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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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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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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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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4: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四十二章 威嚴掃地

    榮華宮主殿內,皇后抱著肚子躺在床上,才短短一個月不見,便已經瘦得不成人形。

    雲淺月疾步走到床前,床前的兩名小宮女立即讓開,她看到了床上有一灘血,皇后手捂著肚子,全身顫抖,衣裙被褥都是血跡。見到她進來,眼睛聚了一抹光,「月兒,月兒……你救救孩子……」

    「姑姑放心,能救我一定救!」雲淺月立即伸手按住了皇后手腕給她把脈。

    皇后點點頭,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雲淺月。

    雲淺月剛碰觸到皇后手腕,便感覺從她手腕處傳來一絲入骨的涼寒,這樣的涼氣是從她身體發出來的,難怪她身子不停地哆嗦,不全是疼的,而是冷的。按理說皇后即便吃了生子果,她的身體也不會如此涼寒,這倒是像中了寒毒丸的徵兆。只不過寒毒丸被腹中的生子果抵制,才會如此。她唇瓣緊緊抿起,細細探視。

    「月兒……怎麼樣……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皇后見雲淺月半響不說話,心在下沉。

    雲淺月抬眼,就見皇后眼中已經再無光彩,灰濛濛一片灰色,她剛要開口,聽到腳步聲走了進來,轉頭,就見老皇帝走了進來,她本來要說的話吞了回去。

    老皇帝來到了床前,看著雲淺月急聲問,「月丫頭,孩子能不能保住?」

    「皇上姑父想這個孩子保住,還是不想這個孩子保住?」雲淺月挑眉。

    「廢話!朕自然希望朕的孩子能保住!」老皇帝聞言勃然大怒。

    「皇上姑父,您別忘了,他既是你的孩子,也是太子。您希望太子保住嗎?」雲淺月無視老皇帝的怒意,又挑了挑眉。

    老皇帝聞言一怔。

    「你……你出去……」皇后忽然閉上眼睛,出聲趕人,她趕的人自然是老皇帝。

    老皇帝大怒,「朕自然希望朕的太子保住!月丫頭,你到底想說什麼?孩子到底能不能保住?」

    「我讓你……出去……」皇后加重聲音,再次趕老皇帝。

    「皇后,別胡鬧!你肚子裡的是朕的孩子,朕看著你難受朕也擔心,你別和朕置氣了,為今之計是先想辦法保住孩子要緊。」老皇帝面對皇后軟了口氣。

    皇后閉著眼睛,態度強硬,「你出去……」

    「你……」老皇帝已經氣沖肝膽,他何時對誰低聲下氣過?如今這般話語都說了,皇后居然還不買帳,他想發怒,但這般情形怒意只能壓制住發不出來,他一口氣憋在胸口,死死地看著皇后。

    「出去……」皇后似乎只會說這兩個字了。

    老皇帝老眼湧上怒意,但還是強自忍下,不再看皇后,對雲淺月道:「月丫頭,到底是何情形,你知道你姑姑想要這個孩子,朕也想要,只要有一線辦法,你就將這個孩子給朕保住。」

    「這次保住了,那下次呢?」雲淺月挑眉。

    皇后閉著眼睛立即睜開,期盼地看著雲淺月,「月兒……孩子真能……保住?」

    雲淺月不答話,只是看著老皇帝。

    「下次照樣保住!朕堂堂天子,要什麼沒有?如何能保不住一個孩子?」老皇帝沉聲道:「只要你能保住孩子,朕對於你趕走東海國太子和公主之事既往不咎。」

    雲淺月呵地一聲笑了,「皇上姑父!我必須得鄭重對您說一聲,東海國太子和公主離開河谷縣返回東海是因為東海國華王犯了舊疾,很是嚴重,才致使他們迫不得已返回的。和我沒關係,我去河谷縣不過是為了見容景而已。」

    「你這套說辭也只能糊弄黃口小兒而已,糊弄不了朕。」老皇帝老眼凌厲。

    「您愛信不信,反正就是這樣。您要不信,大可以拿出我趕人走的證據來。否則您雖然是天子之尊,也不能隨意給人安罪名。」雲淺月臉沉了下來,「皇上姑父還是出去吧!床上躺的人是我的姑姑,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弟弟,但分有一分希望,我自然會保住他的。不用您來和我做什麼交換條件。」

