他含笑的臉沒好氣地拉長音道:「容公子,您今年幾歲了?」

    「雲小姐,我又不是沒給你穿過衣服!」容景瞥了雲淺月一眼。

    雲淺月失語,想起她失憶那段時間他專門讓青裳弄了最複雜的衣服,欺負她不會穿衣,她狠狠挖了容景一眼,罵道:「黑心!」

    「不止黑心,還黑肝黑肺呢!」容景道。

    「你知道就好!」雲淺月被逗笑。

    「你整日裡在我面前這麼說我,我想記不住都難。」容景伸出手臂抱住雲淺月,語氣有一絲歎息,一絲滿足,「還是你在我身邊我睡得香。以後我決定了,每日晚上都和你在一起睡。」

    「你不怕我化身成狼了?」雲淺月挑眉。想起她送上門他兩次不要就來氣。

    「你若真化身成狼,我就勉為其難從了你吧!」容景猶豫了一下,有些無奈地道。

    雲淺月一氣,但想著大早上生氣不划算,一天都會不舒服,她立即綻開笑臉,要多溫柔有多溫柔,「容公子,您不用勉為其難,您放心,就算你扒光了這回我也當看不見。」

    「那是最好!」容景似乎鬆了一口氣一般點點頭。

    雲淺月覺得她有吐血的架勢,當即住口不再理會他。

    容景笑看著她,乖乖地坐在那裡等著她給穿衣。

    雲淺月三兩下給他穿戴妥當,拉著他抬步向外走去,走到門口忽然想起落下一件事情,拉著他又走回房間,來到清水盆處,捧了水在他臉上胡亂地撩了兩下,又拿娟帕給他擦了擦,拉著他繼續向外走去。

    「你要帶我直接進車,否則被人看見的話,皇帝的聖旨明日就該查抄榮王府了。」容景提醒雲淺月。

    雲淺月腳步一頓,對身後伸手一招,一方面巾被她抓在了手中,她往容景臉上一蓋,帶著他足尖輕點,如一抹輕煙,飄出了淺月閣。

    來到雲王府門口,她的那輛馬車已經備好停在那裡。她帶著容景身影一閃,飄身進了車廂。簾幕掀開到落下不過眨眼之間。

    雲王府大門口的人幾乎都沒看清楚人,只看到了車簾飄了一下。

    凌蓮和伊雪雖然也沒看甚清,卻是比門口的守衛強,她和伊雪對看一眼,二人坐在車前,代替了車伕,一揮馬鞭,馬車離開了雲王府門口。

    馬車上,雲淺月放開容景,伸了個懶腰,埋怨道:「被你抱得渾身僵硬酸麻。」

    「我怎麼不覺得?」容景扯掉頭上的面紗,對雲淺月挑眉。

    「你睡得跟豬一樣,自然不覺得了!」雲淺月白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是誰一直擠我,將我都擠到牆角了!我推了好幾次也不醒。那個人可不是叫容景。」容景看著雲淺月,懶洋洋地靠著車壁道。

    雲淺月臉一紅,她睡覺是不老實,暗暗憤了一句,不再答話。

    容景對雲淺月招手,「過來!」

    「過去幹嘛?」雲淺月沒好氣地看著容景。

    容景伸手指指自己的懷裡,雲淺月哼了一聲,「大熱天烙燒餅,你也不嫌熱!」

    「如今還是早上!沒太陽呢!」容景看著雲淺月。

    「不過去!憑什麼你不過來!」雲淺月挑眉。

    容景伸手揉揉額頭,歎了口氣,妥協道:「那我過來吧!」話落,他從對面坐到了雲淺月身邊,伸手將她身子抱進懷裡,又閉上眼睛。

    「你還沒睡夠?」雲淺月看著他,以前怎麼沒發現容景這麼愛犯困能睡呢!

    「前一段時間接待使者進京,每日不夠睡。」容景給雲淺月解釋。

    「那你睡吧!」雲淺月點點頭,趴在他懷裡,聞著他身上的雪蓮香,聽著車□轆壓著地面有規律的節奏,心中升起一種踏實的感覺。

    容景果真又睡了過去。

    「小姐,我們是去十里外的送君亭等候,還是去南梁使者行宮?」凌蓮在外面小聲問。

    「去送君亭等候吧!」雲淺月道。

    凌蓮應了一聲,不再說話,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出了城。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送君亭旁。雲淺月抬頭看容景,見他依然睡著,她動了動身子,見他抱得緊,她輕聲道:「你繼續睡,我出去透透氣。」

    容景鬆開手,雲淺月慢慢從他懷裡退出來,挑開簾子下了車。

    今日的天氣極好,清風日朗。送君亭外除了她的馬車空無一人。對面是望君亭,兩個亭子中間是一條極寬的官道。她順著官道看去,一眼望不到盡頭。她想著今日她要送走兩個哥哥,心中升起莫名的情緒,除了不捨,還有酸澀。

    也許她真是變了!再也不是在那個世界以信念為主,其他一切都可以捨棄的李芸了。在這個世界十五年足以改變很多東西,包括她的靈魂,以及那顆她冷情堅韌的心。

    雲淺月站了片刻,聽到後方有馬蹄聲傳來,她回頭看去,只見一人一馬奔馳而來,馬上端坐的人錦袍玉帶,身姿飛揚,正是夜輕染,她收起不捨的情緒,看著夜輕染走近。

    夜輕染來到近前,對雲淺月笑道:「小丫頭,怎麼這麼早?我以為我是第一個前來送君,沒想你比我早。」

    「起床後就來了!」雲淺月笑了笑,看著夜輕染,見他雖然衣著光鮮,但難以掩飾眉眼間的疲憊困乏,她挑眉,「又兩日沒睡?」

    「嗯!」夜輕染點點頭,扔了馬韁翻身下馬,「皇伯伯中了暗器,在金殿出了那麼大的事情,我又領了軍職,如何能得閒?」

    雲淺月扯了扯嘴角,「皇上姑父的傷情如何了?」

    「穩住了!但年歲畢竟大了,需要修養。怕是沒有一個月半個月是很難下床了。」夜輕染道。

    雲淺月點點頭。

    「小丫頭,你是來送誰?南凌睿,還是葉倩,還是雲暮寒?」夜輕染問。

    「都送!」雲淺月道。

    「我可不是來送葉倩那個女人,恨不得她早些滾蛋!」夜輕染哼了一聲,忽然看向雲淺月的馬車,抬步走去,一邊走一邊道:「小丫頭,我借你的馬車先睡一覺。等人來了喊我,我再給他們送行。」

    雲淺月想著容景在她馬車裡,若是夜輕染進去自然就會發現容景沒受傷了,她眸光閃了閃,想著他是夜輕染,那裡面是容景,便笑著點頭,「好,你去睡吧!」

    夜輕染來到車前,伸手挑開簾子,隨即只聽到他訝異地睜大眼睛喊了一聲,「弱美人?你怎麼在這裡?」

    「我不在這裡在哪裡?」容景抬起眼皮,懶懶地看了夜輕染一眼。

    「你果然沒受傷!」夜輕染看著容景,忽然恨恨地吐出一句話。

    「想要我受傷不太容易!」容景淡淡道。

    夜輕染冷哼一聲,死死地盯著容景,「金殿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你這些日子不是一直在監視著我?是不是我做的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容景瞥了夜輕染一眼,似乎不欲再說,聲音極淡,「落下簾幕,太陽晃到我臉了!」

    「哪裡有太陽,你……」夜輕染話說了一半,一輪紅日從東方天空升起,不過須臾之間便脫離了地平線,光芒萬丈,他收回視線臉色怪異地看著容景。

    雲淺月嘴角扯開,有些好笑地看著車中一內一外的二人。

    「我說落下簾幕!」容景又強調了一遍,他話落,見夜輕染不動,輕輕揮手,不見有多大力,夜輕染被迫鬆了挑著簾幕的手,身子退了幾步,簾幕落下前,他又閉上了眼睛。

    「功力恢復得這麼快?」夜輕染訝異地看著容景。

    雲淺月想著容景的功力恢復得的確快。不知道有什麼妙訣。

    「小丫頭,你說你怎麼喜歡這麼一個黑心的?渾身一大堆毛病,依我看誰都比他好,你說你怎麼就偏偏喜歡他?」夜輕染重新走過來,看著雲淺月。金色的陽光打在她紫色阮煙羅上,她容顏秀麗,說不出的靈動絕美。

    「我也想知道!」雲淺月笑了笑,對夜輕染挑眉,「不睡了?」

    「不睡了!你要是早說這個弱美人在車上,我都不過去!」夜輕染哼了一聲。

    雲淺月笑而不語。

    「怎麼還不來?」夜輕染看著城門的方向皺眉,一撩衣擺,坐在了一塊石頭上,收回視線,對雲淺月道:「小丫頭,你那日彈奏的那曲《鳳求凰》真好聽,如今閒得無事,你再彈一曲吧!」

    「沒有琴!」雲淺月想著《鳳求凰》可不是瞎彈的。不能誰都給彈。

    「我有!」夜輕染伸手指了指他的馬。

    雲淺月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馬鞍前掛了一把琴,她剛剛居然沒注意。她有些無語地看著夜輕染,剛要開口,只聽車中傳出容景涼涼的聲音,「夜輕染,你那把琴是不是想碎了?」

    「弱美人,你也真小氣!就算小丫頭喜歡你,你也不能霸著她吧?」夜輕染看向馬車,眉梢一挑,「況且你還有個有婚約的東海國公主,背信棄義的事情榮王府估計做不出來吧?也許你黑心,不管不顧,到時候人家找來你可以背信棄義,但可就砸了榮王府的百年招牌了。你想活活讓容爺爺撞牆不成?所以說,小丫頭還不一定是你的。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是不是管得太寬是我的事情,無論如何,似乎與你染小王爺無關。」容景聲音極淡。

    「我就不信琴在小丫頭手裡你也敢毀。」夜輕染冷哼一聲,看向雲淺月,「小丫頭,憑著我們的交情,你給我彈一曲也不過分吧?」

    「不過分!」雲淺月點頭。

    「那就快給我彈吧!」夜輕染得意地挑起眉梢。

    「彈一曲也可以,但不彈《鳳求凰》。」雲淺月笑看著夜輕染,「你要同意就彈。」言外之意,不同意就算了。

    夜輕染撇撇嘴,「好吧!只要是你彈的,我都愛聽。」

    雲淺月伸手輕輕一招,夜輕染馬匹前的琴到了她手裡。這一把琴雖然沒有容景的那把琴好,但也算是一把上好的古琴,她伸手調試了一下琴弦,想了一下,便彈了一曲《高山流水》。高山流水覓知音。夜輕染和她興趣相投,送他這一曲子也不框外。

    琴聲飄遠,將送君亭籠罩在高山流水中。連空氣似乎都清新了幾分。

    夜輕染一邊聽著琴音,一邊眉毛揚起,嘴角也勾起極其愉悅的弧度,挑釁地看著馬車。

    凌蓮和伊雪看著染小王爺的表情,想著就染小王爺這副挑釁的樣子,別說是景世子,任誰看了都想揍一拳。她們二人對看一眼,奇怪景世子居然真如染小王爺所說,因為琴在小姐的手裡,所以他才沒有毀琴。

    一曲落,夜輕染大聲讚道:「小丫頭的琴技果然好!」話落,他又得意地大笑道:「弱美人,我怎麼說?你不敢毀吧?」

    容景彷彿沒聽見夜輕染的話,車中並未傳出動靜。

    夜輕染看向雲淺月,對她歡喜地招手,「小丫頭,將琴扔過來,我也記下了曲子,給你回了一曲!」

    雲淺月看著夜輕染,臉色怪異。

    「怎麼了?」夜輕染被雲淺月看得莫名,伸手摸了摸自己。

    「我恐怕將琴給不了你了!」雲淺月放在琴弦上的手慢慢鬆開,只見一張完整的好琴頃刻間化為碎末,她看著夜輕染苦笑道:「在我彈之前她就已經毀了,不過是我用內力凝固住了,才能讓你聽了一曲。」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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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3 17:11:5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七章 春意盈然

    凌蓮和伊雪睜大眼睛看著化為粉末的琴,頓時讚歎地看著雲淺月,覺得小姐好厲害。

    夜輕染不敢置信地看著化為粉末的琴,瞪大眼睛看了半響,忽然勃然大怒,對著馬車就揮出一掌,「弱美人,你還真敢毀本小王的琴,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夜輕染掌風凌厲無比,剛揮出,雲淺月袖中的紅顏錦也飄出袖口,攔住他的掌風,提醒道:「夜輕染,那是我的馬車,你毀了我坐什麼?」

    夜輕染掌風頓住,面容惱怒,死死地看著馬車,似乎咬牙切齒,「他實在可惡!」

    「是,他本來就很可惡,你不是早就清楚嗎?」雲淺月好笑地看了夜輕染一眼,輕聲道:「總歸你聽了曲子,就算了吧!」

    「小丫頭,你可真向著他!」夜輕染不滿地看向雲淺月。

    「她不向著我難道向著你嗎?」容景輕嗤了一聲,警告道:「夜輕染,你可別忘了,她是我的女人!今日讓你聽了一曲,它日我若是再聽到她給你彈的話,毀的就不是琴了!」

    「她是你的女人?虧你說得出口!等她成了你的女人再說吧!」夜輕染也叱了一聲,動了動手腕,對雲淺月不滿地嘀咕,「小丫頭,世間大好男人何止萬千,你就甘心被這個黑心的給拴住?」

    雲淺月撤回紅顏錦,對夜輕染一笑,「拴住也沒什麼不好!」

    夜輕染冷哼一聲,「你中毒了!」

    「嗯,一味叫做容景的毒!」雲淺月笑著點頭,看向城門方向,收了笑意道:「我們等的人來了!」

    夜輕染也看向城門方向,只見隱隱有車隊向這邊行來。距離的還有些遠,但可以隱隱看到前面掛著南梁的旗幟。他收回視線,對雲淺月道:「小丫頭,南凌睿對你不錯!」

    「嗯!」雲淺月眸光微閃。

    「我曾經以為他和葉倩怎麼也會有結果的,但沒想到葉倩選了你的哥哥雲暮寒。」夜輕染又道。

    「我也沒想到!」雲淺月點頭。

    「清婉公主是你殺的吧?」夜輕染問。

    「嗯!」雲淺月直認不諱。

    「我猜就是!」夜輕染看著雲淺月清淡的臉,「你怕她成為雲暮寒的負擔,但未曾想到便宜了葉倩那個女人!雲暮寒去了南疆,可會成為南疆一大助力的。葉倩可真會算計。」

    雲淺月不置可否。

    「那個女人的心可真深,也有忍勁。一追我就數年,無非為了那一條蛇。」夜輕染忽然嗤笑了一聲,「南疆在她的手裡,將來也是未知,即便有個雲暮寒。」

    雲淺月想起那條被夜輕染寶貝的胭脂赤練蛇,她為了救三公子給毀了去,但破出了萬咒之王。如今萬咒之王是否還在容景手裡?他和葉倩是談妥了條件還是如何?莫離被她吩咐去了南疆,算算日子也該回來了吧?

