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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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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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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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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0: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二十二章 未嫁先休

    「咚」的一聲重響,絃歌的頭撞在了門口的石頭上,比雲淺月栽得重。

    少年聞言猛地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雲淺月,伸手指著她,「你……你說你也喜歡他?」

    雲淺月餘光掃見容景依然是那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的樣子,她無奈點點頭,「是,我……也喜歡他。」話落,她又補充道:「嗯……很喜歡。」她自然該喜歡自己的!沒錯吧!

    「你……你怎麼能喜歡他?」少年騰地站了起來,他本來半彎著的身子此時直起,也忘了是在馬車上,而這個馬車上面有車棚,他碰地一聲腦袋撞在了車棚上,發出「咚」的一聲響聲。他疼得「絲」了一聲,俊美的小臉扭曲了一下。

    雲淺月看著少年捂著腦袋,感覺頭隱隱發疼,疼到腦仁。

    「你……不准喜歡他!」少年揉著額頭,對雲淺月瞪眼。

    雲淺月想著她真不是故意摧殘少年幼小的心靈的,實在是陰差陽錯。她看著少年瞪得圓溜溜凶神惡煞一般的眼睛點點頭,「好吧!我不喜歡他。」

    少年一喜,又板起臉,「說得這麼痛快!你別騙我!」

    「不騙你。」雲淺月頗有些有氣無力地點點頭。想著就幾日前短短一面,她當真惹了桃花了!不該呀!這人看上她哪兒了?

    「哼,我看你就是在騙我!你這副樣子誰信你才有鬼!」少年狠狠挖了雲淺月一眼,忽然想起一旁的容景,他看向容景,見容景冷眼旁觀,他又看向雲淺月,見她一副懊惱的情形,立即大叫了一聲,「雲淺月,你不是喜歡容景嗎?為什麼還惦記著他?」

    「原來你知道我是雲淺月啊!」雲淺月鬆了一口氣。

    「廢話!」少年給了雲淺月一個眼神,那眼神看她像是看白癡,對她不屑地道:「雲王府的淺月小姐和榮王府的景世子愛得轟天動地,這天下不知道的人怕是少。本公子還沒頭昏眼花,自然認識你。」

    「那就好!我就是雲淺月,你……你可記住了!別弄錯了!」雲淺月又鬆了一口氣。

    少年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我說了我眼睛還沒花,怎麼能弄錯了你?你腦子是不是被撞到不好使了?」話落,他不等雲淺月回答,對容景道:「你是不是腦子也不好使?怎麼找了一個這麼笨的女人?我說一句話她就栽跟頭?」

    雲淺月嘴角抽了抽,有些無語。她是被他嚇的!他不知道嗎?

    容景不說話,看著雲淺月懊惱的樣子,目光終於露出一絲笑意,點點頭,「嗯,她腦子是不太好使。」

    「哼,我看你和她腦子一樣不好使。找的侍衛腦子也不好使。」少年瞥了栽在地上沒起來的絃歌一眼,對容景哼了一聲。

    絃歌渾身冒冷汗,想著怪不得世子要處處看著淺月小姐。她真的很會惹桃花!而且還惹了這麼一個彪悍的。敢劈世子馬車的人他也是第一次遇到。更有甚者,他這幾日負責看管這個少年,少年鬧著要見淺月小姐,他感覺他都被他折騰下來一層皮了。

    「嗯,你說得不錯,我們的腦子都不好使,就你的腦子好使。」容景也不反駁,附和地點點頭,對雲淺月伸出手,聲音溫潤,「起來吧!」

    雲淺月將手遞給容景,容景微微用力,她的身子被拽了起來。

    「疼嗎?」容景如玉的手撫上雲淺月的額頭。

    雲淺月「絲」了一聲,這才感覺到疼,她哀怨地瞪了一眼容景,「你不知道扶住我?」

    「我以為你很喜歡挨摔。」容景神色無辜。

    有人喜歡挨摔嗎?雲淺月想揍他一拳,但自己理虧在先,她有些氣悶,不再說話。

    容景輕柔地給雲淺月按著額頭,他的手指像是能治癒疼痛一般,絲絲清涼的感覺在磕碰的地方暈染開,雲淺月的頭不出片刻便不疼了,那個凸起的小包也消退下去。

    「手藝不錯!」雲淺月讚了容景一句。

    容景放下手,看向馬車,對看著他們的少年道:「你該走了!」

    「走?」少年眉毛翹起。見容景不說話,只是淡淡地看著他,他搖搖頭,「我為什麼要走?不走!」話落,他索性坐在車中,橫豎不走的架勢。

    「難道你還跟著我們回京不成?」容景看著他。

    少年皺眉,搖搖頭,「去京城?不去!」

    容景似乎一歎,對雲淺月道:「看來我們要騎馬了!」

    雲淺月看著少年,那架勢是打死也不下車了!她點點頭,「好吧!繼續騎馬吧!」反正她這些日子來回奔波了千多里地,也不在乎這雲城到京城的三百里地。

    「絃歌,將馬牽來!」容景回頭對絃歌吩咐。

    絃歌早已經揉著額頭從地上站起來,頭上被磕了一個大包,極為醒目,配上他一張英俊的臉有些影響美感。他點點頭,對站在門口的小廝擺擺手,那小廝立即跑去牽馬。

    雲淺月看了絃歌一眼,有些好笑,見門口沒有花落的身影,想著花落定然是知道那少年找他,他躲了。否則他要是被少年見到了容貌,自此大約也是不得安生了。幸好花落聰明。

    「不行!你們也不准走!」少年立即拍著車板道。

    容景不理會少年,雲淺月也不說話。

    「你不告訴我那個人是誰,我不讓你們走。」少年又道。

    容景忽然一把將雲淺月推到了少年面前,對他淡淡地道:「我告訴你,你找的那個人就是她。」

    雲淺垂下頭,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點點頭,「你要找的那個人就是我!」

    少年先是瞪大眼睛,隨即叱了一聲,「本公子才不信,少拿一個女人來糊弄我!」

    雲淺月抬起頭,認真地道:「你要找的那個人真的是我,我穿了男裝而已。」

    少年一怔,仔仔細細地將雲淺月打量了一遍,忽然又拿出畫像看了仔細看了一眼,又將一人一畫對比了一番,再次叱了一聲,「少來糊弄我!你當本公子是傻子嗎?」

    雲淺月無語,耐心地道:「那是因為我易了容!要不要我換一件衣服給你看看?」

    「有這麼精妙的易容術?我怎麼看不出來,分明就是兩個人。」少年孤疑地看了一眼畫卷,又將畫卷收起,哼了一聲,用挑剔的眼光看了雲淺月一眼道:「你明明就是一個女人,從哪裡看都是一個女人,柔柔弱弱,嬌嬌軟軟,哪裡有那個人的本分英氣?別侮辱那個人了!」

    雲淺月先還覺得隱瞞著好,如今說出來沒想到人家根本不信,她有些無力。

    「你是不是因為喜歡他,就不讓我找到他?」少年看著雲淺月,見她苦下臉,他相信心中的猜測,又對容景道:「你是不是知道雲淺月也喜歡那個人,怕她見到英氣非凡的那個人就改為對那個人投懷送抱了?所以就看得牢牢的,也不讓我見到那個人?」

    容景不說話。

    「本公子才不上你們的當!你們不告訴我,我早晚能找到他,早晚有一日知道他是誰!」少年忽然跳下了馬車,見那個小廝正牽著兩匹馬來,他上前一步,抓住一匹馬韁,翻身上馬,對二人道:「如今我就跟著你們去京城,看著你們,肯定能見到他。」

    雲淺月無奈地看著少年,偏頭看向容景。

    容景不理會少年,拉著雲淺月的手上了馬車。簾幕落下,遮住二人的身影,他對一臉無奈的絃歌吩咐,「啟程,回京!」

    「是,世子!」絃歌立即坐在了車前,一揮馬鞭,馬車走了起來。

    少年跟在馬車旁,腰板挺得筆直,錦繡華裳,面容俊美絕倫,引得清晨大街上人來人往紛紛側目。

    車中,雲淺月抱著容景的手臂,靠著他身邊坐著,將半個身子都倚在他懷裡,心下懊惱不已,壓低聲音問,「怎麼辦?」

    「你惹的風流債,自己處理!」容景用鼻孔哼了一聲。

    「可是你明明知道他是誰,不敢得罪,我怎麼處理?」雲淺月瞪眼。

    容景深深地看著雲淺月,一雙鳳眸清幽。

    雲淺月被他看得頭皮發麻,皺眉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我那日早上本來和花落要出城,哪裡知道他忽然跑了出來說什麼與我一夜春風,要我負責,我一時覺得有趣,夜天逸又追來北城門,我怕他落入夜天逸手裡,就將他帶出了城,交給了你,前後沒一盞茶的時間,我哪裡知道自己惹了桃花債?」

    「你還委屈了?」容景挑了挑眉。

    「不是委屈,是無辜!我很無辜。」雲淺月強調自己無辜。她覺得自己真的很無辜。

    「我竟然不知道你還很會為我擋桃花!」容景伸手摸了摸雲淺月的臉,忽然一笑,「這樣也不錯!」

    「還不錯?是麻煩吧!還是一個大麻煩!」雲淺月有些鬱悶。她沒想著要這樣幫容景擋桃花的。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這樣京城又熱鬧了!」容景漫不經心地吐出一句話,「你麻煩比我麻煩強!」

    雲淺月嘴角抽了抽,不置可否。這少年就這樣跟著他們回京,回京後估計的確會很熱鬧。尤其還是在少年要找她的情形下。她可以想像,少年這樣的性子,估計會有個天翻地覆。的確如容景所說,她麻煩一些比他麻煩要強。看上她比看上容景要強。但想著少年純淨的眼,有些擔憂,「這樣會不會不好?人家還是個少年!萬一他對我……」

    容景瞥了她一眼,雲淺月立即噤了聲。

    「東海國的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不能令人小看!你若小看了他,那就錯了!」容景伸手拍拍雲淺月的頭,「沒睡夠接著睡!」

    雲淺月將身子軟下來,躺下身子,將腦袋枕在容景腿上。想著摩天崖的秘辛閣沒有收錄關於東海國的資料,結合當年老皇帝遍佈天下查找也找不到她娘親下落,那是不是能說明她娘是在東海國?對東海國太過熟悉,所以不用收錄。而秘辛閣也沒有收錄關於雲王府的資料。她嫁入雲王府,對雲王府也是太過熟悉,所以不用收錄。這樣是不是說明東海國和雲王府因她娘有著某種聯繫,沒收錄秘辛這件事情上有著共同的特點。另外還有她的父親,來無影,去無蹤,是不是也在東海國?

    那麼車外那個騎在馬車的少年會不會是一個突破口?

    「不睡?」容景見雲淺月躺在他腿上看著車頂怔怔出神,挑眉。

    「容景,你說我娘雖然出身在南梁,是不是生活在東海國。當年抱走娘親的那個老道就是東海國的人?」雲淺月仰著臉看著容景低聲詢問。

    「也許!」容景吐出兩個字。

    「你說我娘有沒有可能還活著?」雲淺月又問。

    容景眸光微閃,「也許!」

    「在摩天崖的時候哥哥想要看關於榮王府的秘辛,我沒同意。自己也沒看。」雲淺月看著容景,又道。

    容景揚眉,似乎瞭然,淺淺一笑,「你想知道什麼?我可以告訴你,不必去廢眼睛。」

    「我想知道關於雲王府的秘辛,可惜摩天崖沒有記載。要不你說給我聽?」雲淺月道。

    「雲王府的秘辛我也不知。」容景搖頭。

    雲淺月歎息一聲,不再說話。

    「不過……」容景話音一轉,看著雲淺月道:「我知道有一個地方也收錄著天下秘辛。不同於紅閣的摩天崖的一個地方,也許有關於雲王府的秘辛。」

    「真的?」雲淺月立即睜大眼睛,「什麼地方?」

    「墨閣。」容景道。

    「墨紅一動風雲震的墨閣?」雲淺月挑眉。

    「否則你以為是哪個?」容景笑看著她。

    「墨閣是你的?」雲淺月眉梢挑高。

    容景神色莫測,「也算是!」

    什麼叫做也算是!雲淺月扁扁嘴,墨閣,紅閣,天下兩大閣。傳言神秘,但墨閣比紅閣更為神秘,建立在百年前。據說曾經有一位公子,是較之當年的始祖皇帝和四王更為風華絕代的人物,不過不愛入朝,愛江湖。人如墨香,神龍見首不見尾。建立墨閣後,以其人的號命名為墨閣。

    墨閣極為神秘,據說當初始祖皇帝好不容易威懾十大世家歸隱。自此天下太平。但不想橫空出世了一個墨閣。天下人人得知有墨閣這樣的一個組織,但無人知道墨閣的具體位置,以及墨閣中的人。始祖皇帝想瓦解這個組織都無從下手。

    墨閣做得最大的一件事情就是當年始祖皇帝建朝不久後發出了一紙詔令,增加對商人的賦稅,賦稅極其高,其實是打壓商人,抬高農人的地位。始祖皇帝不喜商人奸詐,認為農作才能中得糧食,借此提高天聖國力和兵力。但是不成想詔令發出後,一夜之間,天聖上下所有商舖關門,再不營業,天聖因為征戰了幾十年不堪疲憊好不容易可以修養聲息初步繁榮的國土頃刻間經濟瓦解。一時間百姓怨聲載道。始祖皇帝大駭,迫於無奈之下收回了詔令。對商人的對策恢復如初。據說這件事情的背後指使人就是墨閣的閣主墨公子。

    那件事情之後,始祖皇帝雖怒,但也對墨閣無可奈何。幸好之後墨閣再未有動作,一直到始祖皇帝駕崩之後。墨閣就像是在天下銷聲匿跡了一般。

    直到五十年前,天下又傳出墨閣的墨令,世人才記起墨閣。與當時興起的紅閣並成為兩大神秘組織。五年前,天下又新興起一個風閣和雲閣。風閣和雲閣雖然時間短,但發展迅速。有人將風閣和雲閣、墨閣、紅閣聯繫在一起,稱之為天下四大閣。

    那首被天下流傳的打油詩說,「天下有七寶,一寶榮華冠蓋傾天下,二寶紈褲不化沒人誇,三寶混世魔王人人怕,四寶癩蛤蟆也能伴紅花,五寶毒瘴之地白花花,六寶墨紅一動風雲震,七寶錢簍子嫁個窮叫花。」

    「墨紅一動風雲震」說的就是天下四閣,墨閣排在第一,當之無愧是天下第一閣。至於神秘到什麼程度?就是流傳百年,世人不知道墨公子的真是名姓,只知道天下人稱墨閣的閣主為墨公子,流傳至今,墨閣如今更是神秘,閣主更是不被世人所知,甚至墨閣的半點兒消息都不曾有。

    「墨閣真的是你的?」雲淺月想到此,挑眉。

    容景也挑了挑眉,「不信?」

    「你說的那個地方在墨閣哪裡?距離這裡遠不遠?」雲淺月想著若是容景,墨閣真是他的,她也不是不相信,這個人身上若是發生點兒什麼的話,其實都沒有什麼奇怪的。

    「不近。」容景道。

    「比摩天崖呢?」雲淺月又問。

    「比摩天崖還遠一些。」容景道。

    「那你不是廢話?我如今還能再折騰跑一趟?」雲淺月翻了個白眼,閉上眼睛,想了想又道:「我其實也不是多想知道雲王府的事情。不過只是想知道我的父母而已。」

    「早晚都會知道的!」容景拍拍雲淺月的身子。

    雲淺月想著的確早晚都會知道。早一日,晚一日而已。她打了個哈欠,準備繼續睡去。想著容景的馬車好,三百里地的話今日子夜之前應該就可以回到京城了。

    容景靠著車壁也緩緩閉上眼睛。

    這時,簾幕忽然被人從外面掀開,嘩啦一聲,扯進一片涼風。

    雲淺月閉著的眼睛立即睜開,只見那少年端坐在馬上,一手扯著簾幕,正一臉探究地看著她和容景。她眨了眨眼睛,問道:「做什麼?你也想坐馬車了?」

    「我是想看看你們在做什麼!」少年嘩啦一下子又落下簾幕。

    雲淺月嘴角抽了抽,看著簾幕晃動,想著難道他還以為她和容景在做少兒不宜的事情?她抬頭去看容景,見那人根本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她也閉上眼睛,有些好笑。

    馬車來到北城門,絃歌壓低聲音道:「世子,七皇子等在北城門!」「嗯!」容景淡淡應了一聲。

    這時,外面的簾幕再次呼啦一下子被人從外面扯開,少年看著雲淺月道:「喂,雲淺月,你為什麼喜歡容景不喜歡夜天逸?夜天逸長得也很俊美。」

    雲淺月這回學乖了,閉著眼睛不睜開,淡淡道:「沒有為何,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不喜歡一個人就是不喜歡。這是人心決定的,不受誰控制!」

    少年聞言有些懵懂地看著她。

    雲淺月不再說話,想著她和夜天逸的情分在摩天崖她發現他和藍家三年前就有密切聯繫時就盡了。自此就不是陌生人的陌生人吧!她不能要求夜天逸如何,但也不會再手軟。

    「你說得也對!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少年點點頭,放下簾幕。

    簾幕沒被放妥當,露出一道縫隙。

    雲淺月睜開眼睛去看,正好順著那道縫隙看到馬車來到北城門,夜天逸的馬車的停在北城門口,此時那輛馬車簾幕掀開,夜天逸坐在車中。在夜天逸旁邊端坐著一身藍色衣裳的女子,那女子雖然蒙著面紗,但依照身形也能看出是藍漪。一陣風吹起,藍漪的面紗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她雪白的脖頸,脖頸上有一片紅色的痕跡。她看著那紅痕一怔。

    「景世子今日也回京?」夜天逸的聲音從車裡傳來,目光看向緊閉的簾幕,順著那一道簾幕的縫隙能依稀看到一片紫色的裙擺。那裙擺他閉上眼睛都能認出是什麼人所穿。

    「不錯!倒是和七皇子同路了!」容景閉著眼睛不睜開。

    「景世子接到東海國的公主了?」夜天逸挑眉。

    「東海國的公主不日就會進京。七皇子無須記掛此事。」容景聲色淡淡。

    「景世子行事有分寸就好!」夜天逸收回視線,看了端坐在容景馬車旁邊的少年一眼,放下簾幕,對車伕吩咐,「啟程!」

    車伕立即一揮馬鞭,夜天逸的馬車當先出了城。

    雲淺月想著藍漪那處脖頸的紅痕的來源,她記得昨日見到容景之後,容景將藍漪點住了穴道給了南凌睿。後來她實在太疲憊睡了過去,發生了什麼便不知道了。她皺眉半響,抬頭問容景,「南凌睿是不是對藍漪做了什麼?」

    「應該是!」容景依然閉著眼睛。

    「什麼叫做應該是?到底是,還是不是?」雲淺月伸手一推容景,有些急,「她可是風燼的未婚人。即便他是我的哥哥,也不行對藍漪胡來。」

    「哥哥辛苦跟著你跑了一趟,我慰勞他一些也沒什麼。」容景話落,見雲淺月對他瞪眼,他莞爾一笑,有些揶揄,「昨日你累成那個樣子,我想給你你都不要。你想哥哥比你還累是不是?他能對藍漪做什麼?」

    雲淺月想起南凌睿的大蝦米樣子鬆了一口氣,「也是!」

    容景不再說話,雲淺月閉上眼睛睡去。

    兩輛馬車先後出了城,向北而去,一路靜靜,無任何阻攔。兩輛馬車中的人再無人對話,相隔不遠不近的距離,像是一起行駛,又像是各自行駛。

    這一路十分太平,中間打尖休息兩次,並未落宿。雲淺月被容景喊醒兩回,在車中用了簡單的飯菜之後又睡去。馬車行了一日半夜後,終於回到了天聖京城。

    此時已經過了子夜,夜天逸的馬車卻徑直入了宮,而容景的馬車轉道向文伯侯府走去。

    雲淺月早已經睡醒,這兩日在馬車內可謂是大睡特睡,如今已經休息過來,整個人也無比精神,她伸手挑開簾幕向外看去,見馬車既不是向榮王府走,也不是向雲王府走,回頭疑惑地問容景,「去文伯侯府?」

    「嗯!」容景點頭,他也極為精神,陪著雲淺月睡了這一路。

    「去文伯侯府做什麼?」雲淺月奇怪。大半夜的去打擾容楓。

    「有人好奇那個人是不是容楓,先送他過去!」容景道。

    雲淺月眨眨眼睛,還沒說話,聽到車外傳來少年興奮的聲音,「喂,容景,那個人是不是真的是容楓?文伯侯府的世子?據說當年滿腹經綸,天賦才華的文博候的後人?」

    「你去看了就知!」容景淡淡瞥了少年一眼。

    「好!」少年答應的痛快,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雲淺月放下簾幕,上上下下打量容景,容景對她挑眉,她撇撇嘴,想著不知道容楓能不能應付得來這個人。不過將他放在文伯侯府也好。

    馬車來到文伯侯府,絃歌下去叩門。不多時,門從裡面打開,一個看門的老者走出。見到容景的馬車一怔,連忙恭敬地見禮。

    「我要見容楓!」少年不等容景開口,翻身下馬,扔下馬韁,大步往府裡走去。

    老者一怔,看著少年,少年一身錦繡華裳,俊美絕倫,又是跟隨容景而來,他不知道該不該攔,看向容景的馬車。

    「告訴你家世子,就說這個人是個貴客,讓他好好招待!」容景對老者吩咐。

    「是,景世子!」老者聞言連忙應聲。

    容景對絃歌吩咐了一聲,絃歌坐回車前,調轉馬頭,馬車離開了文伯侯府向雲王府走去。馬車走出好遠,還能聽到少年的喊聲,「容楓,你給我出來!」

    雲淺月聽見那極為囂張的喊聲有些好笑,半響問容景,「東海國的公主儀仗隊什麼時候進京?」

    「半個月吧!」容景道。

    雲淺月點點頭,忽然又問道:「這幾日京城有發生什麼嗎?」

    「六公主大鬧了雲王府,抓傷了雲離,算不算事情?」容景道。

    雲淺月眼睛瞇起,「她不是閉門思過嗎?怎麼會跑去了雲王府?還抓傷了雲離?」

    「聖旨以下,她就算是待嫁。雲世子冊封之禮之後,她就要安排婚期嫁入雲王府。如何還會再被皇上關著閉門思過?自然是放出來了。她跑去了雲王府,要求雲離去退婚。雲離不應,她就大鬧雲王府,傷了雲離。」容景道。

    「什麼時候的事情?」雲淺月問。這些日子她一直快馬加鞭奔走在路上,想著府中有三公子和凌蓮。伊雪三人坐鎮,便懶得理會,也未曾探聽京城的消息。

    「昨日晚上吧!」容景道。

    「那淺月閣中的那個我做了什麼?」雲淺月又問。想到如今已經過了子時,昨日晚上也就是說幾個小時之前?

    容景忽然一笑,「這件事情可就有意思多了,淺月閣那個你代替雲離給六公主寫了一封休書。那休書上言:六公主無德無貌,不知婦禮,不配為人婦,實在是天下女子之笑柄,今日特此休棄,永不為娶!」

    「未嫁先休?」雲淺月睜大眼睛。

    「嗯!」容景面色含笑。

    「三公子做的?」雲淺月想著三公子也太有才了!居然給六公主來了一封休書。皇室的女兒被人未嫁先休,這可是大事兒,他也真敢做。

    「不,確切說是你做的!淺月閣可沒什麼三公子,而是所有人都看到是正兒八經的雲王府掌家人淺月小姐在六公主傷了雲離之下大怒親筆寫下的休書。」容景見雲淺月睜大眼睛,眸子笑意深深。

    「是我啊!」雲淺月仰臉望向車頂,臉色有些怪,半響問,「那老皇帝那裡如何了?」

    「這一封休書轟動了京城,想必再過幾個時辰太陽升起之後就天下皆知了!」容景笑道:「皇上據說是暴怒如雷,至於雲王府如何,你一會兒回去大約就知道了!」

    「這回可麻煩了!原來出外一圈回來等著我的還是一出大麻煩!」雲淺月歎道。

    容景沉默不語。

    雲淺月也沉默,片刻後,忽然伸手一拍車板,極其解恨地道:「休得好!」

    容景低低笑了起來。

    雲淺月忽然轉頭看向他,懷疑地問,「不會你教給三公子這樣做的吧?」

    容景挑了挑眉,笑而不語。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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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傾天下   第二十三章 選公主婚

    雲淺月懷疑地看著容景,見他不語,便肯定了心中的猜測,借三公子十個膽子也不敢給她惹事兒,若沒有容景的吩咐或者授意,他才不會做出如此大膽的事情。畢竟對公主未嫁先休,這可是亙古以來從未有之事。等於堂而皇之地打了皇室一個大巴掌,怪不得夜天逸剛一進城就急急忙忙進了宮。

    「你什麼時候對三公子授意的?」雲淺月看著容景,想著昨日晚上也就是幾個時辰之前,她那時候早睡醒了,可沒聽到他吩咐。而且現在可沒有什麼遙控器,讓容景對三公子隔空遙控。

    「離開京城之前吧!」容景漫不經心地道。

    雲淺月想著這的確是容景會做出來的事情。那一道賜婚的聖旨下來,她和雲離雖然不喜,但還有一個人比她和雲離更會不喜,那就是一心想要嫁入榮王府的六公主。他定然是料到依照六公主的脾性不敢去老皇帝的床前鬧,或者在老皇帝那裡鬧不出什麼來,一定會去雲王府大鬧,所以,就對三公子有了這一番交待。她看著容景,用無比佩服的眼光道:「容公子,您真本事,令小女子刮目相看。」

    「刮目相看到不必了,只要別再給我惹桃花就行了!」容景慢悠悠地瞥了雲淺月一眼。

    雲淺月頓時失語。

    容景伸手抱過雲淺月的身子攬在自己的懷裡,如玉的手一下一下的撩撥她垂落的髮絲。須臾,他扳過她的臉,低頭覆上自己的唇。

    雲淺月伸手勾住容景的脖頸,淺淺地迎合他的吻。

    片刻後,容景放開雲淺月,呼吸有些濁重,貼在她唇瓣用極低的聲音道:「雲淺月,以後再不要對夜天逸手軟了!」

    雲淺月輕喘著,聞言心思一動,閉著眼睛睜開看著容景,迷濛的眸光對上容景清幽霧靄的眸光,她想著這麼長時間容景對她畢竟是寬容和包容的,她心下一暖,點點頭,「好!」

    「乖!」容景唇瓣勾起,如一彎月牙,笑意深深。

    雲淺月心神一晃,清晰地感覺到心口砰砰跳動,她臉色熏紅地伸手捶了他胸前一下,軟著語氣憤聲道:「妖孽!」

    「嗯?」容景挑眉。

    「禍水!」雲淺月又憤了一句。

    「嗯?」容景眉梢挑高。

    「一株大桃花!」雲淺月又憤了一句,心中想著一個男人長得這麼好看幹什麼?她還記得十年前第一次在老皇帝的壽宴上見他時的情形,那樣一個玉做的娃娃,讓她忍不住一看再看,她想著是不是那會兒她就被還是個小娃子的這個男人給迷惑了?以至於後來無論是誰,都再也入不了她的眼了。

    容景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雲淺月想著挨罵還笑得這麼高興。

    「若是能蠱惑你,就算是妖孽和禍水也甘願。」容景聲音溫柔,如畫的眉眼忽然間多了一絲往日裡難見的魅惑。

    雲淺月眼皮翻了翻。看著他的摸樣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車中靜靜,兩個人不再說話,卻是溫暖溫馨。

    馬車在雲王府門口停下,絃歌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世子,淺月小姐,雲王府到了!」

    「嗯!」容景應了一聲,抱著雲淺月不鬆手。

    雲淺月動了動,容景依然不鬆開她,她挑眉看著他,問道:「你是回府,還是與我一起下去?」

    「回府!」容景道。

    雲淺月點點頭,想著他也離京數日,回來是該立即回府的,畢竟榮王府多少人對他這個世子的位置虎視眈眈。雖然他手眼通天,但也難免有些人依然在他的手下搞些小動作。

    「真想將你拐去榮王府,再不出來。」容景忽然一歎,戀戀不捨地放開雲淺月。

    雲淺月抿嘴笑,不再說話,挑開簾子跳下了車。只見雲王府大門口大門緊閉,裡面悄無聲息,她對絃歌擺擺手,也不喊門,足尖輕點,飛躍了雲王府的高門,轉眼間消失了身影。

    絃歌讚歎地看著雲淺月的輕功,一揮馬鞭,馬車向榮王府而去。

    雲王府大門雖然緊閉,但裡面各個院落卻燈火通明。如今正是入睡的時間,雲王府這等反常的情形正說明雲王府發生了大事兒,恐怕如今各房各院的人都在惶恐不安。生怕老皇帝一個雷霆震怒,命人對雲王府抄家滅門。

    繞過各個院落,雲淺月回到淺月閣。淺月閣同樣亮著燈,院中無人,主屋簾幕緊閉,只有燈光的微亮光芒映出,看不清屋內的情形,她飄身而落,伸手去推房門。

    「誰?」屋內傳來一聲低喝。正是她的聲音,不,應該說是三公子扮演成她的聲音。

    「是我!」雲淺月答話。

    「小丫頭?」屋內傳來夜輕染的聲音。

    雲淺月推門的手一頓,夜輕染居然在這裡?她定了定神,再次去推門,門卻從裡面打開,夜輕染露出一張俊臉,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你怎麼在這裡?」雲淺月對夜輕染一笑。

    夜輕染臉色不快,「小丫頭,你去了哪裡?」

    「哦,有事兒出去了一趟。」雲淺月越過夜輕染向裡面看了一眼,只見三公子打扮的她正懶洋洋地躺在軟榻上,見她回來,對她眨眨眼睛,並沒有起身。屋內除了三公子之外還有凌蓮和伊雪,二人立在三公子身邊,見她回來明顯鬆了一口氣。

    「去了哪裡?」夜輕染擋在門口,對雲淺月蹙眉。

    「出了一趟遠門!」雲淺月伸手推了推夜輕染,「先讓我進屋!」

    夜輕染錯開身子,雲淺月抬步進了屋,對三公子道:「你可以走了!」

    「我早就想走了,奈何有人不讓我走!」三公子站起身,瞥了夜輕染一眼,抬步向外走去。即便如今雲淺月站在他面前,他還依然是和雲淺月一樣的走路姿勢和做派。娉娉婷婷走出了房門,足尖輕點,離開了淺月閣。

    「小丫頭,她是誰?」夜輕染見三公子離開,並沒有攔阻。

    「他是我的手下!」雲淺月想著夜輕染看起來並沒有識破三公子的身份,她自然不會上趕著告訴他。畢竟是孝親王府的三公子,一個因雲香荷被人記起轟動了一時的人,又因為雲香荷的死如今再次被人忘記的人。