    「你……」老皇帝大怒。

    「您在這裡影響姑姑心情,也影響我心情,孩子若是真保不住,這個責任就在您。」雲淺月此時不但臉色不好,語氣也不好。

    「皇上,你……出去……我不想見到你……」皇后此時也再次強硬地道。

    「都說雲王府的女兒骨氣硬,朕如今總算明白了!」老皇帝怒不可止,對雲淺月凌厲地道:「朕可以出去,但你最好給朕保住孩子。否則朕唯你試問。」話落,他大踏步走了出去,腳步有些古稀老者的頹靡踉蹌。

    「嬤嬤,關上房門!從現在起任何人不准放進來!」雲淺月對那名嬤嬤吩咐。她知道這個嬤嬤是容景安排在皇后身邊的人,從孫嬤嬤在老皇帝壽宴上中了暗器死去,後來懷了身孕,容景便派了人來。她武功高強,否則也不可能她來到之前將老皇帝攔在外面了。

    「是!」那嬤嬤立即應聲,關上房門,落下門把手。

    雲淺月手一直按著皇后脈搏沒鬆開,其實在同老皇帝說話時一直輸送真氣進入皇后體內。她因為服用了兩次生子果,體質特殊,所以一有異狀,身體會立即反應。也就是說她中了寒毒丸就是不久前的事情,多不過半個時辰。所以只要立即驅除寒毒,胎兒就能保住。

    「月兒……」皇后看著雲淺月。眼中露出希意的光芒。

    「姑姑,我能保住孩子,您放心吧!」雲淺月對皇后一笑,另一隻手在她小腹處輕輕點了兩下,「我先給您止血,你放鬆一些,相信我。」

    「嗯,姑姑相信你……」皇后聽到雲淺月的保證,勉強對她一笑,虛弱地點頭。

    雲淺月不再說話,將真氣源源不斷地輸送皇后體內,她本身因為修習鳳凰真經真氣屬於火性,但又因為她娘給她下鳳凰劫時注入了一股寒性真氣,後來因為中了催情引在靈台寺地下佛堂容景幫她融合了兩大真氣,所以如今她的真氣一寒一火交融後屬於溫性。又因為幫助容景驅除寒毒頑疾時有了經驗,這次遇到寒毒丸便輕而易舉地就找到了門路。再加上皇后中了寒毒丸的時間短,她體內又有生子果對寒毒排斥,所以她真氣輸入得很順利,一層一層地將徘徊在皇后小腹邊緣的寒毒驅除。

    皇后顫抖的身子漸漸止住了顫抖,臉上的痛苦之色褪去,漸漸舒緩。

    雲淺月眉眼堅毅,第一次感謝她娘留給她的鳳凰真經。能救容景,能救姑姑,都是她最在乎的人。雖然她有經驗,盡可能地讓真氣的損耗降到最低,但還是明顯感覺到體內真氣流失得快。

    那名嬤嬤一直守在雲淺月身邊,不時地用娟帕給她擦掉額頭的汗。

    皇后看著雲淺月漸漸蒼白的臉色心疼,幾次張了張口,終是沒出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殿內靜寂,殿外不時傳來來回踱步的聲音,顯然老皇帝沒離開,而是守在了門外。太醫院的太醫雖然派不是用場,但誰也不敢離開。

    榮華宮內外氣氛緊張。

    天明十分,雲淺月終於撤回手,身子一軟,就向地上栽去,那名嬤嬤立即扶住她,擔心地喊,「淺月小姐!」

    「月兒?」皇后此時身體再無不適,看到雲淺月倒下,也焦急出聲。

    雲淺月扯了扯嘴角,氣息有些虛弱,對皇后搖搖頭,「我沒事兒,就是有些累……」

    「關嬤嬤,快扶月兒到榻上休息……」皇后連忙對那嬤嬤吩咐。

    關嬤嬤點點頭,扶著雲淺月上軟榻。

    雲淺月歪倒在榻上,感覺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但臉上還是顯出暖暖的笑容,「姑姑,您不難受了吧?孩子保住了!幸不辱命。」