    夜輕染見自說自話了半天,雲淺月不再說話,他也不再說話。

    隊伍走近,這才看清前方走著的是南梁的隊伍,南梁王的玉輦依然如來時一般被護在中間。只不過是南凌睿來時騎馬,回城乘坐的玉輦,後面是南疆的使者隊伍,葉倩和雲暮寒兩匹馬並排走在前面,後面是皇上的指婚賀禮和雲王府備的禮。裝了足足有十幾個馬車。

    來到送君亭,隊伍停下,玉輦的簾幕被從裡面挑開,南凌睿露出一張笑臉,笑著對雲淺月和夜輕染招呼,「小丫頭,染小王爺,你們來得這麼早送我,真是令本太子感動啊。」

    「你可真是不遺餘力攜美同行,小心沒回到南梁便精盡人亡。」夜輕染看著南凌睿,目光掃過他懷裡摟著的女人,哼了一聲。

    雲淺月也看到了玉輦內的女人,正是醉香樓的素素。她長長的睫毛輕眨了一下,素素是紅閣之人,這般隨南凌睿離開是最好的保護,這樣最好。她看了素素一眼,素素窩在南凌睿懷裡對她嬌媚一笑,伸手撥弄了一下頭上的朱釵,給了她一個你放心的眼神,雲淺月微不可見地見了一下頭,接過夜輕染的話對南凌睿撇嘴笑道:「感動就該流下兩滴淚,我怎麼沒看到你的淚?」

    「本太子是心裡感動!」南凌睿笑看著雲淺月,摟著素素的手往他懷裡緊了緊。

    雲淺月自然明白他這舉動什麼意思,自然是在暗示她紅閣的事情。若是她沒發話,素素屬於紅閣的人,自然不可能跟他去南梁。有紅閣一路護送,他的平安肯定沒有問題。她翻了個白眼,也出聲警告,「睿太子這一路可要愛惜身體,南梁太子府的三千美人還等著你垂青呢!別因為一個素素姑娘就累壞了,得不償失。」這是在暗示他別打素素主意。

    「嗯,本太子會悠著點兒的。」南凌睿眉梢一揚,另一隻沒攬著素素腰的手從身後拿出一個酒罈扔給夜輕染,又從身後拿出一個酒罈自己捧在手裡,對夜輕染道:「喝了它,本太子從來到天聖可還沒跟你痛飲一番。」

    夜輕染掂了掂酒罈,對南凌睿挑眉,「這一罈酒是不是少些?」

    「少?」南凌睿眉梢揚高。

    「自然是少的!」夜輕染道:「怎麼也要三大壇!」

    「別的沒有,本太子這玉輦上除了美人外只有酒!」南凌睿將手中的酒罈又扔給夜輕染,伸手再向身後去拿。

    雲淺月蹙了蹙眉,對夜輕染道:「你若喝醉了我可不負責給你扛回去!」

    「小丫頭,不用你負責!」夜輕染瞥了雲淺月一眼。

    雲淺月看向南凌睿,想著他上回因為容景的一壇蘭花釀醉了半個月之事,這一路凶險,她可不想紅閣因為他醉酒弄得人仰馬翻。她剛要開口,只見素素對她眨了眨眼睛,她將要說的話收了回去。

    「太子殿下,您若是喝得醉醺醺的,素素可不跟您擠在這一個車裡,我可不想和酒鬼一個車。」素素抓住南凌睿手腕,阻止他拿酒,嬌聲開口。

    南凌睿動作一頓,眸光掃件雲淺月不贊同的臉色,忽然揚唇一笑,撤回了拿酒的動作,對夜輕染無奈地道:「本太子雖然想和你痛飲一番,但是如今有美人在懷,怎可辜負美人一番厚意?今日就算了!」

    夜輕染冷哼一聲,打開酒罈,咕咚咕咚喝了一氣,用衣袖一抹嘴角的酒漬,不屑地道:「早晚你得死在女人手裡!」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南凌睿桃花目微微一轉,看向不遠處的馬車,挑了挑眉,「景世子也在車中?」

    「你的鼻子到是靈敏!」夜輕染將手中沒開活塞的一個酒罈扔下馬車,「弱美人,這一罈酒分給你了!」

    酒罈順著簾幕飛進馬車,車中顯然有人接住,沒發出聲響。

    「不是我鼻子靈敏,而是今日他怎可不來?」南凌睿看著馬車,桃花目流轉間顧盼神飛,聲音有一分輕佻,「景世子,本太子可還是惦記著小丫頭的,若是你哪日惹了她,我就將她接去南梁。」

    「估計你沒機會!」容景的聲音透著三分清淡,三分散漫,還有不可置疑。

    「那是最好!」南凌睿懶洋洋地一笑,看向雲淺月,對她勾了勾唇,「南梁風景秀麗,人傑地靈,風貌不錯。哪一日你厭倦了這天聖,就去南梁,本太子的太子府可以給你做清水鱸魚。保證味道鮮美。」

    「好!」雲淺月點頭,袖中的手緊緊蜷了蜷。哥哥這是在告訴她,若是有朝一日天聖不能再待的話,就讓她去南梁。相比較十年前哥哥不聲不響地被換走,今日她能在這送君亭送行,知道他將要去哪裡,她已經滿足。

    「本太子上路了!」南凌睿伸手落下簾幕,懶洋洋地吩咐道:「啟程。」

    停駐的隊伍得到命令立即走了起來。

    南凌睿的聲音再度傳出,「素素,唱一支曲子。」

    「是!」素素應聲,似乎尋思了一下,嬌柔婉轉的歌聲響起,一路飄遠。

    雲淺月目光追隨著南凌睿的玉輦離開,眸光一眨不眨。這天下不知道還有多久就會變天,他只希望有朝一日,她最親近的人都能陪在她身邊,每日裡呼朋引伴,過著快樂清閒的日子。可惜她心裡知道,也許這是奢侈。天下若是有朝一日大亂,最後安平的能有幾人?

    「小丫頭,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不要難受了!」夜輕染收回視線,看向雲淺月道。

    「嗯!」雲淺月不輕不重地應了一聲,聽不出什麼情緒。

    南梁隊伍走過,南疆的隊伍來到。葉倩和雲暮寒在雲淺月和夜輕染面前勒住馬韁駐足。

    「你這個女人倒是打算的精細,來了天聖一趟可謂沒白來,弄了個駙馬回去!」夜輕染看著葉倩,臉上佈滿冷嘲,「你追在本小王身後這麼些年,都拋棄了南凌睿,到如今就是這樣追的?該是說你水性楊花好呢!還是該說你陰謀詭計多呢!」

    「夜輕染,本公主對你可不薄,說話就這麼刻薄?」葉倩臉上不含怒色,淡淡道:「本來本公主想招納了你為駙馬,奈何你不知福氣,本公主自然就選一個知福氣的了。」

    夜輕染冷哼一聲,不再看葉倩,將手中的半罈酒扔給雲暮寒,「喝了!慕寒兄,希望改日你我再對弈一局。」

    雲暮寒伸手接過酒罈,看了夜輕染一眼,將剩下的半罈酒一飲而盡,須臾,他扔了酒罈,對夜輕染點點頭,「多謝染小王爺!它日若有機會,自然要對弈一局的。」

    「你堂堂男子漢,可別被這個女人給欺負了去!」夜輕染又道。

    雲暮寒忽然笑了笑,看向雲淺月,喊了一聲,「妹妹!」

    「哥哥!」雲淺月扯出一絲笑意,極其溫暖,「哥哥保重!」

    「嗯!」雲暮寒應了一聲,眸光情緒隱藏得很好,但難免會溢出一些澀然。

    「葉倩,那日金殿上的話你要記住了!無論何時,它都有效用。」雲淺月看向葉倩,鄭重地道,「若是你真欺負了我的哥哥,我定然不饒了你!」

    「我在,他在。」葉倩也認真地看著雲淺月,對她挑眉,「這回你放心了吧!」

    雲淺月點點頭,不再說話,想著葉倩最起碼比清婉公主強,她殺了清婉公主即便讓葉倩有機可乘,但也不後悔。

    「景世子!」葉倩轉向馬車,美眸流轉,定在緊閉的簾幕上,喊了一聲。

    「葉公主!」容景聲音依然有些散漫地應了一聲。

    「後會有期!」葉倩道。

    「後會有期!」容景也道。

    「啟程!」葉倩一擺手,雙腿一夾馬腹,身下坐騎走了起來。

    雲暮寒深深地看了雲淺月一眼,也跟著雙腿一夾馬腹,駿馬與葉倩並排走去。

    停駐的南疆隊伍緩緩離開。

    雲淺月看著葉倩和雲暮寒並排的身影走遠,想著若是葉倩和雲暮寒這樁婚事兒真能有朝一日開花結果也不錯。但願葉倩的心不是那麼高,但願雲暮寒對她不是那麼深……

    夜輕染收回視線,伸手摸了摸雲淺月的頭,「回去吧!」

    雲淺月點點頭,「你先走吧!我再待會兒!」

    「也好!」夜輕染掃了馬車一眼,翻身上馬,調轉馬頭,不再停留,向城門而去。

    雲淺月繼續看著南方,目光靜靜地看著南梁和南疆的使者隊伍走遠,直到走沒了影,她才收回視線,回到車前,伸手挑開簾幕,上了車。

    車中,容景閉著眼睛懶洋洋地躺著,手邊一個空酒罈,濃郁的酒香飄散在車中,將他如雪似蓮的氣息沾染,融合了淡淡酒香,到是別有一番味道。

    「夜輕染給你酒,你還真喝!」雲淺月瞥了那空酒罈一眼,蹙眉。

    容景「嗯」了一聲,氣息極輕。

    雲淺月不再看他,也有些疲憊地靠著車壁閉上眼睛,對外面吩咐,「凌蓮、伊雪,回府!」

    「是,小姐!」二人立即上了馬車,坐在車前,馬車調轉馬頭,向城門而去。

    馬車剛走上不久,容景伸手一攬,將雲淺月攬進懷裡,聲音有些抑鬱,「以後再不准給別人彈琴。」

    雲淺月伸手抱住容景的腰,頭輕輕在他胸前蹭了蹭,很是乖巧地點頭,「好!」

    容景嘴角勾了勾,不再說話。

    雲淺月也不再說話。想著如今走了南凌睿、葉倩、雲暮寒,死了清婉公主和雲香荷,這天聖京城的天變了,又沒變。但無論變還是不變,這些年總會讓她覺得壓抑,似乎從娘親去了之後,似乎從十年前壽宴之後,似乎從榮王和榮王妃去了之後,似乎從文伯侯府一夜之間被滅門之後,似乎從五年前藍妃和藍氏一族連根拔起之後,似乎從夜天逸回來之後,似乎從壽宴那日的玉女池和金殿暗器風波之後……如今被容景抱在懷裡,她只覺得這麼多的無可奈何讓人難以承受之重,幸好她還有他,他的懷裡,可以令她放鬆安穩。

    回城的路靜靜,只聽得車□轆壓著地面的聲響,極淺極輕。直到來到城門,這一條官道都是極靜,並無行人來往。十里地,足夠雲淺月收拾好心情。

    城門口一名守衛攔在車前,對車內恭敬地道:「裡面坐的可是淺月小姐?」

    「不錯,正是我家小姐!」凌蓮看了一眼那名守衛,應聲。

    「七皇子如今在城牆上,讓屬下前來請淺月小姐上城牆一趟!」那名守衛道。

    凌蓮聞言看向馬車。

    雲淺月身子動了動,容景手臂收緊,她閉著眼睛睜開抬眼看他,輕聲道:「我去一趟吧!他既然出現在這裡,就必定有想法,我見見他,才能知道如何應對。」

    容景一動不動,仿若未聞。

    「容景!」雲淺月輕輕喊了一聲。

    容景眼皮動了動,緩緩放開了她,低聲道:「快些!早上沒吃飯,我餓著呢!」

    「好!」雲淺月退出他的懷抱,伸手挑開車簾,輕身下了車。

    「七皇子在城牆上!」那名守衛伸手對城牆上一指。

    雲淺月順著他手指看去,只見夜天逸背著手立在城牆上,距離有些遠,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視線是看向她。她對那名守衛點點頭,足尖輕點,施展輕功飛身向城牆而去。她剛剛起步,便聽到城門口的士兵一陣讚歎聲。她面色淡淡,在貼近城牆半牆腰處,抖出紅顏錦勾住城牆的牆角,借力飄身落在了城牆上。

    「月兒的武功又有進步了!」夜天逸見雲淺月飛身而上,眸光微閃。

    雲淺月不置可否,從解除了鳳凰劫之後,她每日的功力都有輕微的進步,十天半個月便可以小小上升一個層次。她看了夜天逸一眼,問道:「怎麼在這裡?」

    「這裡送行比十里送君亭看得遠一些。」夜天逸對她眨眨眼睛,一如以前。

    雲淺月淺淺一笑,「是站得高吧!」

    「嗯!站得高才能看得遠。」夜天逸點頭。

    雲淺月目光看向前方,由天聖城門向南三十里都是一馬平川的空闊之地。她在送君亭已經目送南凌睿和葉倩、雲暮寒的隊伍走了沒影,到此時上了城牆,卻依然隱隱約約看到遠行的隊伍。她剛收拾好的心情又生出不捨。

    「月兒,你對南凌睿很好!」夜天逸也看向前方。

    雲淺月心思一動,不動聲色地道:「是啊,難得投脾性。雖然是個花花太子,但是為人不討人嫌,的確有些不捨。」

    「你對雲暮寒也很好!」夜天逸又道。

    「我的哥哥,我自然要對他好的。」雲淺月淡淡一笑。

    「是嗎?」夜天逸聲音忽然很輕。

    「自然!」雲淺月神色不變。

    「你以前也對我很好的。」夜天逸又道。

    雲淺月不知道說什麼,沉默下來。

    「月兒,我想聽聽關於你和那個人的事情。」夜天逸也是沉默,片刻後道。

    雲淺月一時沒反應過來,轉頭看向夜天逸,「哪個人?」

    「你心裡的那個人,和我很像的那個人,你每次透過我看著的那個人。別告訴我是容景。」夜天逸也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心裡咯登一下,隨即又釋然。她和夜天逸自小一起長大,夜天逸本來就聰明絕頂,從她第一次見面她就拉著他跑出了榮華宮,之後長達五年的玩在一起,又長達五年的互通書信。若說這個人最瞭解自己,恐怕也不為過。她沉默不語。

    「月兒,你不想說?」夜天逸看著雲淺月,挑眉。

    「嗯!」雲淺月應了一聲。

    「我覺得我應該是最有權知道的那個人!」夜天傾看著雲淺月垂下的眼睫,聲音微重。

    雲淺月抿了抿唇,忽然一笑,笑容極淡,淡如風過無痕,須臾,她抬頭,盯著夜天逸的眼睛,「雖然你長得像那個人,但我這些年一直沒有將你和他識別錯。即便在我喝酒喝得最醉的時候,你就是你,他就是他。」

    夜天逸不語。

    雲淺月移開視線,目光看向遠方,南梁和南疆使者離開的車隊在這時看來僅剩下一個小黑點,她淡淡道:「他在我心中的份量就如一塊頑石,碰不得,觸不得,我從來就知道。而你就是你,你是天聖的七皇子,我也一直知道,並且很清楚。所以,對於他,我不覺得你有權利知道。」

    「月兒,我在你心中可有份量?」夜天逸看向雲淺月側臉,忽然聲音很輕。

    「自然!」雲淺月點頭。

    「有多重?」夜天逸問。

    雲淺月搖搖頭,「說不出來!」

    「那容景呢?」夜天逸又問。

    「重如生命之重,全天下之輕。」雲淺月很是確定地道。

    夜天逸忽然慘然一笑,「月兒,從我從北疆回來以後,每次見你都要被你傷一次。你傷我是不是很暢快很過癮?生怕我不知道容景在你心裡的地位?」

    「你既然問我,我不想騙你,便說了!難道你要我說假話?」雲淺月看著夜天逸慘然的笑,輕聲道:「那把青玉簫你給我吧!我的心如今已經被容景佔滿,再也容納不下別人。若你願意,我永遠將你當做朋友。」

    「朋友?已經不可能了!我的心落在你身上,即便我想收回,也已經收不回。」夜天逸搖搖頭,「青玉簫我也不會還給你。」

    雲淺月沉默。

    「你說你的心如今已經被容景站滿,那你心裡的那個人呢?」夜天逸挑眉。

    「為了容景,我願意試著去將他忘記。直到有朝一日,不再記起。」雲淺月道。

    夜天逸面色微變,緊緊盯著雲淺月,「月兒,若是拿雲王府和容景相比,有朝一日雲王府數千人的性命和容景一人的性命相比的話,你會選誰?」

    「容景!」雲淺月毫不猶豫。

    「是嗎?」夜天逸忽然一笑,「我知道南凌睿要帶你去南梁。南梁王身體一直很好,正值盛年。南凌睿這個太子大約會做幾年,這幾年定然能護你平安,你之所以不和他走不是因為容景,而是因為雲王府吧?」

    「誰說天聖要亂了,我就該要走?」雲淺月伸手扶住城牆,將身子的全部重量壓在牆頭上,學著容景早先的口氣,有三分清淡,三分散漫地道:「雲王府是我家,我自然要護住。但若是有朝一日不能護的時候,便也是順應時事而消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雲爺爺呢?」夜天逸挑眉。

    「爺爺一把年紀了,還能活幾年?那個糟老頭子不招我喜歡,早先入土讓我早些安心。」雲淺月哼了一聲。

    「那雲王爺呢?」夜天逸又問。

    「他對我並不好,這些年沒什麼感情,你又不是不知道。」雲淺月瞥了夜天逸一眼,「天逸,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最好別告訴我你想用雲王府來威脅我,你應該清楚我的脾性,這一套不管用。」

    「容景比全天下人都重,若是威脅的話,我應該用他。」夜天逸臉色有些晦暗。

    「若你能黑得過容景,我沒意見!」雲淺月聳聳肩,站起身,「你叫我來不會就為了說這些吧?若只說這些,會讓我覺得我沒吃早膳和你站在這裡吹風不太值。」

    「月兒,你從來在我面前就是這樣!」夜天逸轉過頭看向城門口的馬車道:「容景如今在你的車中吧?所以你剛剛來到這裡,就迫不及待地想回去。」

    雲淺月不置可否。

    「他根本就沒中暗器對不對?」夜天傾繼續道:「父皇算計我,想要殺你,順便殺他和南梁國師,可惜卻聰明反被聰明誤,沒算計到別人反而傷了自己臥病在床。南梁國師走了,他想攔住南凌睿又有心無力。所以太子皇兄只能做了替罪羔羊。」

    雲淺月繼續沉默。

    「容景在你心中果然很重。我倒想知道等東海國的公主來了之後,他會如何。」夜天逸又道:「不知道他會不會真做出背信棄義之事,讓他和榮王府的百年聲名毀於一旦。」

    雲淺月眼睛瞇了瞇,依然未言語。

    「我很期待東海公主來!」夜天傾忽然一笑,「月兒,她來了,我是不會讓你有機會殺了她的。而且我定會不遺餘力促成好事。」

    「那就看你本事了!我也很期待她來。」雲淺月淡淡一笑。

    夜天逸不再說話。

    雲淺月看了他一眼,覺得再沒停留的必要,足尖輕點,飄身下了城牆。腳剛落地,便挑開簾幕鑽進了車內,對凌蓮和伊雪吩咐,「回府!」

    二人應了一聲,一揮馬鞭,馬車進了城。

    車中容景依然閉著眼睛,雲淺月靠近他,伸手抱住他的腰,將身子靠近他的懷裡,容景伸手攬住雲淺月的腰,並未說話。

    夜天逸看著雲淺月上了車,看向馬車進城,直到消失在街道盡頭,他卻依然看著,目光有些淡,有些冷,有些凌厲,有些漠然。許久,他掏出青玉簫用手輕輕撫摸了兩下,一步一步走下了城牆。

    城牆上的所有士兵都對這個七皇子恭敬無比。

    雲淺月靠在容景懷裡閉上眼睛,想著夜天逸與她說那一番話的意思。如今夜天傾鋃鐺入獄,對天聖京城的政權來說就是一個轉折點,對於夜天逸也是一個轉折點,他不將青玉簫還給她,不放手是肯定的了,而他說到東海公主時的神色彷彿是拿定了東海公主會來天聖履行諾言一般,難道這些年在她不知道的情形下,他和東海有聯繫?或者是一直在關注東海國的事情?