    「你居然有這樣的手下!如此精妙的易容術!」夜輕染看著雲淺月,孤疑地道:「我怎麼看她的易容術像是出自那個弱美人之手呢?」

    雲淺月想著不愧是夜輕染,連這也看得出來,她點點頭,直認不諱,「嗯,是容景給他易容的!你沒看差。」

    「怪不得如此相像,險些將我也糊弄了過去!」夜輕染哼了一聲。

    雲淺月走到桌前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並沒說話。

    「小丫頭,她對六公主寫了休書也是你授意的?」夜輕染看著雲淺月,發現她身上似乎有了些變化,但讓他說的話,他還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裡有了變化,總之不太一樣了。

    「嗯!」雲淺月點頭。想著容景授意也算是她授意了!總之未嫁先休這一招讓她很是解了一口氣。想起當日聖旨賜婚被老皇帝擺了一道,如今這一舉動讓聖陽殿內的糟老頭子皇帝跳腳就覺得心裡暢快。

    「小丫頭,你知道不知道後果?怎麼能如此胡鬧?那可是六公主!哪裡有臣子對公主未嫁先休的?你是真想皇伯伯大怒之下抄了雲王府不成?」夜輕染對雲淺月瞪眼,語氣有些急,「你知道不知道當皇伯伯看到那封休書的時候氣得當時就一掌拍碎了床板。我從小到大都沒見到皇伯伯發那麼大的脾氣。皇伯伯不知道寫休書的這個人是冒名頂替的你,若是知道的話,你可清楚後果?」

    雲淺月靜靜聽著夜輕染的話,一口一口地喝著茶,並沒說話。

    「皇上封賜雲王府世子雲離,喜上加喜,給他和六公主賜婚,這樣是對臣子的厚待。你寫了休書,還是未嫁先休。此舉無疑是打了皇伯伯和皇室的臉面。天下各國、各地藩王、滿朝文武到時候都會得到消息。你想想,皇伯伯為了維護皇室的臉面,會如何做?雲王府真正的到了能和皇室抗衡的地步了嗎?」夜輕染越說似乎越急。

    雲淺月慢悠悠地喝著茶,依然不說話。

    「小丫頭,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夜輕染皺眉。

    「聽到了!」雲淺月放下茶盞,回身看著夜輕染,淺淺一笑,「這些話若是別人來和我說,我就覺得都是屁話,我既然敢做,就不怕引起的後果。但如今是你來說,我知道你是因為關心我。」

    夜輕染抿唇看著他,臉色不贊同,「你即便不滿皇伯伯的作為,有的是辦法,又何必如此公然對抗?你如今這舉動不是逼皇伯伯對雲王府和你下手?」

    「你放心!皇上姑父是不會對我和雲王府下手的!」雲淺月不以為意一笑,淡淡道:「至少目前是!若是能動手,他早就動手了!不必讓我一次次激怒他。」

    「難道你手裡還抓著皇伯伯的把柄不成?」夜輕染見雲淺月不以為意,他挑眉。

    「沒有!」雲淺月搖頭,「雲王府不同於當年的藍氏一族,能讓皇上姑父一夜之間對其抄家滅族,想如何就如何。雲王府百年至今,根系龐大,又有姑姑懷有太子,況且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新舊政權更替,夜天傾和夜天煜聯手,夜天逸即便再有才華,也受到各方面的牽制,舉步維艱。所以,皇上姑父不想讓他的江山傾塌,就不能有大的動作,因為一個女兒就剷除雲王府,所以,他即便再氣再怒,目前也不敢動雲王府。」

    夜輕染鬆了一口氣,點點頭,「你說得對!小丫頭,看來你是將皇伯伯悟透了!」

    雲淺月淡淡一笑,「不過大麻煩沒有,小麻煩會有一些就是了!」

    「只要不是抄家滅族,都好說!否則皇伯伯要讓我對雲王府下手的話,我還真下不去手。」夜輕染伸手揉揉額頭,一屁股坐在了軟榻上,有些鬱悶地道:「小丫頭,你說我為何要生在德親王府,姓夜?」

    雲淺月「撲哧」一笑,「你命好,會選唄!德親王府的小王爺多少人羨慕的身份!如今執掌京城四十萬兵馬大權,比夜天逸在京城的權利都大。」

    夜輕染撇撇嘴,「四十萬兵馬是一劑毒藥!」

    「毒藥有時候也是良藥!」雲淺月道。

    夜輕染算是默認。二人心中都清楚,這是皇上寄放在德親王府的兵馬,也就是間接地告訴德親王府不參與夜天逸、夜天傾、夜天煜三人的皇位爭奪。不讓新舊政權更替染上士兵的鮮血,藉以保存天聖國力。否則一旦這四十萬兵馬被爭奪皇位洗禮的話,那麼天聖的兵力必然因此衰弱。到時候南梁、西延虎視眈眈,內有藩王萬一作亂,本來就外表繁華內在衰竭的國力會一退千丈。內憂外患,後果不堪設想。但雖然老皇帝如此打算,夜天逸、夜天傾、夜天煜三人也必不會放過夜輕染手裡這塊大肥肉。若是能奪得夜輕染的支持,那麼便是最大的助力。所以,他這四十萬兵馬是一劑毒藥。但反之,他手裡正因為有這一劑毒藥,無人敢動他,也是一劑良藥。

    「你說皇伯伯不會對雲王府抄家滅族,會如何出了這口氣?」夜天逸沉默片刻又問。

    「皇上姑父是一塊老薑。等天亮大約就知道了。」雲淺月不以為意。

    「我會盡量幫著你的!但小丫頭,你也不要太過胡來。畢竟我姓夜!」夜輕染忽然起身站了起來,有些煩悶地丟下一句話,抬步向外走去。

    雲淺月不說話,看著夜輕染三兩步就出了她的房間,離開了淺月閣。她輕輕歎了口氣。夜輕染姓夜,這本來是一個尊貴的姓氏,但因為她,讓他很是無奈吧?但她和他心中都清楚,早晚有一日,皇室和雲王府會到冰火不容的地步。那麼她和他也許真會兵戈相見。

    房間靜了下來,連空氣似乎都染著淡淡的歎息。

    凌蓮和伊雪見夜輕染離開,此時才來到雲淺月身邊,凌蓮輕聲詢問,「小姐,您去摩天崖可是看到了十大世家和東海國的秘辛?」

    「看到了十大世家的秘辛,沒有東海國的秘辛。」雲淺月道。

    凌蓮和伊雪一愣,伊雪連忙問,「小姐,怎麼會沒有東海國的秘辛呢?奴婢聽說摩天崖收錄天下秘辛的啊!」

    「話是這麼說,但摩天崖其實沒有收錄東海國和雲王府的秘辛。」雲淺月道。

    二人對看一眼,面上都露出疑惑和訝異。

    「沒收錄就沒收錄,看到了十大世家的秘辛,也不枉費我白跑一趟。」雲淺月淺淺一笑,對二人詢問,「三公子這幾日都做了什麼?」

    凌蓮連忙回道:「從小姐離開後,三公子一直按照小姐的吩咐在淺月閣裝病。皇上派人來請了兩次,要小姐去宮中陪他下棋,都被奴婢以小姐病著為由推了。後來皇上再未來請,府中的玉鐲姑娘和綠枝姑娘準備世子過繼大禮,來淺月閣請教小姐,三公子不愧是小姐選中的風閣閣主,極其有才華,只簡單的指了幾點,就將雲離世子的過繼之禮安排的井井有條。期間四皇子和被從牢裡放出來的二皇子來了一趟,也都被奴婢給推了,這幾日除了六公主昨日晚上來府裡大鬧了一場,上了雲離公子,三公子對六公主寫了休書之事外,都很安穩。」

    雲淺月點點頭,想著夜天傾在一眾皇子中是排行第二。如今沒了太子之位,以二皇子相稱了。她問道:「雲離的傷什麼樣?嚴重不嚴重?」

    「挺嚴重的!」凌蓮點頭,「而且他拒絕上藥,恐怕臉上以後會落下疤痕。」

    雲淺月皺眉,「他為何不上藥?」

    凌蓮和伊雪搖搖頭。

    「走,我們去看看他!」雲淺月起身站了起來。想著雲離畢竟沒經歷過大風浪,怕是三公子的舉動將他嚇壞了。如今拿自己的傷勢不當回事兒了。她想起那樣一張乾淨俊秀的臉上以後若是落下了疤痕,便是一輩子的事情。雖然男子不重樣貌,但古人注重儀表,容貌受損,也影響儀表。雲離無辜,自然不能承受這個。

    凌蓮和伊雪點點頭,跟在雲淺月身後出了房門。

    出了淺月閣,正碰上大門口的守衛急急忙忙跑來,那守衛見到雲淺月立即道:「淺月小姐,皇上……皇上派人來宣旨,讓您即刻進宮……」

    「知道了!」雲淺月應了一聲,腳步不停,繼續向雲離的院子走去。

    「小姐,如今才三更,皇上讓您現在就進宮,會不會不太好?」凌蓮擔憂地問。

    「沒事兒!」雲淺月搖搖頭。

    凌蓮不再說話。

    因雲離被賜封為雲王府世子,便住進了原來雲暮寒所住的西楓苑。此時西楓苑同樣亮著燈。一行三人來到西楓苑,西楓苑靜悄悄的,沒有一個僕人。

    雲淺月才想起西楓苑以前伺候的人都跟隨雲暮寒離開了,雲離本來只是雲王府旁支的一個公子而已,自然身邊沒有伺候的人。她倒是忘了給他安排人手了。她回頭對凌蓮道:「明日讓三公子從風閣掉八個人來,跟隨在雲離身邊。」

    「是!」凌蓮應聲。

    三人走到門口,房門從裡面打開,雲離和衣走了出來,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臉上五個手指印,其中有三個手印顯然是被長長的指甲刮出了印痕,有兩道淺一些,有一道很深。在他俊秀的臉上極其醒目,甚至有一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雲淺月看著雲離的臉,心中升起怒意,還沒等他開口,便怒道:「她抓你,你不會躲嗎?不知道躲嗎?就讓她抓?」

    雲離一怔,似乎下意識地伸手摀住臉,垂下頭,似乎不敢看雲淺月,聲音微低,「我躲了,沒躲過。六公主有些武功!」

    雲淺月這才想起雲離沒武功,六公主會些拳腳功夫,她沒好氣地道:「那你不會叫府中的侍衛攔住她?任她將你弄成了這副樣子?」

    「當時她闖進來,這裡沒侍衛……」雲離更是垂下頭。

    雲淺月一股氣憋在心口,看著雲離,心忽然軟下來,抿了抿唇道:「是我不對,我忘了給你這裡派幾個人了!我剛剛已經安排了,明日就會有人來,不會讓人再欺負你。」

    「沒事兒,其實不疼。」雲離抬起頭,對雲淺月一笑,似乎牽動了傷口,他眉頭一皺。

    「走,進房間,我給你上藥。」雲淺月拉著雲離進屋。

    「這藥不必上了吧!就這樣吧!我願意一直這樣留著。」雲離低聲道。

    「胡鬧!留著會落下疤痕?哪個人不願意注重儀容?你是雲王府的世子,雖然是皇上賜封,但也是我當初推薦選定的。你的臉面就代表了雲王府的臉面。不上藥怎麼成?」雲淺月瞪了雲離一眼。

    「比起六公主被寫了休書來說,這一點兒傷不算什麼,只要雲王府沒事兒就好。」雲離搖搖頭。

    「你治了傷,雲王府也照樣沒事兒!是她配不上你,休了就休了!怕什麼?」雲淺月拉著雲離來到房間,對凌蓮吩咐,「我沒想到這麼重,便拿來了普通的傷藥。你去我房間在中間那個櫃子裡的第三層暗格裡將那瓶凝脂露拿來。」

    「是!」凌蓮應了一聲,連忙去了。

    「伊雪,你去打水來。」雲淺月又對伊雪吩咐。

    伊雪應了一聲,也連忙走了下去。

    「其實落下傷疤也沒關係的,凝脂露還是留著吧!我聽說皇上的宮裡都沒有這種凝脂露,給我太浪費了。用普通的藥就可以。」雲離又低聲道。

    「再貴也不及你的臉面重要。」雲淺月瞪了雲離一眼。是她將這個少年推到了這個位置,她自然要保護他。

    雲離不再說話。

    伊雪打水進來,雲淺月挽起袖子給他清洗傷口,雲離似乎極力忍著,但還是發出細微的抽氣聲,雲淺月的動作盡量放輕。不多時凌蓮拿著凝脂露來到,雲淺月也清洗完他的傷口,輕輕將凝脂露給他塗抹在臉上。

    雲離靜靜地坐著,他先是低著頭,片刻後抬起頭看著雲淺月。見她抿著唇神色認真,他臉上的灰暗之色漸漸褪去,在雲淺月罷手時,他忽然低低地道:「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我!」

    「羨慕你什麼?羨慕你被六公主抓了臉嗎?」雲淺月瞥了雲離一眼。

    雲離搖搖頭,不答話。

    雲淺月也不再問,將凝脂露塞給凌蓮,對她吩咐,「明日你來給他上藥,一日早上一次。一連七日就會好了,也不會結疤。」

    「是,小姐!」凌蓮應聲。

    雲淺月起身站了起來,伸手拍拍雲離的肩膀,有些語重心長地道:「我的好哥哥,你可不能這麼脆弱。哥哥應該保護妹妹才是,你不能總要我保護你啊!」

    雲離臉一紅。

    「不過你這回被抓了臉也不虧,一點兒小傷換掉了那個女人不進雲王府也值。好好養著吧!這個世子的位置還是你的,也不用娶那個女人了。我先進宮了!」雲淺月語氣輕鬆地丟下一句話,抬步向門外走去。

    凌蓮和伊雪看了雲離一眼,跟在雲淺月身後離開。

    雲離看著一行三人出了西楓苑,從來到到離開不過盞茶時間,卻讓他本來晦暗的心重回光明。他本來覺得渾身無力,如今又如枯竭的樹木被注入了生機。他想著他何其有幸,能和她一個姓氏,能做她的哥哥,這樣都讓他覺得很幸福。

    雲淺月出了西楓苑之後,逕直向雲王府大門口走去。

    一路上並沒有遇到什麼人,雲淺月很快就來到了雲王府大門口。此時大門敞開,有一輛明黃的馬車停在那裡。車前站著文萊。

    文萊見她來到恭敬地見禮,雲淺月不多話,坐上了馬車,凌蓮和伊雪也上了車。馬車離開了雲王府大門口向皇宮而去。

    馬車剛走了幾步,一個身影不知從哪裡躥出,一下子衝到了車前,拉車的馬嚇得一驚,騰騰向後退了數步。車前的文萊也是一驚,握緊了馬鞭。車內凌蓮和伊雪立即握住腰間的寶劍。十分警醒地注意車外的動靜。

    雲淺月感覺到車外攔住馬車的人的氣息,有些頭疼地伸手揉揉額頭。

    「雲淺月,你居然敢騙我!」錦衣少年氣勢洶洶地站在車前,理也不理坐在車前的文萊,一把挑開簾幕,一臉沉怒地看著雲淺月。

    凌蓮和伊雪見是一個俊美少年,轉頭去看雲淺月。

    雲淺月揉著額頭的手一頓,無奈地看著少年,「我哪裡騙你了?」

    「明明就不是容楓,你騙我是容楓!」少年對雲淺月瞪眼。

    雲淺月眼皮跳了跳,無辜地道:「我說他是容楓了嗎?我告訴你是我,你不信。我沒說那個人是容楓啊!」

    少年一怔,似乎想了一下,點頭,「你的確沒說是容楓!」

    「是,我沒說是容楓。」雲淺月點頭。

    「是容景!容景故意誤導我,將我送去了文伯侯府!可惡!」少年額頭的青筋跳了跳,臉上的怒意更甚,「害我掀了容楓的被子,我……我要殺了容景!」

    「你掀了容楓的被子?」雲淺月挑眉,忽然升起興趣看著少年。

    「廢話!三更半夜的,他在睡覺,我喊了半天人也不出來,我可不就掀了他的被子?不過那傢伙睡得真死,被我看光了都不知道。」少年一臉怒意,語氣憤憤。

    「容楓睡覺沒穿衣服?」雲淺月挑眉,興趣更濃。

    少年臉一紅,怒道:「幸好他穿了一件裡衣,否則我一掌就劈了他。」

    雲淺月有些失望,想著容楓怎麼穿衣服睡覺呢!不過聽到少年後半句話又慶幸容楓穿了一件裡衣,否則如今去見閻王了,不過她就奇怪了,容楓怎麼可能睡得那麼死?她蹙眉,「容楓武功很高,沒道理你去了弄了那麼大的動靜他還在睡?怎麼回事兒?」

    少年一愣,怒道:「我怎麼知道!」

    雲淺月也是疑惑。

    「我要去殺了容景!你告訴我容景的府邸在哪裡?」少年又氣勢洶洶地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伸手一指,毫不猶豫地指向雲王府,口中道:「喏,就在那個方向,那條街最大的府邸就是榮王府。很容易找到,榮王府內有一片紫竹林,容景就住在那裡,你進去紫竹林就能找到他。不過我提醒你,紫竹林裡佈置有陣法,你要小心一些。」

    「知道了!」少年擺擺手,抬腳就走。

    雲淺月想著她更願意讓容景去應付他,最好以後他都別找上她。

    「喂,你怎麼這麼好心告訴我榮王府的地方?不會容景根本就不在榮王府吧?」少年忽然停住腳步,懷疑地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搖搖頭,誠懇地道:「在,他剛將我送回來,如今一定回了榮王府!」

    「那就好!你要騙我,我定要你好看。」少年轉身繼續向前走去,走了兩步忽然又停住腳步問,「喂,你要去哪裡?」

    「進宮!」雲淺月道。

    少年點點頭,大踏步向雲淺月指的那條街走去。

    雲淺月看了文萊一眼,落下簾幕。文萊一揮馬鞭,馬車走了起來。

    半個時辰後,馬車來到皇宮門口,文萊帶著雲淺月徑直來到聖陽殿。聖陽殿內很靜,文萊停住腳步,對雲淺月道:「淺月小姐,皇上吩咐了,您來了之後直接進去!」

    雲淺月點點頭,抬步走了進去。譜一入內,一股濃烈的藥香和脂粉香撲面而來,讓她不適地皺了皺鼻子。抬眼看去,只見老皇帝半躺在床上,殿內跪了十幾名女子。脂粉香就來自這些女子。人人綾羅綢緞,朱釵環珮,好不華麗。她停住腳步,淡淡喊了一聲,「皇上姑父!」

    「月丫頭來了!」老皇帝並不見傳說中的雷霆大怒,本來捧著書看的頭抬起,老眼看了雲淺月一眼,放下手,伸手一指地上那些女子道:「這些都是朕的公主們,你覺得哪一個能配得上雲離,選一個給他婚配!別告訴朕,朕的這些女兒哪一個也配不上雲離。」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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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0: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二十四章 請旨下嫁

    雲淺月一怔,沒想到老皇帝來了這一招,果然姜老巨辣,人老巨奸。

    她對六公主寫了一封休書,老皇帝雷霆大怒之後見到她不惱不怒來了這一招,若是她選的話,那麼雲王府就必須進一個公主,雲離必須娶一個公主。不是六公主,也是皇室的公主,沒什麼區別。若是不選的話,那麼此事傳出去,滿朝文武和天下諸國以及天下百姓都會覺得雲王府和她不識抬舉,那麼老皇帝對雲王府出手,以謀逆之罪論處的話也是師出有名。

    「怎麼樣月丫頭?」老皇帝見雲淺月不語,看著她又問了一遍,老眼深邃。

    雲淺月收起心思,淡淡一笑,「皇上姑父真是對雲王府厚愛,對雲離厚愛,是雲王府的恩寵,也是雲離的福氣。侄女若是再不承皇上姑父的情分,可就是不識抬舉了!」

    「你知道就好!朕一直對你和雲王府不薄。」老皇帝見雲淺月答應,緩和了臉色。

    「我當然知道!只不過六公主實在太過分了,否則侄女也不可能做出那等事情。她大鬧雲王府,傷了雲離,雲離如今是雲王府世子,是我的哥哥,我娘親早逝,親哥哥又去了南疆做了駙馬,如今好不容易又得了一個哥哥,自然不能讓人家給欺負了。還沒過門就如此囂張,過門之後豈不是更會無法無天騎在哥哥頭上,這樣的女人即便是皇上姑父的女兒,即便是公主,我雲王府也不要。」雲淺月提起此事,佯裝依然氣怒不已。

    「嗯!是朕沒教育好六公主,沒考慮到六公主的脾性,朕已經將她關進了祖嗣,好好修修她的性子,讓她再不敢胡作非為。」老皇帝道。

    雲淺月點點頭,皇室的祖嗣她自然知道,這算是對犯錯的皇室子女最大的處罰了。祖嗣陰暗,裡面有專門看管祖嗣的暗人,暗人會教導犯錯的皇室子女。六公主再出來之後恐怕會扒下來一層皮。看來老皇帝的確是氣急了,不能拿雲王府如何,這一口氣自然要出在讓他和皇室丟了顏面的六公主身上。

    「那好,朕這些女兒你選一個吧?」老皇帝道。

    雲淺月轉頭,看向跪在地上的那些公主,只見人人都低垂著頭,低眉斂目。以前一個個趾高氣揚自認為身份比臣子家的女兒尊貴的女子此時就像是擺在菜市場的大白菜,讓她從中選出一個最好的白菜,無比廉價。她從那些女子低垂的臉上一個個看過,環肥燕瘦,各有千秋,不得不承認,皇室的基因還是不錯的,這些女人沒有一個是醜的拿不出手的。

    「月丫頭,選好了沒有?」老皇帝見雲淺月半響沒動,詢問。

    雲淺月搖搖頭,佯裝歎息地道:「皇上姑父的這些公主們都是極好的!其實我都想要娶進雲王府去給哥哥!真是難分出哪個最好,哪個不好啊!」

    「你個小丫頭也真是貪心,你要知道朕就這麼多女兒,難道還都給了你雲王府不成?」老皇帝哼了一聲,笑著問道:「你選不出來,要不將雲離叫來,讓他自己選。畢竟是給他選世子妃。他看得上的為準。」

    「雲離的傷很重,如今在床上養傷呢!我不想勞動哥哥,還是我來吧!」雲淺月擺擺手,重新看向那些公主,又看了一圈,咦了一聲。

    「月丫頭,怎麼了?」老皇帝詢問。

    「怎麼沒見到七公主?」雲淺月看向老皇帝。

    「哦,七公主身子不舒服,沒來。」老皇帝看著雲淺月道:「月丫頭,你別告訴朕你想要七公主嫁給雲離!朕知道你和七公主倒是要好的,以前你還常常去看七公主。若是七公主嫁入雲王府,你們姑嫂應該會相處得來。」

    「我就是奇怪七公主怎麼沒來?」雲淺月笑笑,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這姻緣之事是要看緣分的!皇上姑父和我說了都不算,要看緣分。」

    「哦?」老皇帝挑眉,「你又有什麼主意?」

    「皇上姑父這些公主真的都是極好的,我也難選,而雲離又來不了,不如我就畫一張他的畫像,要公主們自己選。誰看上了我的哥哥,我覺得就是誰和我哥哥有姻緣。就請皇上指婚,嫁入了雲王府之後,我一定待她像家人一般好。」雲淺月重新看著那些公主,對老皇帝詢問,「皇上姑父覺得如何?」

    「你還會作畫?」老皇帝問,見雲淺月點頭,他似乎想起什麼,恍然道:「對了,朕記得你是會畫畫的,你和天逸通信都是用的畫畫。」

    雲淺月不語,想著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那好!你就畫吧!朕也看看!」老皇帝點頭,對外面吩咐,「文萊,伺候筆墨!」

    「是,皇上!」文萊立即走了進來。

    雲淺月走到桌前,見文萊鋪好宣紙,熟練地磨墨,做好一切後將筆恭敬地遞給雲淺月。雲淺月伸手接過筆,也不用想,提筆就在宣紙上刷刷幾筆。

    老皇帝看著雲淺月,見她拿筆的姿勢,漫不經心的神色,老眼深邃地看了片刻,又向屏風內掃了一眼,開口道:「天逸,你還沒洗好?」

    雲淺月心思一動,筆卻未停,想著夜天逸原來在老皇帝的暗室裡面沐浴?她想起那浴池四壁的壁畫,只感覺有些氣血上湧,感覺老皇帝對夜天逸說完一句話後又看著她,她定了定神,不動聲色地繼續手中的畫,並沒有因為剛剛分心將畫染了墨或者走了筆。

    「回父皇,已經好了!」夜天逸清淡地應了一聲,從暗室走了出來。他本就俊逸,沐浴後輕袍緩帶,更顯俊逸俊美。他走出來看了老皇帝一眼,逕直向雲淺月走去。

    雲淺月並未抬眼去看,彷彿沒發現屋中多了一個人。

    「月兒的畫功又進步了許多!」夜天逸站在桌前,對雲淺月溫柔一笑。

    雲淺月不答話,想著畫筆和畫法還是一樣,但人卻是不一樣了。她想起這五年來,她怕老皇帝的皇室隱衛發現她和夜天逸通信,便用畫代替,她畫的畫他能看懂,彼時心心相惜。而此時,如隔雲端,兩人雖然距離得近,中間橫了一道山澗,而且還是個萬丈深淵,再也跨不過去。

    夜天逸也不在意雲淺月不和他說話,依然笑著道:「這畫的是雲離嗎?月兒應該將他沒受傷的那副畫卷也畫出來。這樣才有比較。」

    「有些東西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不能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人的容貌毀過了就是毀過了,這是現在時,人只能往前走,再不能回到過去,時光也不會倒流。此時的雲離才是公主們要嫁的雲離,過去的容貌再好也是過去。」雲淺月聲音淺淡,話落,她一幅畫也收尾,挑眉看向夜天逸,不帶絲毫感情地問,「七皇子,你說我說的對嗎?」

    夜天逸看著雲淺月,眉眼深深,並未言語。

    老皇帝看著二人,皺了皺眉,也並未說話。

    雲淺月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她覺得夜天逸應該能聽明白她意有所指的話。她和他也回不去了!自此劃清界限,最好不過。她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畫卷,輕輕吹了吹墨,拿著那幅畫捲向跪在地上的十幾位公主走去。

    夜天逸抿唇看著雲淺月筆直的背影,忽然覺得她是真的變了,幾日前她還不是這般。而今日再見,他發現往日的情分在她的身上似乎真的煙消雲散了,在她心底沒留下什麼痕跡,但卻在他的心底留下了很深的痕跡,那痕跡甚至無論下多麼大的努力,他都填不平。

    雲淺月走到最前面跪著的一排公主面前,將手中的畫展開,面向那些公主,聲音平靜,「這是雲離,我的哥哥,被六公主傷了臉後的樣貌。」

    眾公主本來都低垂著頭,十分乖巧的模樣,此時聞言都抬起頭,當看到那幅畫齊齊面色一變。只見畫中人半邊臉腫著,清晰的五個指引,鮮血淋漓。另外半邊臉雖然清秀,但整體看起來也極為恐怖。

    「這一張畫像並沒有誇大一分,當然也沒有少畫一分。就是雲離此時的模樣。」雲淺月看著眾公主齊齊變了臉色,她繼續平靜地道:「要知道一個人的容貌極為重要,雖然雲離身為男子,但我們天聖是禮儀之邦,男子也要注重儀表。如今他被毀容,所以我才大怒之下給六公主寫了休書。」

    眾公主人人臉色發白,看著畫像不說話,更有甚者已經垂下頭,不敢再看畫像。

    雲淺月淡淡一笑,「不過我哥哥雖然被毀了容貌,但皇上姑父既然給了六公主相應的處罰,此事也算是到此為止了。歸根結底,是六公主和我哥哥沒有姻緣。哥哥很有才華,否則也不可能從雲王府偌大的旁支中被選出成為雲王府世子,而且他為人穩重,脾氣甚好。若眾位公主中有哪位公主能夠不計較哥哥的容貌,願意嫁給他,我敢保證,雲王府定然會以禮相待,我也會尊她為嫂。」

    雲淺月這一番話說得誠摯,讓人不得不相信她有如此誠意。她想著她們雖然是老皇帝的女兒,但其實比一般臣子家的女兒可憐,她本來厭惡雲王府娶個公主,但是若真的有人看到了這副畫像不計較雲離被毀容的樣貌,她就願意接納一個老皇帝的女兒。

    她話落,眾公主你看我,我看你,片刻後,都齊齊垂下頭,甚至有的人跪著的身子還向後退去。

    雲淺月目光平靜地看著她們,龍生九子還各個不同,更何況這麼多的公主,總應該有一個不以外表來看人的女人吧?可惜她錯了,她等了半響,只見這些公主們人人垂著頭,無一人說話。她忽然一笑,轉過身看向老皇帝道:「皇上姑父,看來怕是要辜負您一番好意了!您這些女兒都不願意嫁給雲離呢!說明她們和雲離都沒有緣分!這也不是侄女我不承您的情,實在是天意無可奈何啊!」

    老皇帝眉頭擰成川字,看向他的那些公主,聲音微沉,「你們中何人想嫁給雲王府的雲世子,站出來,朕封賜她一等公主的封號。」

    眾公主一驚,齊齊抬頭看向老皇帝。

    雲淺月想著老皇帝可真是下了血本了!一等公主只有對皇室有功的女兒才能有此榮封,而下嫁雲王府賜婚雲離就能得到個一等公主的封號,看來老皇帝實在是對雲王府器重啊!她淺淺一笑,接過話,溫婉和氣地抖了抖手中的畫像笑道:「皇上姑父真是器重哥哥,這可是一等公主的封號啊!公主們可要想好了,千萬別錯過。以後這等機會可就不一定有了。」

    眾公主聞言轉頭,看到她手中的畫像,人人不約而同地哆嗦了一下,又垂下頭。

    老皇帝面色染上怒意,沒想到一等公主的封號都不能讓他這些女兒動心,他聲音嚴厲了幾分,「沒有嗎?有哪個站出來!朕不止賜封她一等公主的封號,而且還備厚禮出嫁。」

    眾公主都垂首不語。她們並不傻,一等公主何其尊貴,若是得了這個封賜,以後在公主中會高人一等。不止後宮除了四妃之下的嬪妾都要對其見禮,就是朝中三品以下的大臣都要對其見禮,就是古往今來,只有始祖爺的一個女兒被封賜了一等公主,但也是因為為始祖爺擋了劍,死後追封的,可見何等尊貴。但和她們的一生幸福相比,又覺得空得一個公主封號不太值,誰想日日對著一個被毀了容的醜陋男人,被姐妹們嘲笑?公主間更是比較誰嫁的好,誰得了一個好駙馬的。所以,她們雖然心動,但到底不敢答應。