    皇后看著雲淺月,眼淚流了出來,「月兒,你辛苦了……」

    「是辛苦了一些,不過孩子保住了就值。」雲淺月搖搖頭,寬慰道:「姑姑,您別哭了,您情緒剛穩定,哭對身體不好。雖然穩住了胎,保住了孩子,但您不能情緒過激,否則還是會容易滑胎的。」

    皇后點點頭,連忙止住了眼淚。

    「嬤嬤,姑姑是怎麼中的寒毒丸?你不是一直在她身邊嗎?」雲淺月出聲詢問。

    關嬤嬤露出慚愧的神色,「老奴是一直守在娘娘身邊,連娘娘的飲食行動都極為謹慎。尤其是這兩日,我更是不敢離開娘娘半步,夜間都是在娘娘旁邊的軟榻上休息,昨日娘娘早早就睡下了,我也躺下了,大約半夜的時候,我聽到門口有響動,連忙起身,我剛坐起來,從窗子忽然飛進來一個人,那人迎頭就給了我一掌,我剛躲開,娘娘尖叫了一聲,就這一聲尖叫的功夫,那人就扔進她口中一個東西,我大急之下對他出手,但又顧慮娘娘安危,被他給逃脫了。」

    「然後呢?」雲淺月問。

    「他逃脫的時候外面侍衛才發現,但還是沒抓住他,之後娘娘開始肚子痛,驚動了皇上,皇上帶著太醫來到,但娘娘說等您來……後來就是您來到見到的情形了,是老奴失職……」關嬤嬤自責地道。

    「這事情也不怪你。榮華宮內外層層守護,不止是皇上的人,還有我和容景的人。在這等防護中居然還能進來害姑姑,之後又安全逃脫,只能說明這個人的武功十分高,不止對皇宮極為熟悉,而且對榮華宮也極為熟悉。」雲淺月道。

    「是極為熟悉,榮華宮如此多的隱衛還被那人給逃脫了。」關嬤嬤點頭道。

    「那人長得什麼樣?穿什麼衣服?你可看清了?」雲淺月又問。

    「看身形樣貌很像……二皇子。」關嬤嬤道。

    雲淺月心思一動,立即搖頭否認,「不會是他,他沒有這等功力!即便當時情況緊急,夜天傾的身手也不是你的對手。」

    「會不會是二皇子一直偽裝武功不好?那人功力的確很是高深。」關嬤嬤道。

    雲淺月搖搖頭,「我跟在夜天傾身後十年,他若說為人心機深沉到也對,但獨獨偽裝這一點他從來就做不到,他其實是個喜惡很敏感的人。若說在別人面前可以偽裝,但在我面前他若是偽裝十年不可能不被我發現。肯定不是他。」

    「那就是有人假冒二皇子了!」關嬤嬤道。

    「嗯!」雲淺月點頭。

    「會不會是……七皇子派的人?」關嬤嬤看著雲淺月臉色,說得小心翼翼。

    雲淺月搖頭,「也不是他。夜天逸對於皇位不能說得上唾手可得,但也差不多,他不會用這件事情觸我眉頭,況且傷害一個才三個月對他沒什麼危害的嬰兒,這樣的事情他不會做。他的驕傲也不屑他如此做。」

    關嬤嬤點點頭,疑惑地道:「總不能是四皇子的人吧?」

    「夜天煜也不太可能,他還駕馭不了這樣的能人。」雲淺月搖搖頭,淡淡道:「這件事情說明有人想借此事將夜天傾、夜天煜、夜天逸三人拖下水。姑姑肚子裡的孩子是太子,這個身份太敏感。何況這兩日夜天傾和夜天煜背地裡有小動作,很容易讓人疑心今日之事是他們所為,藉以轉移視線。另外我來救姑姑時剛出雲王府便遇到了埋伏的殺手,時間掐得準確無比,顯然知道我聽到姑姑出事兒的消息就會立即趕來皇宮,說明埋伏我的殺手不是和害姑姑的人是一人,就是同夥。目的一舉三得,一,殺了姑姑肚子裡的孩子;二,讓夜天傾、夜天煜背黑鍋,進而排除二人害姑姑的可能牽連出夜天逸;三,殺我。」