    「在想什麼?」容景忽然出聲。

    「在想東海國的公主。」雲淺月道。

    「哦?」容景輕笑,「我竟然不知道你如此惦記著她!」

    「我不該惦記著?」雲淺月仰臉,挑眉看著容景。

    容景笑意漸深,忽然身後拿起身邊的空酒罈扔了出去,對外面吩咐,「凌蓮,去給你家小姐打一罈醋回來!」

    凌蓮抱住酒罈,有些無語。

    雲淺月眼皮翻了翻,用手狠狠地敲了容景胸前一下,恨恨地道:「還沒出生就有你的桃花運,果然是天生就會惹桃花的主。」

    「你出生後就惹了桃花運,和我半斤八兩。」容景深深的笑意忽然有些淺,「就拿今日來說,你身邊有幾枝桃花?又是彈琴又是上城牆會面。雲淺月,你當我是死人不成?」

    「凌蓮,去打一罈醋來,景世子比我更想喝。」雲淺月對外面道。

    凌蓮看著空空的酒罈更是無語,卻並沒有動作。

    容景忽然扳過雲淺月,俯下頭,將唇覆在她的唇上,狠狠地輾轉纏綿。

    雲淺月捶了容景兩下,捶不開他,只能承受他的吻,任他微帶酒氣的雪蓮氣息將她包裹。車廂頓時一派春意盈然。

    直到雲淺月氣喘吁吁,再無力氣。容景才放開她,唇瓣貼著她的唇瓣,輕輕喘息。過了片刻,他忽然道:「東海國的公主據說從東海國啟程了!如今正趕往天聖京城。」

    雲淺月身子霎時一僵,本來醉眼迷濛的眸子霎時睜大。

    容景看著雲淺月,忽然低低一笑,貼著她唇瓣不離開,聲音溫潤淺淺,「你果然醋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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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3 17:12: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八章 只欺負你

    雲淺月聞言冷哼一聲,瞪了容景一眼,沉默不語。

    「嗯?」容景低頭看著雲淺月,細細打量她的眉眼,眉眼唇邊都含著深深的笑意。

    「我就醋了又怎樣?」雲淺月惱怒地瞪著容景。伸手狠狠照著他胸前捶了一下。東海國的公主就算要來履行婚約,他有必要這麼高興嗎?

    容景不躲不閃,著著實實挨了一下,傳出一聲悶哼,但還是低笑道:「所以,應該讓凌蓮給你去打醋。我不攔著你,讓你喝個夠。」

    「容景!」雲淺月磨牙,看著容景的笑臉,心中氣惱,推開他就要下車。心中暗罵自己沒用,人還沒來這就酸死了,人要是真來了,她還不酸掉牙。

    容景將雲淺月要離開,連忙用手臂緊緊抱著她,收了笑意柔聲道:「我的眼裡只有你,來一百個東海國的公主也沒用。」

    雲淺月哼了一聲,「鬼才信!」

    「鬼信不信不重要,你信就成了!」容景溫潤含笑,低頭輕吻了一下雲淺月的唇瓣,「乖,你不喝醋,我喝醋成不成?」

    「凌蓮,去給景世子打醋,要滿滿一壇。」雲淺月聞言立即對外吩咐。

    「小姐,奴婢找不到哪裡賣醋。回咱們府裡您和景世子再一起喝吧!」凌蓮終於受不住,將空酒罈扔開,對裡面說了一句。

    伊雪看著那個空酒罈偷笑。想著小姐和景世子是她見過最有趣的人。

    容景看著雲淺月,無奈一歎,聲音隱了一絲笑意,「你看,不是我不喝,是你的婢女找不到賣醋的地方。」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雲王府多的是,等一會兒回去讓你喝個夠!」

    「今日天色這麼好,我們回府窩著是不是太浪費?」容景默了一下,忽然道。

    雲淺月眨眨眼睛,今日的天色的確很好,回府窩著是有些浪費,她挑眉看著容景。

    「我們去文伯侯府吃飯吧!」容景想了一下道:「容楓昨日從榮王府搬去了文伯侯府,等皇上身體大好之後會在府中擺宴,我們如今去文伯侯府先吃他一頓。」

    雲淺月想起老皇帝壽宴上封賜容楓為文伯侯府世子,容楓也算是真正進入這朝局了。她點點頭,「也好!我們去參觀一下文伯侯府,看看老皇帝派人修葺的怎麼樣。」

    「走!」容景伸手攬住雲淺月的腰,說走就走,帶著她如一縷清風,飄出了馬車。

    凌蓮和伊雪回頭看了一眼,連容景和雲淺月的影子都沒看到,她們伸手挑開車簾,車中已經空無一人。對看一眼,只能趕了馬車繼續向雲王府走去。

    文伯侯府和孝親王府一條街,容景和雲淺月不出片刻便來到了文伯侯府。容景因為對外稱養傷,自然不能走正門,二人翻牆而入。

    文伯侯府本來破敗了十年,如今被重新翻新,令人耳目一新,若是不知道十年前文伯侯府滅門血案的話,任誰都不會懷疑這是一座嶄新的府邸。

    「老皇帝倒是有心,如今文伯侯府的一草一木修葺的還和以前一樣。」雲淺月低聲道。

    「嗯,容楓即便是榮王府的旁支,但他也是夜天逸的師弟。所以,皇上對他重用也不為過。」容景看著府中的景色,面色淡淡。

    雲淺月想起她娘離開的那一年雪山老人來了京城,本來要收她,但她不想拜師,所以雪山老人和她拜了忘年交,傳了她醫術。後來因她的原因見到了夜天逸,甚喜夜天逸天資聰穎,遂收他為徒,在京城住了半年,後來文伯侯府被滅門,她救了容楓,思量再三,將他送去了天雪山,雪山老人本來打算不再收徒,但因為她的關係,破例收了他為關門弟子。就這樣,夜天逸和容楓成了師兄弟。她沒想到十年後容楓再回京入朝,而因為這個原因被老皇帝授予要職,且重整文伯侯府。

    「我們來的似乎不是時候!」容景忽然道。

    「嗯?」雲淺月挑眉,一時間不明白容景什麼意思。

    「文伯侯府的世子有美相伴,我們來了打擾了人家好事兒。」容景帶著雲淺月來到後院的主院,飄身落在房樑上,目光看著院中道。

    雲淺月順著容景的目光看去,只見院中一株桃樹下站在二人,一男一女,男子微僵著身子站著,女子趴在男子懷裡似乎在哭,哭聲極細,但也能聽出是在哭,男子正是這座院子的主人容楓,女子的臉埋在容楓懷裡,看不清樣貌,但從背影不難認出正是大病了數年的七公主。她收回視線,對容景壓低聲音道:「既然是打擾了好事兒,我們還是走吧!」

    「看看也無妨!」容景聲音極輕。

    「你不是餓了?」雲淺月挑眉。

    「昨夜吃了兩大塊牛排,哪裡會餓?」容景不但不走,攬著雲淺月順勢坐在了房樑上。

    雲淺月想著感情這個男人昨夜的迷糊困意是假的,根本就清醒得很,偏偏刻意折磨她。她瞪了容景一眼,不再說話,重新看向院中。以前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七公主的住處一趟,後來從失憶再未曾去。兩日前在壽宴上看到七公主,她雖然一句話也沒說,安安靜靜,但眼神與正常人無異,她就覺得她大約是好了。當年文伯侯府被滅門,七公主同樣見證了那一起慘案,神智失常這麼多年,如今容楓回來,她恢復了正常,看起來果然解鈴還須繫鈴人。

    「好了!別哭了!」容楓推開七公主,聲音不像對待文如燕一般冷淡。

    「容楓,我還以為你死了……我這些年……我好怕……」七公主離開容楓身體稍許,一張嬌美的小臉淚痕斑斑。

    「是死了,又活了。」容楓似乎想伸手去抹七公主臉上的淚痕,又頓住,從懷裡掏出一塊娟帕遞給她,聲音低淺,「別哭了,眼睛都紅了!」

    七公主吸著鼻子,伸手接過帕子去擦眼睛,那模樣說不出的柔弱。

    容楓看著七公主,並未說話。

    七公主用帕子擦過眼睛遞給容楓,容楓伸手接過,對她道:「我送你回宮,明妃娘娘若是見不到你,又該找你了。」

    「母妃知道我來這裡。」七公主小聲道。

    容楓似乎一怔,「明妃娘娘知道你來?」

    「嗯!」七公主點點頭,「母妃昨日命人給我把了脈,知道我的病好了,特別開心。知道我想來這裡,便准許我來了。」

    「是嗎?明妃娘娘對你真寬容。」容楓聲音忽然淡了一分。

    「容楓,我……」七公主看著容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餓了,早上沒吃早膳。」

    「我送你回宮吧!宮裡定然準備了你的膳食。」容楓抬步向外走去。

    七公主咬著唇瓣看著容楓,目光有些黯色,小聲道:「我想在你這裡用膳。」

    容楓腳步一頓。

    七公主上前一步,伸手拽住他的袖子,語氣有三分輕軟,三分可憐,「記得以前我時常來這裡找你玩。每次都在你這裡用過膳才回宮的……」

    「以前是以前,如今和以前不同了!你是公主,不能隨便在皇上的臣子家中用膳。」容楓伸手掰開七公主攥著她衣袖的手,聲音有些淡,語氣不容拒絕,「我送你回宮!來這裡久了明妃娘娘該擔心了。」

    七公主垂下頭不語。

    容楓向前走去,不管七公主跟上還是不跟上,頭也不回,直到他走出院子,七公主終於邁著步子追了出去。二人很快就出了主院。自始至終並沒發現房頂暗角上的兩個人。

    「哎,又是一出妾有情,郎無意。」雲淺月看著二人走遠的身影一歎。

    「回府了!」容景伸手攬住她的腰,足尖輕點,飄身離開了文伯侯府。

    雲淺月想著當年文伯侯府之事是否與明妃有關,容楓是否知道什麼?否則為何七公主剛提到明妃,容楓便轉變了態度?她偏頭看向容景,「文伯侯府的滅門慘案你查出來了嗎?」

    「沒有!」容景看著前方,臉色淡淡。

    「我沒得罪你吧?」雲淺月蹙眉。想著是不是榮王府的人都是變臉和翻書一樣快。

    「你該準備喜禮了!」容景瞥了雲淺月一眼。

    「嗯?誰的?你和東海國公主的?」雲淺月揚眉。

    「回府!我們一起喝醋!你果然是最需要喝的那一個人。」容景不答話,帶著雲淺月身形加快。

    雲淺月眼皮翻了翻,不再說話。想著準備誰的喜禮?容楓和七公主嗎?不見得吧!如今老皇帝臥病在床,太子鋃鐺入獄。天聖的空氣都是昏暗和壓抑的。能用得著喜禮?辦得了喜事兒?

    回到雲王府,容景帶著雲淺月直接回到淺月閣。

    珠簾掀起,二人飄身進了屋。房間中坐了一人,素衣打扮,正是皇后。雲淺月一怔,訝異地喊了一聲,「姑姑?」

    「你們回來了!」皇后看著二人,目光在容景身上轉了一圈,見他無傷,有一絲瞭然。

    「姑姑!」容景也喊了一聲,拉著雲淺月走了過去。

    「姑姑,您怎麼在這裡?」雲淺月怎麼也想不到皇后這時候出宮,看素衣打扮,顯然是偷偷出宮。她猜測應該是有什麼事情,否則派人來知會一聲就成,不至於親自出宮。

    「我來是有一件事情告訴你。」皇后本來在喝茶,此時放下茶盞,對雲淺月道:「我懷孕了!」

    雲淺月一愣,不敢置信地看著皇后,「姑姑?您說您……我娘不是給您看過,說您這一生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嗎?怎麼回事兒?」

    「我也想知道!所以才來找你。」皇后看了容景一眼,繼續道:「而且我知道景世子應該和你在一起。你們醫術好,給我看看是怎麼一回事兒。」

    雲淺月聞言伸手去把皇后的脈,她的脈象有滑動的跡象,她眸子睜大,的確像是懷孕的脈,她把了半響,也沒找出絲毫異常,罷了手,看向容景,「你來給姑姑把脈!」

    容景點點頭,伸手按在皇后的脈搏上。

    雲淺月和皇后一起看著容景的臉色,他面色清清淡淡,看不出絲毫異色。片刻,他撤回手,對二人道:「姑姑的確是懷孕了!」

    雲淺月面色一變,「怎麼回事兒?」

    「這就要問姑姑了!姑姑在最近一年內吃了什麼?或者是最近半年內吃了什麼。」容景看向皇后,見皇后疑惑,他聲音微沉,「若我診斷的不錯的話,姑姑應該吃了生子果。」

    雲淺月臉色一沉。

    「生子果?那是什麼東西?」皇后看著容景。

    「生子果產在東海國。據說是東海仙島的一棵樹,每二十年那顆樹才開花結果。所產的果實就是生子果。生子果難求,一棵樹二十年開花結果也不過是兩顆而已,兩顆果是雙生果。一顆是陰果,一顆是陽果。陰果是毒果,服用則會不能生育,而陽果才是真正的生子果。姑姑早先不能生育,便是因為服用了一顆陰果,染了毒性,封閉了子宮。如今能懷孕,也是因為又食了一顆陽果,解開了毒性。」容景緩緩解釋。

    皇后伸手去撫上小腹,看著容景,聲音微顫,「這麼說是真的?我真的懷孕了?」

    「嗯!姑姑的確是懷孕了。」容景點頭,肯定地道。

    「我兩個月未曾來葵水,身體總是疲憊,以為生了病,便私下找了一名太醫院的太醫診斷,太醫說是懷孕我還不信,便過來找你們。原來真的是懷孕了。」皇后有些驚喜,伸手一把抓住雲淺月的手,「月兒,我懷孕了,我一直就想要個孩子,當年你娘給我診斷說我一生都不可能再懷孕了,我還不信,如今沒成想居然是真的……真的我有孩子了……」

    雲淺月被皇后抓住手,卻是半絲喜色也無,看著皇后幾乎喜極而泣,她輕聲道:「姑姑,是皇上給您吃了生子果嗎?」

    「應該是吧!我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吃的。」皇后搖搖頭,眉眼間掩不住喜色。

    「如今都誰知道這件事情?」雲淺月又問。

    皇后搖搖頭,「除了那個太醫,誰也不知。」

    雲淺月點頭,看了容景一眼,抿了抿唇,對上皇后喜色的臉猶豫了一下,鄭重地道:「姑姑,這個孩子不能要!」

    皇后喜色頓收,「月兒?」

    「剛剛容景也說了,生子果分為陰果和陽果。陰果有毒,但也有一樣好處,就是養顏。您知道您為何皮膚如此之好,面容如此年輕嗎?就是因為陰果的養顏之效。但它會致使您不孕。你中了陰果這麼些年,毒性已經沁入心脾,如今雖然解了毒性,您懷了孕,但是正因為陰陽結合,需要你身體的全部精血才能養育孩子,懷孕期間,您身體的血液流失很快,也會加速您的衰老。您生他之時,便是血盡而亡,老死之日。」雲淺月一字一句地道。

    皇后面色一變,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雲淺月。

    「我說的是真的!不信您問容景。」雲淺月看著皇后,實在不忍心將這個事情告訴她。她知道姑姑有多麼的喜歡孩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她焉能不喜?可是這個孩子是真不能要。

    皇后看向容景。

    容景點點頭,「她說得不錯!」

    皇后得到容景的肯定,身子劇烈地顫了起來,臉色發白,「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

    「沒有!」容景搖搖頭,「除非打掉孩子,才能保住您。」

    皇后身子後退一步,伸手摀住小腹,身子撞到椅子上險些栽倒。容景輕輕一揮衣袖,拖住了她的身子,她面色有些灰敗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姑姑,您不喜皇上不是嗎?對於不喜歡的男人,您也不屑生他的孩子。打掉吧!」雲淺月狠下心,她必須要姑姑無事。孩子是老皇帝的種,不如不要。

    皇后一動不動,仿若未聞。

    雲淺月看向容景,容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眉眼間隱了一抹憂慮。

    屋中靜靜,一時間三人都不再說話。

    許久,皇后抬頭看著雲淺月,「月兒,姑姑知道你為了我好,但我想要這個孩子!」

    「姑姑!」雲淺月心裡一緊,「你不能要……」

    皇后擺擺手,截住雲淺月的話,苦澀地道:「這些年我生活在宮裡,形如朽木,每一日都是度日如年。從你娘親給我把脈那日開始,我知道自己再不能有身孕,我就想著這一生都沒了希望,就這樣老死在宮中了。當年你娘親沒說我是中了生子果的陰果,我以為是中了終身再不能懷孕的毒,所以從來就沒盼頭。但你可知道,這些年我看著宮裡那些女人一個個都有孩子,環繞在身側,我是多麼羨慕?」

    雲淺月忽然沉默下來。每一個母親大約都是想要一個孩子的吧!