    「沒有人嗎?」老皇帝面色沉怒地看著眾公主。他昨日大怒後想了許久,今日佈置了這一局棋,以為雲淺月會不同意,說哪個公主也配不上雲離,那麼他就可以令隱衛動手將她拿下,再拿下雲王府,誰也無話可說。但雲淺月答應了,卻給他反手來了這麼一招,讓公主們自己選擇,他以為總有一個會站出來,但不想他生了一群好女兒,一個站出來的人也無。生生掐斷了他的良苦用心。他焉能不怒?眾公主見老皇帝怒了,都不約而同向後退去,人人面色驚駭,如一群驚弓之鳥。

    「來人,將這群東西都給朕拖出去砍了!」老皇帝已經怒極。一拍船板,大喝一聲。

    「父皇饒命……」眾公主大駭,惶恐地哭著喊了起來。

    外面有士兵聽見老皇帝的喊聲衝了進來,就要將這些公主拖下去。

    雲淺月看著眼前的情形,有些好笑,她也真的笑了,對老皇帝道:「皇上姑父何必動怒?這也是人之常情。是哥哥和您的公主們無緣而已。以後再尋姻緣吧!強扭的瓜不甜。您今日真要將這些公主們都殺了的話,我心會不安的!畢竟這一個個都如花似玉……」

    「父皇息怒,妹妹們既然不願,依兒臣之見也不必強求了。京城大臣多少閨中女兒,總有一個是配得上雲離世子的,也不急於一時。」夜天逸看了雲淺月一眼,也對老皇帝勸道。

    老皇帝依然怒意不散,並沒發話命令士兵放開那些公主。公主們的哭喊聲響徹聖陽殿。

    「皇上,七公主求見!」這時,文萊聲音從外面響起。

    老皇帝一愣,對依然哭喊的公主們一揮手,怒道:「都給朕閉嘴!誰再哭一聲,拖出去立即砍了,誰求情也不成。」

    他話落,公主們立即停止了哭喊,半絲聲音也不聞了,聖陽殿內一時間極為安靜。

    「宣七公主進來!」老皇帝似乎壓下了火氣,對文萊吩咐。

    文萊應了一聲,在外面喊了一聲,不多時,簾幕挑開,七公主從外面走了進來。

    七公主一身素雅衣裙,體形纖弱,但行止端莊,眉眼間不見任何晦澀和昏暗之色,更不見那日在文伯侯府容楓的院子裡被雲淺月見到時候的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只見她平平靜靜走進來,對老皇帝行跪拜之禮,「七兒給父皇請安!祝父皇身體早日康健。」

    老皇帝面色緩和了一些,對七公主擺擺手,「免禮吧!」

    七公主起身站了起來,垂首站立,並沒有左顧右盼,極為規矩。

    「朕聽你母妃的人來報說你身體不舒服,在臥床休養,如今怎麼來了?」老皇帝看著七公主,滿意地詢問。

    「回父皇,女兒昨日不小心染了寒氣,身體是有些不舒服,如今好多了。讓父皇和母妃擔心了。」七公主恭敬地回話。

    老皇帝點點頭,「你的身子弱,以後要多注意。」

    「是!」七公主垂首。

    「你要見朕所為何事?」老皇帝言歸正傳。

    七公主聞言忽然跪在地上,對老皇帝道:「回父皇,兒臣想向父皇請一道聖旨。」

    「哦?」老皇帝老眼瞇了一下,「什麼聖旨?」

    「兒臣想向父皇請旨將兒臣下嫁雲王府的世子雲離。」七公主一字一句地開口。她話音未落,聖陽殿內的眾人都驚異地看著她,包括那些停止了哭喊的公主們。

    雲淺月也是一怔,她也沒想到七公主居然來請旨下嫁給雲離。她不是喜歡容楓嗎?這又是為了哪般?她看著七公主,只見她低著頭,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和眉目,猜不出她心中所想,一時間心底疑惑不已。

    老皇帝同樣一怔,老眼有些訝異,看了雲淺月一眼,從她臉上看不到什麼表情,他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夜天逸,也沒看出什麼表情,他重新看向七公主,挑眉問,「你說你要請旨下嫁給雲王府的世子雲離?」

    「是!」七公主點頭。

    「為何?」老皇帝又問。

    「女兒見過雲離一面,覺得他很好。想要下嫁。」七公主平靜地道。

    「七兒,你可知道這等事情開不得玩笑!你母妃知道你的想法嗎?」老皇帝又問。

    「女兒沒有開玩笑。母妃還不知道,但是只要父皇同意,母妃也一定會同意的。」七公主垂著頭不抬起,聲音不疾不徐。

    「你母妃有三個女兒,一個是清婉,一個是六公主,再一個就是你。你那兩個姐姐不太爭氣,一個受了辱慘死,一個胡作非為傷了雲離被朕關進了祖嗣,如今你母妃身邊只剩下一個你了。雲離如今的容貌被毀,你可清楚?」老皇帝又問。

    「女兒清楚!」七公主點頭。

    「月丫頭,將你手裡的畫像拿給七公主看看!」老皇帝看向雲淺月。

    雲淺月點頭,將手中的畫像遞給七公主。

    七公主終於抬起頭看了雲淺月一眼,那一眼很是平靜,伸手接過畫像,雲淺月的畫像畫得極為逼真,尤其是將那一張臉畫得極為清楚。她看了一眼,點點頭,依舊道:「女兒願意嫁給雲離。」

    「月丫頭,關於七公主自願嫁給雲離,你有什麼想法?」老皇帝看向雲淺月。

    雲淺月看著七公主,雖然不明白她為何要自願嫁給雲離,但她敢肯定,她不是因為喜歡雲離。她蹲下身子,與七公主同樣的高度,出聲詢問,「七公主,你真的願意嫁給雲離?」

    「淺月小姐沒聽錯!」七公主點頭。

    「你不在意他如今被毀了的容貌?」雲淺月挑眉。

    「不在意!」七公主搖頭。

    「是因為不喜歡才不在意,還是因為喜歡所以不在意?」雲淺月又問。

    七公主抿了抿唇,看著雲淺月的眼睛,輕聲道:「喜歡是可以培養的!我不在意他的容貌願意嫁給他,也願意嫁給他後一心對他,去慢慢的喜歡他。無關容貌。」

    「好!」雲淺月起身站了起來,對老皇帝笑道:「那就七公主吧!證明七公主和雲離有緣。皇上姑父若是同意的話,就請下旨吧!我願意帶著聖旨回府。」

    老皇帝並沒立即下旨,而是看向夜天逸,「天逸,你認為此事如何?」

    「既然父皇有心成全一樁喜事兒,讓皇室和雲王府聯姻,那麼無論是哪個公主都是喜事兒。七妹妹自願嫁給雲離,正如月兒所說,就是有緣,父皇就成全了七妹妹吧!」夜天逸看了雲淺月一眼,淡淡道。

    「嗯!」老皇帝點點頭,看向七公主,「七兒,聖旨一旦下了之後,就再不能反悔了!你可要想好了!」

    「回父皇,女兒想好了!」七公主點頭,語氣果斷。

    「好!天逸,你來擬旨吧!」老皇帝對夜天逸擺擺手,沉聲道:「七公主溫婉端莊,知書達理,是朕之一眾公主典範,朕有此女,心甚喜之,今日起,封賜七公主為一等公主,下嫁雲王府世子雲離。擇日完婚!欽此!」

    夜天逸應了一聲,走到玉桌前提筆擬旨。

    「你們都下去吧!」老皇帝對那些公主們擺擺手。

    那些公主們都看了七公主一眼,無人敢說話,齊齊退了出去。

    「你也起來吧!」老皇帝對七公主擺擺手。

    「謝父皇成全女兒!」七公主起身站了起來,將手中的畫卷並沒有還給雲淺月,而是輕輕捲起,她體形雖然纖細,但腰背挺得筆直。

    老皇帝看了一眼七公主手中的畫卷,並沒有說話。

    「皇上,孝親王帶著冷小王爺求見!」文萊的聲音從外面響起。

    雲淺月心思一動,想起冷邵卓自小就喜歡七公主,因為七公主瘋癲,他自此也頹廢了下去,後來沉迷女色,不務正業,無惡不作。如今算算距離上次她用大還丹救了他一命,之後青泉每日給他行針,也有月餘了,他是該好了。

    老皇帝聞言一怔,看了一眼天色,見外面天色依稀有些亮光,他看了一眼七公主頭也沒抬,對外面吩咐,「宣!」

    文萊在外面喊了一聲,不多時孝親王帶著冷邵卓走了進來,對老皇帝跪拜見禮。

    雲淺月看向冷邵卓,見他遭了大難,受了那麼重的傷,這一個月不但沒瘦成皮包骨,反而較之以前被女色掏空了身子的面黃肌瘦好了很多,除了有些蒼白外,氣色還算不錯,顯然孝親王到處搜尋的良藥好藥補品起了不小的作用,為了他這個兒子可謂是下了血本。其實冷邵卓長得也還不錯,但因為太過惡劣,所以讓他整個人陰沉討人厭。如今見他進來規規矩矩地對老皇帝見禮,到有幾分富家公子的文質彬彬,至少不會讓人如以前一般一見就反感。

    「免禮!」老皇帝對二人擺手,笑道:「冷小王爺看起來大好了!」

    「回皇上,大好了!多虧了淺月小姐的那顆大還丹。」孝親王滿臉喜色。

    「這也是冷小王爺命不該絕!月丫頭自然功不可沒。」老皇帝笑著點頭。

    「是啊,天祐犬子!才使得老臣不絕後啊!」孝親王大歎了一聲,喜色中頗為感慨。

    雲淺月想著在孝親王的心裡終究是不認三公子的。不過被這個的父親不認也好。才有了如今三公子的才華和秉性,沒繼承孝親王半分,過於溺愛就是如今的冷邵卓這般。她看著冷邵卓,發現他從進來並沒有看向七公主,倒是在看她,她蹙了蹙眉,看回去,冷邵卓又立即垂下頭,眼神和表情再也不見了以前恨恨的神色,她有些奇怪,想著他被南凌睿設計傷了腦子?如今人好了,腦子不好用了?還是因為用了她的大還丹,終於良心發現了,不再和她過不去了?

    「不錯!」老皇帝點點頭,附和孝親王的話,看著二人問道:「冷王兄和冷小王爺見朕何事?」

    「是邵卓今日能下床之後就鬧著要見淺月小姐當面拜謝,老臣無奈帶著他去了雲王府,不想晚了一步,聽說淺月小姐進了宮,老臣就帶著他來了!」孝親王道。

    「噢!原來是這樣!」老皇帝點點頭,看了一眼垂著頭的冷邵卓,又看了一眼雲淺月笑道:「這兩個孩子打了數年,讓朕甚為頭疼,如今能夠化干戈為玉帛,朕心甚喜。極好!」

    「老臣也心裡歡喜,希望淺月小姐也能夠原諒以前犬子所做的蠢事。」孝親王又道。

    「月丫頭是個大度的人!」老皇帝似乎很有心情,與孝親王一搭一唱,話起了家常。

    雲淺月不說話,她原以為孝親王帶著冷邵卓來是聽說了七公主請旨下嫁給雲離的風聲前來阻止,原來竟然不是,為了謝她而來,不過有必要謝到老皇帝的面前嗎?她心思電轉,又看向老臉含笑的孝親王,只見他雖然笑著,但那笑有些勉強,額頭有細微的汗,顯然有問題。她又看向冷邵卓,只見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視線,抬起頭來看她,只是一眼,又垂下頭,那一眼實在太過複雜,她忽然有些莫名其妙,想著冷邵卓當真是腦子壞了。

    「是啊,淺月小姐是個大度的人!」孝親王笑著點點頭,反過來附和老皇帝。

    老皇帝顯然也發現了孝親王的不正常,老眼深邃地看了冷邵卓一眼,對夜天逸詢問,「天逸,聖旨擬好了嗎?」

    「回父皇,擬好了!」夜天逸放下筆,拿著聖旨看了一眼,回話。

    「拿來給孝親王看看!」老皇帝吩咐。

    夜天逸應了一聲,拿著聖旨走到孝親王面前遞給他。孝親王立即雙手接過,當看到聖旨的內容臉色變化了一番,片刻後,他連忙恭敬地道:「老臣恭喜皇上!恭喜七公主!」

    老皇帝忽然哈哈大笑,笑罷道:「朕以前知道冷小王爺喜歡朕的七公主,還以為七公主會嫁入孝親王府,沒想到兜兜轉轉,七公主被朕賜婚給了名不見經傳的雲離。」

    孝親王老臉一白,臉上的笑意更為勉強,連忙道:「是犬子沒有這等福氣!」

    老皇帝點點頭,看向垂著頭不語的冷邵卓,和藹地笑道:「邵卓,朕記得你小時候喜歡朕的七公主,如今是否還依然喜歡?」

    雲淺月心裡冷哼了一聲,想著聖旨都擬好了,老皇帝如今問冷邵卓這話是什麼居心?難道他想聽冷邵卓說喜歡,將七公主改了聖旨下嫁給冷邵卓不成?她看向冷邵卓。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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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0:4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二十五章 眉目傳情

    孝親王聞言額頭有一滴汗滴落,掉在了地面的金磚上,殿內靜靜,眾人都看向冷邵卓。

    冷邵卓抬起頭看了七公主一眼,七公主並沒有看他,面色平靜,好像沒聽到老皇帝的話,他移開視線看向雲淺月,正對上雲淺月審視他的視線,他垂下頭,恭敬地回道:「回皇上,那不過是小時候的荒唐事兒而已,臣祝七公主和雲世子百年好合!」

    雲淺月眨眨眼睛,看來人一旦經過大難之後可以讓一個人改變,果然是這樣。

    老皇帝聞言一怔,片刻後哈哈大笑道:「好!你不是喜歡七公主就好,否則朕如今聖旨已下,還真要為了你為難了!」

    冷邵卓不再說話。

    老皇帝老眼掃了一圈屋中的幾人,目光從七公主平靜的臉上到孝親王額頭佈滿細汗的臉上,又到夜天逸清淡的臉上,最後到雲淺月看不出情緒的臉上,擺擺手,有些疲憊地道:「月丫頭,你拿著聖旨回府吧!朕就不派人去宣讀聖旨了!朕聽說雲王府關於雲離的過繼之禮事宜已經準備妥當了,朕也命欽天監擇了日子,三日後就是吉日,到時候行過繼之禮,雲離就是真正的雲王府世子了,過繼之禮之後再擇日完婚。」

    「好!」雲淺月點點頭,拿過聖旨,不再說話,抬步離開。

    「等等!」七公主忽然喊住雲淺月。

    雲淺月停住腳步,回頭看著她。

    七公主看向老皇帝,聲音平靜地道:「父皇,我想和淺月小姐一起去雲王府宣旨,順便探望一下雲離的傷勢。」

    老皇帝一怔,深深地看了一眼七公主,擺擺手,「准!」

    「謝父皇!」七公主謝了恩,抬步向外走去。

    雲淺月當先出了聖陽殿,七公主緊隨其後也出了聖陽殿,七公主的貼身宮女嬤嬤等在門口,見七公主出來就要跟上,七公主擺擺手,吩咐道:「你們留在宮裡,我去雲王府,誰也不必跟著!」

    「公主,您身子剛剛好,明妃娘娘囑咐奴婢們要好好伺候您……」一個嬤嬤立即道。

    「你們是我的人還是母妃的人?我如今身體很好,有腿有腳,不用伺候了!」七公主秀眉微蹙,聲音雖然平靜,但卻是不容置疑。

    「公主,可是您要出宮啊,娘娘不放心。」那嬤嬤身子一顫,又急聲道。

    「我和淺月小姐一起去雲王府,我以後也要嫁入雲王府去生活,雲王府也不是太遠,有什麼不放心的?母妃若是問起,你們告訴她放心就是,我不會出事的。」七公主擺擺手,不再多說,繼續向前走。

    那嬤嬤還想再說什麼,看到公主的臉色不好,只能噤了聲。

    「讓明妃娘娘放心,七公主是去雲王府宣旨,順便看望雲世子。我會派人將她安全送回宮的。」雲淺月看了那嬤嬤一眼,淡淡開口。

    那嬤嬤見雲淺月都如此說了,她又攔不住七公主,連忙恭敬地道:「是!」

    雲淺月不再說話,和七公主一前一後向宮門口走去,此時天邊已經露出黎明的曙光,東方一片銀白,黎明的光影打在兩個人的身上,有些清晨的冷意和光影的清輝。

    來到宮門口,凌蓮和伊雪見雲淺月安全出來鬆了一口氣,連忙迎上前。

    雲淺月看了二人一眼,當先上了馬車,對七公主伸出手,七公主將手放在她手裡,被她輕輕一拽,上了車,簾幕落下,凌蓮和伊雪坐在車外,馬車離開宮門,向雲王府走去。

    車內,二人對坐,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過了片刻,七公主忽然打開雲離的畫像看了一眼,對雲淺月輕聲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何自己請旨下嫁給雲離?」

    雲淺月挑眉,點點頭,「是有些好奇!」

    七公主不再說話,嬌小的手指輕輕拂過畫像上的每一條曲線,似乎是在勾勒雲離的五官,似乎又不是,只是在描繪畫像上筆墨的手法。沉默片刻,她才又道:「我知道容楓喜歡的人是你!」

    雲淺月眼睛瞇起,「這就是你要嫁給雲離的理由?」

    七公主搖搖頭,車廂光線昏暗,但還是能清晰地照出她平靜的臉色,「不是,我知道我們不可能,容楓永遠不會娶我,即便他不是喜歡你,也不會娶我。嫁給誰都是嫁,我不如嫁入雲王府。」

    雲淺月繼續瞇著眼睛看著她,「既然嫁給誰都是嫁,為何要選雲王府?選雲離?」

    七公主忽然一笑,「皇室的公主從古至今有幾人能夠善終?我沒期待能夠善終,但嫁入雲王府至少能夠讓我不善終之前活得安然一些。因為雲王府有你,你不怕父皇。」

    雲淺月挑眉,忽然涼涼地一笑,「雲王府和我還有這個作用?」

    七公主看著雲淺月,迎上她涼涼的笑意,忽然認真地道:「這些年謝謝你!」

    「謝什麼?」雲淺月揚眉。

    「謝謝你明知道我是裝瘋賣傻,卻沒有拆穿我。」七公主低聲道。

    雲淺月長長的睫毛輕眨了一下,收起涼涼的笑,「能夠裝瘋賣傻十年,也是你的本事。騙過了皇上,騙過了皇后,甚至騙過了你的母妃。」話落,她莞爾一笑道:「我任性胡鬧吵得污濁名聲十年,你裝瘋賣傻十年,到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但我不及你!」七公主搖搖頭,「你可以做許多事情,而我只會裝瘋賣傻。」

    雲淺月看著她不語。

    「當我聽說在武狀元大會上你向父皇請旨賜婚嫁給容楓,我心中雖然傷心,但也是歡喜的。以為你真喜歡容楓。後來才知道竟然不是,而你喜歡的人是景世子。其實比起來能夠嫁給容楓,我更願意他幸福。」七公主又低聲道。

    雲淺月想起武狀元大會,其實時間過得不太久,兩三個月而已,但如今想來,也有些令人感慨。那時候她失憶,還不知道自己喜歡容景,容楓其實真的不錯。

    「算起來,這些年陪在我身邊最多的人除了伺候我的人外其實就是你了。」七公主又道:「我知道你開始是為了什麼去陪我,但後來你只是單純的陪我,你有很多辦法讓我開口說出當年之事,卻沒有,我一直在心裡很感激。」

    雲淺月扯了扯嘴角,「不用感激,我知道你一旦開口命就沒了。我還不至於要一個無辜人的命。」

    七公主忽然一歎,「你到底是善良!」

    「善良?」雲淺月笑著搖搖頭,「若是你知道我曾一夜之間殺了數百追殺我的人,你就不會覺得我善良了!我的善良只針對無辜的人或者對我有用的人。」

    七公主不再說話,低頭看著畫像。

    雲淺月也不再說話,看著七公主看畫像的神情。當七公主請旨賜婚要下嫁給雲離時她的確想了許多,其中當然包括許多原因和許多辦法能將七公主的請旨賜婚扼殺,拒絕她進雲王府。但是當她用平靜的眼神說出「請旨下嫁」的話時,當她說出「喜歡是可以培養的,我不在意他的容貌願意嫁給他,也願意嫁給他後一心對他,去慢慢的喜歡他。無關容貌。」的話時,她願意給她一個機會。無關她流著皇室的血液。

    「我嫁入雲王府後,你會將我當成雲王府的一員?當成你的家人嗎?」七公主抬起頭,忽然又問雲淺月。

    「你若是將雲王府當家,我自然會將你當成我的家人。」雲淺月道。

    「無關皇室?」七公主又問。

    「無關皇室!」雲淺月點頭。

    七公主忽然一笑,打破了今日一直以來平靜的面容,綻開一抹真心的笑意,讓她柔美的小臉柔和了幾分,她看著雲淺月道:「這些年我生活在皇宮,其實無異於坐牢。我盼望著有朝一日容楓回來,盼望著有朝一日飛出牢籠。可是容楓回來了又如何?聽說他回來的那一刻也是我夢醒的一刻。盼望著有朝一日飛出牢籠,但終歸是不能。」

    雲淺月看著她。

    七公主繼續道:「當年我不明白母妃為何要我常去文伯侯府,接近容楓。以為她是喜歡容楓,我心裡一直很高興,但直到那一夜,我終於明白了,她是在利用我。甚至不惜要我的命。因為我身上的斷魂香,文伯侯府所有人都沒有反抗之力,一夜之間被滅門。我親眼見到那些人一個個砍下文伯侯府人的頭顱,我那一刻就覺得靈魂剝離了身體。若不是你帶著容楓離開,我知道容楓還活著,我想我那時也會死。」

    雲淺月想起當年,手指不由蜷了蜷。文伯侯府被滅門果然是明妃所為!

    「我當時是真的瘋癲了,什麼也不記得了,腦中一團亂,全是劊子手揮刀看下頭顱的畫面,眼前都是鮮血染紅了的文伯侯府。大約就是這樣,所以,母妃才沒殺我滅口。或者說她念在我是她的女兒,沒忍心下手。」七公主忽然淒然一笑,「我不知道為什麼,也不想知道。這些年,我想的全是見容楓一面,哪怕裝瘋賣傻地活著,讓母妃以為我真嚇瘋癲了。」

    雲淺月依然不說話,看著七公主。

    「那日我去文伯侯府見了容楓,他對我一如從前,甚至提也不提那件事情,當我提到母妃,他推開我時,我就知道他是知道那件事情是母妃所為的!即便不是母妃所為,也與她脫不開關係。父皇有意將我指婚給容楓,我就知道他會拒絕。我雖然抱有想嫁給他的希望,但心中比誰都清楚即便他不知道,這件事情早晚也會水落石出,我是嫁不了他的。」七公主笑了一下又道。

    雲淺月沉默,依然看著七公主。這是這麼多年來,她在她面前說得最多的話。

    七公主話落,又沉默片刻,看著雲淺月認真且一字一句地道:「我清楚如今自己在做什麼。我清楚父皇想要一個公主嫁入雲王府,即便今日我不請旨下嫁,也早晚會有人嫁入雲王府,而這個人就是皇室和雲王府的紐帶,用來維持皇室和雲王府冰霜上的那一層和諧。當有一日皇室和雲王府再不需要這一層薄弱的和諧時,就是父皇對雲王府下屠刀剷除之時,這根紐帶就會被他親手斬斷,這個公主必死無疑。她的死還會成為皇室利用對雲王府開刀的借口。」

    「你既然心中都清楚,為何還要下嫁?」雲淺月看著七公主,「如今清婉公主死了,六公主被關入祖嗣,你是明妃唯一的女兒,她今日將你關在宮中,就是不想讓你送死的!」

    「從我知道因為母妃給我換的新衣上的斷魂香讓文伯侯府輕易被滅門開始,她就不再是我的母妃。雖然生我養我,但在我心裡早已經斷了母子情分。」六公主平靜地道:「我嫁入雲王府之後,就是雲王府的人。我雖然流著皇室的血液,但有一句話說的是嫁夫隨夫,我雖然是公主,但不再姓夜,而是姓雲。」

    雲淺月挑眉。

    「說了這麼多,我想告訴你的就是,皇室若有朝一日和雲王府水火不容,父皇或者是皇兄們誰要除去雲王府的話,也包括雲王府中的一個我。我和雲王府一起共存亡。」七公主將手中的畫像折起,輕聲道:「所以,你不必懷疑我嫁入雲王府的目的。我只不過早對母妃對皇室對父皇已經冷了心,我就是一個我而已。我會試著盡我最大的努力去喜歡雲離,對他好的。他活一日,我活一日,他死,我亦然追隨。」

    雲淺月心裡有著細微的動容,看著七公主認真的神色,點點頭,「好!」

    七公主不再說話,靠著車壁閉上了眼睛。

    雲淺月看著她,從那一年她將容楓送去了天雪山回京之後,她進宮去看望他,那時她木訥地坐著,不哭不笑不動,像是一個人偶。但她知道那個小女孩沒瘋傻,受了刺激到是真的。她想她開口說出親眼所見的或者知道的關於文伯侯府那一夜被滅門的秘密,但後來發現,每次她去,都會有人看著,或暗或明地監視著。她便打消了念頭,也隱約地知道文伯侯府被滅門的那一場血案一定與皇室或者皇宮裡面的人有牽連。

    後來她便陪著她坐著,雖然每次去的時間不長,她們也不怎麼說話,但一年也會有那麼十次八次去她的宮殿。一連十年,直到她啟動鳳凰劫前去的那一日,後來恢復記憶也沒再去。但她心中清楚,這個公主不同於別的公主。她看起來軟弱,但心中堅韌,否則也不可能裝瘋賣傻十年。雖然她下嫁雲離是她從來沒有料到的,但就衝著她願意做自己,願意對雲離好,心中清楚自己做什麼,她就破例接納她。況且雲離娶了她,總歸比娶別的公主要好很多。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車廂恢復沉靜。

    這時,後面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那馬蹄聲很快,不多時就追了上來,並沒攔在車前,而是勒住馬韁走到車廂一側,須臾,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開口,「雲淺月!等等!」

    雲淺月聽到熟悉的聲音一怔,收回思緒,想著冷邵卓追來做什麼?她伸手挑開車簾,看著冷邵卓,見他騎在馬上,很像摸樣,對他挑了挑眉,並沒說話。

    冷邵卓似乎沒想到雲淺月居然這麼容易就挑開了車簾,他騎在馬上的身子不由連人帶馬向後退了一步,看著她有些愣神。

    雲淺月到也不急,靜靜地看著他。

    須臾,冷邵卓垂下頭,抓著馬韁的手收緊,片刻後又抬起頭,看著雲淺月想說什麼,但對上她清淡的視線又閉上嘴,片即後又抬起頭,目光複雜地看著她。

    雲淺月忽然有些好笑,「冷邵卓,你在做什麼擺出這等小女兒的姿態?」

    冷邵卓臉一紅,又垂下頭,伸手入懷,掏出一個東西,在手中緊緊攥了攥,似乎鼓起勇氣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扔進雲淺月的馬車裡,扔進去之後,他忽然雙腿一夾馬腹,一言不發地調轉馬頭打馬離開。踏踏的馬蹄聲似乎影射著主人的緊張急迫的心情,很快就走了個沒影。

    雲淺月看著冷邵卓來去匆匆地打馬離開,她嗤笑了一聲,「腦子真壞了嗎?」

    「我看他不是腦子壞了,而是大徹大悟了!」七公主接過話道。

    雲淺月收回視線,挑眉看著七公主。

    七公主瞥了一眼扔進車廂的東西,是一個香囊,她莞爾一笑,「亙古以來都是女子送男子香囊,這冷邵卓可真是別出心裁。」

    雲淺月看著那扔進來的香囊,繡面上繡著很素淨的白荷花,極其雅致。她笑道:「他是不是扔錯地方了?或者是緊張之下拿錯了,本來要對我扔刀子的,不小心將哪個女人送給他的香囊扔了進來?」

    七公主忽然抿嘴笑了起來,揶揄地看了雲淺月一眼道:「我看不是。他對你拿的就是這個。你沒看到那香囊的口是開著的嗎?裡面似乎有東西。」

    雲淺月瞥了七公主一眼,笑著伸手拿起那個香囊,只見香囊的口果然開著,裡面放了一個小小的紙折的信封。她並沒立即取出,依稀看到信封上寫著幾個字,「雲淺月親啟!」,她眉梢挑了挑,「你說得對,看起來是沒拿錯!」

    七公主笑看著她,「打開看看。」

    雲淺月伸手揉揉額頭,手指在額頭上轉了兩圈後放下,伸出手指去夾香囊裡面的信。手指剛伸進去,馬車忽然停下,外面傳來熟悉的聲音,「雲淺月!你給我出來!」

    雲淺月手一頓,聽出是那少年的聲音,她放下手,頭隱隱疼了起來。

    呼啦一聲簾幕被人從外面掀開,少年一臉清霜地站在車前,瞪著雲淺月,「你出來!」

    「又怎麼了?」雲淺月無奈地看著少年,只見他好好的一身錦衣被刮了好幾道口子,頭髮也有些凌亂,頭髮上沾了兩片紫竹林的竹葉,樣子有些狼狽,不難想像看起來是闖了紫竹林了,只不過不知道見沒見成容景。

    「你和我去榮王府!」少年道。

    雲淺月的頭更疼了,看著少年道:「你自己不是去了嗎?」

    「你看看我這個樣子,是能進去的樣子嗎?」少年瞪了雲淺月一眼,惱怒地道:「沒想到榮王府紫竹林裡佈置的陣法居然這麼厲害,我拿出了看家的本事都沒能進去!」

    「那就先別去了!我的府邸很快就到了,你跟我回府吧!從來到京城你還沒休息呢!」雲淺月連忙道。話落,又補充道:「你看我剛從皇宮回來,也沒休息呢!」

    「我不累!我今日一定要去榮王府找容景算帳,問出那個人到底是誰!」少年搖頭,蠻橫地道:「你快下車!你若不下車,我就拽你下來。」

    雲淺月看著少年頭更疼了,眼睛轉著想著主意。

    「告訴你,別打什麼鬼主意!想要打發了我沒門!誰讓那個人將我交給容景了呢!不找到他我就不放過容景。」少年似乎看出了雲淺月的心思。

    「可是不關我的事情啊!你找容景就找容景,為何要來拉上我?我和這件事情似乎沒關係吧?」雲淺月昧著良心撇清自己,將自己說得很無辜。

    「誰說沒關係!你和容景有關係,他的關係不就是你的關係?你們兩個難道還分彼此不成?快下車跟我去榮王府!」少年瞪眼。

    雲淺月頓時失語,佩服少年的思維。

    「快點兒!磨蹭什麼!」少年催促雲淺月。

    「這位公子,她恐怕不能跟你去榮王府,如今她要跟我回雲王府去宣旨。」七公主見雲淺月犯難,開口解圍。她是第一次見到雲淺月露出這種拿人沒轍的神色,不由好奇少年的身份。

    「你是誰?」少年似乎這才看到七公主。

    「我是七公主!不過很快就不是了,是雲王府世子雲離的世子妃。」七公主自己介紹。

    「雲離?」少年眼睛一亮。

    雲淺月暗叫了一聲遭,雲離雖然是雲王府的旁支,但總歸是一個祖宗,雖然她的容貌像她的娘親,但是眉眼處還是和雲王府的人有幾分相像的,雲離和她也略微有兩分相像,尤其是易容之後的她。少年不會想到了雲離吧?