    「雖然有太子殿下和四皇子寄養在我名下。但總歸不是自己的。我也提不起多少感情投在他們身上。」皇后慢慢地撫著小腹,「雖然這個孩子來得突然,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服用了那顆陽果解了毒性,但如今既然我有了孩子,雖然是那個男人的,但他在我肚子裡長著,我怎麼能忍心打掉他?」

    「可是他會要了您的命!」雲淺月提醒皇后。

    「和孤老終生相比,我寧願留下一個孩子。一個我的孩子。」皇后歎了一聲。

    「姑姑,這也許是皇上的一個陰謀!你想想,為何您這麼多年都沒有懷孕?為何突然解了生子果?您就不懷疑嗎?」雲淺月看著皇后。這個時候她姑姑懷孕,她不得不懷疑又是老皇帝的陰謀。

    「即便是陰謀我也認了!我想要的是一個孩子。」皇后道。

    「可是您生下孩子卻會讓你自己死,他到時候沒了母親,如何長大?」雲淺月聲音不覺地揚起。

    皇后沉默。

    「姑姑,聽我的,別要了好不好?從娘親去了之後,我和您最親,沒拿您當姑姑,而是拿您當母親。您還有我,您不是自己。也許有一日我就能將您接出皇宮那個大牢籠,過上您想過的日子。」雲淺月上前一步,半跪在皇后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皇后的手冰涼,讓她手也跟著一顫,涼意順著手心席捲上心頭。

    「月兒,我也拿你當女兒。」皇后握住雲淺月的手,眼淚從眼眶溢出,滴在兩個人交握的手上,她低聲道:「女人有一個自己的孩子才算是一個完整的女人。姑姑不想帶著遺憾離開。」

    雲淺月唇瓣緊抿,看著皇后。

    「姑姑死了,你就替我將他養大,將來去我墳前燒一炷香,我便滿足了!」皇后又道。

    雲淺月忽然撇開臉,不忍心看皇后。她娘親離去的早,這些年她是真的將姑姑當成娘親,但是畢竟姑姑還是姑姑,侄女還是侄女,永遠變不成母女,她再愛姑姑,也沒有權利在她如此決然想要一個孩子的心情下給她打掉她的孩子,剝奪她做母親的權利。

    皇后不再說話,清涼的手指去拂雲淺月的眉眼,指尖傳來絲絲顫慄。

    雲淺月終於忍不住,一滴清淚順著皇后手指縫滑落。

    「別哭,姑姑其實很高興!能有個孩子,是我從來就不敢想的事兒。」皇后輕聲道。

    雲淺月不說話。她還不是女人,頂多算是女孩,還不能體會這種母愛。

    「小姐!」凌蓮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什麼事兒?」雲淺月壓住難受,對外面詢問。

    「宮中的文公公來了,說皇上醒來要見皇后,知道皇后不在宮中,派他來雲王府宣皇后回宮。」凌蓮輕聲道。

    雲淺月抿唇,看向皇后。

    皇后站起身,鬆開握著雲淺月的手,慈愛地道:「姑姑回宮了!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了,你也別傷心,應該替姑姑高興。」

    雲淺月不說話,她如何能高興得起來?

    皇后看向容景,「景世子,月兒一時接受不了,你代我勸勸她。你在她身邊,對她好,我即便有一日死了,也能放心將月兒交給你。你們兩個替我將這個孩子看顧大,也算是全了我這些年的一樁心願。」

    容景看了雲淺月一眼,聲音溫潤,「姑姑放心!」

    皇后點點頭,不再多說,抬步出了房門,凌蓮將她送出了淺月閣。

    雲淺月看著皇后身影消失在淺月閣門口,忽然伸手摀住臉,眼淚簌簌而落。

    容景伸手將她抱在懷裡,聲音溫柔,「想哭就哭出來吧!」

    雲淺月撤掉捂著臉的手,抱住容景的身子,將頭埋在他懷裡,哭音有些憤恨,「為何我一個親人都留不住?從我身邊一走再走,先是娘親,後來是哥哥,如今又是姑姑,然後再是誰?是不是最後就剩下我自己了才甘心?」

    「別胡說!你還有我,我是不會走的!」容景伸手拍拍雲淺月的後背。

    「容景,我好難受……」雲淺月聲音哽咽,極低極其壓抑。

    「姑姑說得對,你該替她高興。她喜歡孩子,與其在宮中孤老而死,留下一個血脈也好。皇上如今中了暗器的毒即便好了,也是損了陽氣,恐怕時日無多了。多則一年,少則半年幾個月,都沒有定數。皇上死了,姑姑後半生終老於宮中,難道你希望她再做太皇太后?整日裡對著清冷的宮殿活著?」容景輕歎一聲,「這樣也好,雖然令人哀慟,但也絢麗。」

    「可是這是老皇帝的陰謀呢!」雲淺月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即便是陰謀又如何?對於姑姑來說,她只想要個孩子。而我們能做的就是幫她保住這個孩子。」容景道:「我們只需要記住,他無論是男是女,都是姑姑的孩子。」

    雲淺月抱緊容景,哽咽地問,「我做不到怎麼辦?我不想姑姑要這個孩子。」

    「你做不到沒關係,有我。」容景摟緊雲淺月纖細的身子,別人看到的是沒心沒肺,紈褲不化,囂張跋扈,冷血冷情的雲淺月,而他看到的則是有情有義,有血有肉,有千百種面孔的小女人而已。她的堅強和堅韌背後,有一顆柔軟的心。有多軟,只有他知道,她的眼淚此時都要將他的心給融化了。讓他有一種衝動,恨不得幫她出手去打掉皇后肚子裡的那個孩子,只為了不讓她哭。

    「容景……」雲淺月吸著鼻子輕喚。

    「嗯!」容景應聲。

    「容景……」雲淺月又喊了一聲。

    「嗯!」容景又應了一聲,手臂收緊。

    「容景……」雲淺月又喊了一聲,帶著軟軟噥噥的鼻音。

    「我在!」容景手臂一再收緊。

    雲淺月不再說話。曾經她也覺得自己很堅強,可以扛起壓在她肩上的所有重任。直到那一日小七出使任務,那架飛機在維也納上空爆炸,她一下子昏厥了過去,她才知道她沒有那麼堅強,後來昏迷了三日醒來,她再也沒了笑容。直到重生,看到了娘親,父親,哥哥,以及姑姑,爺爺……後來娘親離開,哥哥被調換,她不停地告訴自己,經受了維也納上空的那一場爆炸之後,還有什麼是她承受不住的?可是如今知道姑姑懷孕,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去換一個孩子,她才方覺自己沒那麼堅強,一次次看著親人離開而無能為力。

    容景抱著雲淺月,她身體的全部重量都倚在他的身上,他知道他不同再說什麼,只需要抱著她就好。

    許久,雲淺月輕聲問,「真的沒有辦法嗎?有沒有辦法既能要孩子,又能保住姑姑的性命?」

    「沒有!」容景搖頭,「生子果陰陽兩果不能同時被一人服用。」

    雲淺月沉默下來,雖然她也知道沒有辦法,但還是忍不住問出來。

    「眼睛都哭紅了!」容景掏出娟帕,輕輕擦拭了一下雲淺月的眼淚,看著娟帕上染著的濕潤,歎道:「你以後還是別哭了,至少別在我面前哭,我受不住。」

    「就在你面前哭,偏在你面前哭。受不住也得受。」雲淺月一把搶過娟帕,用力地擦著眼睛。

    「好吧!那你哭吧,最好哭一輩子,我家也省了洗臉水了。」容景道。

    雲淺月將娟帕扔還給容景,沒心情開玩笑,有些難受地推開他走到軟榻上坐下,今日早上到現在不過兩個時辰,她送走了兩個哥哥,又聽到姑姑懷孕想用自己換一個孩子的事情,她覺得從來沒像今日這麼累過。讓她忽然對這個世界生起一股厭惡之感。

    「雲淺月,看著我,你還有我。」容景走到軟榻前,在雲淺月面前蹲下身,目光與她平視,一字一句地道:「無論是你的父親,還是娘親,還是哥哥,還是爺爺,還是姑姑,他們都不是陪你走一生的人,只有我,也會始終有我。我才是能陪你走一生的人。」

    雲淺月心思一動,看著容景。

    「以後的無數日子,也許直到我們一起到老,到死,直到你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你的身邊都會有我。」容景握住雲淺月冰涼的手,他手心溫暖的感覺傳遞到雲淺月的指尖,輕聲且鄭重地道:「不管你有婚約,不管我有婚約,你有婚約的那個人不是我,我有婚約的那個人不是你,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只要你我心意相通,這世間誰能將我們拆散?」

    雲淺月唇瓣抿起。

    「記住,你不是一個人。」容景拿起雲淺月的手,唇瓣在她指尖上烙下一吻。

    雲淺月心中的難受忽然散去了些。是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姑姑覺得失去生命換個她的孩子她覺得幸福就好,她強求不來。她還有容景,她相信,無論誰離開她,容景會始終都在,這就夠了。她對容景一笑,將身子前傾,頭抵在容景的額頭上,輕聲道:「我知道,我相信,還有你這個黑心的,你心那麼黑,不欺負夠我才不會罷手。」

    「嗯,你知道就好!我這一輩子只欺負你。」容景抵著雲淺月額頭,笑著點頭。

    二人不再說話,屋中靜靜。淡淡的哀傷,濃濃的深情。

    「淺月……」伴隨著一陣匆匆的腳步聲響起,外面忽然傳來一聲急迫的聲音。

    雲淺月抬頭看向窗外,只見雲王爺磕磕絆絆地跑進了淺月閣,一邊跑一邊道:「淺月不好了,皇上下了聖旨要廢太子,立……立……」

    「立誰為太子?」雲淺月拉著容景站起身,看向門外,接過話問。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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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3 17:12: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九章 紅袖添香

    皇后剛剛離開,老皇帝突然要廢太子,讓雲淺月的心不由得提了起來。

    雲王爺來到門口,大約是看到了屋內的容景,最後半句話卡在了喉嚨裡,吐不出,嚥不下,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容景,「景……景世子……」

    雲淺月沒有閒情理會雲王爺的驚訝,拉著容景走到門口,看著雲王爺又問了一遍,「父王,您說皇上下旨要立誰為太子?」

    雲王爺回過神,即便再怎樣驚異,再怎樣懦弱,但總歸是在朝中混了二十多年,連忙從容景身上收起驚訝,對雲淺月慌亂地道,「立……立你姑姑的孩子……」

    雲淺月臉色一沉,不久前老皇帝才將皇后叫走,這會兒就要廢太子,立她姑姑肚子裡的孩子為太子,老皇帝想要做什麼?她手不由得攥緊,她猜測的沒錯,果然是老皇帝的陰謀。

    容景輕輕扣住雲淺月的手,將她緊攥的手掰開,輕柔地握在他手裡,溫聲道:「事已至此,惱怒無用,我們進屋說!」話落,他對雲王爺溫聲道:「雲王叔請進房間說!」

    雲淺月感覺容景手心傳遞過來溫暖堅實的力量,讓她沉怒的心稍微安定了一分,她看了一眼雲王爺蒼白的臉色,緩和語氣道:「父王進我房間說吧!」話落,任由容景拉著返回了房間。

    雲老王爺應了一聲,顫著身子隨二人進了屋。

    進了房間後,容景拉著雲淺月坐回軟榻上,自然地將她攬進懷裡,對雲王爺詢問,「雲王叔是剛剛在府中得到消息?還是您從宮裡回來?」

    雲王爺看了容景和雲淺月一眼,見容景舉動與尋常無恙,大約也恍然了他受傷是假,定了定神道:「皇上臥病在床養傷,這幾日都未曾早朝,由七皇子監國處理朝事。今日七皇子並未曾去早朝,而是去了南城門送使者離京,滿朝文武照常去了金殿,文公公將七皇子批閱的奏折分發下來,本來要散朝,半個時辰前皇上突然宣了一道聖旨。聖旨是廢除太子,立皇后的子嗣為太子。我驚了個夠嗆,沒了主意,便來找淺月……」

    「是誰去宣的聖旨?宣旨時夜天逸在哪裡?」雲淺月問。她姑姑從離開到現在也沒有半個時辰,這麼說她姑姑在她這裡時聖旨就已經下了。

    「是七皇子和文公公一道去宣的旨。」雲王爺道。

    雲淺月不再說話,想著既然是夜天逸和文公公一道去宣的旨,也就說明此事夜天逸是同意的,如今老皇帝臥病在床,夜天傾的太子府被炒,被打入了天牢,樹倒猢猻散,他已經是夜天逸刀板上的魚肉,再無反抗能力,而夜天煜不是夜天逸的對手,如今夜天逸監國,整個天聖的朝局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若是不同意,老皇帝的聖旨根本就從聖陽殿拿不出來。她唇瓣緊緊抿起,夜天逸……他這是又走哪步棋?

    「我一直不明白,你姑姑這麼些年都未曾有喜,為何突然就有了喜?還是這等日子口,是不是太醫診斷錯了?」雲王爺看著雲淺月,憂心忡忡地問。

    「沒有!剛剛姑姑來了我這裡。她……的確是懷孕了!」雲淺月聲音有些沉。

    「怎麼會這樣?這可怎麼辦?」雲老王爺有些無措,「你姑姑的孩子還沒出生,我們雲王府本來就在風口浪尖上,如今就這樣立了太子,更是火上澆油了。」

    雲淺月沉默下來。

    「雲王叔,你現在就去糾集一些擁護雲王府的朝臣,跪在聖陽殿外諫言,說此舉不妥,極力擁護立四皇子為太子,長幼有序。我會派人去宮中給皇后娘娘傳話,皇后也會與群臣一起跪在聖陽殿外,懇請皇上收回成命。」容景沉思片刻,對雲王爺溫聲吩咐。

    雲老王爺看了雲淺月一眼,見她不語,他立即點頭,起身站了起來,「好,我這就去諫言。」話落,他磕磕絆絆地跑出了房門,很快就出了淺月閣。

    雲淺月偏頭看向容景,「有用嗎?」

    「沒用!」容景吐出兩個字。

    「既然是沒用還折騰什麼?」雲淺月將身子的全部重量都壓在容景身上,有些疲乏地揉揉額頭。

    「雲王府需要表個態度,沒用也得折騰折騰。況且四皇子就沒有不甘嗎?給他一個機會,這水才會更渾。」容景拿掉雲淺月揉額頭的手,如玉的手指代替她的手指輕輕在她額頭揉按。

    雲淺月不置可否。這些年夜天逸不在朝中,朝中的根基太淺。如今他才回朝不足兩月,廢了夜天傾立夜天逸,朝中雖然不會明目張膽反抗,但私下裡怕也是暗潮洶湧,會受到夜天傾和夜天煜隱埋勢力的雙重夾擊,雖然夜天逸有手腕不怕,但對天聖繁華背後千瘡百孔的朝局不利,所以,老皇帝大約就來了個折中的辦法,讓皇后懷孕。一下就轉移了所有人的視線,將槍口對準雲王府。雲王府從今日開始,算是真正地走在了風口浪尖上。從皇后脈象上看已經懷孕兩個月,也就是說夜天逸還沒回朝時老皇帝就已經有了這一手準備。

    雲淺月唇瓣緊緊抿起,想著果然是老皇帝,她即便從來不小看他,但還是小看了他。

    「一件事情要用兩個方面看!有利有弊。我們從自身的角度來看,姑姑懷孕,皇上立她肚子裡的孩子為太子,我們看到的是雲王府被推在風口浪尖上的弊端,看到的是姑姑的性命受到威脅。而反過來的話,我們從皇上和七皇子的角度上看,這就是一個長線,我們在長線這頭,他在長線那頭,就相當於拔河,就看誰拔得過誰了。既然姑姑非要這個孩子不可,那麼我們就讓他活,而且好好活著。有了這個太子身份,才能活得更好,不是嗎?」容景聲音輕淺,說這話的時候眉梢微揚,本來是如詩似畫的容顏偏偏染上了一絲淺淺的邪魅。讓他整張容顏有一種惑人心魄的魔力。

    「嗯,你說得對!」雲淺月精神了一些,老皇帝想利用姑姑要個過度,將他想要立的繼承人推上頂峰。她偏偏不讓他過去。即便能過去,也要橫著屍體過去。

    「用膳吧!養精蓄銳才有力氣!」容景低頭在雲淺月唇瓣吻了一下,這一吻輕淺,不帶絲毫情慾,卻是帶著濃濃的愛意和珍視。

    「嗯!」雲淺月點頭。

    容景對外面吩咐了一句,凌蓮應了一聲,連忙跑了下去,不多時和伊雪一起端著飯菜走進來,擺在桌上,又悄悄退了下去。容景拉著雲淺月起身坐在了桌前,一頓飯吃得較之往常沉默。

    飯後,雲淺月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渾身提不起力氣。

    容景看了雲淺月一眼,對外面喊了一聲,「絃歌!」

    「世子!」絃歌飄身而落。

    「將這幾日朝中所有官員動向的記錄拿來。」容景對絃歌吩咐。

    絃歌應了一聲離去,不出片刻帶著一個黑色的本子回來,從窗外扔到容景面前,容景伸手接住,捧著本子坐在桌前翻看。

    屋中靜靜,只聽到他輕輕翻閱紙張的聲音。

    過了片刻,容景對雲淺月招手,溫聲道:「給我磨墨!」

    「你自己不是長著手?」雲淺月懶洋洋坐在椅子上不動。

    「紅袖添香在側,提筆才有情趣。」容景嘴角微勾,眸光凝在雲淺月臉上,笑道:「況且我怕我不讓你做些什麼,你會在椅子上發毛。」

    「紅袖添香在側?容公子,你好知美人恩!」雲淺月瞪了容景一眼,對上他含笑的臉還是起身站了起來,走到桌前磨墨。

    容景目光溫柔地隨著雲淺月的手在磨石和硯台上轉圈,半響挑眉,「你也算美人?」

    「沒你美!」雲淺月瞥了他手裡的本子一眼,問道:「想做什麼?」

    「手癢,忍不住想整點兒動靜,送皇上一份大禮。」容景漫不經心地道。

    雲淺月不再說話,繼續磨墨,片刻後將墨磨好,將硯台推給他,自己順勢坐在了他身邊看著他。只見容景將一張宣紙折成了數片,提起筆,在每一片紙上寫了長度不等的字跡。她看著那些紙片和字跡,嘴角扯了扯,斜睨了容景一眼,「沒想到你還有背後挖人牆角的興趣愛好?」

    「以前寒毒發作,泡在溫泉池裡憋悶,便用這些趣事兒來打發時間。」容景笑著看了雲淺月一眼,挑眉道:「我記得你也有這個興趣的!」

    「那是以前!如今沒了。」雲淺月白了他一眼。

    容景不再說話,將全部的宣紙寫完後,招來絃歌,將那些紙片讓他帶了下去。看著絃歌離開,他偏頭對雲淺月詢問,「怎麼樣?這算不算是一份大禮!」

    「嗯!京城人仰馬翻,老皇帝歸西也不遠了!」雲淺月點頭。朝中官員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都被挖出利用,人人誠惶誠恐,哪裡還會有空盯著皇后和雲王府。朝中官員是天聖支撐國運的樑柱,樑柱若是倒了,朝中還不亂作一團?老皇帝還在病床上躺得住?

    「就讓它亂上一陣,才好讓姑姑安胎。」容景將筆放下,微微歎息一聲,也和雲淺月一樣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雲淺月沉默片刻忽然問,「老皇帝怎麼就肯定姑姑會生男孩?迫不及待立為太子?」

    「在皇上的眼裡姑姑懷男懷女不重要,不過是個跳板而已,重要的是懷上。」容景話落,淡淡一笑,「況且姑姑懷的就是男孩,太醫院的太醫不是擺設,皇室向來最重子嗣,對喜脈把握極透。」

    「兩個月而已,就知道生男生女,太醫院的那幫子老頭子到不白浪費皇室專屬的醫術。」雲淺月哼了一聲,想著古代的醫術雖然不若現代發達,但是關於古中醫那些絕傳的秘術和手藝到不是現代醫術可比擬的。

    容景不再說話。

    雲淺月也閉上眼睛,想著十月懷胎,如今姑姑已經懷胎兩個月了,那麼也就是說姑姑的生命還剩八個月,八個月……她能做些什麼?

    「小姐,宮裡的文公公前來宣旨,說皇上要見您,來宣小姐進宮。」凌蓮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如今文公公的馬車等在咱們府門口。」

    雲淺月閉著眼睛睜開,看向窗外,只見一名守門的侍衛站在淺月閣門口,她對外面詢問,「可說了見我何事?」

    「沒有說!但讓小姐帶上雲離。」凌蓮道。

    雲淺月收回視線看向容景,冷笑了一聲,「老皇帝倒是挺急。」

    「雲王府不能沒有世子。」容景睜開眼睛看了雲淺月一眼。

    雲淺月不置可否,抬眼看了一眼天色,此時正響午,她起身站了起來,見容景又閉上眼睛,她抬步出了房門,對凌蓮詢問,「去喊雲離了嗎?」

    「沒有!先過來稟告小姐了!」凌蓮搖搖頭。

    「雲離在我爺爺的院子裡吧?去喊他和我一起進宮!」雲淺月對凌蓮吩咐。

    凌蓮應了一聲,快步出了淺月閣。雲淺月抬步向外走去,伊雪跟在她身後。

    來到雲王府大門口,只見一輛明黃色的馬車等候在那裡,車前站著文萊。文萊見她到來連忙見禮,雲淺月對他擺擺手,挑開簾子上了車。

    過了不多時,凌蓮帶著雲離腳步匆匆來到,文萊親自挑開簾幕,將雲離請上車。雲離點了點頭,緩緩上了馬車,坐在了雲淺月對面。

    簾幕落下,馬車走了起來。凌蓮和伊雪趕著雲淺月的那輛馬車跟在明黃的馬車身後。

    雲淺月將文萊挑開簾幕雲離上車到坐在她對面一系列舉動和神色都看在眼裡,想著糟老頭子爺爺就是有兩下子,不過兩日便將一個外面看著冷傲骨子裡其實透著些卑微的雲離改造了一個模樣。能否挑起雲王府暫且不論,就端看這一番不卑不吭,行止淡定就足見一斑。

    雲離見雲淺月打量他,臉微微一紅,語氣有些拘泥,「淺月小姐!」

    「以後喊妹妹就行!」雲淺月對他一笑。

    雲離的臉更紅了幾分,並未依言喊出。

    「這兩日挨爺爺罵沒有?」雲淺月看著他,想著容景和他年歲相差不多吧?那個人怕是從來不知道臉紅為何物。

    「罵了!」雲離點頭。

    「挨罵是好事兒,糟老頭子的罵不是什麼人都會挨得著的!若是他肯罵你,就證明眼裡有你,若是他連罵都懶得罵,那你根本就再也出現不了他面前。」雲淺月笑道。

    雲離點點頭。

    「皇上也不過就是一個老頭而已,沒什麼可怕的!若是論起來的話,他還沒有爺爺可怕。在我面前什麼樣,在爺爺面前什麼樣,你進了皇宮之後就在皇上面前什麼樣。」雲淺月又道。

    「嗯!」雲離點頭。

    「皇上剛剛廢了太子,立皇后的孩子為太子,如今又在此時宣我帶你進宮,想必你心中應該明白幾分。雲王府如今處在風口浪尖上,就如我早先和你說的一樣,是機會,但也是懸崖,就看你自己如何把握了。」雲淺月又道。

    「嗯!」雲離認真且鄭重地點點頭。

    雲淺月不再說話,靠著車壁閉上眼睛,她有些疲憊的小臉掩在簾幕的暗影下有些晦暗。

    雲離看著雲淺月,開始不敢盯著她的臉看,過了片刻見雲淺月呼吸均勻似乎睡著了,便仔細地打量她。想起這些年關於她紈褲不化大字不識不識禮數追在太子殿下後面癡情於太子的傳言,連偏遠的雲城都盡人皆知。他那時候聽到傳言的時候,覺得一個女子將天下的言論攪得風生水起,不過付之一笑,卻從來未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來到了雲王府,且如今被她推上了這麼高的一個台階。雲王府世子是他從來想都不敢想的地位。這一生最大的夢想不過是入朝。兩日前聽到要立他為雲王府世子的時候覺得是做夢,如今方才定下了心神。他還記得雲王府旁支從雲城遷來雲王府那一日,他在兩百多名人群中看到她從景世子的馬車裡下來,那一刻,他就知道關於她的傳言有多大的誤差。如今看著她瘦弱的肩膀,他忽然覺得自己肩上似乎堆壓了一座大山,無關名,無關利,無關他的野心和報復,那是關於承接雲王府的使命,和她覆在他肩上的重任。他忽然想將所有的重任都搬到自己的肩上,只為了讓她臉上的疲憊退去,輕鬆一些。

    「雲離,你總是看著我做什麼?我臉上長了花嗎?」雲淺月瞇起眼睛看了雲離一眼,就見到他一臉堅定地看著她,她眨了眨眼睛。

    雲離一驚,本來紅色退去的俊臉騰地紅了,連忙垂下頭,語氣有些慌亂,「沒……沒有長花……」

    雲淺月忽然輕輕笑了起來,懶洋洋地道:「即便長花也沒什麼!你臉紅什麼?」

    雲離的臉更紅了,有一種盯著人看被抓住的尷尬。即便他們姓一個姓氏,但旁支的血脈不是那麼分明了,他這樣盯著一個女子看是有些無理。

    「雲離,我只希望一年後,兩年後,三年後,五年後,十年後,甚至二十年後,三十年後,四十年後,五十年後,甚至到老,你還是如今的雲離。無論時局如何變化,無論到時候是否物是人非,但你的本質永遠不會變。」雲淺月收了笑意,正色地道。

    雲離一怔,抬眼看著雲淺月。

    「從今以後,雲王府由我們共同來守候!即便有朝一日我嫁人,當然,那個人是容景。也許我就只是從雲王府挪到榮王府那麼遠而已,也許說不定也會挪到不是榮王府,而是很遠的地方。但我永遠也是雲王府的女兒,也是你的助力。」雲淺月看著雲離,一字一句認真地道:「你不要什麼事情都自己扛著,有時候一個人承受不了那麼大的壓力,雲王府雖然是我們的責任,但我們過得快樂最重要,人人短短幾十年,不要虛度。世間萬事萬物都會如天上的月亮一般,月滿則虧,若是有朝一日雲王府消亡,也不用強求,那就是到了它該消亡的日子。我們就應該順應時事。你明白吧?」

    雲離抿著唇點點頭,心中驚異雲淺月的敏銳,她明明睡著了,明明睜開眼睛只看了他一眼,卻是能知道他剛剛在想什麼,他忽然覺得在她的面前他何其渺小。

    「雲離,做好你自己就好!」雲淺月扔下一句話,又懶洋洋地閉上了眼睛。

    雲離沉默不語,品味著雲淺月的話。心中有什麼東西被他抓緊,又有什麼東西被他放飛。他心裡一時間百轉千回,腦中想起昨日雲老王爺提起雲淺月時說的話,他說,「那個臭丫頭……」停頓了半響,又說,「就是一個臭丫頭……」,那時候雲老王爺神色莫測,一張老臉極為生動,他疑惑不能體會,這一刻忽然就能體會了。他想著,面前這個女子,她是一個女子,又不是一個女子。終於明白為何天下人人敬仰,推崇備至,雲端高陽的景世子獨獨鍾情於她了。也只有她才能配那個男子,一個讓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連嫉妒都覺得是奢侈的男子。他忽然又想起七皇子,看向雲淺月的目光升起一抹隱憂……

    雲淺月似睡非睡,感受到雲離的情緒變化,覺得很有意思,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意,也沖淡了知道皇后懷孕不惜生命要保住孩子的難受,以及去見老皇帝的厭惡情緒。

    馬車停在皇宮門口,文萊恭敬地對裡面提醒,「淺月小姐,雲離公子,皇宮到了!」

    雲淺月閉著眼睛睜開,伸手挑開車簾,和往常一樣,輕身下了馬車。雲離看了雲淺月一眼,緩緩挑開簾幕,也下了馬車,雖然不及容景的輕緩優雅,但行止間已經有了一絲沉穩。

    「皇上吩咐淺月小姐和雲離公子來了之後由奴才直接帶著您二人去聖陽殿就可。」文萊又恭敬地道。

    「嗯!」雲淺月點頭,對凌蓮和伊雪道:「你們等在這裡就好!」

    「是,小姐!」二人點頭。

    文萊當先引路,進了宮門,雲淺月和雲離跟在他身後,也進了宮門。一路並未遇到人,一行三人很快就來到了聖陽殿。

    聖陽殿外密密麻麻跪了一大片人。雲淺月掃了一眼,只見皇后跪在最前方,雲王爺跪在皇后身後,後面是朝中文武大臣,足足有半百之多。她想著怪不得老皇帝對雲王府忌憚,意圖除去,文武百官不過百人,雲王府的根基和牽連就佔了一半,不讓老皇帝記恨才怪。

    聽到腳步聲走近,跪在殿外的大臣都抬頭看來,當看到雲淺月身後的雲離,神色各異。

    雲離面色平靜,並未在眾人的眼光中現出任何慌亂和惶恐不安。

    雲淺月心下滿意雲離,來到皇后近前,輕聲喊了一聲,「姑姑!」

    皇后抬起頭看了雲淺月一眼,面色微暖,須臾,又垂下頭,即便頭頂上的太陽炎熱,但她身板依然挺得筆直,不見絲毫頹靡和蒼白。在淺月閣聽聞需要用她的命才能保住這個孩子時的失態全然不見,此時任何人都覺得她一國之母的風範當之無愧。

    雲淺月唇瓣緊緊抿了一下,收回視線,看向聖陽殿,殿內安靜,她看向文萊,文萊立即走了進去,不多時,殿內傳出老皇帝蒼老的聲音,「月丫頭進來!」

    雲淺月沒聽見提雲離的名字,她看了雲離一眼,低聲道:「你先在這裡等候!」

    雲離點點頭,雲淺月抬步走了進去。聖陽殿依然如壽宴那日她找九轉鴛鴦壺時來過一般,金碧輝煌,入眼處明黃的晃人眼,唯一不同的則是殿內瀰散著一股濃濃的藥味,以及屋中的桌子上放了一大摞奏折,桌子旁邊坐了一個人,正在批閱奏折,正是夜天逸。

    雲淺月看著夜天逸,即便在這金碧輝煌的聖陽殿,手下做著帝王才幹的事情,他卻沒有半分拘謹和緊張,坐姿並不十分端正,眉眼淺淡,身上沒有穿著象徵帝王的龍袍,但卻有著帝王的威儀和氣息。她垂下眉眼,從來就知道夜天逸有著天生的帝王氣勢,果不其然。

    夜天逸並沒有看雲淺月,繼續批閱著手指的奏折,落筆處也沒絲毫停頓,彷彿不知道這屋中已經進來一個人。

    「月丫頭過來!」老皇帝看著雲淺月,再次出聲。

    雲淺月抬眼看去,只見老皇帝側躺在明黃的大床上,面容枯槁,老臉上臉頰塌陷,全無血色,若不是一雙老眼依舊有神,他就如病入膏肓之人,她依然抬步走了過去,站在窗前三步之距,並未見禮,而是如往常一般,淡淡喊了一聲,「皇上姑父!」

    「走近些!」老皇帝對雲淺月招手。

    雲淺月依然向前走了一步。

    「再走近些!」老皇帝又道。

    雲淺月又走近了一步。距離床前還有一步距離。

    「月丫頭,你可怪我?」老皇帝看著雲淺月距離床前還剩一步距離,並未要求再近,而是開口詢問。也未曾用朕的稱呼,而是用了我。

    「怪什麼?」雲淺月神色不動,出聲反問。

    「怪朕要殺了你,怪朕將你和七皇子的婚約拴在一起,怪朕讓你姑姑懷了朕的子嗣。」老皇帝盯著雲淺月的眼睛。

    「皇上姑父這話說得未免奇怪。怪與不怪都發生了,多說何意?」雲淺月挑眉。

    老皇帝忽然笑了一聲,自說自話地道:「你心裡不是怪,而是惱恨吧?」

    雲淺月不置可否。一個怪字太輕了!對值得怪的人才會怪,對厭惡透頂的人恨都覺得是對他的抬舉。她只恨不得他立刻就死了,眼不見為淨。若說以前,無論是想殺她,還是將她的婚約拿出來和夜天逸綁在一處,都未曾觸動她的底線,但姑姑之事,是當真觸動了她的底線。

    「月丫頭,你別忘了,你姑姑是朕的皇后。」老皇帝看著雲淺月神色,即便她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喜怒,似乎他就能看出她心中所想。

    「我知道!」雲淺月淡淡道:「她是你的皇后,但她也是雲王府的女兒,我的姑姑!」

    「小丫頭,你現在是不是恨不得朕立即就死了?」老皇帝又問。

    雲淺月忽然一笑,笑容輕而蠱惑,須臾,她對上老皇帝的視線搖搖頭,「皇上姑父怎麼這樣說呢?我自然是希望您和這天聖江山一般長壽永固的。」

    「你很像你的娘親,有時候讓朕都覺得下不去手。」老皇帝似乎沒聽出雲淺月的反話,歎息了一聲道:「朕這一生,唯一的遺憾,就是未曾殺了雲王妃。」

    雲淺月一怔,她以為是他這一生的遺憾是沒娶到她娘呢!