    雲淺月正想著,車簾晃動了一下,少年蹭地一下已經躥上了車。一撩衣擺,動作利索地坐在了雲淺月身邊,自顧自地道:「那就先去雲王府看看雲離,然後看看是否還有必要再去榮王府找容景。」

    七公主一怔,訝異地看著少年,「你要找雲離?」

    「嗯!」少年點頭,看到雲淺月手中的聖旨,一把抓了過來打開,當看到聖旨上的內容蹙眉,問道:「這是賜婚的聖旨?」話落,他挑眉看向七公主,話卻對雲淺月道:「要將這個女人賜婚給雲離?」

    七公主看著少年,發現少年有一雙很漂亮純淨的明眸。

    「你沒看錯!」雲淺月點點頭,想著麻煩夠大了。希望別再牽扯上雲離,否則就真的更麻煩了。她悔得場子都青了,那日就應該將這個少年別扔進容景的馬車,而是扔到哪個大山的犄角旮旯,她搖身一變,換裝之後,就找不到她了,也更不會因為容景而找她麻煩了。

    少年聞言用挑剔的眼光上上下下將七公主打量了個遍,七公主被少年看得有些臉紅,他撇撇嘴道:「若雲離是我找的那個人的話,你這個女人才配不上他。」

    七公主聞言有些不明所以。

    「別胡說了,將聖旨給我!」雲淺月伸手去拿聖旨。

    少年一躲,將聖旨牢牢地攥在手中,霸道地道:「不行,這個聖旨我先拿著,等見了雲離之後他不是的話我自己會將聖旨給你,若他是的話,才不能娶這個女人!」

    「別忘了你是個男人!」雲淺月故意提醒他。

    「男人怎麼了?本公子是男人也是俊秀非凡。」少年對雲淺月挑眉。

    雲淺月想起初見的時候少年要她負責的那一番話,頓時沒了言語。

    「京城是不盛行男風的!」七公主忽然道。

    雲淺月嘴角抽了抽。

    「要你管!本公主就愛男風!」少年冷哼一聲,儼然將七公主當成情敵的架勢。瞥見她手裡拿的畫卷,一把扯過來,將畫卷打開,看了畫捲上的人一眼,問道:「這個人是誰?」

    七公主忽然心情很好,好心地道:「他是雲離!」

    「這就是雲離?」少年睜大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他被六公主毀了容貌!」七公主解釋,提到六公主時神色很淡很冷。

    「原來是被毀了容貌啊!什麼時候?」少年拿著畫像問。

    「昨日晚上!」七公主道。

    少年點點頭,認真地看了兩眼,又問,「這畫像是誰畫的?」

    七公主不說話,看向雲淺月。雲淺月沒多大力氣地道:「我畫的!」

    少年看了雲淺月一眼,哼道:「想不到你還挺有才!怪不得將容景迷得五迷三道的,揚言此生只此一人,非你不娶呢!」

    「你就沒看到他將我也迷得五迷三道的?」雲淺月挑眉。

    少年這回點點頭,附和道:「嗯,看到了!兩個瘋子!」

    雲淺月徹底失了言語。

    「倒是有點兒像,又不太像。」少年看著畫像喃喃自語,須臾,他一把扔了畫像,很是果斷地道:「先看看人再說!」

    七公主伸手拿過畫像,看了少年一眼,又看了雲淺月一眼,不明白他找雲離做什麼?但她知道這二人沒人與她解答,便也不再問。卻對見雲離有了幾分興趣,她對老皇帝說見過雲離一面,覺得他很好想要嫁給他,實則是謊話,她除了這一張畫像,還沒有見過雲離。

    少年上車的地方本來就距離雲王府已經很近,不出片刻便回到了雲王府。

    馬車停下,還沒站穩,少年當先就跳下了馬車,大踏步向府內走去。那姿態跟進自己家的院子一般。七公主看了雲淺月一眼,雲淺月對她無奈一笑,跳了下馬車,伸手去拉七公主,七公主將手搭在她手上,也跟著她下了馬車。三人一前兩後向府內走去。

    守門的侍衛見到來一個俊美的少年,還是從淺月小姐的馬車上下來的,都看著他並沒攔阻,齊齊想著這是誰家的小公子。

    「喂,雲離在哪個院子?」少年回頭問雲淺月。

    「西楓苑!徑直往後走,最裡面的一座院子。」雲淺月道。

    少年點點頭,大踏步向裡面走去,走了幾步又對雲淺月道:「你在哪個院子!」

    「淺月閣!也在最裡面,西楓苑在西,淺月閣在東。中間隔了一片湖。」雲淺月道。

    少年點點頭,繼續向前走去。

    雲淺月看著少年的背影眸光微閃,也不再說話。

    「對了,你手裡拿的是什麼東西?」少年想起什麼,忽然又回頭,看著雲淺月的手。

    「聖旨!」雲淺月想也不想地道。

    「不是,你另一隻手裡拿的東西!」少年伸手去夠雲淺月的手,要奪她手裡的香囊。

    雲淺月這才想起冷邵卓給她的香囊,連忙一躲,輕巧地避開少年搶奪的手,對他道:「私人的東西,你說搶就搶,哪裡來的禮貌?」

    「本公子學了很多禮貌!但跟你嘛,不必守禮。」少年翻了個白眼,話落,他忽然看向門口,對雲淺月道:「你快告訴我我要找的那個人是誰,我就不拆穿你背著容景和別人眉目傳情。」

    雲淺月也聽到了門口的動靜,回頭,就見一輛通體黑色的馬車停在了雲王府大門口,她嗤笑了一聲,「我何時和別人眉目傳情了?你胡說什麼!少拿這個來威脅我!」

    「我都看見了,是一個男人追上你的馬車扔給你的香囊。」少年得意地道:「雖然當時離得遠,但本公子眼力很好,看得很清楚。」

    雲淺月哼了一聲,不買帳,想著容景怎麼會來了?

    少年見雲淺月不買帳,眼珠子一轉,對著門口大喊,「容景,你來得正好!雲淺月和別人私相授受,眉目傳情,互通書信!」話落,他一把抓住雲淺月握著香囊的手,對容景用力地搖晃,「你看,這就是證據!」

    七公主睜大眼睛看著少年的動作,顯然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人。

    雲淺月哭笑不得,都說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這個少年分明就是個小人。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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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1: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二十六章 洞房賭局

    似乎是聽到了少年的喊聲,馬車簾幕被從裡面挑開,容景探出頭向府內看來。

    雲淺月的心忽然砰砰地跳了兩下,想著這個大醋罈子保不準又會打翻了!她瞪了少年一眼,連忙對容景解釋,「別聽他胡說,哪裡有眉目傳情了?是他……」

    「容景,這是證據!不信你快過來看看!這裡面是一封信,寫著『雲淺月親啟!』,我騙你是小狗!」少年截住雲淺月的話,一把從香囊裡扯出心,對著容景猛地搖晃著信封,再次大喊,「是剛剛一個男人騎著馬追上她的車給她的,我親眼所見。」

    容景目光從雲淺月身上移開,看向少年手中的信,挑了挑眉。

    她們所在的地方距離門口不是太遠,雲淺月清楚地看到了容景挑眉的動作,身子細微的一顫,想要繼續反駁的話頓時沒了聲。

    「喂,你怎麼不說了?」少年回頭看向雲淺月。

    「話都讓你說了,我還說什麼!」雲淺月狠狠瞪了少年一眼。

    「你現在就告訴我那個人是誰還來得及,我現在就幫你毀了這封信,你要是不說的話,一會兒信到了容景的手中,一定有你好果子吃。」少年得意地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我就不告訴你!不就是一封信,你現在就跑去給他,看他理你還是理我。我提醒你,得罪我沒什麼,要是得罪容景,你這輩子都別想找到那個人了。」

    少年叱了一聲,「本公子可不是嚇大的!你不用提醒我,還是自己自求多福吧!」

    雲淺月不理會少年,看向容景。

    只見容景除了剛剛短暫的一瞬的挑眉動作之外,臉上依然是溫潤如玉,不見其它多餘的表情,慢悠悠地下了車,對絃歌低聲囑咐了一句什麼,絃歌給了雲淺月一個憐憫的眼神,趕著馬車離開了,而他自己則向府內走來。

    雲王府門口的侍衛見容景進府,都恭敬地見禮,比對待雲王爺還尊敬。

    雲淺月接收到絃歌憐憫的眼神,心顫了顫,想著也不是她的錯吧?冷邵卓上趕著往她車上扔的東西,她如今連看也沒看呢!怎麼就私相授受,眉目傳情了?所以,即便容景看到了少年手中的信,她也是不怕的!這樣一想,她腰板挺直了些,等著容景走來。

    「你這個女人真是不知羞!都被情郎捉姦了,居然還不趕緊哭著上前求他原諒,還站在這裡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我都替你臉紅。」少年看著雲淺月筆挺的腰板,叱了一聲,嘲笑道。

    雲淺月頓時大怒,轉頭死死地看著少年,怒道:「你更不知羞,大半夜的跑去掀容楓的被窩,將容楓看光光了不負責就跑。你怎麼就不自刎謝罪?或者哭著去撞牆?」

    少年臉騰地一紅,大怒道:「雲淺月!」

    「怎樣?我說的就是事實!」雲淺月挑眉看著他。

    少年死死地看著雲淺月,雲淺月不甘示弱,半響,少年忽然扯開嘴角一笑,將手中的信抖了抖,得意地道:「我就掀了容楓的被子怎樣?本公子樂意去掀,容楓樂意讓我掀。而你呢?你背著容景和別人暗通款曲,私相授受,還用香囊來傳信,被我抓了現行,我看你現在就拿出劍自刎得了!省得丟人現眼,讓容景貽笑大方。」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拉長音道:「是,容楓樂意讓你去掀他的被子。你很得意啊!」

    少年本來稍好一些的臉又紅了,狠狠瞪了雲淺月一眼,見容景已經緩步走到面前,他立即扔開雲淺月,對著容景揚了揚手中的信封和香囊道:「喂,容景,你快告訴我那個人在哪裡?是誰?我就將雲淺月這個女人和別人暗通款曲的信給你。否則我就幫你公告天下!讓全天下的人都看看你的眼睛是怎麼長的,沒選好,選來選去選了這麼個朝三暮四口是心非到處惹桃花的女人!讓全天下人都對你貽笑大方。」

    「惡毒!」雲淺月對少年吐出兩個字。

    「哼,無毒不丈夫!」少年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得意地對雲淺月挑眉,舉著信對容景道:「快說!本公子可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人物,我就是個小人。小人有小人的辦法。你若是不說,我就一定幫你做全了,沒準到時候你的聲名還會更上一層樓呢!」

    雲淺月看著少年,想著誰家的大人教育出這麼個孩子!真是欠揍!

    「那就多謝了!你幫我公告天下吧!我也正好懲治一下這個到處給我惹桃花的女人!」容景瞥了雲淺月一眼,不看少年和他手中的心,丟下一句話,腳步不停,繼續向前走。

    少年一愣。

    雲淺月頓時笑了,覺得容景真是可愛,天上地下無敵可愛!

    「喂,容景,你腦子是不是有病?這可是這個女人紅杏出牆的證據!你不要?」少年立即追著容景走了一步,將手中的信在他眼前晃啊晃的,用怪異的眼神看著他。

    容景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那信,「雲淺月親啟」五個字豎排著寫在信封中間,極其醒目。而且字跡說不上最好,但也不差,沒有女子的娟秀,一見就是出自男子之手。一筆一劃,可見寫信的人極其認真,尤其是「雲淺月」三個字似乎很是用心在寫,力透紙背,有些筋骨。他移開視線,搖搖頭,「你要是喜歡,送你了!」

    少年睜大眼睛,看著容景不以為意的臉,半響憤憤道:「你果然是個瘋子!」

    容景仿若不聞。

    少年見他真不想要信的摸樣,有些洩氣,又有些不甘,停住腳步看向雲淺月,見她笑開了容顏,他頓時火冒三丈,「一對瘋子!」

    雲淺月得意地挑了挑眉,對少年道:「你要喜歡那信就送你了!噢,順便告訴你,給我信的那個人叫做冷邵卓,是孝親王府的冷小王爺。孝親王最喜愛的兒子,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你要見他的話出了我這裡往西走,孝親王府坐落在西城,是西街最大的府邸。別走錯了!」

    少年皺眉,「原來那個男人是冷邵卓!」

    雲淺月點點頭,「是冷邵卓!」

    「就是吃了你一顆大還丹從鬼門關被拉回一條命的冷邵卓?以前無惡不作,視女人如玩物的冷邵卓?」少年挑眉。

    「嗯,你沒聽錯,就是他!」雲淺月點頭。

    「早知道是他的話,我還搶你的破信做什麼!」少年忽然一把將信扔換給雲淺月,抬步向裡面走去,一邊走一邊對雲淺月催促,「你快點兒,我們去西楓苑見雲離!」

    雲淺月伸手接住信,想著早知道冷邵卓這麼有名,她早就告訴他這個人是冷邵卓了。

    「冷邵卓居然都給你寫情信,你果然是一株爛桃花。」少年回頭對雲淺月嗤之以鼻,上下將雲淺月打量了一眼,不屑道:「容景眼睛果然不好使,腦子也不好使,看上了你這麼個女人!」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想著風水輪流轉,以前她一直罵容景爛桃花,如今換她了。

    「不過你腦子也不好使,我也沒看到容景哪裡好了!你看看他,分明就是眼睛長在天上,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該買他的帳似的。」少年話語一轉,又對走在前面的容景嗤之以鼻。

    「你說對了!全天下人都買他的帳。」雲淺月懶洋洋地抬步向前走去。

    少年哼了一聲,脖子一仰,驕傲地道:「本公子就不買他的帳!在我的心裡,誰也沒有那個人好!容景比他差遠了。」

    雲淺月瞥了少年驕傲的神色一眼,閉上嘴。想著這男裝以後真的打死都不穿了。

    容景忽然回頭看了雲淺月一眼,對她挑了挑眉,又轉回頭去,繼續向前走去。

    雲淺月心肝顫了顫,想著她這都成了應激性的反應了!伸手揉揉額頭,見少年不再說話,越過容景驕傲地大踏步向裡面走去,而七公主沒跟上,她連忙回頭招呼,「走啊!站在那裡做什麼?」

    七公主「哦」了一聲,立即提著裙擺快走了兩步跟上雲淺月。來到她身邊,看了前面走的容景一眼,壓低聲音道:「景世子沒生氣?」

    雲淺月眨眨眼睛,不說話。

    「據說景世子的脾性很好,待人溫和,從來就不亂對人發脾氣。果然是真的!居然連這種事情都不生氣,若是一般男子看了你手中的信,不管如何,首先就會發一通脾氣。你能得景世子喜歡,當真是有福氣。我終於明白這麼些男子,七哥、染小王爺、四哥等都對你很好,你為何獨獨喜歡景世子了。」七公主貼近雲淺月耳邊,悄聲道。

    雲淺月嘴角抽了抽,有苦說不出。容景什麼也不說才更危險。不過這個估計也只有她知道,她看了七公主一眼,不說話。

    「這信你不看?」七公主指指雲淺月手中的信。

    「還看什麼啊看!自求多福吧!」雲淺月瞥了一眼手中的信封和香囊,想著從來不知道冷邵卓的筆墨也還是不錯的,這樣的字一看就是經過長時間練習的。不過不管冷邵卓寫什麼,她還是不看的好,她可不打算和冷邵卓再有什麼糾纏。於是催動功力打算毀去。

    「給我!」容景不回頭,將手背在身後對雲淺月伸出。

    雲淺月一怔,下意識地問,「給你什麼?」

    「你手中的東西!」容景道。

    雲淺月腳步一頓,想著她就知道他沒那麼容易讓她將這件事情混過去。對著他伸出的手幹幹一笑,「一封破信而已,還是毀了吧!免得髒了你的手。」

    「雲淺月,我請問這封破信髒了你的手了嗎?」容景依然不回頭,手對後面伸著。

    雲淺月垮下臉,用力挽救道:「這個是冷邵卓給的,你知道他和我不和,動輒打殺的。估計如今又再打什麼鬼主意。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兒,還是算了吧!毀了眼不見,心不煩。」

    「是嗎?」容景忽然停住腳步回頭看著雲淺月,眸光幽幽。

    雲淺月垂下頭,低聲道:「我也不知道冷邵卓抽什麼瘋!估計是大病初癒腦子懷了。」

    「嗯?腦子壞了?」容景細微地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道:「我看不見得!」

    雲淺月皺眉,抬頭看著容景,「反正我沒上趕著招惹他!你要相信我。」

    「嗯!」容景輕輕應了一聲,似乎聽到了雲淺月的話,似乎又沒聽到雲淺月的話,看著她手裡的信繼續道:「據說不久前孝親王府得到了皇上命人喊你進宮的消息之後,冷邵卓便大鬧著要進宮。孝親王勸說不成,被迫無奈,帶著兒子進了宮。你可知道原因?」

    「我哪裡知道!」雲淺月眉頭擰成一根繩。想起在宮裡孝親王勉強的笑和不對勁的神色,原來他是被冷邵卓逼著進宮的。

    「因為昨日晚上雲王府的淺月小姐大怒之下對六公主寫了一封休書。而半夜皇上就急招淺月小姐入宮。冷邵卓怕皇上大怒之下殺了你,要急急忙忙進宮去救你。孝親王攔阻不住,又怕兒子剛撿回一條命就又惹怒了皇上丟了小命,所以只能和他一起入了宮。沒想到虛驚一場,進宮後發現淺月小姐根本就無事兒,所以,隻字不提此事,只說成是為了答謝淺月小姐才追到了宮裡。」容景慢悠悠地道。

    雲淺月睜大眼睛,嘟囔道:「冷邵卓何時這麼好心了?果真是腦子壞了!」

    容景深深地看了雲淺月一眼,又對她伸出手,「將你手裡的東西給我!」

    雲淺月看著容景,又看了一眼他伸出的手,那手白如玉,指尖清透,她收回視線,又看向自己的手和手裡的信,吸了口氣,將手中的信塞進容景的手裡,語氣有些無力,「給你!」

    容景伸手接過信,正反面翻轉了一下,又對雲淺月道:「你手裡的香囊也給我!」

    雲淺月將手中的香囊給塞進他手裡。

    容景拿著兩件東西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喂,你要去哪裡?」雲淺月看著容景的背影,才想起他來雲王府的目的。

    「雲爺爺派人給我傳了信,要我過來一趟。如今去他的院子。」容景溫聲道。

    雲淺月「哦」了一聲,看著他步履輕緩優雅地向前走去,她想著要不要追上去。正想著,便聽到前面傳來少年的喊聲,「雲淺月,墨磨磨蹭蹭做什麼?快點兒!」

    雲淺月收回視線,想著那裡還有個祖宗,先打發了再說。遂不去跟容景,而是轉了道向西楓苑走去。

    七公主提著裙擺跟上雲淺月,見容景走遠,她悄聲道:「你好像很怕景世子?」

    「你還不是我的嫂子吧?怎麼這麼八卦?」雲淺月瞥了七公主一眼。

    七公主臉一紅,看了前面一眼,「沒準做不成你的嫂子,前面那位對雲離似乎……」

    雲淺月哼了一聲,截住她的話,「你放心!他見了雲離之後就走了!」

    七公主看了少年一眼,不再說話。

    二人來到少年面前,少年看了雲淺月空空如也的手一眼,對她挑眉,「信呢?」

    「毀了!」雲淺月自然不說被容景拿去了。

    少年撇撇嘴,不再說話。

    三人來到西楓苑,只見西楓苑內如昨日半夜雲淺月來時一般,依然靜靜。但唯一不同的是西楓苑院內已經有了伺候的人。看來凌蓮消息傳得夠快,三公子辦事的效率也夠快。有兩個老人,一個花匠,一個婆婆,兩個婢女,四個護衛。雖然都是普通衣著,外表看不出任何不同,但懂武功的人都知道,這八個人都是身懷武功。

    「雲離!你出來!」少年剛進遠門,就對著裡面大喊。

    雲淺月想起半夜的時候他也這樣喊容楓,不由有些好笑。這個少年一肚子鬼點子,即便做著很討厭的事情,說著讓人惱怒的話,但從心裡也讓人反感不起來。

    七公主有些緊張的攥緊了手中的畫卷,目光看向主屋門口。

    「雲離,快出來!」少年一邊向裡面走,一邊又喊了一聲。

    主屋的門被從裡面推開,雲離一身輕軟錦袍緩步走出,當看到當先對著他直直走來的少年一怔,又看向雲淺月和她身邊的七公主,有些疑惑,但很快就將疑惑壓在心底,看著三人點頭見禮,卻沒有說話。

    「不是他!」少年見到雲離一眼就否定了,一把將手裡的聖旨扔給雲淺月,轉身走回來扣住雲淺月的手腕,對她蠻橫地道:「容景去了哪裡?帶我去找他。」

    「去了我爺爺的院子裡!」雲淺月想著這個麻煩要怎麼樣擺脫呢!還是交給容景處理吧!她對後面跟著進來的凌蓮一擺手,吩咐道:「凌蓮,你帶他去我爺爺的院子裡找容景!」

    「不行!你帶我去!」少年立即道。

    雲淺月眼皮翻了翻,「公子,男女授受不親!你剛剛不是還說我和別的男人暗通款曲嗎?如今就這樣對我失禮?」

    「我不算!」少年不以為意。

    「噢!你不算男人啊!」雲淺月拉長音。

    「少廢話!快些走!」少年瞪了雲淺月一眼。

    「我覺得我沒欠你東西吧?」雲淺月偏頭看著他,「你怎麼老是和我過不去?」

    「你就欠了!你告訴我那個人是誰,我保準不再來煩你,否則,我就日日煩死你。」少年抓住雲淺月不鬆手。

    「那個人是我!」雲淺月道。

    少年叱了一聲,拽上雲淺月就走。

    「等等!我先說兩句話再走!」雲淺月甩開少年,少年到也沒堅持,抱著膀子看著雲淺月。雲淺月將手中的聖旨遞給看著雲離的七公主,對她道:「給,你自己對他宣讀吧!」

    七公主伸手接過聖旨,點了點頭。

    「哥哥,她是七公主!自願請旨嫁給你,說不在乎你的容貌是否被毀。願意試著喜歡你。我覺得吧!皇室那些公主還真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她的,你要是覺得她還不錯,就給她個機會。」雲淺月看向雲離,見他目光有一絲訝異,她笑著道:「她抓著你的畫像抓了一路!你們可以進屋好好談談。」

    七公主臉一紅,攥著畫像的手又緊了緊。

    雲離看了七公主一眼,垂下眼睫,須臾,又抬起,對雲淺月點點頭,「好!」

    雲淺月轉身向外走去,想著人和人的緣分真的是很奇妙。就像十年前她從來就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喜歡上容景一樣,也沒有想到七公主會嫁進雲王府,而這個人是雲離。曾經雲王府的旁支。她想著她一直不太明白為何爺爺將雲王府的旁支從雲縣接來了京城且住進雲王府,是否從很早的時候那個糟老頭子就知道雲暮寒早晚得走,南凌睿肯定不會再回來,而在雲王府的旁支中選一個人來接替雲王府世子的位子?

    少年跟在雲淺月身旁,大踏步向外走去。

    出了西楓苑,雲淺月回頭看了一眼,見雲離和七公主依然一個站在門口,一個站在院中,不過彼此卻是在對看著。她收回視線,想著關於幸福的定義是什麼?不一定愛與被愛,也可以試著去愛。大千世界,千千萬萬人之中,有那麼一個人愛你,你也愛他,共同的心願是成為彼此的唯一,該是何等的不易和多少萬次的前世回眸緣分所換,誠如她和容景,忽然感覺很幸福,嘴角不禁露出笑意。

    「喂,你高興什麼?」少年看著雲淺月。

    「我就是高興!你管呢!」雲淺月白了少年一眼。想著誰家的孩子給教育成了這樣?

    「容景有什麼好?」少年看著雲淺月,有些不滿。

    「他就是很好!」雲淺月提到容景,嘴角不禁扯開。

    這回輪到少年翻了個白眼,漂亮的嘴裡吐出兩個字,「瘋子!」

    雲淺月不跟他計較,當沒聽見。瘋子就瘋子吧?陷入愛情的愛與被愛的人有幾個是冷靜的?為了容景,她願意當瘋子。

    少年不再說話,二人一路來到雲老王爺的院子。

    玉鐲正等在門口,見雲淺月和少年來到,對二人見禮,笑道:「淺月小姐,景世子說就知道你們會來,他讓我等在這裡給您傳一句話,說容楓世子也來了!如今正在後院。」

    「什麼?他也來了?」少年一聽頓時蹦了一個高,睜大眼睛看著玉鐲。

    玉鐲抿著嘴笑著點頭,「是,景世子前腳進來,容楓世子就來了!」

    「我不進去了!我去榮王府等容景!」少年忽然轉身,丟下一句話就走,跟後面有人攆著一般,轉眼間就走了個沒影。

    雲淺月有些訝異地看著少年這麼輕易地就走了,隨即恍然,他是掀了容楓的被子不好意思見容楓了!她忽然有些好笑,也愉悅地笑出了聲。

    玉鐲也抿著嘴笑,「真讓世子猜準了!」

    雲淺月眨眨眼睛,問道:「容楓其實沒來?」

    玉鐲笑著點頭。

    雲淺月抬步向裡面走去,想著容景果然有辦法,這樣的話她就不用擔心了。她出了西楓苑之後本來就心情愉悅,此時送走了讓她頭疼的主,腳步更輕鬆了,很快就來到了後院,只見後院的涼亭裡坐著兩個人,兩個人隔著一張桌子,面對面而坐,桌子上擺了一盤棋盤,顯然正在下棋,那二人一老一少。正是她家的糟老頭子爺爺和容景。

    二人聽到腳步聲,誰也沒抬頭看雲淺月一眼。

    雲淺月腳步輕鬆地來到容景身邊,他正品著茶,看著棋盤,頭也沒抬。而糟老頭子眉頭緊皺,顯然被容景給難住了,正在苦苦思索。她一屁股坐在了容景身邊的方凳上,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容景喝茶的動作一頓,終於從棋盤上抬頭看向她。

    雲淺月將身子靠進他半個懷抱裡,雙手抱著他,將頭貼近他胸前,仰著臉看著他,對他綻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容景對雲淺月挑了挑眉。

    雲淺月對他眨眨眼睛,低聲咕噥,「容景,我想你了!」

    容景眸光一閃,放下茶盞,也不在意對面坐著的老頭,伸手將雲淺月的纖腰往懷裡一攬,聲音低啞,「有多想?」

    「很想很想。」雲淺月腦袋在他胸前蹭。有一種感情和歡喜來得莫名其妙,但卻是真真實實地存在著的,就像她從西楓苑出來,就忽然很想他。見到他之後這種想不但不減,反而更深了一些。

    容景低笑,「知道錯了?」

    「錯?」雲淺月腦袋有些轉不過彎來。

    「果然是記性不好!」容景哼了一聲。

    雲淺月愣了一下,想起被他繳去的冷邵卓的那封信,他說的大概就是這個,她扁扁嘴,無辜地道:「我就是記性不好,反正不關我的事兒,你不能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我,這不公平。」

    「還有理了!」容景挑眉。

    雲淺月微嘟著嘴看著他,她沒覺得自己這件事情沒理,當然不能怯陣。

    容景看著雲淺月微微嘟著的粉嫩的唇瓣,眸光微凝,裡面染上一抹微暗的顏色,須臾,他低下頭,唇瓣湊近雲淺月的。

    雲淺月一嚇,整個人頓時僵了。她可沒忘了對面坐著個老頭,還是她的爺爺。她連忙向外退去,打算退出容景的懷裡,容景去禁錮住她的腰,不讓她撤離。

    「爺爺還在呢!」雲淺月紅著臉悄聲道。

    「怕什麼?」容景聲音低啞。

    「低調!我們要低調一些。」雲淺月餘光掃見糟老頭子依然緊鎖著眉頭彷彿沒發現她和容景這邊的動作,她鬆了一口氣,連聲道:「要尊老愛幼知道不?否則這個老頭會將我們以污染耳目的罪轟出去的!你不想沒面子吧?」

    容景果然頓住。

    雲淺月鬆了一口氣,她可不想當著糟老頭子的面表演少兒不宜的畫面,以後會被他嘲笑死。但她一口氣剛松完,只見容景挑眉看著她,訝異地問:「雲淺月,你剛剛在想什麼?」

    想什麼?雲淺月眨眨眼睛,「你在想什麼,我就在想什麼?」

    「我剛剛不過是想幫你摘掉頭髮上的一片楓葉,你想得也是這個?」容景的手忽然鬆開雲淺月的腰,中指和食指在她頭頂輕輕一夾,夾起一片楓葉來遞到她面前,對她挑了挑眉,一本正經地問。

    雲淺月看著那片楓葉,又看看容景哪裡還有剛剛要吻她的架勢,正經得不能再正經,她有些無語。

    容景扔了手中的楓葉看向對面的雲老王爺,溫聲道:「雲爺爺,要不然我讓你三子?否則你這樣天黑了一局棋怕是也下不完。」

    「你怎麼不說你先和臭丫頭去洞房回來再和我下棋?」雲老王爺抬頭看了容景一眼,又瞪向雲淺月依然貼著容景抱著他的腰的手,哼道:「有傷風化!」

    雲淺月臉一紅,有些糗,惱怒道:「臭老頭,你倒是快走啊!那個子放在中鋒的位置,一吃就吃他個四方。這都看不出來,真笨!我懷疑你是我爺爺嗎?」

    雲老王爺聞言看向棋盤,眼睛一亮,將手中的棋子立即放在雲淺月所說的位置,罵了一句,「臭丫頭,胳膊肘子總算往裡面拐了一回。」

    雲淺月得意地挑了挑眉,「那是你笨!」

    雲老王爺哼了一聲,對容景道:「該你了!」

    容景慢悠悠地拿起一個子放在棋盤上,本來有些傾向雲老王爺的局勢霎時一轉,雲老王爺又皺起眉頭,片刻後,他忽然對雲淺月道:「臭丫頭,這一局棋你來替我下。」

    「不要!」雲淺月抱著容景不鬆手,對他搖頭。

    「難道你要看我一把老骨頭輸給一個小子?」雲老王爺瞪眼。

    雲淺月看向容景,容景對她挑了挑眉,她猶豫了一下,一手依然抱著容景,一手去拿棋盤上的棋子。直到她落子,容景並沒有說話。

    於是,雲老王爺這個本來下棋的人作壁上觀,看著容景和雲淺月一來一往落子。

    半個時辰後,一盤棋走到了和棋。

    雲老王爺捋著鬍子點頭,第一次對雲淺月肯定地道:「不愧是我老頭子的孫女!」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

    容景忽然低頭對一直黏在他懷裡的女人詢問,「你知道剛剛我和雲爺爺這一局棋是一局賭局嗎?」

    雲淺月一怔,她哪裡知道?難道這糟老頭子喊容景來為了個他打賭?那賭什麼?她看著容景,不明所以。

    容景忽然一歎,「我賭我今夜想洞房花燭!如今和棋了,你說怎麼辦?」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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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1: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二十七章 偷梁換柱

    雲淺月一怔,不敢置信地看著容景,他和爺爺的賭局是洞房花燭?