    「若是我殺了她,至少她不會成為我心裡的魔障。」老皇帝又道:「一入魔障二十年,不可自拔。」

    雲淺月眸光微動,並未言語。

    老皇帝不再說話,似乎沉浸在回憶中。過了片刻,對外面喊,「文萊,宣雲離進來!」

    文萊在外面應了一聲,不多時,雲離挑開珠簾而入,他自然不如雲淺月一般大膽,規規矩矩對老皇帝跪拜,跪拜之後跪在地上,自始至終未曾抬頭。

    「這就是雲離?」老皇帝對雲淺月詢問。

    「是!」雲淺月點頭。

    「抬起頭來!」老皇帝地雲離開口。

    雲離緩緩抬起頭,雖然第一次見天聖的九五之尊,但未有絲毫惶恐,與老皇帝對視。目光雖不見崇敬,但也不見別的情緒。

    「好!雲王府世子就他了!」老皇帝看了雲離片刻,老眼看不出絲毫情緒,對雲離擺擺手,雲離退了出去,他對坐在不遠處桌案前批閱奏折的夜天逸道:「天逸,你擬一道聖旨,依朕聖意,雲離過繼雲王名下,封賜雲王府世子,大婚之後承襲世襲王爵。」

    「是,父皇!」夜天逸應聲。

    「你現在就擬旨,擬好旨意後親自去雲王府宣旨。」老皇帝又道。

    「是!」夜天逸頷首。

    老皇帝從夜天逸身上收回視線看向雲淺月,「月丫頭,朕今日叫你來除了關於雲離之事外還有一件事。」話落,他見雲淺月挑眉,繼續道:「你說將朕的七公主賜婚給文伯侯府世子容楓如何?」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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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傾天下   第十章 一步登天

    雲淺月聞言心思一動,並未立即答話。

    「嗯?」老皇帝看著雲淺月挑眉,見她不語,繼續道:「朕記得你兩個多月前在武狀元大會上請旨賜婚非容楓不嫁,不過那時候不過是鬧著玩而已。朕的七公主在兩日前壽宴上受了刺激,因禍得福,突然好了,如今心儀文伯侯府世子容楓,朕這個女兒苦了這麼些年,朕願意成全她的好事兒,月丫頭,你說如何?」

    「這種事情皇上姑父似乎問錯人了,不該問我。」雲淺月淡淡道。

    「哦?那朕該問誰?」老皇帝看著雲淺月,見她面色平靜,他挑眉,老眼深邃。

    「既然是給容楓指婚,自然是問問他本人是否願意。這世上的癡男怨女那麼多,難道皇上姑父還想好不容易病好了的七公主重蹈清婉公主的覆轍嗎?」雲淺月挑眉。

    老皇帝面色一沉。

    雲淺月彷彿沒看到老皇帝陰沉的臉,繼續道:「或許說您的女兒太多了,死一個兩個無所謂。若是這樣的話,你儘管隨意指婚,一道聖旨就可以將兩個人綁在一起,哪裡用得著詢問別人的意見?您是天子嘛!不止執掌這天聖上下的江山大權,還執掌人的姻緣。」

    「放肆!」老皇帝怒喝一聲,「你就是這麼和朕說話?」

    「您既然問我,我就實話實說。」雲淺月看著老皇帝,無視他的怒意,笑著提醒,「皇上姑父,您還在臥床休息,千萬不能動怒,大動肝火對您身體的修養無益。況且如今姑姑有喜了,您更該保重龍體,也好看看她肚子裡的太子長什麼樣。」

    「你……」老皇帝氣怒,瞪著雲淺月,伸手一指,「你給朕出去!」

    雲淺月轉身就走,當她願意在這裡對著一個形容枯槁的老頭子?

    「你給朕回來!」老皇帝見雲淺月幾步就走到門口,又怒喝了一聲。

    雲淺月停住腳步,慢慢悠悠地轉身看著老皇帝,用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道:「您到底是讓我走還是讓我留在這裡?不都是說皇帝金口玉言嗎?您怎麼出爾反爾?一國天子,口中連個踏實的言論也無。真不知道您是怎麼做這個皇帝這麼多年都沒被人拉下馬的!」

    老皇帝聞言更是大怒,雙眼冒火地看著雲淺月,「你非要氣死朕是不是?」

    雲淺月眼皮翻了翻,若是能氣死他最好,可惜他似乎還不能死。她掃了一眼自始至終端坐在桌子前的夜天逸,他連個眼神都沒往這裡瞟,她想著老皇帝活著還能勒住夜天逸這匹黑馬,他若是死了,這匹黑馬就脫了韁了。他脫了韁無論對天聖的江山是否有利,但總歸對她不利。所以,她壓下情緒,不再說話。

    老皇帝見雲淺月不再說話,怒火退了一些,對她道:「回來!」

    雲淺月重新走了回去。

    老皇帝伸手拍拍床板,「你坐在這裡!」

    雲淺月看了一眼床邊,搖搖頭,「皇上姑父,這可是您的龍床,我坐不太好吧?」

    「朕命令你坐你就坐!哪裡那麼多廢話?」老皇帝瞪眼。

    雲淺月站著不動,她不覺得現在這麼一個受了傷形容枯槁的老頭能威脅得了她。她敢將他對她拔出的劍毀了,就已經不懼天威。

    「你若是坐過來,朕就讓你姑姑回榮華宮。否則就讓她一直跪在殿外。」老皇帝道。

    「呵,皇上姑父什麼時候也學著威脅人了?這可不是您一國天子的作風。」雲淺月嗤笑一聲。只要提到皇后,她就怒不打一處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得用多麼大的力氣才能忍住不一掌拍死面前這個老頭。

    「朕的天子作風在你這個小丫頭面前從來不管用。」老皇帝對雲淺月的嗤笑也不怒了,沉聲道:「你這個小丫頭何時怕過朕?以前是陰奉陽違,在朕面前裝,如今不裝了。可是犯起渾來不管不顧了。」

    雲淺月不說話。

    「坐這!朕吃不了你。」老皇帝又拍拍床板。

    雲淺月想想也是,不就坐過去嗎?她在這裡跟他廢什麼話?她向床前走了一步,坐在了床邊。她想著這些年雖然她偽裝沒被老皇帝識破是一方面,但老皇帝對她的確是寬容的。大約與她娘有關吧。

    「文萊,請皇后回宮,立太子之事已經下了聖旨。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朕的骨肉,是真正的東宮太子。此事板上釘釘,以後不准再提。」老皇帝對外面吩咐。

    「是!」文萊在外面應了一聲。

    「月丫頭,朕記得你和朕的七公主很好,這些年每隔一段時間就去看她。」老皇帝收回視線,又看著雲淺月道:「你也很欣賞文伯侯府的容楓,朕將七公主許配給他,你該樂見其成才是。如今為何和朕這般說話?難道你不願意促成此事。」

    「哪裡?若是容楓和七公主都願意,我自然樂見其成。就像是我的哥哥和葉倩一樣。但若是兩人中有一人不願意,那就是癡男怨女。皇上姑父,強求人姻緣可是要遭天譴的。」雲淺月認真地看了老皇帝一眼。她沒想到今日她和容景才去了文伯侯府見了容楓和七公主那麼一齣戲,轉眼間老皇帝就向她詢問容楓和七公主之事。

    夜天逸聽到雲淺月最後一句話,忽然轉頭看向她。

    雲淺月彷彿沒看到夜天逸的目光,這話裡話外自然意有所指。她和容景的姻緣就栓在兩根平行線上,她希望這兩根平行線有朝一日相交。關鍵自然在於夜天逸。

    老皇帝看了夜天逸一眼,哼了一聲,「月丫頭,姻緣乃天定,你怎麼知道容楓和朕的七公主就沒有姻緣?姻緣一事,不是互相喜歡就是姻緣,也要講究天意。天意讓成姻緣,誰也擋不住。」

    「那清婉公主和我哥哥呢?可是十年追逐?不也是無用?」雲淺月挑眉。

    夜天逸收回視線,繼續若無其事地批閱奏折。

    「那只能說他們沒有姻緣,朕為何這些年沒有給他們指婚?這不也說明了問題?」老皇帝道:「朕看著朕的七公主就是和容楓有緣。七公主因為親眼目睹了文伯侯府的慘案,所以才入了魔障這麼些年,如今容楓剛剛回來,她就好了。容楓就是她的解鈴人。」

    「皇上姑父就這樣認定了?」雲淺月忽然一笑,掰了一下手指,漫不經心地道:「可是當年的文伯侯府血案我也親眼目睹了,是不是說明我也和容楓有緣?」

    老皇帝一驚,「你也目睹了當年的……文伯侯府血案?」

    「是啊!」雲淺月點點頭,對上老皇帝驚異的眼神秘一笑,「不僅目睹了,而且我還從頭看到尾。連一丁點兒都沒錯過。」

    老皇帝老眼的驚異之色化去,忽然又深又黑,沉聲問,「月丫頭,這麼多年你為何不說?文伯侯府的冤案十年未查出原由。你既然親眼目睹了,為何不協助大理寺徹查?」

    「當然是為了保住小命唄!」雲淺月繼續笑道:「若我說了,文伯侯府死了幾百人之後就是一個我。如今哪裡還能和您在這裡聊天?早就一培黃土,轉世投胎了。」

    老皇帝忽然沉默下來。

    雲淺月也不再說話。當年的文伯侯府被滅門,那一場血案如今想來還歷歷在目,若非容楓回朝,十年已過,文伯侯府怕是早就被人遺忘於塵埃,如今因為容楓,文伯侯府那一場血案重新被人記起,是否有朝一日會水落石出?

    「文萊,去宣容楓面見朕!」老皇帝沉默片刻,對外面喊道。

    「是,皇上!」文萊立即應聲,連忙跑了下去。

    「月丫頭,我們下一盤棋吧!」老皇帝忽然道。

    「皇上姑父如今只能躺在床上,您動一下都困難,如何下棋?」雲淺月挑眉。

    「會下棋的人心中都有棋,不用棋盤也能下。」老皇帝看著雲淺月,「別告訴朕你不會下棋?朕當初怎麼就相信你這個小丫頭什麼也不會紈褲不化了?你是她的女兒,焉能有不會的道理?有其母,必有其女啊!沒想到朕二十年前愚鈍了一回,二十年後又愚鈍了一回。」

    「我娘親早就去了,即便我會下棋,也與她無關。」雲淺月道。

    老皇帝哼了一聲,「會下棋就好!是你先還是朕先?」

    「皇上姑父先吧!」雲淺月身子懶洋洋地靠在床板上,沒骨頭一般。

    老皇帝瞥了她一眼,先出一子。雲淺月不假思索就出了一子。老皇帝老眼閃過一抹光,又出了一子,雲淺月也出了一子。二人隔著床板,中間的空氣似乎無形地擺放了一局棋盤。聖陽殿內靜寂,除了夜天逸偶爾提筆和翻動奏折的聲音,便是兩個人你來我往的下棋聲。

    一局棋下到一半,外面傳來文萊的聲音,「秉皇上,文伯侯府容楓世子來了!」

    老皇帝住了口,對外面喊,「宣他進來!」

    文萊應了一聲,不多時,容楓挑開簾幕而入。當見到龍床上懶洋洋倚著牆坐著的雲淺月似乎愣了一下,須臾,他收起神色,面色平靜地請安,行止間較之雲離的刻板生硬顯得隨意淡然。

    「免禮吧!」老皇帝對容楓擺擺手。

    容楓站起身,目光落在面前腳下三尺遠的距離。

    「容楓,你可知道朕今日叫你來何事?」老皇帝看著容楓,掃了一眼雲淺月問道。

    「臣不知!」容楓搖頭。

    「朕聽說今日朕的七公主去了你的府邸?」老皇帝雖然是詢問,但語氣卻是肯定。

    「是!」容楓點頭。

    「七公主為何會去了你的府邸?」老皇帝又問。

    「七公主走錯了!誤闖了臣的府邸。」容楓回話,語氣不高不低。

    雲淺月眨眨眼睛,嘴角扯出一絲笑。好一個走錯了!若她今早沒和容景親眼在文伯侯府所見容楓和七公主在院中的談話情形,此時看著容楓毫不思索的回話也會相信了他的話。從來不知道容楓說謊也是個不打草稿的孩子。

    「哦?你說朕的七公主走錯了?」老皇帝一愣,顯然沒料到容楓這麼回答,他挑眉,「那七公主本來要去哪裡?卻進了你的府邸?」

    「應該本來要去孝親王府吧!」容楓淡淡道:「孝親王府比鄰文伯侯府。七公主自小和孝親王府的冷小王爺交好。大夢初醒,應該是去看望冷小王爺,不小心走錯了門路。」

    雲淺月眸光微閃,這話雖然有歧義,但也是事實。孝親王府的冷邵卓雖然自小就被孝親王寵慣,對誰都是一副不買帳的樣子,但偏偏對七公主很好,七公主性子綿軟,對對她好的人冷不下臉,所以,這話也正確。

    「原來是這樣?」老皇帝老眼瞇了一下,「朕還以為七公主是去看你!朕記得七公主自小就喜歡你,總愛往文伯侯府跑。」

    「皇上可能誤會了!七公主不是去看臣,小的時候往文伯侯府跑也是因為冷小王爺。畢竟孝親王府和文伯侯府一牆之隔。七公主面子軟,不好直接見冷小王爺,文伯侯府便成了橋樑。」容楓面不改色地道。

    「這樣啊!」老皇帝點頭,老臉看不出想什麼。

    雲淺月低下頭,想著容楓該是有多聰明?不過三兩句話就擺脫了和七公主的干係。雖然她和老皇帝心裡都清楚七公主是為了他,自小總去文伯侯府也是為了他,但那時候冷邵卓纏七公主纏得緊,總盯著七公主,只要她一出宮,他一准知道,所以也總是追去文伯侯府。就這樣,如今倒是被容楓三言兩語就扭曲了事實。而且博得老皇帝啞口無言。她心裡為他喝了一聲彩,想著當年文博候才華冠蓋,容楓是他的後人,當真是聰明絕頂,不辱沒文博候的才名。他定然是知道老皇帝有意指婚,才有此一說。

    「冷小王爺如今可是醒來了?」老皇帝又問。

    「似乎昨日醒來了!不過還要在床上躺數日。」容楓回話,話音一轉,繼續道:「不過如今七公主病好了,若是七公主去孝親王府陪著冷小王爺,冷小王爺欣喜之下,傷應該好得快。不久就可以下床了!」

    老皇帝盯著容楓,容楓眼中除了平靜,看不出絲毫情緒。他沉默片刻道:「容楓,你可有喜歡的女子?」

    容楓抿唇,眸光似乎看了雲淺月一眼,見她也正看著她,他點點頭,「有!」

    「哦?」老皇帝挑眉,「誰?」

    「雲淺月!」容楓道。

    雲淺月眨眨眼睛,並未說話。

    「嗯?月丫頭?」老皇帝似乎一怔,看了雲淺月一眼,老眼幽深,移開視線看著容楓,「你說你喜歡的女子是月丫頭?」

    「是!」容楓點頭。

    「你可知道她有婚約?」老皇帝聲音忽然重了幾分。

    「知道!臣不止知道她有婚約,還知道她有喜歡的人,但我喜歡她是我的事情,和她無關。」容楓直認不諱,聲音從進來都不曾有起伏。

    雲淺月垂下眼睫,想著我喜歡她與她無關的話該是用什麼樣的感情才能說出來?若是當初在文狀元大會老皇帝答應她的請旨賜婚給他們指婚的話,如今她是不是就不會喜歡容景,而嫁給容楓了?世間有太多的如果,所以才沒有結果。

    「容楓,你可知道你們是不可能的!單不論月丫頭不喜歡你,就是她有婚約這一說,她除了嫁入皇室,也不能嫁給別人。」老皇帝聲音發沉。

    「臣知道!所以臣願意終身不娶。」容楓一字一句地道。

    雲淺月一驚,坐在床上的身子騰地站了起來。

    「容楓,話可不能亂說!你若不娶,文伯侯府就絕後了!」老皇帝老臉陰沉,「你如今是文伯侯府世子,承載著文伯侯府傳宗接代的重任。將來世襲文伯侯府,千載流傳。你焉能不娶?不娶就是不忠不孝。」

    「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容楓淡淡道:「文伯侯府被滅門之後,在這天聖京城消失了數年,天聖也沒有因為沒有一個文伯侯府而受到影響,有沒有文伯侯府,天聖的江山還是天聖的江山,朝局還是朝局,皇上還是皇上。並沒有什麼變化。如今我回來,報效家國,不過是錦上添花。皇上多慮了!」

    「一派胡言!」老皇帝伸手猛地一拍床板,勃然大怒。

    「皇上姑父,我不是告訴了您嗎?總是動肝火對您身體不好!」雲淺月定了定神,出聲提醒,話落,她忽然笑道:「我竟然還不知道皇上姑父不止做皇上,還喜歡做月老。關心了這個的婚事兒又關心那個,您不累?」

    老皇帝聞言壓下怒意,對外面喊,「文萊,去將七公主給朕……」

    「父皇,如今該是您用藥的時間了!」一直沒開口的夜天逸忽然出聲。

    老皇帝頓時住了口,看向夜天逸。什麼時候他說話會被人打斷?什麼時候他的命令被人當做耳旁風?什麼時候他的聖旨沒了效用?什麼時候有人敢在他面前不恭不敬說他不愛聽的話?也許是怒意聚集胸口,他忽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文萊,給父皇倒一杯熱茶來!」夜天逸放下奏折,對外面吩咐。