    「若是你不代替雲爺爺下這一局棋的話,我贏定了!」容景看著雲淺月,輕輕一歎。

    雲淺月頓時覺得天空無比灰暗,她看向雲老王爺,雲老王爺對她點點頭,她騰地站了起來,惱怒地瞪著容景,「那你怎麼不早說?你要是早說的話,我打死也不代替他下!」

    「臭丫頭!」雲老王爺頓時怒罵了一句,「你羞不羞!就這麼想和他洞房?」

    雲淺月臉一紅,有些羞憤地道:「自然想!」

    雲老王爺狠狠挖了雲淺月一眼,鬍子一翹一翹,罵道:「沒出息!」

    雲淺月哼了一聲,紅著臉不說話,是有些沒出息!但她哪裡知道兩個人打這個賭?還以為是這糟老頭子悶了,找容景來下一局平常的棋呢!

    容景伸出手臂一勾,將雲淺月拽進懷裡,攬住她纖細的腰肢,看著她羞憤的小臉,忽然埋在她肩膀上低低笑了起來,笑聲愉悅。

    「你笑什麼?」雲淺月紅著臉問。

    「雲淺月,原來你這麼想我啊!」容景笑意濃濃,連聲音似乎都如歌唱的音符,有些涓涓暖意和沉沉的醉意。

    雲淺月本來羞憤,如今紅如火燒,聽到容景的笑聲和話語頓覺有些沒面子,忽然用力撞了他身子一下,退出他的懷抱,轉身就往外走,憤憤地丟下一句話,「容景,你想要洞房花燭,門都沒有!」

    容景笑聲頓停。

    雲淺月想著什麼叫做老不知羞,說的就是她家的糟老頭子爺爺,什麼叫做少不知羞,說得就是容景,居然拿這個當賭局,簡直可惡!

    「臭丫頭!你就這麼走了?」雲老王爺看著雲淺月走得極快,哼道:「你竟然還知道害羞為何物?稀罕了!」

    「你最好閉嘴!否則我就將你鬍子全部都拔掉!別以為我不敢!」雲淺月回頭,對雲老王爺瞪了一眼,撂下一句狠話,見容景站起身要追來,她發狠地道:「你最好三天之內都別在我面前再出現,否則一輩子都別想洞房。」

    雲老王爺立即住了口。

    容景腳步頓停。

    雲淺月見兩句話震住了二人,轉身出了雲老王爺的院子。她走得遠了,才聽到雲老王爺嘟囔著罵了一句「臭丫頭!」,容景喃喃地道:「三天啊,有的熬了!」,她忽然有些好笑,腳步輕鬆地向淺月閣走去。

    走到半路,正看到雲離和七公主出來,兩個人並肩走著,碧樹紅花,水榭亭台的廊橋上,兩人緩緩踱步,七公主和雲離都低著頭並未相互交談,但是有一絲和諧和美感。她停住腳步看著二人,忽然有些欣慰,若是他們能夠和和睦睦,她自然樂見其成。南凌睿和雲暮寒這兩個哥哥都走了,雲離就是他的哥哥,他的肩上扛起了雲王府的重任,她自然希望這個哥哥幸福。

    「妹妹!」雲離先看到雲淺月,喊了一聲。

    七公主也抬起頭,見雲淺月站在前方,臉微微一紅,並沒說話。

    雲淺月見雲離的臉退了紅腫,不像昨夜她回來時見到的那般嚇人。淺淺一笑,「哥哥要每日按時上藥,用不了多久這臉就能恢復容貌的!」

    「好!」雲離點點頭。

    七公主有些訝異地看向雲離的臉,又看向雲淺月,似乎有些不解地問,「這樣深的傷還能恢復容貌嗎?」

    「能!我有一瓶凝脂露給他用!」雲淺月眨眨眼睛,對七公主笑道:「那些公主們都沒有眼光,就你有眼光,我怎麼能不好好對待你?你可是會成為我的嫂嫂的。我要讓你看著哥哥日日賞心悅目不是?」

    七公主紅著臉垂下頭。

    雲離臉色也有些紅,對雲淺月道:「我送七公主出府!」

    雲淺月笑著點點頭,二人抬步向府外走去,她駐足看了二人片刻,繼續向淺月閣走去。回到淺月閣後不久,玉鐲和綠枝拿著帳本來到了淺月閣。

    雲淺月看到玉鐲笑著問,「容景呢?還在爺爺的院子裡嗎?」

    玉鐲搖搖頭,笑著道:「景世子剛剛回府了!」

    「他說了什麼沒有?」雲淺月又問。

    「景世子臨走時說他回府閉門思過。」玉鐲笑著回話。

    雲淺月扁扁嘴,想著他知道錯了就好!男人就不能讓他太如意了!總以為她好欺負似的。她忽然為自己的孩子氣有些好笑,伸手揉揉額頭,喃喃道:「越活越回去了!」

    「淺月小姐本來還沒到及笄!還小呢!」綠枝笑著道。

    雲淺月莞爾一笑,看著二人,二人立即說明來意。一是為了這一段時間雲王府名下產業的商舖和良田的收益以及府中的開支等等帳本;二是關於雲離的世子過繼之禮一切籌備以及各個府邸的送禮名單以及籌備給雲淺月過目。

    雲淺月接過帳本大致翻看了一遍,又和二人提點了些意見。兩個時辰後二人離開了淺月閣。她睏倦地打了個哈欠,窩在軟榻上閉目養神,卻是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接下來三日,天聖京城太太平平,大小事情都沒有發生,風平浪靜。這三日容景也沒出現在雲王府,更沒出現在雲淺月面前。謹守雲淺月那句對他殺傷力極大的話。

    雲淺月則是窩在淺月閣裡好好過了三天沒人打擾的日子。畢竟去摩天崖一趟騎馬數日,後來雖然從雲城回來京城是坐車睡覺,但馬車也是累人。這三日正好用作休息了。

    三日後,正是雲離的過繼之禮之日。

    一大早上雲王府就跟過年似的熱鬧,府中所有人從雲老王爺到雲王爺到雲淺月還有今日的主角雲離到丫鬟奴僕都換了新裝。辰時起,各個府邸陸續有賓客前來觀禮。

    雲離被賜封雲王府世子,雲淺月大怒之下對六公主寫了未嫁先休的休書,京城曾經掀起滔天巨浪,很多人都以為這回雲王府要完了,卻沒有想到不過一夜之間,風雲變幻,雲王府不但沒完,皇上反而將七公主賜婚給了雲離,雲王府欣然接受七公主,皆大歡喜。朝中大臣們見風使舵都前來觀禮拜賀,雲王府一大早就熱鬧空前。

    老皇帝派了夜天逸前來觀禮,皇子中夜天傾、夜天煜亦是到場,夜輕染也是大早上就來了。容楓也隨後來到。德親王、孝親王、秦丞相等老一輩的朝臣也紛紛來到。

    皇后因為懷有太子,不易動了胎氣,所以未曾來觀禮,只命了人帶了賀禮前來。

    雲王府外按照雲淺月和玉鐲、綠枝二人的商議,擺上了流水席。整個京城繁榮一片。

    大廳裡搭建了禮堂,丫鬟奴僕井然有序。雲王府雖然繁忙,但不見絲毫雜亂。進府的賓客都有婢女或者僕從接待。可見雲王府內院掌家有方。雖然經過這許多事情眾人已經意識到雲淺月非同一般,但如今親眼所見她將府中治理得井井有條,和自家府邸相比,風氣清新,好上數倍,令賓客無不暗中讚歎。

    過繼之禮定在巳時整,這一時被譽為這一日的吉時。吉時未到,雲王府的大廳已經是賓朋滿座。

    雲老王爺端坐在大廳的首位,兩旁坐著雲王爺和雲淺月,三人均是一身盛裝。雲淺月休息了三日,神清氣爽。和往常懶懶散散沒骨頭一般地窩在軟榻上不同,今日的她則是身子坐得筆直。不時地看向門口,當禮儀官喊了一聲,「吉時已到!」,她都沒見到容景前來,不由蹙眉,想著三日不見,這個傢伙今日又沒來,幹什麼去了?

    「小姐,景世子將禮派人送來了!說晚些到。」凌蓮貼近雲淺月耳邊悄聲道。

    雲淺月不由詢問,「來人說他在幹什麼嗎?」

    凌蓮搖搖頭,「沒說!但顯然今日景世子怕是有事兒。一時脫不開身。」

    雲淺月點點頭,不再說話。

    禮儀官喊聲落,夜天逸代表老皇帝宣讀了對雲離賜封的聖旨。聖旨宣讀之後,雲離則是由禮儀官帶領著行過繼跪拜大禮,古人對過繼之禮十分重視隆重。經過幾日的修養,再加上雲淺月的凝脂露,雲離臉上的疤掉了,只餘些粉色的印記,不影響美感。一身錦衣華服,端得是秀逸英俊。且他行止有禮,步履穩重,許多未曾見過雲離的人都對這個雲王府世子有了幾分讚賞。

    焚香加冠冕,禮畢!從此後,雲離尊稱雲老王爺為爺爺,尊稱雲王爺為父王,稱雲淺月為妹妹,徹底由雲王府旁支一名有些才華的子孫成為真正的雲王府嫡系子孫。以後子女也是嫡系一脈。

    禮畢之後,眾人接連上前恭賀。

    一番恭賀之後,雲老王爺宣佈開雲王府祖嗣祠堂,帶著雲離跪拜雲王府列祖列宗。雲王府的祖嗣祠堂因為貞婧皇后的關係,從貞婧皇后起,都會供奉每一代嫡出女子的畫像。雲王府的嫡出之子,每一年都會有機會在年祀之時進入雲王府祠堂祭拜雲王府的先祖。但是雲王府的嫡女一生只有三次機會,就是出生,及笄,嫁人。

    所以,雲淺月只去過一次祖嗣祠堂,也就是出生之時。

    雲淺月知道雲王府的規矩,便坐在椅子上不動,卻不想雲老王爺也吩咐她一起跟著入祖嗣,卻將雲王爺留下照看賓客,府內大擺筵席。

    雲淺月一邊跟在雲老王爺和雲離之後向祖嗣祠堂走去,一邊想著第一次去祖嗣祠堂的情形。時隔十五年,她已經記不太清了。

    雲王府祠堂位於雲王府府內最後面一處獨立的院落。來到祖嗣祠堂門口,有人打開了祖嗣院落的大門,雲老王爺帶著雲離和雲淺月進去,祠堂的門又重新關閉上。

    這一座院落一如雲淺月記憶中一般,沒有陰暗潮濕,一路走來乾淨無塵。她還記得十五年以前,她的娘親帶著剛出生的她進來,雖然記憶遙遠,她依稀還能記得那時候娘親臉上的莊重和肅穆。她想娘親對雲王府是尊敬的!

    來到最裡面的內跨院,看守祖嗣祠堂的暗人將門打開。

    雲老王爺當先走了進去,雲離看起來有些緊張,他看了雲淺月一眼,雲淺月給他一個安定的眼神,他定了定神,也跟著走了進去。雲淺月最後邁進門檻。

    入目處是一排畫像和牌位。雲王府的列祖列宗和雲王府嫁入皇室的幾位嫡出女兒。

    看守祖嗣祠堂的一位老者拿出族譜高聲宣念雲王府記錄在冊的人名。

    雲離那邊已經挨個叩頭,雲淺月到不必跟著叩頭,而是站在那靜靜聽著。靜靜的祠堂中響著一個個人的名字和生卒年月以及生平事跡。

    從天聖皇朝建朝伊始至今,雲王府已經歷經六代。

    當宣讀到雲王府第五代世子時,那暗人頓了一頓,看了雲老王爺一眼,雲老王爺沒說話,他念出了一個名字「雲韶緣」。雲淺月聽到這個名字一怔,她記得雲王爺不是這個名字,她看向雲老王爺,雲老王爺並沒有看他,暗人繼續往下念,她聽到了雲王爺的名字,果真和那個名字不是一個人。她壓下心中的疑惑,並沒說話。

    半個時辰後,暗人念罷,雲離也叩完頭,他本來就是文弱書生,如今額頭有細微的汗。

    雲老王爺擺擺手,暗人退了下去,他抬步向外走去。

    「爺爺!」雲淺月伸手拉住雲老王爺的衣袖,看著他,「雲韶緣是誰?」

    雲離似乎也是有些疑惑,同樣看著雲老王爺。

    雲老王爺看了雲淺月一眼,臉色不是太好,怒道:「一個不肖子孫!」

    雲淺月眨眨眼睛,「不肖子孫應該有故事吧?我想聽!」

    「聽他做什麼?就是一個不肖子孫!雲王府也沒有這個人。」雲老王爺胸中似乎隱隱積聚著怒意,甩開雲淺月,就要向外走。

    雲淺月拽住雲老王爺的袖子不鬆手,雲老王爺對她瞪眼,她有幾分固執倔強地看著他。片刻後,雲老王爺一歎,神色有些蕭索,「他是你的親生父親!」

    雲離有些驚異,但並沒有出聲。

    雲淺月眨眨眼睛,不出所料,所以並沒有什麼意外。關於雲韶緣族譜上只記載了一個名字。她想她不會放過今日這個機會。她敏感地察覺出這個人在雲老王爺的心裡佔據著十分之重的位置,否則他不會允許他依然留在雲氏族譜上。她看著雲老王爺,「我想知道他的事情。」

    「他有什麼可說的!就是一個不肖子孫。」雲老王爺又怒道。

    雲淺月不再說話,只是看著他,拽著他手臂攥緊,怎麼也不鬆手。

    「臭丫頭,你鬆開我!我告訴你。」雲老王爺用另一隻沒被雲淺月拽住的手拍了她腦袋一下,用的力度不小。

    雲淺月立即鬆了手,第一次沒對雲老王爺拍她頭而瞪眼。

    雲老王爺回身看著祖嗣上的畫像,語氣有些蕭瑟道:「當年你祖母生下的是雙生子。」

    雲淺月眨眨眼睛,想著這麼說也就是南梁國師和雲王爺了!她不說話,靜待下文。

    「那一年正是先皇大限,皇上登基,欽天監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天師夜觀天象,說紫微星和龍檀星相攜下凡,這京城必有雙生子出。雙生子出,天降於斯,實乃預示天聖運術已盡。破解之法必須誅殺雙生子,方可保太平盛世,天聖再繁榮百年亦非爾爾之談。」雲老王爺道。

    雲淺月皺眉,「然後?」

    「然後那一年你祖母難產,若不剖腹的話,母子性命均不保。無奈之下,對你祖母只能剖腹,腹中便是一對雙生子。」雲老王爺似乎想起當年,面帶沉痛之色。

    雲淺月想著古代醫術即便精妙,但還是不發達,若是現代的話母子三人肯定可以保住。

    「你祖母臨死之前遺言,這兩個孩子是她用命換的,不准交出去。否則她死不瞑目。更有甚者,也會為雲王府帶來滅門之災,畢竟雲王府出了雙生子,即便交出去,也難免不被皇家所忌。你祖母已經為此沒了性命,我自然不會將這兩個孩子交出去。他們都是我的骨肉啊!」雲老王爺老眼發紅,最後一句聲音哽咽。

    雲淺月伸手握住他的手,給他力量。她可以想像到當年的事情是何等的慘烈。在她爺爺心裡留下了何等鮮血的痕跡。

    「後來我只能將其中一個秘密送走,送去了雲縣,也就是如今雲王府旁支中的一位族長那裡。那位族長也就是已逝的雲離的爺爺。」雲老王爺看了雲離一眼道。

    雲離收起早先的驚異,看了雲淺月一眼,沒說話。

    雲淺月也終於明白了她一直想不通的問題,她這個爺爺為何要將在雲縣的那一支旁支接來雲王府,原來是因為感念當年的恩情,也念在那一支在雲縣漸漸沒落,於是接來京城。

    「雲縣距離京城偏遠,又是雲王府的旁支,雖然甚少來往,但總歸是一脈血親,不容易引人懷疑。」雲老王爺繼續道:「送走的那個孩子我雖然不捨,但總歸是保住了性命。當時雲王府誕生了世子之喜和你祖母大葬是一起辦的,所以,也就瞞住了皇上的眼線。」

    「而留下的那個孩子是雲王府世子!也就是你的親生父親。」雲老王爺繼續道:「當時他出生時雖然比送走的那個孩子晚了一刻,但貴在靈秀,看起來就精透的樣子,雲王府要有一個能挑起大梁的子孫,所以,我就留下了他。」

    雲淺月不說話,繼續聽著。

    「這個孩子也的確不負我所望。三歲能文,七歲能武。明明因為後生,當時因為你祖母氣血不足,他天生體弱,但偏偏是個不安分的主。那時候皇上對各府的世子管得不嚴,也就是逢年過年帶進宮裡一趟讓皇上看看,考校一下學藝。所以,他時常溜出府去,不在府中。連我甚至都找不到他在哪裡!」雲老王爺想起過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架勢,「每每這時我就後悔,當初怎麼沒將這個送去雲縣。」

    雲淺月想著原來她愛往外面跑就是遺傳了他這個父親啊!嘴角不由露出笑意。

    「你和你那父親是一個德行,從小就是個不安分的主!」雲老王爺果然瞪了雲淺月一眼,雲淺月對他吐吐舌頭,他道:「在他十歲時,不想一出去就是三年沒回來。我想盡辦法給他在府中百般遮掩,也不敢派人出去找,生怕皇上發覺。就在三年之後我想著他大約死在了外頭要將雲縣的那個接回府中時,他卻滾了回來。而且不知道從哪裡學了一身武藝,問他也不說。我想教訓他,奈何居然不是他對手,府中的隱衛也不是他的對手。」

    雲淺月嘴角的笑意加深,很有意思地聽著。

    「後來我也不問了,遂由了他。不過後來他卻是安分了下來,性子也比以前安定了很多。不怎麼往外跑了,就算跑,也有分寸,隔個幾日或者十天半個月的就滾了回來。再之後皇上開始重視四大王府的世子,開始開了上書房的課業。每隔一個月就考校學業。不過那個孩子卻是才不外露,每次都是四個世子中最差的一個,更不暴露武功,一副柔柔弱弱的可欺像,就跟你那時候一樣,成了京城的笑柄,人人都說雲王府要沒落了,生了一個沒種的世子。」雲老王爺繼續道:「我雖然明知道他是偽裝的,但也不點破。想著這樣也好,雲王府已經樹大招風,榮華太久。皇上已經隱隱露出了剷除雲王府之心,還是藏拙比較好。不得不說,我的兒子是聰明的。」

    雲淺月聽著雲老王爺的語氣,對他的父親是驕傲的。

    「這樣過了幾年,到了他及冠。及冠之後,就要議親。皇上有意將大理寺卿藍氏的嫡女指給他。雖然聖旨沒下,但皇上已經找我談過話。說藍家願意,我也見過那個女子,覺得那女子溫婉,性子極好,又知書達理,樣樣都拿得出手。估計能收得住他的心,我沒立即答應皇上,想回來問問他的意思,畢竟那個小子太難弄,我怕我萬一答應了他不同意就麻煩了。我從宮裡回來之後沒找到他,過了兩日還沒見到他的人,就知道他又跑了出去。不想這一去就是三個月。」雲老王爺有些惱恨地道:「皇上催得緊,我找不到人,後來一生氣,便答應了下來。於是皇上下了聖旨賜了婚。」

    雲淺月唏噓一聲,「那後來呢?他回來知道咋樣了?一來氣跑了?」

    雲老王爺哼了一聲,「三個月後他滾了回來,一身狼狽,好像是從難民窟爬出來一般。將自己關在房裡睡了好幾日。我喊也喊不醒,後來他醒來之後我氣得將皇上賜婚的聖旨扔到了他的臉上,他看了半天,我觀察他,見他雖然不見歡喜,但也沒吵沒鬧,算是應承了下來,我便也放寬了心。」

    雲淺月眨眨眼睛,「後來呢?」她想著定然沒成,若是成的話就不可能娶了她娘了。

    「後來皇上和我商定了婚期,藍府和咱們府過了聘禮,還是他親自去下的聘禮,和藍小姐遞換了生辰八字。一切都正常,兩府的禮都沒差分毫。」雲老王爺說到這裡,話音一轉,「迎親當天也一切順利!滿堂賓客,皇上還前來觀了禮,卻不想第二日他帶著新娘子給我敬茶時我才發現那個女子根本就不是什麼藍家的小姐,而是一個我不認識的女子。」

    雲淺月眼睛忽然一亮,看著雲老王爺,「那個女子是我娘親對不對?」

    「嗯!」雲老王爺哼了一聲,「那女子比藍府的小姐長得美,端莊有禮,我還沒問明原由,藍府的人便找上了門,說明明將女兒送上了花轎,但早上起來發現藍府的小姐依然躺在了閨閣的床上,問我是何原由,我哪裡知道?於是只能問那女子,那女子卻說她也不知道,她是從外地剛來京城,看到一家大戶人家很是熱鬧,她便跑去觀看,不知怎地就被人弄上了花轎,於是就給抬到雲王府來了。我問她你為何不反抗,她說剛來京城,餓得沒力氣了!」雲淺月「撲哧」一聲笑出聲,想著原來他父親和娘親是這樣偷梁換柱成的婚。

    「我又問她那你為何不說你不是藍府的小姐,她卻說那時候都餓昏了頭了,哪裡還管什麼小姐不小姐的,只要有一口吃的就成了。」雲老王爺似乎想起當時情形,也露出笑意,「我見那女子極有靈氣,眉眼有華光,哪裡像是尋常人家的女兒。又怎麼可能餓昏了頭被迷迷糊糊弄上了花轎和別人成了婚而不自知?我又看向那混小子,果然見他也不反駁,還滿面春風,就知道這裡面有問題。」

    雲淺月笑著繼續聽著,雲離在一旁似乎聽得也有滋有味。

    「藍府當然不依,質問你父親怎麼就沒察覺那女子不是?而他卻說他根本就沒見過藍府的小姐,哪裡知道那個人不是?那時候天聖的風氣還比較嚴謹,閨中女子成婚之前沒見過夫君也很正常,你父親去藍府下聘之時,藍府為了避嫌,自然沒讓女兒見。如今將別人的女兒當自己的女兒嫁了,而自己的女兒留在了閨房,藍府還大擺筵席嫁女,卻是干吃了個啞巴虧,有苦說不出。」雲老王爺繼續道:「後來皇上得到了消息來到了雲王府。」

    「也就是當年的老皇帝吧?他來了如何了?」雲淺月想起老皇帝似乎和她娘親有淵源。

    「皇上來得雲王府後見了你娘親,顯然你娘親似乎和皇上認識,皇上大怒之下要將她押入天牢治罪,而她卻在此時昏了過去。」雲老王爺繼續道:「雲王府當時亂成一團,皇上命人立即請了太醫,太醫診斷的結果卻是閨房之事太過勞累,她是累得太過疲乏,虧了氣血,才導致昏迷。」

    雲淺月嘴角抽了抽,這也就是說生米煮成了熟飯,木已成舟了!

    「皇上的臉當時就白了,要拿你父親治罪!將藍府和雲王府所有人都滅門。我自然不幹!這件事情錯不再雲王府,我老頭子可不怕了皇上。朝中重臣也是親眼所見,而且當時花轎抬進門的時候皇上也是觀了禮的。與雲王府何干?是藍府的人弄錯了!」雲老王爺鬍子一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

    雲淺月看著雲老王爺,適時地奉上好話,「爺爺你真了不起!後來呢?」

    「臭丫頭!」雲老王爺罵了雲淺月一句,繼續道:「後來皇上氣得還要將你娘押入天牢。你父親卻說你娘已經是他的人,不管她是誰,已經與他拜了堂,就是他的妻子。只能說他和藍府的小姐沒緣分,絕對不准許皇上將你娘押入天牢,否則他就自刎。而你娘聽他這麼說,就說他死了她也不獨活。」

    「好深情!」雲淺月雖然沒經歷當年之事,但也可以想像得到當年二人以死明志的情形。那該是何等的相愛,才讓二人偷梁換柱弄了一樁錯嫁,他父親如願以償娶到了她娘親。

    「皇上大怒之下要殺他二人。我哪裡肯?雖然那是個不孝子,但總歸是我的兒子。而且皇上要雲王府和藍府結親打的算盤我心裡也是一清二楚,只不過當時沒辦法,只能應允,如今娶的人不是藍府的小姐,我也樂見其成。所以我也就據理力爭。你娘進了雲王府的門,便是雲王府的人,皇上要殺了我的獨子,那麼不如將雲王府連根剷除。」雲老王爺繼續道。

    雲淺月可以想像當時老皇帝氣成什麼樣,問道:「後來呢?」

    「後來皇上甩袖而去!這件事情也就這樣了!你娘成了雲王府的世子妃。而藍府的小姐不能再和別人議親,過了不久後皇上將她接進了宮。」雲老王爺歎息了一聲,「也就是後來的藍妃!七皇子的母妃!」

    雲淺月不由唏噓,想著原來那藍府的小姐是夜天逸的母妃,險些嫁給了他父親,果然生活比故事更富有戲劇性,她一時有些無語。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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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1: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二十八章 大打出手

    祖嗣祠堂靜靜,一時間無人說話。

    雲淺月想著老皇帝顯然是喜歡她娘親的,只不過大約相知甚少,而她娘親顯然和她父親有很多牽扯和糾纏,兩人深情相愛,否則也不會弄一招偷梁換柱成婚。老皇帝心中定然是惱恨至極,但也無可奈何。後來將藍妃抬進了宮裡,有了夜天逸。不知道藍氏滅門和藍妃的死是不是不單單是因為夜天逸是他選定的繼承人,要考驗他,而也與當年的那一場錯嫁有關?老皇帝多年的怒火總要有人埋單。他動不了雲王府,只能動了藍府。

    「那……後來呢?」雲離一直沒開口,見雲淺月半響沒說話,出聲詢問。

    「是啊,後來呢?」雲淺月也想知道。聽故事自然要聽全套。她喜歡她的父母,儘管和他們相處的時間少得可憐,她敢斷定,那一年她出生看到第一面的男子肯定是她的父親,後來半年後來的人就是如今的雲王爺了。那麼這中間又出了什麼事情?

    「天聖朝的規矩,四大王府的世子大婚之後就要繼承王位。但你父親以無才無德不能勝任,要多學習幾年為由,拒絕入朝。皇上到也沒為難他,就這樣,他沒立即接替王位。但我知道,什麼他無才無德,分別就是貪玩,不想那麼早接替王位,不過幸好我也不老,也就由了他。」雲老王爺繼續道。

    雲淺月和雲離靜靜聽著。

    「臭小子不向以前一般再往外面跑了,果然是娶了媳婦管住了他,或者是他以前本來就是去找你娘。兩個人感情甚好,和和睦睦,雲王府內也是被你娘打理得井井有條,比當年你祖母打理得要好。你娘是個極其有才華的女子,府中的人都喜歡她,你姑姑也喜歡她,而在這京中的夫人小姐的圈子裡也有人緣。總之是沒有人說她不好的,人人背地裡都說她嫁了你父親嫁得冤屈。她也不反駁,與人含笑。你父親還和以前一樣,娶了個好媳婦名聲也沒好了去。」雲老王爺道:「那幾年是雲王府過得最平靜的日子。」

    「等等,有一點我不明白。」雲淺月聽雲老王爺說到這裡,想起一件事情,遂問道:「那風側妃、三姨娘、五姨娘還有那些妾是怎麼回事兒?還有雲香荷,她比我大。是我父王和我娘大婚後又娶了側妃和小妾?」

    雲老王爺哼了一聲,「那幾年雖然過得平靜,但也免不得有人看不得好。他們大婚不久後,皇上就跟我提議,鳳老將軍的女兒知書達理,你父親怎麼可能就娶一個女子?於是要她納側妃。我推了兩次,皇上不快,便尋了方法在宮中尋你姑姑的麻煩,你姑姑也是個性子倔的主,默默忍著,她認為你娘和你父親很好,羨慕他們的感情。自然不會從她那讓皇上得意。甚至她也是有些知道皇上對你的心的。後來你娘卻出面說她願意給你父親納妾。」

    雲淺月眨眨眼睛,原來納妾是她娘同意的?她挑眉問,「那父親同意?」

    「你父親不同意,當著我的面就和你娘發了脾氣。那個臭小子,我是第一次見他發那麼大的脾氣,不過你娘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第二天他就歡歡喜喜跑去皇上跟前說他要娶側妃。」雲老王爺又道。

    「後來呢?」雲淺月想著依照她瞭解她的娘親不可能將她的父親親手讓給別人的。她既然敢偷梁換柱用自己換了藍府的小姐和她父親成了婚,便不是個弱女子,哪裡能因為皇上的壓力就要給父親娶小?定是有什麼招數了。

    「後來你父親就娶了風將軍府的側妃,過了不久後,你娘親懷孕,皇上又覺得雲王府就一個側妃太少,又要給他指了兩名貴妾,他也不推脫,照收不誤。於是兩個貴妾被抬進了門。一年後,你娘親生下了你哥哥。其她女人無所出,皇上又將兩個寒門大臣的女兒指給了他。他不但不推脫,反而在皇上指了兩個之後說自己不滿意,於是又自己納了兩個孌妾。其中還有一個是當年花樓的花魁。」雲老王爺哼了一聲,「雲王府那幾年到是進了不少女人。烏煙瘴氣。但難得你娘在,那些女人不敢扎刺,到也安生。你哥哥兩歲時,鳳側妃和一位貴妾接連懷孕,生下了雲王府的大小姐和二小姐。」

    雲淺月點點頭,不說話,繼續聽著。

    「我以為女子都善妒,即便再大度的女人也不能忍受別的女人給自己的丈夫生孩子。但沒想到你娘和你父親還和以前一樣,也不見二人異心,我以為這是表面功夫,便暗中觀察了一番。兩人還和以前一樣,我便也寬了心。從雲王府分出一支旁支之後,雲王府這些年子嗣單薄。能夠開枝散葉,我自然也樂見其成。」雲老王爺又道。

    雲淺月點點頭,想起她所知道的就是她祖母和爺爺兩人感情也是極好,祖母出事後爺爺本來打算不再娶,但祖母怕沒人照顧她,便遺言將自己的妹妹給爺爺做了續絃,也就是後來的祖母生了如今的姑姑,但這個祖母身子弱,沒幾年就去了。她爺爺便不再娶。想來雲王府其實也是出癡情種的。所以即便聽到這裡,她也不覺得風側妃和侍妾的孩子是她父親的。那樣相愛,怎麼可能去碰別的女人,且讓她們懷了孩子?

    「後來一年後你娘懷了你。幾個月後,皇上對南梁興兵,攻打鳳凰關。我發現你父親又不在府中,但你娘瞞得嚴實,對外面只說染了惡疾,臥床休養。我逼問之下,你娘告訴我,他去了南梁。我問緣由,你娘說她其實是南梁的公主,雖然她未長在南梁,但生在南梁,不能眼看南梁滅國,而她懷有身孕,你父親自然不准她回南梁相助,於是他自己去了南梁。不久後,消息傳回來。他以南梁國師的身份在鳳凰關大敗了天聖十五萬兵馬,皇上大怒之下退兵。」雲老王也說到這裡,驕傲滴道:「臭小子,不愧是我兒子!」

    雲淺月笑看了雲老王爺一眼,沒說話。想起她前幾日去鳳凰關時兩次見到鳳凰關都不由自主地從心底生出驕傲之感,那個人一人退了天聖十五萬大軍,如何不令人崇拜?

    「回來之後他弄得一身是傷,且傷了心脈。那時候正好趕上靈隱大師來京城,我便請他秘密來府裡給你父親診脈,靈隱大師說你父親最多只能活半年!然後你娘說她有辦法能保住你父親的命,她認識一位高人,可以救他,但是他必須離開京城要去很遠的地方。一年兩年甚至三年五年都回不來。」雲老王爺似乎想起當年神色凝重,「當時他已經不小了,本來大婚之後就該入朝,但是因為他貪玩,便拖延了幾年。如今幾年過去皇上那邊已經有意讓他入朝。離開一兩個月還可以,一年兩年就不是小事兒了,三年五年怎麼行?況且這種事情還不能對外說,畢竟他身為雲王府的世子卻是做了南梁的國師破了天聖十五萬兵馬,皇上準備了多年,因為一個南梁國師而對南梁興兵功虧一簣不說,還大傷了元氣,對南梁國師恨得牙根都癢癢,若是一個不小心被皇上知道了那個南梁國師其實就是他的話,不止他小命沒了,雲王府也跟著遭殃。所以,我為了保住他的命,無奈之下只能想出了假死一招。」

    雲淺月想著這假死一招定然沒成,否則也不會有現在的雲王爺了。

    「卻不成想你父親和你娘早就知道那個雙生子的存在,早在幾年前已經將他給接回了京城,而且還住進了雲王府。我本來以為你娘和你父親大婚後再沒出府,實則不是,他們時常跑出府去,而在他們出府的那一段時間府中的他們都是假的。一個則是在雲縣的那個孩子,而你娘則是找了人易容的。我竟然沒發現,被他們給糊弄了好幾年。」雲老王爺說到這裡有些惱怒,繼續道:「而府中的側妃和貴妾已經她們所生的孩子其實都是他的!」

    雲淺月恍然,原來雲王爺喜歡雲香荷不是沒有道理的,那畢竟是他的親生女兒,而她不是,只能算是侄女。她笑了笑,就知道世間會有這樣真愛的,彼此只屬於一人。

    「我這才見到了本來以為生活在雲縣的那個孩子,可能是因為在雲縣生活的關係,雖然他得族長喜愛,但雲縣畢竟是小地方,見不著大世面,他本來就天生性子軟弱,骨子裡養成了自卑的性子,一點兒也不隨我。但就是這樣的他,卻和你父親在別人面前所扮演的一模一樣。我這才知道,他這些年什麼為了顧忌皇上怕雲王府坐大而偽裝,其實是他早就知道有一個哥哥的存在,且知道了哥哥的性子,他才假扮成了他,早想著有一日將雲王府的世子之位給他。只有他假扮成他多年,他回來之後,才能神不知鬼不覺換人,別人發現不了絲毫。」

    雲淺月再一次佩服他的父親,能偽裝這麼多年也不容易。她果然是他的女兒!

    「於是就這樣定了下來,由他代替你父親,成為了雲王府世子。你父親本來早離開一日,早去治舊疾,但他想看著你出生,所以就拖了幾個月,幾個月後你娘生下你,他才離開了。臭小子,這一走就是多少年沒回來!若不是我每年能聽到南梁國師在南梁待上兩個月的事情,還以為他死了。不肖子孫。」雲老王爺又罵了一句。

    雲淺月想起她出生時睜開眼睛所見的男子,一身病態孱弱,雖然面色蒼白,但容顏俊逸,姿態雅致。她那時候對他印象極好,想著這一世有了父母,卻不想後來再未見到他,直到半年後才又見到了人,那時候總是再生不起半絲親情,原來那人已經不是她的父親。她想著那個時候他定然已經到了不能再拖延的地步,她的父親定然是愛她的,否則也不會固執地等著她出生,將病情延誤了好幾個月才離開。

    「那後來如何了?」雲離輕聲問。

    雲淺月也看向雲老王爺,問道:「我娘後來為何去北疆,而且還中了紫草的毒?」

    「我也不知道,這正是我奇怪的地方。」雲老王爺道。

    「我娘是不是沒死?」雲淺月又問。因為她娘出殯時候她的父親並沒有出現,至少她沒看見她。但以那樣深情的兩個人來說,不可能一個死了,一個還獨活。如今她知道父親活著,娘親應該也沒死。

    「我哪裡知道?也許吧!」雲老王爺擺擺手,不欲再說,對二人道:「這一樁事情都和你們說了,你們心裡知道就得了!」話落,他看向雲離,「雲離,你以後就是雲王府的世子,我的孫子,腰板挺直了,別跟你現在的父王似的,窩窩囊囊的樣。以前生活在雲縣怎麼了?也不低人一等,別忘了我們的祖宗流的可是一樣的血。出息點兒!有什麼處理不了的事情就找這個臭丫頭。」

    「是,爺爺!」雲離恭敬地垂首。

    「一個個都走了,這雲王府幸好還有個臭丫頭。也算是他們對得起我老頭子,給我留下了一個能發脾氣的人。」雲老王爺哼哼了一聲,邁著步子走出了祖嗣。

    雲淺月聽到這樣的話一臉黑線地看著雲老王爺離開,和著她是那個留下來的倒霉蛋!

    雲離見雲淺月沒走,他也沒立即離開,陪著她站在那裡。

    雲淺月忽然回頭,看著雲離,輕聲問,「是不是很羨慕?」

    「嗯!」雲離點點頭,的確很羨慕。

    「是啊,沒想到我的父親和母親是這樣的!他們當年該是有怎樣的故事和年華,那樣張揚而又低調到極致的愛情。多少人終此一生,或者是生生世世,都不見得有。」雲淺月輕輕一歎。

    「你和景世子也很好。」雲離見雲淺月有些傷感,輕聲道。

    提起容景,雲淺月想起有三日沒見他了,怪想的!她低低呢喃道:「唔,我也想來一招偷梁換柱嫁入容王府,可惜,時不與我呀……」

    她話音剛落,便聽到身後傳來低低的笑聲,極輕極淺。

    雲淺月一怔,猛地轉身,雲離也聽到了笑聲,跟著轉身,他並沒有看到人,雲淺月卻看向祖嗣的房樑上,沒好氣地道:「容景,你什麼時候躲進來的?」

    雲淺月話落,房樑上飄落一抹月牙白的身影,芝蘭玉樹,光風霽月,雲端高陽,雅致風華,多少美好的詞堆砌到他身上都不為過,正是容景。

    「比你們進來的時候來得要早一些。」容景看著雲淺月淺笑。

    雲淺月瞪了他一眼,看到他臉上的笑就會想起他和她爺爺打賭洞房的事情,而剛剛她的話又被他笑,板下臉,佯裝惱怒道:「你不知道這裡是雲王府的祖嗣祠堂不允許外人隨便進來的嗎?」

    「知道!」容景面色含笑,溫聲道:「可我不是外人!」

    雲淺月想反駁,覺得這句話很對,他不是外人,張了張嘴又閉上。

    容景見雲淺月不語,走上前一步,伸手將她一縷散亂的髮絲順到耳後,低頭笑看著她。

    「看什麼看?沒見過呀?」雲淺月依然沒好氣。

    「是沒看過,三日不見,都想你了!」容景伸手將雲淺月往懷裡一攬,滿足地一歎,偏頭對一旁的雲離溫潤一笑,自然地喊了一聲,「哥哥!」

    雲淺月翻白眼,他倒是不拿自己當外人。

    「不敢!景世子……有禮了。」雲離面色一紅,向後退了一步,有些拘謹地看了二人一眼,見到二人親密的姿勢,他連忙道:「我先出去幫父王招待客人。妹妹……招待景世子吧!」話落,他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你的哥哥也太多了!」容景見雲離出了祖嗣祠堂,貼在雲淺月耳邊低聲道。

    「這麼多才勉強留在身邊一個,那兩個都不如這個。」雲淺月也的確想容景了,也不推開她,順勢將身子軟軟地貼在他懷裡。

    「那既然這樣,那兩個哥哥就不要了吧!我也不用以後見面喊哥哥了。」容景笑道。

    「不行!」雲淺月立即反對。

    容景低笑,不再糾纏這個問題,低頭看著雲淺月,柔聲問,「想我了沒?」

    「不想!」雲淺月搖頭,想也不說。

    「口是心非!」容景一手攬著她,一手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

    雲淺月算是默認了這種說法,輕聲詢問,「你不是有事兒嗎?怎麼來了這裡?」

    「是有些事情,我處理完了之後正趕上過繼之禮畢,想著若是在外面等你指不定什麼時候,便先一步來了這裡。給你一個驚喜。」容景唇瓣落下,在雲淺月柔嫩的臉上輕吻。

    「是驚嚇!」雲淺月想著若是他不笑,她還真沒發現他。這個人的武功越來越高了。連她都摸不到深淺。她有些嫉妒,自己的武功怕是以後一輩子也追不上這個人了。

    「不管是驚嚇還是驚喜,總之是見到你了。」容景唇瓣來到雲淺月嘴角,輕輕親吻,聲音忽然低啞,「以後再不准對我使用禁令了,太折磨人!」

    「誰叫你居然拿那個事情打賭了?」雲淺月推開他的臉,瞪了他一眼。

    容景攥住雲淺月的手,低頭又吻下,唔噥道:「我是上了雲爺爺的當……」

    「嗯?」雲淺月挑眉。

    「專心些!」容景不再多說,捧住雲淺月的臉,將自己的唇穩穩地覆在了她的唇上。沿著唇線,細細地描繪,輕輕允吻,濃濃旖旎,淺淺纏綿。

    雲淺月幾欲窒息,容景才放開她,將她摟在懷裡,喘息有些濁重。

    雲淺月軟在容景懷裡,任他支撐著她整個人的重量,許久才平復喘息,她輕聲道:「容景,你說我的父母他們現在是不是生活在某一個地方?而那個地方定然是個世外桃源,極為安逸舒適。」

    「也許!」容景點頭。

    「真的很讓人羨慕!」雲淺月輕歎。

    「羨慕他們做什麼?」容景伸手揉揉雲淺月的腦袋,手下有些力道,雲淺月好好的頭被她撫弄得有些亂,在雲淺月剛要發作打開他時,他忽然住了手,肯定地道:「我們比他們更令人羨慕。」

    雲淺月斜睨著容景,揚起笑臉,「這麼有自信?」

    「自然!」容景笑得溫潤,從容不迫。

    「好吧!容公子,我姑且信你!」雲淺月莞爾一笑,退出他的懷裡,伸手拉住他的手,「走吧!我們出去!」

    容景點頭,伸手幫助雲淺月理了理被他弄亂的頭髮,抬步出了祖嗣祠堂。

    出了祖嗣祠堂門口,雲淺月偏頭問容景,「榮王府的祖嗣祠堂也和雲王府的一樣嗎?」

    「要不我現在就帶你去叩拜一下榮王府的列祖列宗?讓你看看一樣不一樣?」容景偏頭,笑看著雲淺月詢問。

    「不要!」雲淺月臉一紅,好像顯得她多迫不及待似的。

    「其實我很想現在就帶著你去的!」容景一歎,見雲淺月不語,他復又喃喃地道:「我都等不及了!好像等得也夠久了!」

    雲淺月想著容景到了及冠之時才十八,而她才十五,他們這麼小,本來不該有這種感覺才是,但她也感覺似乎夠久了。她也點點頭,附和道:「是啊,很久了。」

    「要不今日我們就……」容景眸光璀璨地看著雲淺月,試探地問。

    雲淺月臉一紅,白了容景一眼,剛要說話,眸光掃見凌蓮急匆匆跑來,她立即住了口,難得見凌蓮如何慌,看著她問道:「出了什麼事兒?」

    「小姐,景世子……」凌蓮看了容景一眼,猶豫了一下道:「今日早上攔截住小姐的那個少年和染小王爺打起來了,宴席被他們弄得一團亂……」「他和夜輕染打起來了?為什麼?」雲淺月一怔。

    「奴婢也不太清楚,似乎是言語不和。」凌蓮道。

    「走,我們過去看看!」雲淺月看向容景,本來她不想再去前面擺宴的地方,想和容景回房或者找個地方愜意地休息。如今看來不得不去了。

    容景點點頭,二人攜手向宴席走去。

    來到前面的院子,果然見兩個人影在對打,掌風呼嘯,衣袂翻飛。二人身邊幾丈的地方已經無人靠近,不但無人靠近,而且還有好幾桌的席位已經受了牽連,一片杯盤狼藉。賓客們自然無法進食,都躲得遠遠地看著二人。

    「夜輕染!住手!」雲淺月喊了一聲。

    「你怎麼不讓他先住手?」夜輕染惱怒的聲音傳來,並沒有聽雲淺月的住手。

    雲淺月只能看向那少年,沒想到他武功如此好,只能出聲喊,「喂,你……」她話剛開口,想起還不知道少年的名字,偏頭問容景,「他叫什麼名字?」

    「羅玉!」容景吐出兩個字。

    「喂,羅玉,住手!」雲淺月點點頭,對少年又喊。

    「就不住手!我今日非要打他個落花流水!」少年哼了一聲,不但不住手,反而掌風一變,更加凌厲。

    雲淺月想著他雖然武功好,但要打得過夜輕染是根本就不可能的!還落花流水呢?只能夜輕染將他打個流水落花。她對容景道:「我去分開他們!」

    「看看也無妨!」容景拉住雲淺月,不讓她動。

    「客人還要用膳呢!」雲淺月皺眉。目光掃了一圈,已經無一人進食。

    「正好給雲王府省糧食了!」容景道。

    雲淺月眼皮一翻,想著這是什麼邏輯,有這麼省的嗎?他何時這麼會過日子了?分明就是想看戲。她好氣又好笑地道:「餓得越久吃得越多,省不了。」

    「也對!」容景笑著點頭。

    雲淺月雖然如此說,但到底是沒動,那就看一會兒吧!果然不出她所料,夜輕染本來還沒用力,但當聽到少年說打他個落花流水他頓時不幹了,當真用了力要打少年個流水落花。過了不大一會兒,少年連連倒退,手忙腳亂。

    雲淺月有些好笑地看著少年,想著誰要是將夜輕染小瞧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容楓!你死人嗎?還不出來救我!」少年忽然對容楓大喊。

    雲淺月順著少年目光看去,果然見容楓坐在不遠處的席位上看著,雖然如今他已經成為文伯侯府世子,朝中新貴,兵部行走要職,受老皇帝器重,文武百官雖然不至於爭相巴結,但也是見了他就會帶著三分笑臉相迎。但他依然一如既往,彷彿沒什麼變化,依然是一身青白衣衫,如他才來京城那日在榮王府容景的書房裡見到的他一樣。不過那時候他目光是糾纏的苦楚,如今他的目光清明,容貌更顯俊逸純淨。她在心底歎了一下,容楓到底是容楓,還是那個容楓,不會因為環境和身份變化而改變,她心下一暖。

    「不准那樣的眼光看他!」容景握著雲淺月的手一緊,不滿地道。

    雲淺月收回視線瞪了容景一眼,低聲道:「小氣鬼!」

    容景算是默認,並不反駁。

    雲淺月繼續看向容楓,只見眾人的眼光也都看向容楓,容楓卻好像沒聽見,不起身,也不答話,並不理會這邊。

    「容楓,你若是不救我,我現在就將那天的事情說出來!」少年又大喊了一聲。

    容楓面色微微一變,並沒有動。

    「你快說出來!本小王也聽聽你和容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夜輕染來了興致,雖然是這麼說話,但手下動作卻不停,依舊逼得少年手忙腳亂。

    「憑什麼告訴你!」少年瞪了夜輕染一眼。

    「你若不說信不信我扒光了你的衣服將你吊到南城門去?」夜輕染學會了曾經某人威脅他的一招。作勢要去扒少年的衣服。

    「你羞不羞!」少年罵了夜輕染一句,見他居然真要來扒他一副,他頓時大叫,「容楓,我真說了啊……啊……那天晚上我半夜闖進……」

    少年話說了一半,一道光芒一閃,一個物事兒順著容楓的方向向夜輕染的方向砸來,那物事兒被傾注了內力,而且速度極快,夜輕染本來已經抓住了少年衣襟,不得不被迫鬆手,身子同時後退了兩步,才躲開了那枚物事兒。

    那物事兒落到了地上,「啪」的一聲碎了,是一個酒壺。

    少年忽然哈哈大笑了兩聲,沒有被嚇到的驚恐,反而一臉得意地看著容景,「就知道你會出手!」

    雲淺月嘴角抽了抽,這誰家的孩子,真是比夜輕染還小魔王。

    容楓臉色不好,看了少年大笑的臉一眼,冷聲道:「只此一次!」

    少年仰著脖子哼了一聲,顯然不買帳,回頭看向夜輕染,眸中閃過一絲狡黠之色,對他道:「喂,你的手癢不癢?」

    「你管我癢不癢?」夜輕染皺眉,看向自己的手,只見他半個手都變成了黑色,連指尖都是漆黑的,頓時睜大眼睛,怒道:「你給我下了什麼?」

    雲淺月聞言也看向夜輕染的手,一怔。

    「這叫做黑豬手,是我發明的。哈哈,怎麼樣?好看吧?讓你碰我,我就將你的手變成豬蹄!」少年看著夜輕染黑下來的臉得意地大笑。

    「交出解藥來!」夜輕染上前一步,伸手去抓少年。

    「你這個手難道也想變成黑豬手?」少年不躲不閃,看著夜輕染,「你剛剛那隻手碰了我的衣領,如今這隻手再碰的話,兩隻手可就都變成豬蹄了。」

    夜輕染立即住了手,從腰間抽出一把寶劍,架在了少年的脖子上,「交出解藥!」

    「沒解藥!」少年說得很乾脆。

    「那你就去死吧!」夜輕染手腕一動,架在少年脖子上的劍向她脖頸砍去。

    少年依然不躲,目光卻看向雲淺月,雲淺月見他看來,眸光裡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她想著他不知道又打什麼主意,想法一閃而逝,只聽少年忽然幽幽地道:「雲淺月,你就看著我被他殺了嗎?你忘了我們兩個那一夜春風一度了?」

    雲淺月身子猛地一哆嗦。

    夜輕染驚得鬆手,「光當」地一聲,寶劍掉到了地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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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1: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二十九章 化學反應

    這句話的殺傷效果極大,霎時滿堂賓客皆驚,不敢置信地看著雲淺月和少年。

    「哈哈,你喜歡雲淺月!」少年似乎尤不知道自己這句話造成了多大的效果,見夜輕染的寶劍「光當」一聲掉在了地上,她忽然指著他大笑起來。

    夜輕染臉一黑,但並沒反駁。

    「嘖嘖!原來天聖皇朝的混世小魔王也喜歡雲王府紈褲不化的淺月小姐!」少年嘖嘖了兩聲,看向雲淺月,「我沒說錯,你果然是一株爛桃花。」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皺眉道:「你胡說什麼?」

    「不過這個小魔王的武功還不錯!」少年彷彿沒聽見雲淺月的話,看向容景,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嘖嘖道:「看你也人模人樣的,怎麼就擋不住她的桃花朵朵開?」

    容景眸光微閃,並沒說話。

    「餓死了!我要吃飯!吃飯!」少年擺擺手,向最近的一個席位走去。也不顧眾人的眼光,一屁股坐在了一張椅子上,伸手抓了一個雞腿就往嘴裡塞。

    雲淺月看向那個席位,只見正是夜天逸等皇子所做的席位,有夜天傾、夜天煜、還有幾位年紀小一些的皇子。除了夜天逸外,包括夜天傾和夜天煜都探究地看著少年,似乎在猜測他的身份來歷。

    雲淺月這才注意到夜天傾,除了他身上穿的不再是代表太子身份的服飾外,似乎一場牢獄之災沒在他身上留下什麼痕跡,甚至比以前的深沉難測更多了一分淡然的隨性。他的身邊坐著夜天煜,夜天煜也與往常別無二樣,看兩人坐得極近,顯然是私下裡達成了同一個陣營。而夜天逸坐在二人對面,猶如隔山相望,也算是兩個界限。不過另外有兩個小皇子到是和夜天逸坐得極近。是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

    「不交出解藥就想吃飯?沒門!」夜輕染有些惱恨,抬腳一踢,掉落在地上的寶劍向少年飛去。

    雲淺月忽然出手截住夜輕染的寶劍輕飄飄地拿在手中。

    「你做什麼?我要殺了這個混小子!難道你真的和他春風一度了不成?向著他?」夜輕染瞪著雲淺月,也不怕被少年捅破心事兒,他本來就喜歡雲淺月。這京城裡的人但分有些眼睛的早就能看出來。只不過他好不容易在皇伯伯和父王以及爺爺跟前偽裝的服用了忘情假裝對雲淺月忘了情的事情算是功虧一簣了,接下來指不定多大的麻煩等著他,管看他父王僵硬的臉色就能看出來,他對少年惱恨不已。

    「你想將雲王府攪個底朝天不成?賓客還要用膳呢!要打以後多的是時間!今日不准再打了。」雲淺月也想到了這中間的關聯。當時少年開口說的時候她都嚇了一跳,別說是夜輕染了。他的寶劍掉了,自然說明還是心裡對她有情意的,那麼以德親王的精明如何又看不出來那忘情對他根本就沒作用,這麼長時間在人前對她的冷臉都是偽裝的?況且今日在雲王府的事情很快就會傳到宮裡面老皇帝的耳朵裡,到時候迎接夜輕染的肯定是個麻煩。尤其是他手裡有京城內外四十萬兵馬的兵權,他對她有情義的話,對於皇室來說不是好事兒。她不由有些頭疼。

    「那讓他交出解藥!」夜輕染看了一眼自己的黑漆漆的手恨聲道。

    「羅玉,你拿出解藥來!」雲淺月看向埋頭猛吃的少年,想著他幾天沒吃飯了?

    「沒有!」羅玉啃著雞腿,唔噥出聲。

    「沒有?」雲淺月向少年走去,來到他身邊,見他吃得旁若無人,她壓低聲音道:「真沒有還是假沒有?若是你有解藥不給的話,我有很多辦法讓你說有!」

    少年吃雞腿的動作一停,抬頭看雲淺月。

    雲淺月認真地看著他,每靠近一次,都會發現少年有一雙極美的眼睛。如天上的月光,很是清亮。這樣一雙眼睛的人心地如何會壞了?不過是外表會些惡作劇而已吧?

    少年忽然哼了一聲,「沒有就是沒有!」

    雲淺月瞇起眼睛,「那有什麼辦法讓他手上的黑色盡快退去?」

    少年忽然狡黠一笑,對雲淺月道:「你親我一下,只要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雲淺月想著這什麼要求,她看著少年俊美絕倫的臉,見他一副洋洋得意地看著她的摸樣,他和她年歲相當,也就是個孩子而已。有些好氣,又有些好笑,並沒說話。

    「怎麼樣?只要你答應我,我就有辦法讓他的豬蹄手變回原樣。而且這個小魔王不是喜歡你嗎?他為了你做了很多事情吧?讓你親我一下而已,這麼點兒小小的犧牲你都做不到?要是做不到的話,我看你也不配他對你好了。」少年瞥了夜輕染黑著的臉一眼,對雲淺月慢悠悠地道。

    雲淺月想著還對他來激將法了!她回頭看向容景,見容景神色淡淡,見他看來,對他挑了挑眉,那挑眉的動作很細微,若不是她十分的熟悉且瞭解他根本就看不出來。她移開視線看向夜輕染。

    夜輕染惱怒地道:「算了!我的手就這樣吧!小丫頭,你現在就將他轟出去!」

    「雲淺月,你最好別轟我,否則你會後悔的!」少年看向雲淺月,若有似無地掃了容景一眼,對她警告道。

    「一,將你轟出去!二,你說出方法。選一個。」雲淺月忽然一笑,對少年漫不經心地道:「我這個人耳根子軟,就喜歡聽軟話,好言好語我下不去手,若是對我警告威脅什麼的話,那就不管用了,我的手可硬著呢!下手一點兒都不會手軟。」

    少年哼了一聲,收回視線,眸光忽然掃過不遠處的桌子,忽然大聲道:「冷邵卓,你給雲淺月寫……」

    雲淺月忽然出手點住了少年的啞穴,少年聲音戛然而止。

    「這是誰家的孩子這麼不聽話,還是轟出去吧!」雲淺月聲音很輕,很是無奈,話落,她忽然出手,不見她有什麼動作,就見她手那麼輕輕一甩,少年的身子忽然向雲王府大門口甩去,一個黑點由近極遠,最後消失了身影,他消失的方向連半絲聲音也沒發出。

    「轟得好!就該轟出去!」夜輕染喊了一聲好。

    滿堂賓客都無人說話,顯然對今日的事情摸不到頭腦,不知道這個少年什麼來歷,與雲淺月、容楓、容景、夜輕染等有什麼糾葛,更甚至還攙和進了冷邵卓。

    冷邵卓今日當然也來了宴席,一直坐在孝親王身邊,顯然沒料到他給雲淺月的信那個少年居然能夠一語道出,他臉色有些白,見雲淺月止住了少年的話,看都沒看他一眼,他垂下頭,氣息有些黯然。

    孝親王看了兒子一眼,又看了雲淺月一眼,目光掃過容景、夜輕染、夜天逸,心下歎息一聲。似乎這幾日就又老了好幾歲。

    「玉鐲、綠枝!將這裡清掃一下,重新擺宴。」雲淺月對一直守在宴席的玉鐲和綠枝吩咐了一句。

    「是,淺月小姐!」二人連忙應聲,招呼人過來打掃。

    雲淺月看了凌蓮、伊雪一眼,目光又掃了一眼少年被扔出去的方向,二人立即意會,悄無聲息地向大門口而去。

    「我看看你的手!」雲淺月走向夜輕染,對他道。

    夜輕染將那隻手伸出來遞給雲淺月。

    雲淺月研究了一下,回頭問容景,「你有辦法沒有?」

    容景淡淡瞟了夜輕染的手一眼,吐出兩個字,「沒有!」

    雲淺月皺眉,對夜輕染道:「這個應該是用某種化學反應所融合成的一種東西,被你沾染上了,經過你的汗液迅速的變質,就是如今這種情況了,這種東西應該不會對你身體有傷害,過幾天應該就會慢慢退去。」

    「這樣?」夜輕染皺眉,「什麼是化學反應?」

    「化學反應說了你也不懂!」雲淺月又看了兩眼,肯定地寬慰道:「沒事兒,不過這個應該對你身體沒傷害。」

    「我就碰了他衣領上的衣服而已,他這種是什麼東西這麼厲害?能和汗液反應?」夜輕染一臉求知慾。她認為雲淺月既然能說出,肯定懂。

    「我也說不出是什麼,需要測試才能知道。」雲淺月不欲再說,轉了話題問,「你們是怎麼打起來的?」

    夜輕染不會是不知輕重的人,怎麼會不知道今日是雲離的過繼之禮,賓朋滿座,若不是惹極了的話,他應該不會在雲王府和人大打出手,攪和了宴席。

    「他拿了一張畫像問我是誰,我沒告訴他,他就對我出手。還耍陰招損我。忍無可忍,我就出手了。」夜輕染看了雲淺月一眼,說到畫像的時候語氣有些重,那一眼還意味幽深。

    雲淺月扯了扯嘴角,對他幹幹地笑了一下。夜輕染自然是知道畫像中那個人是她的。因為這些年她每次外出大多都是那個男裝的扮相,與夜輕染相遇了好幾次,雖然那時候她避著夜輕染,沒打照面,但是前一段時間她和夜輕染說起來的時候,夜輕染說她故意遠離她,顯然他是認出那個扮成男子的人是她的。自然也就認識羅玉手裡的那張畫像了。

    「果然會惹桃花!」夜輕染低聲對雲淺月哼哼了一聲。

    雲淺月臉一紅,「我又不是故意的!」

    夜輕染忽然瀟灑一笑,湊近雲淺月耳邊,壓低聲音道:「你越會惹桃花越好!讓那個弱美人最好醋死才好!」

    雲淺月伸手推了他一把,「少幸災樂禍!」話落,她不再理會夜輕染,向容景走去。也不顧院中的眾人,伸手拉住他的手,對他柔聲道:「累死了,我回淺月閣用膳,你也跟我一起吧!」

    容景瞥了夜輕染一眼,不說話,任雲淺月拉著向淺月閣走去。

    夜天逸看著二人離開的背影,忽然開口,「月兒!」

    雲淺月腳步一頓,回頭看向夜天逸的方向,淡淡挑眉,「七皇子何事?」

    夜天逸看著雲淺月沉默。

    「可是酒席招待不周?」雲淺月又問。對上他濃郁的眸光,彷彿當他是尋常客人。

    「招待的很周!」夜天逸搖搖頭,忽然淡淡一笑,聲音溫柔,「沒事兒!就是想著你我好久沒躺在牆頭上說話了!果然是年紀大了,少了以前的趣味了。」

    「以前盡做混事兒了!既然年紀已經大了,七皇子還記得它做什麼!不值一提。」雲淺月笑了一下,漫不經心地丟下一句話,不願再多說,也不再看夜天逸,拉著容景轉身。

    夜天逸面色微微一白,並未再說話。

    滿堂賓客無人說話,許多人都想著關於七皇子、淺月小姐的糾葛。如今見二人言語不和,都想著是生了間隙了。又看著容景和雲淺月離開,男子雅致風華,女子清麗脫俗。留給眾人一個攜手而去的背影,便如一幅畫卷一般。讓人連嫉妒都覺得是多餘。不免有人心下讚歎,又有人心下歎息。