    「是!」文萊應了一聲,連忙端了一杯茶進來。

    雲淺月讓開床前,看著老皇帝咳得難受,撇開臉,曾經威儀雷厲風行翻雲覆雨的帝王,如今也不過是個垂垂老矣的老頭而已。即便是躺在病床上,還想著算計別人,還想著他的江山天下。她忽然為他感到一陣悲哀。

    文萊伺候著老皇帝喝了一杯熱茶之後,他終於止住了咳聲。

    「去端藥來!」夜天逸見老皇帝止住了咳聲,對文萊再吩咐。

    「是!」文萊連忙走了下去。

    「你們下去吧!」老皇帝躺下身,似乎平息了一下情緒,有些疲憊地對雲淺月和容楓擺擺手,「月丫頭明日再來陪朕下棋,那一局棋才下了一半。」

    「明日我似乎沒空!」雲淺月道。

    「沒空也得來!難道你讓朕喊你的姑姑過來陪朕下棋不成?」老皇帝語氣不容置疑。

    雲淺月想著他算是抓住她的軟肋了!她的姑姑如今就是她的軟肋。她不說話,拉著容楓抬步向殿外走去。

    「天逸,關於雲離的聖旨擬好了沒有?」老皇帝看著容楓和雲淺月的身影走到門口,他對夜天傾,見他應聲,他沉聲道:「你同月丫頭一起去雲王府宣旨。擇日讓雲王對雲離舉行過繼之禮。」

    「是!」夜天逸放下奏折,拿著一卷聖旨站起身,看了老皇帝一眼,出了聖陽殿。

    不出片刻,聖陽殿就剩下老皇帝一人。他望著金碧輝煌的棚頂,想著自己也年輕過,如今是真的老了,有心無力,力不從心。

    出了聖陽殿,雲淺月抿著唇拽著容楓向宮門走去,容楓不說話,任雲淺月拉著。雲離一直等在聖陽殿門口,見雲淺月臉色不好地拉著容楓就走,他愣了一下,抬步跟在她身後。

    走了一段路之後,前方迎來一個嬤嬤,見到雲淺月連忙見禮,恭敬地道:「淺月小姐,老奴是明妃娘娘宮裡伺候的,明妃娘娘知道淺月小姐進宮了,特意派老奴來請淺月小姐去明妃娘娘宮裡一趟。」

    「今日沒空!」雲淺月繞過那個嬤嬤,扔下一句話,繼續向前走去。

    那嬤嬤一怔,似乎沒想到雲淺月這麼不給面子,連忙緊跟兩步,攔住雲淺月,「淺月小姐,明妃娘娘說找您敘話,請您務必去一趟!」

    「我說了沒空!你耳朵聾嗎?」雲淺月冷下臉,目光凌厲地看了那嬤嬤一眼。

    那嬤嬤身子一顫,連忙住了口。

    雲淺月拽著容楓繼續向前走去,腳步不停,不出片刻便出了宮門。

    宮門口,凌蓮和伊雪等候在馬車旁,雲淺月看了二人一眼,回頭對雲離道:「你坐我的馬車先回府!」

    「好!」雲離看了容楓一眼,點頭。

    雲淺月拽著容楓向文伯侯府的馬車走去,來到車前,她挑開簾子上了車,也將容楓拉了上去。簾幕落下,遮住二人的身影。她開口吩咐,「趕車!」

    車伕並沒有動,而是試探地問向車內,「世子?」

    「回府!」容楓吩咐。

    車伕連忙一揮馬鞭,馬車走了起來。

    雲淺月甩開容楓的手,看著他的臉,容楓臉色平靜,對上雲淺月的目光不躲不避。雲淺月看了他片刻,忽然洩了氣,認真地道:「容楓,你怎麼可能終身不娶?即便不是七公主,但也是別的女人,不能終身不娶。」

    容楓微低下頭,沉默不語。

    「你知道我是一直拿你當親人的,你這樣讓我良心何安?」雲淺月聲音微重。

    「你不用不安。我說的是實話。」容楓抬起頭,對雲淺月微微一笑。

    「你還笑得出來?難道你真要孤老終身不成?」雲淺月瞪眼,板著臉看著容楓。

    容楓溫暖一笑,笑容雖淺淡但真摯,「我確實沒有娶親的打算,孤老終身也無不可。」

    「葷話!」雲淺月叱了一聲,有些惱怒地道:「你如今是文伯侯府的世子,想娶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即便不娶七公主,但這天下之大,多少好女子可以娶來?還孤老終身?我當年救你就要你孤老終身的?」

    容楓不說話,只眸光靜靜地看著雲淺月。

    「你告訴我,你說你剛剛說的是葷話,不可能會終身不娶。」雲淺月盯著容楓的眼睛。

    「好,我不可能終身不娶。」容楓無奈一歎,苦笑道:「月兒,你真霸道。」

    雲淺月歎氣,緩和了語氣,鄭重地道:「容楓,不是我霸道,而是你怎麼可能說你終身不娶?我就一個人,我的心給了容景,我希望所有我的親人都幸福。我的親人包括你。」

    「我若不那樣說,皇上會一直揪著我的婚事兒不放。」容楓語氣溫暖,「我不可能娶七公主,目前也不想娶別的女人。即便要娶,至少也要等你和景世子大婚之後。」

    雲淺月鬆了一口氣,將身子靠在車壁上,點點頭,「只要你娶就成,我和容景大婚之後也成,不是七公主我也支持你,反正你不能孤老終身。」

    容楓輕笑,看著雲淺月,眸光溫暖,「我竟然不知道因為這個還能嚇到你。」

    「廢話!」雲淺月瞥了容楓一眼。想著剛剛聽到他正兒八經地和老皇帝說話,當真嚇了個夠嗆。如今魂還沒回過來。有了一個夜天逸已經是債,她不想再搭進容楓。

    容景不再說話。

    「當年文伯侯府的血案是不是和明妃有關?」雲淺月忽然問。

    容楓本來含笑的面色笑意瞬間褪去,看著雲淺月,抿著唇點點頭,見她瞇起眼睛,他輕聲道:「即便沒關,我也不會娶七公主。」

    雲淺月眉梢微挑。

    容楓又道:「不娶皇室女子!」

    雲淺月忽然一笑,伸手照著容楓肩膀拍了一下,讚揚道:「有志氣!」

    容楓笑了笑,雲淺月撤回手,身子一歪,懶洋洋地躺在車板上,閉上眼睛,對他道:「先送我回府,然後你再回府!」

    「好!」容楓點頭,對外面吩咐,「去雲王府!」

    車伕應了一聲,打馬轉了道。

    馬車穿街而過,向雲王府走去,雲淺月的頭隨著馬車的奔走而晃動,不多時染上睏意。容楓見雲淺月困意濃濃,便也不再說話,拿起一本書捧在手中。

    馬車在雲王府門口停下,容楓伸手拍醒雲淺月,「月兒,你回府了!」

    「好!」雲淺月懶洋洋地坐起身,伸手挑開簾子,輕身下了車,對容楓擺擺手,「不請你進去喝茶了!你回府吧!」

    容楓點點頭,落下簾幕,對車伕吩咐了一句,馬車離開了雲王府大門口。

    雲淺月伸手擋住頭上的炎炎烈日,抬步向府內走去。剛走了兩步,聽到有車碾來到,她回頭,就見凌蓮和伊雪趕著馬車來到,後面跟著一輛明黃的馬車,車中坐著文萊。她想起老皇帝說讓夜天逸親自來宣旨,她停住腳步。

    兩輛馬車在雲王府大門口停下,夜天逸和雲離先後下了車。夜天逸看了雲淺月一眼,對文萊吩咐了一句,文萊立即揚聲高喊,「聖旨到!雲王府所有人接旨!」

    一連喊了三聲,雲王府內陸續跑出人。不出片刻,黑壓壓跪了一地,無論是嫡系,還是旁支,偌大的雲王府千人之多。

    雲淺月並沒有跪,而是站在一旁,面色清淡地看著黑壓壓的眾人。

    「雲離接旨!」夜天逸將聖旨打開,清喊了一聲。

    雲離一撩衣擺,跪在了所有人的前方,聲音恭謹,「臣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即日起,雲離過繼雲王名下,封賜雲王府世子,另,將朕之六公主許配雲離,擇日大婚,大婚之後承襲世襲王爵。欽此!」夜天逸清朗宣讀聖旨。

    雲離一驚,不敢置信地看向聖旨,須臾,他轉頭看向雲淺月。

    雲淺月面色一變,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扣住夜天逸的手腕,怒道:「怎麼會有賜婚?還是六公主?皇上姑父當時並沒有說要將六公主賜婚給雲離。」

    夜天逸看著雲淺月扣著他的手腕,拿著聖旨的動作不變,聲音清淡,「這是父皇早先吩咐的!說見了雲離之後若是他擔當起雲王府世子的身份,便榮上加榮,喜上加喜,將六公主許配給他。而且還特意強調,與冊封世子的聖旨一道。」

    雲淺月瞇著眼睛看著他,「你確定不是你私自加上去的?」

    「自然不是,借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妄圖篡改聖旨。」夜天逸拂開雲淺月的手,將聖旨遞給跪在地上的雲離,語氣淺淡,「恭喜雲世子,接旨吧!你從今日起不止是雲王府世子,還是皇室的駙馬,也就是我的妹婿。這算是一步登天的榮耀,若是不識抬舉,不但會給你自己招致禍端,也會給雲王府招致禍端,甚至更會給宮裡才被冊封了太子的皇后娘娘招致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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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傾天下   第十一章 蘭花印記

    雲淺月聞言大怒,劈手奪過聖旨,催動功力就要毀去。

    「月兒,你可要想好了再毀。母后肚子裡還有未出生的太子。毀了聖旨是什麼罪你最該清楚!而且雲離又不是你,你怎知這一樁喜上加喜的好事兒他不願意?」夜天逸攔住雲淺月的手,聲音不高,卻足夠雲淺月和跪在地上的雲離聽到。

    雲淺月仿若不聞,拿姑姑來威脅她就怕了嗎?姑姑雖然是她的軟肋,但老皇帝既然讓姑姑懷孕,這一步棋沒用到發揮最大作用時他怎麼會讓她出事?她眸光凌厲地掃了夜天逸一眼,真氣從丹田處流竄到手腕,衝向夜天逸攔住她的手。

    「雲離,你如今可是雲王府世子。你就看著她為了你毀聖旨?」夜天逸看向雲離。

    雲離此時驚醒,成為雲王府的世子他有所準備,可是娶六公主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而且六公主癡情景世子大鬧乞巧節和壽宴之日被皇上責罰閉門思過之事他自然知道。他怎麼也沒想到與封賜世子一同來的是賜婚,而且這個人還是六公主,他見雲淺月和夜天逸二人動了手,他臉色有些發白地張了張口,卻是沒有聲音發出。

    「毀了聖旨父皇雖然奈何不了月兒,也許也奈何不了雲王府,但是雲王府的旁支可就另當別論了。雲王府的旁支數百人,而且有些人都和你的年紀相差無幾,因你一人榮耀,雲王府旁支便水漲船高,男子入朝入仕,前途無量,女子也會擇一門好姻緣。」夜天逸看著雲離,面色淡淡,似是提醒,似是警告,「你可以想想,拒旨不接的後果。」

    「夜天逸!我從來還不知道你威脅起人來一套一套的?」雲淺月徹底怒了,冷冷地看著夜天逸,「婚姻是兒戲嗎?說指婚就指婚?雲離如今既然是雲王府的世子,就是我的哥哥。她的婚事兒不能光憑一道聖旨,自然要問過我爺爺,父王,還有我的同意。」

    「月兒,雲離封為世子,不止承接了雲王爵位,但也關乎天聖皇朝的超綱大計。也就是說,他不止是雲王府世子,還是將來的雲王,將來要入朝。你以為什麼人都能成為雲王府世子?」夜天逸挑眉,面對雲淺月的怒意神色不變,溫聲提醒,「你若是毀了聖旨,毀的可就不是聖旨,而是雲離的一生。這本來是喜事,何苦弄得苦大仇深?皇室公主的身份難道還配不上一個過繼的雲王府世子?」

    「六公主太尊貴了,雲王府可不敢高攀。」雲淺月冷笑一聲。

    「六公主願意屈尊降貴。」夜天逸道。

    雲淺月抿唇,冷眼看著夜天逸,「皇室的公主都嫁不出去嗎?雲王府的女兒百年以來入宮無數也就罷了。還要將皇室的女兒塞進雲王府來?難道想要雲王府搬進皇宮,全部姓雲的都改名換姓變成了姓夜的?或者是姓夜的想要改姓了?不姓夜,要姓雲了?」

    「月兒!」夜天逸聲音忽然一沉,「不要口不擇言,大逆不道。」

    「我大逆不道的事情做得多了去了?若是我這些年不大逆不道地與你暗通書信,夜天逸,今日會是你來我面前往雲王府宣讀聖旨,不顧我的意願塞人?」雲淺月已經怒極。

    「月兒!」夜天逸輕喝一聲,眸光湧上怒意,沉沉地看著雲淺月,「如今是父皇的旨意,你就非要往我身上按嗎?」

    雲淺月忽然嘲諷地一笑,「有幾人在皇上沒死就坐在聖陽殿批閱奏折執掌天下?夜天逸,你的本事我比誰都清楚,你若是不同意,這一道聖旨能拿來?」

    夜天逸看著雲淺月,雲淺月與他對視,兩人中間氣壓極低,雲王府大門口跪著的眾人都感覺到森森冷意,須臾,夜天逸忽然一笑,笑意涼寒,「月兒,我以前以為這個天下沒有人能如你一般待我好,誰也不能讓你對我翻臉無情,拔刀相向。可是我竟錯了,一個容景讓你對我冷血無情,對他說,『一人之重,全天下人之輕。』,我以為也就是一個容景而已。可是竟然不是,還有夜輕染、容楓、風燼、南凌睿、雲暮寒……如今卻又有了個雲離。如今在你的心裡,我與你十年的感情,連一個雲離也不如是不是?他就值得你對我翻臉動手?不惜重語傷我?」

    雲淺月抿唇不語。

    「父皇還躺在聖陽殿一日,我便是七皇子,便是他的兒子。我手裡的東西只有北疆是我和你一同打下來的,回到這天聖京城,我的權利都是他給的!如今北疆遠在千里,我的勢力也遠在千里,你以為我能手眼通天?真正的成為聖陽殿的主人呼風喚雨了不成?」夜天逸挑眉。

    雲淺月寒著臉不說話。

    「聖旨給你,你願意毀就毀吧!」夜天逸忽然撤了手,將聖旨扔給雲淺月。

    雲淺月手腕一顫,聖旨「啪」地一聲掉到了地上,砸到了地面的青石磚上,發出一聲輕響。夜天逸仿若未聞,轉身上了馬車。簾幕落下,他再未看雲淺月一眼,對文萊沉聲吩咐,「回宮!」

    「是!」文萊看了雲淺月一眼,坐在車前,一揮馬鞭,馬車離開了雲王府。

    雲淺月沉默地看著夜天逸乘坐的馬車離開,直到馬車走離她的視線,她才緩緩回頭,低頭看向地上的聖旨。老皇帝執掌江山一生,自然不是個垂垂老矣什麼也不能動作的老頭,即便他再形容枯槁,再臥病在床,再衣食不能自理,但他也是老皇帝,他遍佈天下的因為以及手腕和動作一直掐著所有人的命脈,包括夜天逸。

    她忽然閉上眼睛,眼前霎時一片黑暗,她卻是靈台清明,下一刻,她出手,毫不猶豫地去毀地上的聖旨。

    「不要!」雲離一驚,身子向前,擋住了地上的聖旨。

    雲淺月看著雲離,見他將聖旨護住,她聲音輕淺,「雲離,你躲開,我可以毀了它!」

    若說在老皇帝壽宴那日,他對她拔劍相向,她敢當著各國使者和滿朝文武百官的面毀了他的寶劍,她就已經抱有了破釜沉舟的決心。更何況今日這小小的一道聖旨?她毀了又如何?大不了雲王府和皇室抗爭到底了!他還真能將雲王府所有人押人天牢?