    「七弟,你太不瞭解女人了!女人心,有時候軟得如水,有時候硬得如鐵。你幾次三番做了對不起月妹妹的事情,讓她再對你好言好語豈不是妄想?我看你們以後的情意啊,也就如這杯中水,一去不復返了。」夜天煜端起茶盞,並不像嘴裡喝,而是一抖手掉在了地上。

    「四哥好像和理解女人!」夜天逸恢復神色,對夜天煜挑了挑眉。

    「女人我瞭解得不多,但對於月妹妹嘛!瞭解得還真不少。畢竟你有五年沒在京城,我可是看著月妹妹長大的。」夜天煜笑了一聲,「以前她追在太……二皇兄之後十年。說翻臉無情就翻臉無情。我想誰的體會也沒有他深了。七弟若是有空,可以向二皇兄討教一下感受,我想你們應該很說得來。」

    夜天傾身子細微的一僵,不過一瞬,看向夜天逸沉沉一笑,開口道:「我和七弟也有不同,她雖然追在我身後十年,那不過是偽裝,她本來就不想嫁給我,也不是真對我好。但她對七弟可就不同了。她這些年對七弟可是真心真意。如今七弟讓她冷了心,她就屬於那個揮刀斷情的性子。我不覺得以我的經驗能和七弟討教出什麼來。七弟還是好自為之吧!」

    「若是因為愛她,讓她冷了心,也罷!我到也願意她一直對我冷著。」夜天逸無視夜天煜和夜天傾聯起手來一唱一和的言語攻擊,不否認自己對雲淺月的感情。淡淡一笑,「總比她從來沒對別人下過真心要強許多。」

    這句話一出,到讓夜天煜和夜天傾失了言語。

    滿堂賓客一時間也無人言語。

    「真是無趣!」夜輕染忽然哼了一聲,對坐在那裡的容楓喊了一聲,「容楓,我如今手癢得厲害,你剛剛拿酒壺砸我那一下的帳得算算,走,咱們出府較量一番。」

    「好!」容楓答應得痛快,起身站了起來。

    夜輕染不再說話,大踏步向府外走去,走了兩步似乎嫌慢,足尖輕點,施展輕功而去。容楓走了兩步之後見夜輕染施展輕功,他也施展輕功跟隨其後向府外而去。

    二人離開之後,玉鐲和綠枝已經吩咐人將夜輕染和少年因為打鬥弄得杯盤狼藉的戰場清掃完畢,重新擺上宴席。雲王爺和雲離連忙招待眾人就座。被打斷了的宴席再次進行起來,不出片刻,眾人便忘了這一樁插曲,推杯換盞起來。一時間雲王府內再次恢復熱鬧。

    此時容景和雲淺月已經回到了淺月閣,趙媽媽早就知道這個日子口自家小姐定然不會在前廳和賓客湊熱鬧的,早已經準備了飯菜,見二人回來,連忙擺上桌。

    從宴席上離開到用了半頓飯雲淺月都沒聽見容景說話,而且他今日也吃得極少,她給他夾的菜幾乎沒被他吃一半,她終於發現不對,抬頭看向他,出聲詢問,「怎麼了?」

    容景抬頭看了雲淺月一眼,溫聲詢問,「什麼是化學反應?」

    雲淺月眨眨眼睛,對他一笑,「和著你這麼許久不說話就是在思索這個?」

    「嗯!」容景若有若無地應了一聲,不輕不重,聽不出什麼情緒。

    雲淺月看著他,他依舊眉眼如畫,容顏如玉。在別人看來他這樣的神情很正常,沒什麼,但她因為瞭解,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兩眉峰處的氣息隱隱凝聚成一線,這是他心情不好時候的象徵。這種象徵還與他對她冷臉吃醋發脾氣不同,而是由內心而發的一種晦暗情緒。她知道容景雖然對外物都是漫不經心,可有可無,但從來對她的事情都是敏感的。她也有些明白他這種敏感來源於何處。她忽然一歎,「容景,你想知道什麼就問我,對於你,我說了不會隱瞞。」

    「就想知道什麼是化學反應!」容景又看了雲淺月一眼,聲音依舊聽不出情緒。

    「分子分成原子,離子,原子、離子重新排列組合構成新物質的過程,稱為化學反應。在反應中常伴有發光發熱變色生成沉澱物等,判斷一個反應是否為化學反應的依據是反應是否生成新的物質。」雲淺月道。

    容景挑眉,似乎有些不懂。

    雲淺月歎了口氣,將多年不再想的東西搬出腦海,繼續解釋道:「列如今天羅玉給夜輕染的手弄黑了,只不過是一種障眼法而已,其實那個東西只不過是改變了個顏色而已,是由一種東西和他的手心的汗液反應,變質生成了一種類似於黑色素的東西,才致使他的手便黑,其實說白了,也就是被染了色。但這種改變了顏色已經可以稱之為化學反應。」

    容景點點頭,似乎懂了一些。

    「還想知道什麼?用不用我給你說說物理反應嗎?」雲淺月又問。

    「好!」容景看了雲淺月一眼,點頭。

    「物理反應是指物質的狀態或存在的形式發生了改變,而物質本身的性質沒有變化。」雲淺月給容景解釋,見他看著她,她伸手拿起了一杯水,將手倒進了碗裡,繼續道:「就跟這一杯水似的,裝在杯子裡是誰,裝在碗裡還是水,沒什麼不同,只不過它的形態變化了而已,本質還是水。」

    容景點點頭。

    「再舉一個例子,我們的衣服放進水裡,就濕了,但它還是衣服。當濕了的衣服變干了,也還是衣服。無論是濕了的衣服,還是干了的衣服,都是衣服而已。」雲淺月繼續道。

    容景再次點點頭。

    「還想知道什麼?」雲淺月第一次覺得面前坐的這個人很像個小朋友。她完全有做老師的潛力,可以給他耐心的解釋。他想知道多少,她就能解釋多少。

    「這些東西和你所學的那些民族語言,以及你所說的漢語拼音都是一起學的?」容景又問,聲音極輕。雖然是問句,但語氣卻是有一種已經確定的味道。

    「嗯!」雲淺月點頭。久遠的記憶被打開,那些關於那個世界的種種忽然從腦海中如打開了閘門一樣蹦了出來,五光十色。原來從來不曾忘記。她本來輕鬆的心情有些微暗。想著少年為何會這種化學反應?他說是自己發明的,那麼是巧合,還是這個世界上除了她之外還有那個世界來的人?傳給他的?

    她親眼看到那架飛機在維也納上空爆炸,小七屍骨無存。而她抱著定時炸彈跳下了國安局的大樓,炸彈爆炸,她再醒來就來了這裡,那麼小七是否也如她一般,或者比她更早一步來了這裡?時空之門被打開,是否同樣的爆炸能有牽連?

    是否說小七也活著,而且和她一樣,活在了這個世界上?

    想到這裡,她的心忽然砰砰地跳了起來。這些年她清楚地知道小七已死,但心裡總有一個聲音是他還活著,心底深處不願意承認他死去,所以她一直忘記不了他,一直活在她心裡。從沒有想到他也許與她一樣時空穿越,靈魂重生,好好的活著。也許就活在這個世界。

    若是他活著,也在這個世界上,該在哪裡?

    「你在想什麼?」容景忽然握住了雲淺月的手,溫潤的語氣有一絲雨霧的沉鬱。

    雲淺月身子一顫,雖然輕微,但還是傳遞到了容景的手心,他眼睛忽然瞇了瞇,看著她,「你在想著那個人,對不對?」

    雲淺月低著的頭抬起,對上容景的臉,他眉心處的氣息似乎又濃了些。她忽然恍然,容景是個何其聰明的人,他是不是在宴席上時她對夜輕染說出化學反應時就已經先她一步想到了?否則不會到回來這一路外加吃了半頓飯都未曾說一個字,直到她問起,他問了什麼是化學反應。她雖然從來沒對他說過小七的事情,只在不久前夜輕染問起她為何會對夜天逸那麼好的時候說了夜天逸個像一個故人,後來又說了個前世今生。但容景何其敏感?他本來就天賦聰穎,有些東西一點就透,有些東西不用點他也能明白,況且這麼多年,他瞭解她比瞭解自己還深,那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和她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思想,即便在外人面前她掩飾得極好,但是在容景面前她從來不掩飾,如今哪怕是她一個神色變化,都瞞不住他……

    「雲淺月,我在問你話呢?」容景攥著雲淺月的手猛地一緊。

    「是!」雲淺月直認不諱。她的確想到了小七,本來就瞞不住容景,也沒想要瞞。那些過去被她塵封的記憶,她想忘記的記憶,卻無論如何都忘不了的記憶,如今依然在她心底深處埋藏,也許因為埋藏的時間太久,已經成了她心底的一部分,只要稍微有牽扯,便會浮出水面,如蔓籐一般瘋狂滋長。

    容景雖然知道結果,但雲淺月那個「是」字還是讓他心底一顫。

    雲淺月看著容景,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是有些東西埋藏的時間太長,她卻不知道如何說了,而如今乍然被羅玉所作所為的衝擊之下,她不想去想,也不願去想,但是不得不想。她想這一刻的心情,應該是沒人體會,恐怕是容景,也體會不了。

    容景看著雲淺月,目光盯著她的臉,見她微低著頭,週身雲霧籠罩,明明距離得如此之近,明明她的手還在他的手裡,可是卻彷彿他和她中間隔了千萬重山,他在山的這邊,而他在山的那邊。中間是無數山澗和萬丈懸崖。他的心突然一冷。

    「雲淺月,這麼長時間,你還是不能忘記他嗎?」容景再次開口,聲音輕若雲煙。

    雲淺月唇瓣緊抿,沉默不語。

    「你我這麼長時間,我每一日都當一年來過,我想著一年三百六十天,我一年就能和你過三百六十年,而我們也許可以活它個百年,那麼就是三萬六千年。那些未來的不算,就算我們從定情到如今的日子,三個月零十天,那麼也就是一百天,等於一百年。我們都過了一百年了呢!你還是忘不了他嗎?」容景聲音極低。

    雲淺月心裡一緊,這樣的聲音,這樣的話語,忽然一下子就酸了她的眼眶。

    「雲淺月,你告訴我,我還需要用多少年才能讓你忘了他?」容景又低低詢問,盯著雲淺月的臉,眸光一眨不眨。

    雲淺月唇瓣抿緊,似乎被什麼東西縫合上,她想開口,卻是紋絲不動,如被千萬年的冰封給封住了一般。她也想問自己,還有多少年才能忘了他?能忘了嗎?

    「他是不是還活著?」容景又問。

    雲淺月手指蜷了蜷,依然沉默。

    「你說話!」容景的聲音忽然加大。

    雲淺月忽然無力地閉上眼睛,搖搖頭,唇瓣終於開啟,聲音啞得厲害,艱澀地道:「我也不知道。也許他還活著,和我一樣,來到了這個世界,在這個世界的某一個角落好好地活著,也許沒有,只不過是我多心了,那……那個化學反應不過是個巧合……」

    容景握著雲淺月的手又是一緊。

    雲淺月感覺手上傳來疼痛的力道,從手心傳遞出,似乎徑直傳到了她的心裡。

    「雲淺月,你的手疼嗎?」容景忽然低聲問,聲音在這一刻說不出的溫柔。

    「嗯!」雲淺月點頭,閉著眼睛不睜開,不看容景的臉。

    「那你可知道我的心要比你的手疼,疼上千萬倍?」容景道。

    雲淺月又抿起唇瓣,不知道如何答話。她從來就知道每當觸及到心底的那個人,她和容景就如隔了層山,也許那山不止一層,而是重重山澗。她的心裡是無盡的冰封,而他的心裡則是扎滿尖銳的刺。那些刺紮在心坎上,又如何能不疼?他疼,她也疼。

    容景忽然鬆開手,起身站了起來。

    雲淺月閉著眼睛猛地睜開,只見容景不再看她,而是轉身站到了床前,臉面向窗外,看不到他的臉色,如玉的手背負在身後。月牙白的錦袍在這短短的時間如結成了一層寒冰,渾身透著清冷的氣息,屋內的溫度因為他的氣息,霎時一涼。她看著他,神色忽然有些怔然。

    他們多久沒有因為小七而產生隔閡了?是否很久了?

    就像他說的,每一天都當每一年來過。不是那種度日如年的困苦,而是想讓兩個人相愛的時間更長一些。關於小七已經在兩個人的心底被不約而同地塵封,她心裡的塵封不能碰觸,容景便幫著她不再碰觸。本以為曾經有了一次深刻的交談,她願意傾盡全力去忘,永不記起,可是有些東西在她還沒有忘記的時候就突然來了,悴不及防。

    比如,小七也許真的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一個角落裡。

    容景忽然轉身,對上雲淺月的視線,雲淺月眼中所有的情緒就那樣全部被他吸收眼底,他忽然目光一沉,須臾慘淡一笑,不再看雲淺月,抬步向門外走去。

    雲淺月想也不想,在他路過她身邊的時候,扣住了他的手,緊緊的,無比用力。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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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2:0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三十章 生死相許

    容景腳步一頓,不看雲淺月,甩開她的手。

    雲淺月緊緊攥住,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讓他的手在她的手裡紋絲不動。

    容景似乎就想掙脫雲淺月,手心傳來內力,如一簇光華,將雲淺月的手向外彈去。

    雲淺月緊緊抿著唇,也動上了內力,指尖泛出隱隱青色,被那光華照耀,似乎如青石上的那一抹翠綠,只要再用一分力度就能劈開,將那翠綠做翡翠,或者粉身碎骨。

    容景忽然撤了內力,一動不動,任雲淺月抓著手,依然沒看她。

    雲淺月全身的力量似乎在這一刻鬆懈,她坐著的身子僵硬地仰著頭看著容景,容景給她一個側面,即便是側面的一個輪廓,也能讓她閉著眼睛就能知道他如今的神情,一定是昏暗的,晦澀,難言的,慘淡的,這些神色反應出他的內心,定然是被無數的尖銳的刺扎得鮮血淋漓。她該說對不起嗎?她又對不起誰呢?是小七?是她?還是他?容景有權利對她生氣,有權利怪她不是嗎?自始至終她都是那個放不開的人。即便在他們最深愛的時候,也是有一處心門封閉,暫時性的遺忘,以為從來沒有發生,殊不知它就在那個角落,一旦有半絲關於往事的牽連,她就會記起那些曾經刻入骨髓的時光,提醒著還有那麼一個人被她送走一去不回……

    這樣的自己她自己都不願意去照鏡子,更何況容景如何願意看到?

    雲淺月忽然閉上眼睛,頹敗地鬆開了手,聲音極低,語氣裡有一種自暴自棄的晦暗味道,「你走吧!」

    容景忽然轉過身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將身子軟軟地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蓋住眼簾,但怎麼也揮不去眼簾下那兩片濃郁的暗影。她想著若是現在有一把劍刺穿她的心臟的話,也許比這樣的自己能讓她和他或許更好受一些。

    容景看著她,她那樣纖瘦,腰肢幾乎不盈一握。雙手嬌小,她的手本來白皙,但如今隱隱青色,指甲上的豆蔻泛著青白色的光,這個世界的女子都喜歡將指甲染成鮮紅色,奪目高貴。而她的指甲從來就是剔透的青白色,如雲霧一般。也如她的人一般。即便他自認為這麼多年早已經將她看透,但其實他覺得他不過是看了一座山峰的表面。她的思想,她的學識,她的品行,她的信念,還有她心底的執著,以及她的良善,或者喜惡,以及她埋藏的那些深的讓他無法觸及的東西。他們之間,從來隔著的不是如今的雲王府小姐和榮王府世子的身份和地位,而是那些無法觸及的山澗峰巒。

    他自認為才華滿腹,天賦異稟,世間的事情沒有什麼是他掌控不了或者是不能掌控的,但只有她。掌控不了,不能掌控,無法觸及,觸及不到。即便抱著她,也覺得太遙遠。他心中同樣也升起灰敗的情緒。

    兩人一站一坐,一個看著一個,一個閉著眼睛。屋中靜靜。

    許久後,容景忽然將雙手放在椅背的兩端,圈住雲淺月的肩膀,俯身吻上她的唇。

    突如其來,碎不及防。

    雲淺月長長的睫毛顫了顫,似乎想睜開眼睛,卻一顫之後又閉上眼睛,一動不動,任容景清雅如雪似蓮的氣息將她包裹。

    容景吻的力道重,似乎要將雲淺月淹沒,唇齒間是熟悉的味道,儘管無數次這麼親密,這麼熟悉,但就如上了癮的毒藥,一再品嚐,依然百嘗不厭,且甘願沉淪,哪怕被毒死也在所不惜。

    雲淺月似乎感受到了抵死纏綿的味道。似乎天塌地陷,地動山搖,海枯石爛,高樓傾塌,身死骸骨滅,他也依然不放開她。她感受到了窒息,又感受到了意識在渙散,但更強烈的感受到了這個人的氣息,一直牢牢地鎖定著她,讓她有一種感覺,無論是生是死,或者生在哪裡,死在哪裡,都有這麼一個人將她禁錮。

    她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覺,甚至這種感覺在她心裡造成了深深的烙印和衝擊。

    這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吻!

    不溫柔,不狂猛,只有抵死纏綿,似乎兩個人融為一體。不銷魂,卻蝕骨。

    雲淺月感覺意識飄遠,一遠再遠,她體會到了死的感覺。

    容景這時放開了她,看著她軟趴趴地被他禁錮在椅子上,曾經神采飛揚的人兒就那麼小小的弱弱地躺在那裡,眉眼依舊清麗脫俗,但全身無處不是孱弱的感覺。似乎風中飄零的落葉,只要一陣風吹來,她就會被吹遠,或者落在了地上,化為塵土。他的心倏地一疼。雙手扣緊了她的肩,輕喊,「雲淺月!」

    聲音啞得厲害,似乎口中含了砂礫。

    雲淺月一動不動,仿若未聞。

    他猛地用力搖晃她的肩,語氣加重,重如千鈞,「雲淺月!」

    雲淺月身子歪了兩歪,長長的睫毛動了動,在眼簾處瞇開一條縫,漸漸地睜開眼睛,眼中蒙了一層迷濛蒙的霧,她有些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人。

    如詩如畫,他什麼時候都是優雅的。可是這一刻的優雅卻有一絲急迫和焦灼以及沉痛。

    「雲淺月,我是誰?」容景盯著雲淺月的眼睛,想在她眼中看到自己,可是只有一片濃濃雲霧。他聲音忽然就那麼輕了幾分。

    「容景!」雲淺月吐出兩個字,聲音乾澀。

    「你確定?」容景依然盯著她的眼睛。

    「確定!」雲淺月點頭。

    「很確定嗎?不是別人?」容景又問。

    「不是!」雲淺月搖頭。

    容景似乎看到了那雲霧在她眼中一寸寸褪去,起初是一小片晴天,他在那一小片中看到了自己的眼睛,漸漸的那一小片晴天擴大,雲霧散去,最後變成了他整個容顏。他整張臉倒映在她的眼中。如此清晰。他扣在她肩上的手又猛地扣緊,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上窮碧落下黃泉!」

    雲淺月怔怔地看著他。

    「這一輩子我都不會放開你!即便他活著,我也不會!你記好了,記住了!最好記牢了!否則哪怕天翻地覆,哪怕殺了他,哪怕讓他徹底的變成一個死人活在你的記憶裡,永不褪色。我也在所不惜。」容景又道。

    雲淺月身子一顫。

    容景忽然放開她,站直身子,理了理月牙白錦袍的褶皺,不再看她一眼,抬步走出了房間,步履一如既往的輕緩優雅,背影一如既往的雲端高陽,芝蘭玉樹。

    雲淺月身子輕輕顫了起來,連指尖和每一根汗毛似乎都帶著濃濃顫慄。許久,她喃喃出聲,「上窮碧落下黃泉……」

    後面一句是什麼呢?

    是生死相許嗎?

    容景這是明明白白告訴她,生死相許,無論如何他不放棄她。就在她自己要放棄了自己的時候,容景依然不放棄她……

    她忽然又閉上眼睛,本來無力,無奈,無望,頹敗……似乎好了那麼一些。

    屋中靜靜,窗外有風吹來,開著的窗子吹進了一絲蘭花的氣息。珠簾飄蕩,互相碰撞,發出叮咚叮咚的響聲。她鬆鬆散散的髮髻被風吹開,青絲飛揚,遮住了她的臉頰,投上了一抹又一抹的光影。

    她的心忽然平靜了下來。

    這時有腳步聲輕輕走進院中,腳步聲極為熟悉,不多時便來到了門口,來人似乎透過珠簾向裡面看了一眼,才輕悄悄走了進來,來到雲淺月身邊停住腳步,輕聲試探地開口,「小姐?」

    「嗯!」雲淺月應了一聲。

    「那個叫做羅玉的少年如今被奴婢和伊雪看管起來了,您……你是不是要問他什麼?奴婢將他帶來嗎?」凌蓮低聲詢問。她和伊雪雖然來到小主的身邊不長,但對她還是有些瞭解的。小主當時給她和伊雪的那個眼神就是要她們看住少年。定然是有什麼事情要對少年盤問或者處理。

    「沒有什麼要問的,不用帶來!」雲淺月閉著眼睛不睜開,懶洋洋地擺擺手,「你和伊雪將他送去榮王府吧!交給容景就好!」

    「是!」凌蓮應了一聲。

    雲淺月不再說話。也許曾經在知道那是化學反應的那一瞬間她是動過想要去探究的念頭,可是終歸在對上容景那雙溫潤的眸子低淺的嗓音問她什麼是化學反應時就打消了念頭。既然不能碰觸,便不去碰觸吧!

    「小姐,您是不是累了?上床去休息吧!如今外面的天陰了,聚了雲層,奴婢覺得不久後應該有雨。反正這樣的日子也做不了什麼,您睡一覺吧!」凌蓮本來要離開,但見雲淺月臉色不太好,而且她的唇瓣微微紅腫,衣衫有些凌亂,整個人說不出的孱弱,像是被璀璨的嫩葉,她本就聰明,自然知道在她和伊雪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但也不詢問,而是體貼地說道。

    「嗯!」雲淺月點點頭,起身站了起來。也許因為坐得太久,她身子向地上栽去。

    凌蓮立即伸手扶住她,擔憂地問,「小姐,您沒事兒吧?要不要奴婢請太醫?」

    「不用!就是有些累了。」雲淺月搖搖頭,想邁步,腳下僵硬,也沒力氣,她對凌蓮輕聲道:「你將我扶到床上。」

    凌蓮應了一聲,扶著雲淺月向床上走去。來到床前,將她扶著坐在床上,蹲下身子,給她褪去鞋子,又扶著她躺好,給她蓋上被子。

    雲淺月閉上眼睛,疲憊地道:「你去吧!」

    「要不奴婢在這裡陪您,讓伊雪自己去榮王府?」凌蓮見雲淺月的模樣不放心。站在床前不動。擔憂地看著她。從來到小姐身邊這麼長時間,她還沒見到她這個模樣,看了讓人心疼。

    「不用!我沒事兒。躺一會兒就好了!」雲淺月擺擺手。

    凌蓮見雲淺月堅持,也不忤逆她,點點頭,給她掖了掖被角轉身向門外走去,走到門口,又想起窗子沒關,回來關上窗子,落下簾幕,這才走了出去。隨著她走出,房門被從外面關上。隔絕了外面飄進來的風絲。

    屋中靜靜,雲淺月腦中卻不平靜。她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心很平靜,可是大腦卻不平靜。她想著人的大腦是和心可以分開的嗎?腦中所想不是心中所想?或者是心中所想不是腦中所想?那些本來早已經遺忘的記憶一波一波傳來。那些歡聲笑語,那些打打鬧鬧,那些並肩作戰,那些九死一生……像電影一般回放。

    十五年的時間,那些曾經過往依然彷彿昨日,如此清晰。甚至清晰到她還能記得住小七的眉眼,他慣有的神情語氣,以及清俊秀挺的身影。如何忘?

    不知何時,大腦已經陷入一團混亂。她似乎迷迷糊糊睡去,又似乎沒睡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似乎聽到身邊有人說話,有人焦急地對她輕喊,有人推她,她身子乏得厲害,費了很大力氣才睜開眼睛。只見凌蓮和伊雪站著床前,皆是一臉慌亂焦急地看著她。

    「小姐,您醒了?您在發熱,奴婢給您找太醫吧?」凌蓮見雲淺月醒來,焦急地道。

    「是啊,奴婢去找太醫,您的確是在發熱。奴婢二人的醫術涉獵不深,不敢亂開方子。」伊雪也連忙道。

    雲淺月睜著眼睛看了一會兒,眼皮便酸得厲害,她閉上眼睛,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

    凌蓮似乎讓伊雪照看雲淺月,自己則匆匆跑了出去。

    雲淺月想著她多久沒發熱了?怎麼就突然發熱了呢?可是她只感覺太乏,想睡,卻又睡不太著,只感覺腦袋發沉,卻沒感覺身上有多熱,或者是有多冷。

    不知過了多久,屋中又有人說話,有人過來給她把脈,她感覺一雙微微帶著涼意的手放在了她手腕處,這手的感覺有些熟悉。她感覺自己被那涼意激得似乎哆嗦了一下,不多時那手拿開,她又沉沉睡去。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似乎有人將她扶起,伸手輕輕拍她,動作有些溫柔,身上的氣息純淨如雪,讓她混沌的大腦有些微的清醒,她再次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人五官有些模糊,她輕聲詢問,「容楓?」

    「嗯!」容楓應了一聲,語氣輕緩,「你鬱積於胸,又不小心染了涼氣,發了急熱!有些重,我開了方子,你喝了藥會好受些。」

    「嗯!」雲淺月迷迷糊糊應了一聲,費力地睜著眼睛,想要看清容楓的摸樣,可是眼前如蒙了一層昏暗的膜,於是她放棄去看。

    容楓從凌蓮的手裡接過藥碗,放在雲淺月唇邊,輕聲道:「張嘴!」

    雲淺月配合地張開嘴。

    容楓控制力道,將藥水輕輕地灌入雲淺月口中。雲淺月喝得極慢,他也很有耐心,直到一碗藥喝完,他將空碗遞給凌蓮,拿出娟帕給她擦拭嘴角。見她閉上嘴,又將水杯遞到她唇瓣,語氣柔緩,「來,再喝些水。」

    「不喝了。」雲淺月搖頭,說話都沒力氣。感覺自己像是一圈棉絮,軟綿綿的。

    「嘴裡會苦。」容楓道。

    「若是真覺得苦就好了!我明明知道這藥一定很苦,可是卻感覺不出苦呢!」雲淺月再次搖搖頭,似乎想扯開嘴角笑一下,卻笑不出來。

    容楓一怔,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不再說話,似乎又無意識一般要睡去。

    「既然這樣那就不喝吧!」容楓將水杯遞給凌蓮。

    凌蓮伸手接過水杯,心疼地看著雲淺月,想著景世子和小姐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會變成了這個樣子?今日在回淺月閣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嗎?

    容楓將雲淺月重新放下,讓她躺在床上,看了她片刻,站起身。

    「容楓世子,您在這裡多待片刻吧?我怕小姐嚴重。那些太醫院的太醫到底不讓我相信。」凌蓮見容楓要走,連忙出聲,自家小姐和容楓的關係她身為紅閣的人自然是知道的。否則也就不會沒有去找太醫,反而在見到了容楓之後將他帶來了。

    「我不是要走,我再給她開個方子,再煎一副藥。她大概多年不曾發過熱,這回發熱來得太急。我怕一副藥不頂用。」容楓道。

    凌蓮點點頭。

    容楓走到桌前,拿起筆,剛寫了一個字,忽然又頓住,對凌蓮道:「你去榮王府一趟吧!大概景世子還不知道她發熱的事情。他若是來了,比我的醫術好,能讓她好得快些。」

    「這……」凌蓮向床上看了一眼,有些猶豫。

    「怎麼了?」容楓詢問。

    「景世子肯定知道了!他若是想來的話,早在您來的時候就會來了。如今沒來,定然是不管小姐了。奴婢怕我去了榮王府也是白去,還是您給開方子吧!」凌蓮輕聲道。她在雲淺月身邊這一段日子,敏感地發現這淺月閣暗中有一個高手,那高手氣息極為隱秘,她也不知到他的隱身之處。但他覺得那個人肯定是景世子的人。若是這樣的話,景世子肯定早就能得到小姐發熱的消息了。如今還沒來,大約是不會來了。再加上上次小姐要去摩天崖時,三公子被半途劫走易容,這淺月閣的事情應該是瞞不住景世子的。

    容楓點點頭,沒說話,但顯然是默認了凌蓮的說話,開始提筆寫藥方。

    凌蓮站在一旁等著,不多時容楓寫完藥方,她拿了藥方連忙走了下去。

    容楓放下筆,回身看向床前,她似乎睡得極不安穩。眉頭緊皺著,臉色晦暗。從面色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心中定然積壓了無數的東西。一直被壓制,可是大約有了某種突破口,如今蓬勃而出,而後果就是讓她身體和精神都承受不住,發了熱。他眸光染上一抹心疼,緩步走向床前。見雲淺月放在被子外的手用力的蜷縮著,指甲已經潛入皮肉。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對她道:「睡吧!什麼也別想。我陪著你,好好睡一覺。」

    他的聲音不高,很輕,如簌簌的雪,輕飄飄的落在梅花枝上,帶著一絲清清的霜色,霜而不冷,驅走了灼熱。令人有一種輕緩的舒適,淡淡的清涼,淡淡的溫暖。

    雲淺月手指動了動,沒說話,眉心緊擰的晦暗卻散開了些。

    容楓坐在床邊,將雲淺月的另一隻手也握住。將她蜷縮的手指一根根掰開。他微帶些清涼的指腹輕輕拂著她手心被掐出的印痕。一下一下,似乎有著安定人心的味道。

    雲淺月呼吸漸漸平穩,均勻,緊蹙的眉頭散開,面色的昏暗也逐漸褪去。

    「再剛強堅韌也不過是個女子而已,背負的何其之多才讓你如此,景世子……如何忍心讓你這般受苦而不聞不問?」容楓低低一歎,聲音幾乎不聞。但靜靜的房間他的歎息卻不停迴繞。

    似乎過了許久,凌蓮端著一碗藥又出現在房間,看到容楓溫柔地凝視著雲淺月一怔,那種神色與他如今文伯侯府世子的身份,朝中新貴,兵部行走要職表現在人前的大不相同,她見到無數次容楓,但他似乎從來都是面色淡然,如清雪般冷靜高遠,而如今這種表情,那是看心愛女子的表情。可是他的表情又和景世子的不同,純淨不含半絲雜質和慾望。她腳步不由得一頓,心中忽然升起一種不忍打擾的想法。

    容楓發覺了凌蓮的腳步,面色神情頓收,回頭看了她一眼,語氣輕緩,「端來吧!」

    「可是小姐睡熟了!要不要讓她再睡一會兒,這藥……再熱熱?」凌蓮試探地問。

    「再熱過之後就沒藥效了!端來吧!」容楓道。

    凌蓮點點頭,端著藥碗走到床前。就見容楓鬆開雲淺月的手,將她熟睡的身子抱在懷裡,他的動作自然而然,沒有半絲刻意和緊張以及旖念。讓她不禁佩服,何等的感情才能做到容楓世子這般?包括景世子、染小王爺、七皇子怕是都不能吧?