    「我接旨!」雲離緊緊攥住聖旨,才開口的聲音沙啞。

    「你接旨?」雲淺月瞇起眼睛。

    「對,我接旨!」雲離肯定地點頭,「被封為雲王府世子,被聖旨賜婚公主,這本來就是天大的榮耀和福分。為何不接?」

    「雲離,你可要想清楚。她是六公主!」雲淺月看著雲離。她第一次見到雲離的臉可以這麼白,不同於幾次在她面前露出的熏紅色,而是白如一張紙。她不覺得這樣的他接這道聖旨是心甘情願的。

    「我知道她是六公主!我願意接旨。」雲離鄭重地點頭。

    「我早就已經說過,人生短短幾十年,自然快樂最重要。不必為了誰非要去犧牲,即便是雲王府。我給你一個天梯,是想要你一展抱負,而不是這般委屈無可奈何地活著。人生就如一場戲,你唱夠了我唱。未必我們就要聽別人唱,而自己不唱。」雲淺月認真地看著雲離,語氣清然,「雲王府受牽連的雖然多,但也多不過皇室。又有何足懼?」

    雲離忽然垂下頭,聲音極低,「但這時候是多事之秋,雲王府本來就在風口浪尖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總歸要為了皇宮的皇后娘娘著想。」

    雲淺月抿唇,袖中的手不由得攥緊。她的姑姑……

    「這聖旨我接!」雲離拿著聖旨站起身,輕輕拂了拂因跪在地上而使衣擺上折起的褶皺,對雲淺月文質彬彬一禮,聲音不高不低地喊了一聲,「妹妹!」

    雲淺月緊攥的手一鬆,看向雲離,突然發現從她帶他入宮到如今回來不過兩個時辰,他就有了一番變化,是堅韌和沉穩,她緊抿了抿唇瓣,扯出一抹笑,真誠地喊了一聲,「哥哥!」

    雲離點點頭,不再說話,拿著聖旨向府內走去。

    跪在門口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著雲離離開,神色各異。須臾,都看向雲淺月。

    雲淺月也看著雲離離開,直到他身影走遠,她才收回視線,對眾人擺擺手,有些無力地道:「都散了吧!」

    眾人聞言齊齊起身,都陸續散去。

    雲淺月將身子靠在大門口的門牆上,仰著頭看向天空。她想護住所有的人,卻鞭長莫及,被前後制肘。她有紅閣,紅閣卻是去護南凌睿了,從天聖京城到南梁這一路,老皇帝不可能不會對南凌睿有所動作,她想紅閣護住南凌睿滴水不漏,就不能再調用紅閣啟用,只能等南凌睿平安回到南梁之後,紅閣才能空出手。而風閣,三公子剛剛接手風閣,尚在熟悉期間,因為風閣這五年來一直與夜天逸通信,和皇室隱衛糾纏,他們已經對風閣熟悉無比,三公子接手風閣只能重新洗牌,將風閣所有的行事風閣和做派迅速轉換,這也需要時間。風閣暫時不敢輕舉妄動,否則就會被皇室隱衛吞嗤。

    另外,即便有容景,但容景大病十年,與病魔做抗爭,手下的勢力怕是比她強不了許多。而老皇帝不止有皇室隱衛,還有夜天逸,還有德親王府,孝親王府,還有夜輕染的四十萬大軍,以及潛在黑暗中刺殺她和容景對他們不利的那些潛在的勢力,她不敢輕易動作。行差一步,便是多少人的性命葬身火海。她不怕,但是不得不顧及栓在她這根線上的那些人命。只要不要雲王府,她一人完全可以輕鬆離開,容景也完全可以被她拉著離開,可是離開後呢?天下之大,就這般放棄所有龜藏?她不是躲躲藏藏的人,容景更不是,所以,只能傾扎。

    雲離雖然來雲王府時日尚短,但他很聰明,對天聖暗潮洶湧的朝局有著敏銳的洞察力,自是知道現在雲王府如今已經在風口浪尖上,所以,他即便不願意娶六公主,但也不得不接下聖旨。

    「小姐!」凌蓮和伊雪一直站在門口,對看一眼,齊齊走到雲淺月身邊,凌蓮伸出手臂擋住雲淺月頭上的烈日,對她輕喊了一聲。

    雲淺月收回視線,看向凌蓮,點點頭,應了一聲,「嗯!」

    「其實六公主娶進府也沒什麼!她總歸是來雲王府,進了這個府門,她就不是公主,只能是雲王府的人。要守雲王府的規矩。她難道還能奈何的了您不成?」凌蓮低聲道。

    「是啊,小姐不必憂心。六公主看起來胸無城府,否則也不會如今還被關在皇宮閉門思過了。」伊雪也道。

    雲淺月聞言笑了笑,搖搖頭道:「即便不是六公主,而是別的公主,我也不希望雲王府娶進皇室的女人。一個也不想她嫁進來。」

    凌蓮和伊雪齊齊住了口。

    「雲王府的女兒百年來嫁入皇室,如今皇室又要塞進女人來雲王府。」雲淺月嗤笑一聲,「我甚至不想皇室女兒的名字寫在雲王府的族譜上。」

    「小姐,要不殺了六公主?」凌蓮低聲詢問。

    「只要殺了六公主,她不是就嫁不進來了?」伊雪也附和地點頭,壓低聲音道:「皇宮裡有我們紅閣的人,要動手可以無聲無息。只要小姐吩咐一句,奴婢立即去給宮裡的人傳信。」

    「聖旨剛下,六公主便死了!這不是上策,況且姑姑還在宮裡!」雲淺月搖搖頭,對二人擺擺手,「先讓皇帝老兒贏一局吧!來日方長。」

    「那六公主呢?」凌蓮問。

    「反正還沒商定大婚之期,也先讓她活兩日吧!」雲淺月站直身,抬步向府內走去,眉眼間有些冷意。明明是炎熱的夏日,她週身卻是冷到了極致。她想著風燼有幾日沒來信了吧?是不是也該來信了?

    回到淺月閣,推開房門,房間裡已經沒了容景的身影,她對聽雪、聽雨詢問,「容景呢?」

    「回小姐,奴婢二人也不知道景世子什麼時候離開的!」聽雪搖搖頭,「若不是您問起,我們還不知道景世子離開呢!我們一直未曾聽到景世子離開的動靜。」

    雲淺月點點頭,容景在她房間的時候,這院中的人沒事兒從來不會在她房間範圍內外轉悠。聽雪、聽雨不知道他何時離開的也正常。他如今武功恢復了,想要什麼時候離開就什麼時候離開,她抬步進了屋,走到軟榻上躺下。

    凌蓮、伊雪知道雲淺月心情不好,替她關上房門,悄悄退了下去。

    雲淺月閉上眼睛,將所有的人和事兒在腦中過濾一遍,想著這才剛剛開始而已,一直告訴自己不急,可還是急了。雲離便讓她慌了神,若是東海國的公主來了,她又會如何?她伸手揉著額頭,強迫自己冷靜。時局越亂,老皇帝的陰謀越多,她才越要鎮定。

    「小姐,四皇子來了,要見您!」凌蓮在外面輕聲詢問,「您見嗎?」

    雲淺月睜開眼睛,這個時候夜天煜來做什麼?她點點頭,「見!請他進來!」

    「奴婢是將四皇子請去前廳,還是請來淺月閣?」凌蓮問。

    「請來淺月閣吧!」雲淺月坐在軟榻上不動。

    凌蓮應了一聲去了,不多時,帶著夜天煜來到了淺月閣。

    雲淺月聽到腳步聲看向窗外,只見夜天煜依然如往日一般行止,但細看的話似乎又有不同,少了那種身為皇子的張揚,多了一絲沉穩,眉眼隱著隱隱疲憊,她想著夜天傾如此鋃鐺入獄,頃刻間太子府便被查抄,太子換了一個人,夜天煜和他鬥了數年,應該是沒想到。

    房門被從外面推開,凌蓮側過身,聲音不卑不亢,「四皇子請!」

    夜天煜點點頭,抬步走進房間,透過珠簾,一眼就看到半躺在貴妃榻上的雲淺月,他並沒有立即說話,而是徑直走到她面前站定,語氣尋常地喊了一聲,「月妹妹!」

    「坐!」雲淺月伸手指向不遠處的椅子。

    「我與你說兩句話就走!不用坐了!」夜天煜道。

    雲淺月挑眉。

    「你是希望太子皇兄死,還是希望太子皇兄活?」夜天煜問。

    雲淺月忽然一笑,「他的死活什麼時候與我掛了牽扯了?我希望他死他就能死?我希望他活他就能活嗎?」

    「自然!」夜天煜點頭。

    「這話怎麼說?」雲淺月看著夜天煜,懶洋洋地道:「我可不知道我能左右他的命運。」

    「你能!」夜天煜道。

    「夜天煜,你沒發燒吧?」雲淺月懷疑地看著夜天煜,「皇上不是讓你徹查壽宴的案子嗎?按理說他的死活該是你說了算的。」

    夜天煜忽然苦笑了一聲,搖頭,「他的死活我如今說了不算,即便我徹查這個案子。」

    雲淺月不答話,看著他。事情也大約明白幾分。

    「但你與我不同。若將天聖京城當成一盤棋的話,我們都是這個棋盤上的棋子,包括父皇和七弟,當然也包括你和景世子。但你和景世子就是這棋盤上的變數。」夜天煜看著雲淺月,「太子皇兄只有你能救。」

    「什麼意思?你想我救夜天傾?」雲淺月揚眉,見夜天煜不語,她笑道:「你這些年不是一直與他作對嗎?曾經最激烈的時候我記得都到了水火不容了。如今皇上給了你機會,讓你親自操刀,將他砍了,你是不敢了?膽怯了?還是下不去手?不忍心?顧念兄弟之情?或者其它?」

    「我曾經希望太子皇兄垮台,希望他死沒錯。你知道,皇室無親情可言。但那是在沒有七弟的前提下。如今你認為我殺了太子皇兄的話,我還能登臨高峰?哼,殺了太子皇兄,借我的手除去他,也不過是給七弟做了嫁衣而已。接下來的那一個就是我。」夜天煜冷笑道。

    「所以?」雲淺月揚眉。

    「所以,太子皇兄不能死。」夜天煜道。

    「他已經不是太子了!活著出了刑部大牢的話,也只能是夜天傾而已。」雲淺月道。

    「那他也不能死。」夜天煜看著雲淺月,見她不語,他繼續道:「你和景世子兩情相悅。但中間隔著七弟和東海國的公主,七弟對你肯定不放手,而東海國的公主據說如今已經從東海啟程了,多則一個月,少則二十天半個月就會來到京城。到時候你們面臨的便是這兩樁橫在你們中間的婚約。」

    「然後?」雲淺月不動聲色地挑眉。

    「和我合作!」夜天煜吐出四個字。

    雲淺月似笑非笑地看著夜天煜,「你拿什麼與我合作?」

    「我雖然心機不及七弟,勢力不如他雄厚,也不如他得父皇的心,不如他手腕謀略高。又有父皇給的皇室隱衛,但我有陳老將軍府在我背後,我還有這些年埋在京中的勢力。況且夜天傾這些年豈能是白白坐了太子之位二十年的?若他出了大牢,我們聯手,七弟討不到好處去。」夜天煜道。

    「我為什麼要和你合作?」雲淺月又問。

    「我們可以互幫。七弟雖然對你好,但也是有條件的,他不過是想要娶你而已。而你不愛他,不想嫁給他。他的執著便成了你和景世子之間的阻礙,若有我制衡他,自然能夠分他的心幫你,這是其一;母后懷有身孕,關於生子果之事我也知道。母后那麼喜愛孩子,定然是要這個孩子的,如今他雖然被父皇封賜為太子,但為了七弟,這個太子不過是個踏板,早晚有一日要廢除,但孩子若沒了,或者胎死腹中,或者不小心流掉的話,那麼倒省了父皇廢立了。而你是否想要幫助母后保住孩子?多一個幫手總是好的。這是其二;至於其三,其四還用我再說嗎?理由有無數,但我覺得有這兩點就夠了。」夜天煜始終看著雲淺月的神色。

    雲淺月並不說話,似乎在思量,又似乎什麼也沒想,神色有些漫不經心。

    「難道你是捨不得對七弟下手?畢竟你們這麼多年的情意。」夜天煜挑眉。

    雲淺月想起過往十年那些日子,在她的幫助下,夜天逸一步步艱辛走到如今的位置,她清楚如今的他雖然監國坐在聖陽殿,批閱奏折,執掌天下,身上其實並不輕鬆。就如今日在大門口時候他所說的話一樣,未必不是真話。

    「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樣對他留情,才會一直處於被動?你捨不得對七弟出手!父皇就是看到了你這一點,所以才不客氣地利用,讓你退無可退。」夜天煜板著臉道。

    雲淺月依然沉默。

    「月妹妹,我以前一直覺得你其實是個冷血無情的人。別看你追隨在夜天傾身後這麼多年。我是親眼看著你這十年如何走過的。我這個人別的長處沒有,卻是有一樣好處,就會背後窺探人。誰什麼心理,我至少心裡有個大概。這京中的所有人我不敢說我是那個看得最明白最透徹之人。但是我也是那個什麼事情都能掌握的人。」夜天煜看著雲淺月,「你以前的眼神清澈,即便是對著太子皇兄露出癡迷的時候,眼底也是清澈的。可是如今我忽然覺得你是個最念情的人,難道是景世子改變了你?」

    雲淺月淡淡一笑,「誰改變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會和你合作!」

    夜天煜面色一沉,聲音也沉了幾分,「月妹妹,我如此分析利弊,你還執念於對七弟的那一絲舊情?當真捨不得下手?你要知道,有他橫在你和景世子中間,你們便不可能修得結果。」

    「能不能也是我的事情,是我和夜天逸的事情,也是我和容景的事情。我可以幫你將夜天傾從天牢救出來。但我不會和你合作。」雲淺月擺明態度,認真地看著夜天煜,「我不會幫助你和夜天逸爭奪天下。」

    「並沒有讓你幫我爭奪天下,不過是各取所需。」夜天煜道。

    雲淺月搖搖頭,忽然歎息一聲,「夜天煜,你不懂!」

    「月妹妹,我怎麼就不懂?我很懂,知道你對七弟下不去手。你可知道,你這樣手軟,就是對他留情。會讓他對你更不放手,以為你心裡有他!」夜天煜聲音忽然拔高,「他是你和景世子之間的障礙。」

    「即便他是障礙,但我不能對一個對我有情的人利用他的感情做為我的武器對他下手。」雲淺月認真地看著夜天煜,「更何況這個武器還加上了江山的籌碼。即便我們翻臉,拔刀相向,斗死鬥活,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永遠不會牽扯進你和夜天傾,絕對不會利用他的感情背後和你合作對他動手,這是原則。」

    夜天煜忽然失了聲。

    「凌蓮,送客!」雲淺月不再看夜天煜,對外面喊了一聲。

    夜天煜有些惱怒地看了雲淺月一眼,忽然一甩袖,轉身出了房門。房門被他撞得鐺地響了一聲。珠簾辟里啪啦晃動,發出清脆的響聲。

    雲淺月閉上眼睛。

    「小姐!」窗外傳來熟悉的聲音,莫離帶著一身風塵飄身而落。

    雲淺月立即睜開眼睛,看向窗外,見是莫離,連忙出聲,「進來!」

    莫離挑開珠簾走進來,一身疲憊,還有淡淡的血腥味,他譜一進入,便單膝跪在門口,請罪道:「小姐恕罪,莫離未曾完成任務。」

    「南疆的玉璽沒拿來?防範很嚴?」雲淺月看著莫離,顯然他受傷了。

    莫離搖搖頭,「南疆的玉璽被人早屬下一步盜走了!屬下為了追蹤玉璽受了傷,卻不是那人的對手。玉璽並未得到。」

    雲淺月一怔,問道:「什麼人?」

    「應該是十大世家中的人,否則不可能熟悉我的武功路數。」莫離道。

    「交了手,你卻不知道是哪個世家中的人?」雲淺月揚眉。莫離出身在十大世家的莫家,他是莫家中的翹楚,武功自然出類拔萃。熟悉他的武功路數,且他不是那人對手的人,顯然在十大世家中武功高絕之輩了。因為十大世家的武功向來隱秘,不會被外界所知。

    「屬下不知,那人蒙面。」莫離搖搖頭,話音一轉,「不過屬下知道那人是個女子!」

    「女子?」雲淺月瞇起眼睛。

    「是個女子。」莫離肯定地點頭。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看你傷勢很重,先養傷,養好傷再說。」雲淺月沉思一下,對莫離擺擺手。

    莫離應聲,站起身,退出了門外。

    雲淺月想著風燼才回到十大世家,短短時間,也就夠他收服風家。另外的九大世家看來也必定與各國有了牽扯。看來也介入了這一場爭奪。天聖正值新舊政權更替,對各附屬國來說也是機會,她抿了抿唇,對外面喊,「凌蓮、伊雪,你們進來!」

    「小姐!」二人應聲而入。

    「你們出身在十大世家,可否和我說說關於十大世家的事情?」雲淺月看著二人。

    二人對看一眼,齊齊搖頭。

    「不能說?」雲淺月挑眉。

    「回小主,不是不能說!而是我們自小就被主子帶到了紅閣,雖然出身十大世家,但是對十大世家也是知之甚少。」凌蓮道。

    伊雪點點頭。

    雲淺月蹙眉,語氣微沉,「剛剛莫離回來說十大世家中的人前去南疆先他一步盜走了玉璽。是一個女子。莫離也是出身十大世家的莫家,他是我的隱衛,他的武功你們該清楚,可是他負傷回來。你們可知十大世家中有哪個女子的武功高於莫離?」二人搖搖頭,「這些年我們未曾與十大世家的人接觸,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據華笙姐姐說十大世家的藍家如今的家主是一名女子,武功極高。」

    「藍家……」雲淺月眼睛微瞇,尋思片刻,點點頭,「好,我知道了!你們下去吧!」凌蓮和伊雪抬步走了下去。

    雲淺月雙手交叉在一起,想著十大世家的藍家,記得曾經她偶然看到了藍妃後背的蘭花印記,那個印記她至今還清楚得很,十大世家藍家的家族印記。藍家,藍妃,夜天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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