    容楓從凌蓮手裡接過藥碗,放在雲淺月唇瓣,對她輕聲道:「月兒,先喝藥,喝了藥再睡。你會好得快一些。」

    雲淺月一動一動,似乎睡得極熟。

    容楓用攬著她的那隻手又拍拍她,柔聲道:「喝藥!」

    雲淺月被拍醒,閉著眼睛不睜開,很是乖巧地張開嘴。

    容楓還依照早先的樣子給將碗裡的藥一點點推送進她嘴裡,動作輕柔。

    一碗藥喝到一半,雲淺月忽然閉上嘴,皺眉道:「不喝了,好苦!」

    容景鬆了一口氣,笑道:「知道苦就是有知覺了!都喝了!喝完我給你喝水,再給你一顆蜜餞。」

    「我要吃酸梅!」雲淺月閉著眼睛唔噥道。

    「好,給你酸梅!」容楓有求必應。

    雲淺月張開嘴,皺著眉頭繼續喝剩下的半碗藥。凌蓮聽到小姐要吃酸梅,一陣風似地跑了出去。

    不多時雲淺月將剩下的半碗藥都喝完,她吐了吐舌頭,意識回籠,埋怨道:「容楓,你給我喝的是什麼藥?太苦了!」

    「我加了一味苦參。你說嘴裡沒味,不苦,我便讓你苦一苦。」容楓道。

    「你故意的!太苦了!」雲淺月想著不止苦參吧?明明還有龍膽草,入藥也是極苦的。

    「苦參和龍膽草這兩味藥都有清熱作用。效果好。」容楓笑道。

    雲淺月默認,她本來就渾身沒力氣,懶得說話,便閉上嘴不再言語。

    凌蓮這時候捧了個罐子回來,遞到雲淺月面前,喜道:「小姐,奴婢拿來酸梅了。你有想吃的東西證明好了一半了!這半日嚇死奴婢了。」

    「已經過了半日了?」雲淺月睜開眼睛,眼前還是有些模糊。向窗外看了一眼,只見天氣陰沉沉的,她皺眉問,「府裡的宴席散了嗎?」

    「散了有一會兒了!」凌蓮道。

    「嗯!」雲淺月點點頭。想著很快應該就會有一場雨。

    凌蓮捏起一顆酸梅遞給雲淺月,雲淺月張口吃了一顆。頓時嘴裡的苦味去了一半,但也將牙給酸了一半,在凌蓮又要遞來第二顆時,她搖搖頭。

    凌蓮抱著罐子離開,順便拿走了容楓手裡的空碗。

    「讓你陪了半日,辛苦吧?我沒事兒了,你回府吧!」雲淺月對容楓一笑。

    「你剛喝了藥,這兩幅藥效下得猛,我怕你身體受不住,如今雖然好些了,但難免不反覆。我就在這裡陪你吧!反正這樣的天氣也不用做什麼。」容楓道。

    雲淺月點點頭,也不堅持,對於容楓,她不必客氣,在容楓面前,她從來就是輕鬆的。她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發熱的?凌蓮找了你?」

    容楓將雲淺月放到床上躺下,語氣柔緩地道:「夜輕染約我練武,到一半的時候德親王府的老王爺派人喊了他回去。我想起今日是雲王府大喜的日子,我沒說一聲就回府不太好,便又來了雲王府。走到門口的時候正碰上你的婢女,她見到我說了你發熱生了病,似乎很嚴重,我便跟著來了。」

    「嗯!」雲淺月點點頭。

    「你睡吧!我陪著你。」容楓給她蓋了被子。

    「睡得有些難受,不想睡了,渾渾噩噩的。你給我講故事吧!要不讀書也行。」雲淺月覺得這個時候有一個人跟她說說話的話,她覺得很好。不明白自己何時這樣脆弱了,也許從前世那些年,到小七的死,最後她自己死,來到這個世界,娘親的死,哥哥的離開,許許多多的事情,早已經將她壓得喘不過來氣。如今這根神經線一下子就崩塌了,生病才生得如此急,而且來勢洶洶。

    「好!那我給你讀書吧!」容楓道。

    雲淺月點點頭。

    容楓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書櫃上翻了翻,找了一篇雜聞趣事的民間故事。開始給雲淺月從第一頁讀。他的聲音輕淺,純淨,如清雪,雖然沒有聲情並茂,但是聽著很舒服。

    雲淺月閉著眼睛,安心地聽著,心緒漸漸放鬆,聽到有趣的地方還忍不住輕笑。

    過了片刻,外面豆大的雨點辟里啪啦落下,砸在了窗子上,砸在了地面的青石磚上,砸在了房頂上,發出極其清脆的響聲,凌亂錯落。不多時,大雨細密起來,轉眼間,傾盆大雨落下。辟里啪啦的聲音變成嘩嘩聲。像是有人站在天上往下潑。讓人覺得天河開了閘口。發了水,這水從天上發到了人間。雲淺月看向窗外,神色有些怔怔。

    「還想聽嗎?」容楓問。

    「歇歇吧!」雲淺月搖搖頭。

    容楓點點頭,放下書。就在這時,昏暗的房中忽然劃過一大片光,緊接著轟隆隆一個大雷,像是打在了頭頂上方,連房子似乎都顫了顫。

    雲淺月皺了皺眉,身子往被子裡面縮了縮。

    「月兒,你怕打雷?」容景敏感地察覺到雲淺月細微的顫慄。

    雲淺月對他搖搖頭,「小時候很怕,後來就不怕了。如今這樣的打雷讓我想起些過去的事情,只不過那事情可怕一些而已。」

    容楓點點頭,並沒有繼續問。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看著外面,外面似乎水天連接成一線,天上地下全部籠罩在瓢潑大雨中。這個世界在雨中是靜止的。

    許久,雲淺月道:「天聖連續乾旱了許久,如今這一場大雨派上用場了。可惜這雨太大了,不知道會不過得其返。多少農田房舍遭殃。那些貧苦的百姓住的茅草屋恐怕更遭。但願這雨很快就停吧!」

    雲淺月話落,容楓不說話,他和她想的一樣,眉眼間不由露出憂色。

    「雲淺月,你憐憫天下百姓,心地純善,為何就不憐憫一下我?」一個低淺的聲音忽然在門外響起,緊接著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露出一身月牙白的身影。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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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傾天下   第三十一章 天長地久

    雲淺月和容楓一驚,目光齊齊看向門口。

    只見容景正站在門口,月牙白錦袍已經濕透,渾身上下都是水漬,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水滴順著他額頭滴落,而他推開門後就那麼懶懶散散地倚在門框上,似乎根本就不顧及外面的大雨和渾身濕透得沒有一處乾松地方的身子,一雙溫潤的眸子直直地看著雲淺月,情緒莫名。

    雲淺月面色一變,騰地從床上起身下了地,腳步踉蹌了一下,但還是用最快的速度來到門口,一把將容景扯進屋,對著他怒道:「你瘋了嗎?」

    容景被雲淺月扯進屋,看著她滿面怒容的臉點點頭,「我是瘋了!」

    「你……」雲淺月氣到胸口,看著他被淋得落湯雞的樣子,一時間要罵的話鯁在喉裡。

    「雲淺月,我是瘋了!」容景看著她,又強調了一遍。

    雲淺月想伸手一巴掌拍醒這個男人,他如今渾身濕透的樣子可想而知在雨中淋了多久。剛伸出手碰到他的身子驟然又停住,改為伸手去扒他的衣服,口中怒道:「你個瘋子!」

    容景看著她的動作,輕輕肯定地點頭,「你說得對,我就是個瘋子!」

    「你最好閉嘴!否則我現在就將你扔出去淋著,淋死了算,讓你瘋到底!」雲淺月狠狠地瞪著容景。她難以想像這麼大的雨他就那麼淋著,看到他的一瞬間她的心都揪起來了。再好的身子骨也禁不住這麼折騰,更何況他十年寒毒頑疾所造成的創傷雖然被她給治好了,但難免留下了孱弱的體質。如今這麼淋雨,不感冒才怪。

    「你不捨得!」容景看著雲淺月,見她氣怒的臉,粗魯地扒他衣服的動作,眸光微暖。

    「誰說我不捨得?」雲淺月解不開衣扣,乾脆一把將他衣服撤掉,月牙白的錦袍被她粗魯地撕裂。她一把扔到了地上。

    「捨得你就扔吧!我多淋淋雨,也許腦子就清醒了,不至於變瘋。」容景一歎。

    雲淺月動作一頓,怒道:「你非要折磨我是不是?」

    容景挑了挑眉,隨著他挑眉的動作,額前都有水滴滴落,順著他如玉的臉龐流下,水珠晶瑩剔透。他忽然一笑,「雲淺月,是我在折磨你嗎?還是你自己在折磨自己?也在折磨我?」

    雲淺月呼吸驟然頓停,心倏地一疼,似乎整顆心因為這句話都揪了起來。

    「雲淺月,你明明是愛我的啊!為何不放過你自己?」容景又是一歎,「我今日本來狠心離開,想讓你十天半個月見不到我,看你急不急,看你想不想我。可是你偏偏就將自己折騰病了。我就狠下心想不來,可惜管不住自己的腿。從榮王府來雲王府這一路我就想著,你這個女人怎麼就這麼狠,對我狠,對你自己也狠。我又有什麼辦法呢?便覺得有必要好好的像你學學,對你狠一些,那麼就要先對我自己狠。」

    雲淺月手攥緊,指尖幾乎扣進肉裡,看著容景的樣子,即便這個時候,淋成了落湯雞,他還是雅致的,溫潤的,雲端高陽的,芝蘭玉樹的,任誰也不會將他當做別人,他只能是容景。她心裡疼得緊,忽然忍不住爆粗口,「學個屁!你若是再敢有下次!我……」

    「你如何?」容景眸光幽幽地看著她。

    雲淺月說了一半的話語被截住,他若是再有下次,她如何?

    「不要我嗎?還是徹底放棄我?不再愛我,嫌棄我?」容景看著雲淺月,每說一句,聲音便低啞沉暗一分。

    「你做夢!我什麼都給你了,初吻也給你了,你想不負責是不是?」雲淺月瞪了他一眼,伸手繼續扯他的衣服,恨不得現在就將他的試衣服全部脫下。

    容景忽然笑了,幽幽的眸光一轉,忽然伸出手臂抱住雲淺月,緊緊地將她圈在他懷裡,也不管自己身上的濕淋淋的水染濕了她,語氣低低暖暖柔柔地道:「是啊,雲淺月,你的初吻給了我,什麼都給了我,而且我還沒被你如何呢!你怎麼可能吃虧不要我?你可不是一個會吃虧的人。」

    雲淺月臉騰地一紅,想掙脫容景,卻被他困得紋絲不動,她又羞又怒地道:「你知道就好!」

    「知道!」容景聲音極低。

    「鬆開我!渾身都是水!你得病也要我和你一起得病不成?沒好心!」雲淺月伸手推他。想起屋中還有一個人,不敢看容楓,臉有些紅。

    「你本來就病了!再多病一些也沒關係。」容景抱著雲淺月不鬆手。

    「先將你這身皮扒了再跟我說話,你得病別想我照顧你。」雲淺月瞪了他一眼,不敢用力推開他。才想起自己是生著病呢,發著熱呢!但是這個人一出現,她幾乎就忘記了自己生病這回事兒了。她真是哪輩子欠了他的債沒還。

    「要將我扒了也得等別人出去再扒。」容景抬起頭,目光看向屋內的人,抱著雲淺月不鬆手,挑了挑眉,「容楓,你說是不是?」

    容楓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大約是從容景推開門到雲淺月跑出去,兩個人在門口爭執了這半響他都處於呆怔狀態。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容景,也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雲淺月,看著那抱在一起的二人,本來擔憂的心忽然就散去,心裡一片澄淨,對上容景的視線他才驚醒,淡淡一笑,起身站了起來,點點頭,「是,我這就出去!」

    「容景,你是不是人?外面下著大雨呢!」雲淺月紅著臉瞪著容景,對容楓道:「別聽他的,你就留在這裡。」

    「他可以用內力隔開雨,也可以拿一把傘離開。」容景話落,對外面喊道:「凌蓮,給容楓世子拿一把傘,備車送他回府。」

    「是,景世子!」凌蓮在隔壁,一直密切關注雲淺月房間的動靜,早就知道景世子來了。如今見他和小姐和好,自然歡喜不已,連忙應了一聲,拿了一把傘來到門口。

    「那也會染了涼氣!」雲淺月依舊瞪著容景。

    「難道你想讓他在這裡看你我柔情蜜意?我倒是不介意。但你不會臉紅不好意思嗎?」容景低頭問雲淺月。

    雲淺月本來紅著的臉更紅了,羞憤地伸手捶他,但落在他身上的力道極輕,自然不起什麼作用。磨著牙憤聲道:「不會!」

    「但他會不好意思!」容景道。

    雲淺月頓時失了語。

    容楓看著二人,目光從容景的臉上到雲淺月的臉上,再看著二人身上滴滴答答流水,他忽然有些好笑,語氣輕緩,「雲王府到文伯侯府也不是太遠,我用內力護體,再打著傘,雨水淋不到,也不會染了寒氣。倒是景世子最好用熱水泡泡驅除身上的寒氣。月兒如今身上還發著熱,她大約是照顧不了人的。你若是再發熱就麻煩了!」

    容景唇瓣勾了勾,沒說話算是默認容楓的說話。

    容楓抬步走出了房門,伸手接過凌蓮手裡的傘,對她笑道:「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你去準備熱水給景世子沐浴吧!將我早先開的那個方子再煎一副給景世子。」

    「是!多謝容楓世子照顧小姐了!」凌蓮連忙點頭。

    容楓笑笑,不再說話,打著傘舉步向淺月閣外走去。

    凌蓮向房間看了一眼,連忙下去吩咐人準備熱水了。

    雲淺月看著容楓的身影沒入雨中,大雨辟里啪啦地打在傘上,但他週身似乎形成了一個網,所過之處院中的積聚的雨水都避開,他鞋靴不沾染一絲水漬地向外走去,不出片刻便出了淺月閣。她收回視線,瞪著容景,「既然能用內力護體,你為什麼不用?」

    「我若是用了,你會心疼我?」容景挑眉。

    雲淺月哼了一聲,想著他是容景吧?這副樣子都能讓容楓目瞪口呆,更何況別人?

    「你的身子果然很熱!將我的身子都捂熱了。」容景道。

    「最好熱死了算!」雲淺月沒好氣地道。

    容景低笑,放開雲淺月,伸手去解她的衣服。

    「脫我的衣服做什麼?脫你自己的!」雲淺月打開她,打算走到衣架旁給他拿娟帕擦拭臉上和頭髮上的水。

    「你的也被我沾染濕了!先脫了吧!我感覺我也發熱了,你趕快好些好照顧我。」容景拉住雲淺月的手,指尖靈巧地解開了她的外衣。

    雲淺月看來他一眼,怒道:「活該!」

    「是挺活該的!可是忍不住,怎麼辦呢?」容景聲音微低,「我已經用了很大的力氣去忍了,聽到你生病發熱的時候就忍,一直忍,忍了半日,可最後還是沒忍住。就想著來看看你,一眼吧!看了一眼就走,誰知道看了一眼之後就走不動了。不讓你看看我的樣子,我怎麼甘心折騰自己這一樁。」

    「瘋子!」雲淺月覺得除了這兩個字她說不出什麼話了。心中疼,這是不同於她想起誰的那種時間沉積的空寂的疼,而是徹徹底底真真正正的心疼,揪心揪肺。就用刀一下下的切割她的心臟,那刀絕對稱不上鋒利,而是燉鈍的痛。

    「我這一樁折騰也還算值,不是無用功。至少看著你有些人氣了,不再是那副讓我恨不得打一頓的頹靡樣子。」容景又道。

    「那你怎麼不打我一頓?」雲淺月心裡一緊,就著容景解開的衣扣甩掉了自己身上的濕衣服,伸手抓過衣架上的一大塊娟帕抹向他的臉。

    「我能說捨不得嗎?」容景唔噥道。

    雲淺月心裡一暖,霎時無數種情緒湧上心頭,有些酸,有些甜,有些苦,有些痛,又有些感動,還有些揪緊。這一刻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何為愛情,無論如何折磨,都是甘之如飴。她本來心中的氣惱霎時煙消雲散,手下的力道不由放輕了,輕輕地給他擦拭臉上的水漬。

    容景不再說話,靜靜地站著。

    「小姐,熱水來了!奴婢帶著人抬進來嗎?」凌蓮的聲音從外面響起,沒敢貿然進來。

    「抬進來吧!」雲淺月吩咐。

    凌蓮帶著人抬著一個大大的木桶走了進來,木桶中冒著騰騰熱氣。譜一進來,屋中的溫度頓時升了一層,凌蓮掀開屏風,讓人徑直將那個木桶抬進了屏風後。

    將水放好,凌蓮帶著人悄無聲息退了出去,且關上了房門。

    雲淺月扔了娟帕,拉著容景來到屏風處,挑開屏風,將他身子往裡面一推,用命令的口氣道:「趕緊進去泡著,將你這一身裡裡外外的寒氣都泡乾淨再出來。」

    「你陪我一起。」容景站在不動,看著雲淺月。

    「不行!」雲淺月搖頭。

    「那我就不洗。」容景拉著雲淺月不鬆手,語氣有些固執倔強。

    「容景,你不是個孩子!」雲淺月用沒被他拉住的那隻手又推了推他,「快去!我本來就渾身熱,再去跟你泡更熱了!」

    容景似乎尋思了一下,看了雲淺月的微帶潮紅的臉色一眼,終於放開手,點點頭,走進了屏風後。走了兩步聲音傳來,對她溫聲道:「那你快上床躺好!地上涼氣重,你都沒穿鞋子。」

    「知道了!」雲淺月轉身向床上走去。

    屏風後傳來細微的扯落衣袍的聲音,緊接著便傳來不緊不慢的動作,不多時聽到細微的水響,顯然那個人泡進了水裡。

    雲淺月躺在床上,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看著屏風後。忽然感覺她真的能和容景天長地久。真的會是那種上窮碧落下黃泉,生死相許。以前二十幾年,她和小七在一起無話不說,無話不談,情意朦朧有之,掏心掏肺好得如一個人的時候有之。但似乎從來沒有想過天長地久這個詞。而容景不同,無論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小事兒也好,大事兒也罷,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已經數不可數,次數多得她幾乎都記不過來,但總會有一個人向前走一步。不是她,就是他。每次氣得下狠心,卻是下不去狠心,走了又回來。兩個人雖然要強,但是卻不是跟對方要強。什麼裡子面子,在他們的面前都等於空談,抵不過內心的牽扯。

    這樣想著,心就暖了下來,很暖很暖。

    「雲淺月,你在想什麼?」容景忽然問。

    「想你!」雲淺月想也不想地回答。

    屏風後容景嘴角微勾,神色在水汽和霧氣中有幾分熏染的醉意和愉悅,聲音不禁低柔,「想我什麼?」

    「就是想你!還能想什麼?」雲淺月看著屏風後映出的朦朧身影瞪了一眼。想著容景說得不錯,折騰了這麼一番,她算是有人氣了些吧!主要是這個男人讓她不得不有人氣。

    「就算想我總該有特別想的地方!」容景聽著雲淺月的語氣,笑道。

    「特別想的地方沒有!」雲淺月收回視線,閉上眼睛。

    容景似乎笑了一聲,不再說話。

    外面大雨依然在下,天幕昏暗,辟里啪啦的雨滴練成一線,似乎要洗滌淨世間的萬物塵埃,也洗滌淨人心底的那些雜陳污垢。腦中忽然什麼也不想,靜靜聽著雨聲,便覺得很是寧靜。

    不知過了多久,屏風後再度傳出聲音,「雲淺月,給我件衣服!」

    雲淺月這才回神,想起容景的衣服都濕透了自然沒法穿了,她想起上回他住在這裡似乎放在了她這裡幾件衣服,於是推開被子下床,走到衣櫃前打開,果然見裡面疊著好幾件容景的衣服,她拿出一件輕軟的錦袍,隨手扔進屏風後。

    「還以為你會給我送進來!」容景接住軟袍,嘟囔了一句。

    雲淺月剛要接話,聽到外面凌蓮的聲音響起,「小姐,給景世子的藥煎好了!」

    雲淺月抬步走到門口,打開門,伸手去接,「給我吧!」

    凌蓮將藥碗遞給雲淺月,雲淺月接過藥碗關上門走回屋,放到桌子上,抬步又向床上走去,走到床上躺好,只見容景從屏風後走了出來,顯然用內力已經蒸乾了頭髮,輕袍軟帶,溫潤如玉,嫣然翩翩公子。她盯著他看了一眼,心忽然砰砰跳了兩下,對她道:「喝藥!」

    容景點點頭,走到桌前,端起藥碗,很是乖覺地喝了。喝罷,向床上走來。幾步來到床前,掀開雲淺月身上的被子,緩緩上了床。因為剛沐過浴,身上溫暖,又因為喝了藥,身上帶著隱隱藥香。

    雲淺月身子往裡面挪了挪,待他躺下,自然而然地將自己埋進他的懷裡,心底微微顫動,忽然感覺真的很想念,這種想念愈發的不可收拾,即便他在身邊,也是想念入骨。

    容景伸手抱住雲淺月自己偎依進他懷裡的身子,滿足地輕歎一聲,「雲淺月,若不是你今日發熱,我定然要好好欺負欺負你。誰叫你這般折磨我。」

    雲淺月本來臉色就熏紅,低聲道:「你現在也可以欺負。」

    容景攬著她腰的手一緊,似乎身子因為她這一句話緊繃了一下,隨即又放鬆,搖搖頭,歎道:「算了,來日方長。以後你好了,我慢慢欺負你。欺負你個萬兒八千年。」

    雲淺月用手捶了他一下,紅著臉道:「我竟然還不知道你會說情話。」

    「我以前也不知道,遇到了你將好幾輩子沒說的情話大概都說了。」容景低笑了一聲。

    雲淺月往他懷裡擠了擠,讓他身上的氣息包裹他,輕聲道:「容景,我們不打架了好不好?」

    容景心思一動,低頭看向懷裡的人。

    「這麼多年,小七始終活在我的記憶裡。也許我並不是不能忘了他,而是不想忘,從心底就不想忘。我們可以說是從出生就生活在一起,從未離開過,那麼多年的日子,不是一朝一夕。我們不是戀人,不是情侶,未曾海誓山盟定情,也未曾說過什麼長相思守的話。我們的感情介於親人、朋友、戀人、情人、夥伴、搭檔之間。我甚至以為他一定是我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人。但其實不是。」雲淺月聲音低低,但無比清楚,「那一場事情之後,我還是為了國家賦予我的責任和重任以及信念將他推了出去。只因為他是最適合的那個人。後來他果然沒回來,我親眼看著他消失。之後,我才知道一個人原來也可以過日子,並不是非要兩個人,也並不是沒了小七不可。」

    容景依然沉默地看著她。

    「當初我下了那一個決定,多少人震驚,但我依然那樣決定了,我或許曾經想過他不回來我會陪他一起死。也許後來我抱著定時炸彈跳下摩天大樓時候那一刻的輕鬆才是真正的解脫。那一刻我發現我對他不是愧疚,而是說不出是什麼感情,那種感情太複雜,即便如今想起來還覺得過於複雜所以猜解不透。也許我早就已經料到了會是那樣的結局。我們的身份我們時刻都清楚,我的生命不屬於自己,時刻準備著在最需要的時候獻給國家。若將他換成我的位置,我想他大約也會那麼做的。所以,我們兩個人從來未曾想過在一起,即便日日在一起,但關係也僅止於此。那種暗生的朦朧的情愫,也只能生於萌芽,長於萌芽,止於萌芽,無論多久,都會在萌芽裡,不會開花結果。」雲淺月又道。

    容景唇瓣微微抿起。

    「但不可否認,我雖然想忘記,但內心深處卻永遠不想忘記,所以一直記得,只想記得。我忘記,才是對不起自己與他。」雲淺月看了容景一眼,見他唇瓣抿起,並沒有打斷她,她低聲繼續道:「也許終此一生,生生世世都不會忘記。但我心裡清楚,過去的也就過去了,即便小七真的和我一樣活著,也活在這個世界上,也許有朝一日我們會見面,但那又如何呢?我們只能是見面而已,也許還是親人,還是朋友,還是……無論是什麼,都不可能是我們這種關係。比喜歡更深,比深愛更深,比刻骨銘心還要刻骨銘心。」

    容景手指忽然縮了一下,氣息微微變了一瞬。

    「這一生到如今,都是你陪我走過的。我們暗中你躲我藏較勁了十年,我還是沒逃出你的手心,也沒逃出我自己的心,便注定就是一生了,再來個十年,二十年,大約結果也是如此。」雲淺月聲音低低,卻很平靜,「我如今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了十五年,早已經不是以前的我。我可以沒原則,可以沒信念,可以不再為了大義信念犧牲自己,可以用我的喜好隨意地去決定一個人的命運,更是可以變得柔軟,也可以頃刻間殺人如麻變得自私。最重要的是,即便我心底良善,但那也是有條件的。不再會無條件為了什麼大義信念而去付出。我曾經肯定地告訴你,不會讓你成為我的迫不得已,永遠不會。那不是為了寬慰你,而是我心裡就這麼想的。真的不會。」

    容景依然不說話,微變的氣息稍微平穩。

    「你是容景啊,容景,八歲就敢吻五歲的我。受了寒毒十年不敢靠近我卻我每每走到哪裡都能看到你若即若離的身影。我能感受到我這十年都在你的注視之下生活,你布了一張漫天大網,網住的我的心,讓我不禁為你牽動,攪得我心神不寧。你卻還站在大網外不動聲色地看著我掙扎。我無奈之下啟動了鳳凰劫,只為了傾盡十五年的記憶給你我一個機會。你可知道你是從心裡有想要徹底抓住的人?抓一輩子,甚至感覺不夠,還想要下輩子,下下輩子。若是有生生世世,還想要生生世世都抓著你。」雲淺月抬頭迎上容景的目光,「我以為我的靈魂也許永遠都不會再愛上一個人了,可是偏偏有一個你。你說,你給我下了什麼毒?」

    容景眸光凝視著雲淺月,依然不說話。

    雲淺月也不再說話,目光褪去了晦暗同樣凝視著他。

    四目相對,裡面除了濃濃清泉般的暖意外就是綿綿不盡的情意。

    許久,容景唇瓣勾起,扯出一抹月牙形的弧度,須臾,笑容綻開,光風霽月,他低低柔柔地對著雲淺月一笑,「原來情話果真好聽。」

    雲淺月臉一紅,她以前哪裡會說這麼露骨這麼剖析自覺內心的話,如今真是被他逼得急了。惱道:「你只是覺得情話好聽而已嗎?」

    「不止!」容景搖搖頭,眸中的笑意怎麼也掩藏不住。

    「那還聽到了什麼?」雲淺月仰著臉問。

    容景低頭,在雲淺月的臉頰上輕吻了一下,柔聲道:「最起碼我真正地感受到了你的心,你對我的心,第一次覺得自己原來在你的心裡很重要。」

    雲淺月看著他,輕聲問,「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容景溫柔地看著她,眸光有著惑人的醉色,「很幸福!」

    雲淺月笑容蔓開,一點點兒擴大,最後蔓延至眼角眉心,讓她本來有些潮紅的臉也因為他溫柔的目光而染上了相同的醉色。她輕聲道:「我也覺得很幸福!」

    容景抱著雲淺月的身子緊了緊,似乎要將她揉進身體裡。

    兩個人不再說話,雲淺月想著也許只有經歷過早先那種天崩地裂的感覺,後來又經歷昏昏沉沉覺得世界一片昏暗的感覺,再經歷容景淋得落湯雞的模樣在大雨滂沱中出現在她門口時的疼入心肺的感覺,時才能體會到這樣相偎依的幸福,真的很幸福。

    「睡吧!」容景拍拍雲淺月的身子。

    雲淺月輕輕「嗯」了一聲。

    容景也閉上眼睛。

    窗外的雨依然在下,屋中卻是不覺得冷,甚至輕紗如煙的簾帳內暖意融融。大雨不停,一直下到深夜,依然在下。果然如容楓所說,雲淺月也許會反覆,半夜的時候她又發起熱來,容景拿起容楓的方子看了一眼,略微地更改了幾筆,凌蓮和伊雪立即下去煎藥。

    雲淺月喝藥的時候對容景道:「不那麼苦了!」

    容景對她溫柔一笑,「我將苦參和龍膽草換成別的了。」

    雲淺月抿著唇笑,忽然覺得容楓和容景真的都很可愛。當時她說不覺得苦,容楓便加了兩位最苦的藥。而如今容景大約是捨不得她苦,所以將最苦的兩味藥給換了。她伸手摸摸容景的額頭,嘟囔道:「你的體溫正常,何時體魄如此好了?淋了那麼大的雨居然沒發熱?」

    「發熱了就沒法照顧你了!」容景笑著捋了捋雲淺月有些薄汗的髮絲。

    雲淺月覺得身上出了一層薄汗,便打算退出容景的身子,容景鉗固著不讓她動。她蹙眉,輕聲道:「我渾身都是汗,你抱著我不難受?」

    「不難受!」容景搖頭。

    「那好吧!」雲淺月不再動,繼續閉上眼睛。

    容景息止了燈,雲淺月喝過藥後又來了睏意,沉沉地睡了去。容景看著她躺在他懷裡,香汗淋漓,無比孱弱,整個人感覺輕得不能再輕,他輕輕嗅著她髮絲的清香和身體散發出的幽幽香氣,即便有些草藥的氣息,但更是令人著迷,又如何會難受?

    他只想抱著她,誰也不能體會那種天崩地裂之後失而復得的心情,那種明明心底晦暗到極致,無奈、無力、揪心扯肺,頹敗的感覺,可是轉眼間一切的糾纏、昏暗、晦澀、頹敗、在意、嫉妒等等情緒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他愛的那個人對他推心置腹,剖心解析,讓他覺得幸福,一切的付出都值得。月色晴好,心境澄明,拔開雲霧見晴天也不外如是。他想著他果真是入了魔障之境了,偏偏心甘情願在魔道裡輪迴,哪怕不得超生。

    第二日,大雨依然在下。淺月閣已經積聚了不少水,但古代的高門大院都有排水溝,那水從排水溝自然積流去了府中的那一處碧湖,碧湖的水在短短半日一夜便漲高了三尺。

    天聖京城內外皆籠罩在大雨中。街道的水流入護城河,護城河的水同樣漲了三尺高。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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