    「月兒,你來我這裡之前遇到刺殺了?」皇后聞言一驚。

    「嗯!」雲淺月點頭,對上皇后驚駭的神色立即道:「我沒受傷!被他跑掉了。」

    皇后鬆了一口氣,「你沒傷到就好!」

    「他沒那麼容易傷到我。」雲淺月想起灰袍老者,臉色冰寒一閃而逝。看著皇后道:「姑姑,你想想這一舉三得的法子對什麼人最有利?」

    「皇上?」皇后立即道。

    「如今天聖遍地水患,他應該不希望你這個時候出事,增加他的麻煩。」雲淺月道。

    「難道不是皇上?」皇后皺眉,向殿外看了一眼,透過簾幕縫隙可以清晰地看到老皇帝依然不停地走動的身影,她搖搖頭,「我只知道他不想我要這個孩子,再就是二皇子和四皇子,雖然教導在我名下,你也知道,和我不親,畢竟不是親生的。即便是親生的,關於皇位都會沒了人性,但你說不是他們,那我就再不知道了。」

    「除了他們外,誰最不想你肚子裡的孩子活著?」雲淺月又問。

    「誰不想我肚子裡的孩子活著?除了他們大約就是後宮那些妃嬪吧!」皇后道。

    雲淺月眼睛瞇了瞇,對關嬤嬤又問,「你看著那個人像二皇子?仔細再想想他的身形,有沒有可能是女子易容的?畢竟男子和女子的身形還是有區別的。即便易容也會看出不同。除非易容術極其精湛。」

    關嬤嬤聞言低頭細想,半響有些不確定地道:「照您這麼說似乎是有些像!」

    「我先給姑姑開個藥方,你親自煎。」雲淺月不再糾葛此事,覺得恢復了些力氣,起身下了床,來到桌前,提筆開始開藥方。

    「是!」關嬤嬤跟著雲淺月來到桌前。

    雲淺月很快就開出了一張藥方,遞給孫嬤嬤,孫嬤嬤立即接過,拿著藥方出了房門。

    房門打開,老皇帝第一時間就衝了進來,見皇后躺在床上,幾步走到窗前,急聲問,「怎麼樣?孩子是不是保住了?」

    皇后當沒聽見,閉上眼睛不理他。

    「月丫頭?」老皇帝問向站在桌前的雲淺月。

    雲淺月這一刻覺得他也就是個垂垂老矣緊張孩子的父親而已,擺脫皇帝的身份,他是否私心裡也擔憂孩子?不過他孩子那麼多,這種擔心能有幾分?她也沒了找他不痛快的興趣,點點頭,「保住了!」

    老皇帝一喜,「保住了就好!」

    雲淺月見老皇帝喜色溢於言表,她看了皇后一眼,不再說話,抬步出了內殿。剛邁出內殿,一眼就看到榮華宮院外站在太醫前面的夜天傾和夜天煜。她停住腳步,將身子懶洋洋地倚在門框上,對二人挑了挑眉。

    「月妹妹!母后怎麼樣了?」夜天傾見雲淺月出來,立即走了過來。

    夜天煜也走了過來,二人的臉色都有些發白,錦袍上有一層清霜,顯然早就來了,在外面和老皇帝一起守了半夜。

    「孩子保住了!」雲淺月淡淡道。

    「不是我們動的手!」夜天傾壓低聲音道:「我們雖然背後裡使些小動作,但不會做這等直接傷害母后的事情,也不過是想逼迫得七弟出手而已。」

    「月妹妹,你愛信不信。不是我們。」夜天煜也鄭重地道。

    二人的聲音都壓得極低,自然不會傳入內殿裡老皇帝的耳朵裡。

    「我又沒說不相信你們!」雲淺月笑意有些冷,「只不過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你們和夜天逸愛怎麼鬥怎麼鬥,別再將主意打到姑姑身上。你們雖然未對她直接出手,但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們而傷。若沒有你們前兩日的動作,有些人也不會借這個勢頭而對姑姑下手,藉以將罪名試圖背在你們身上,若我今日就說是你們動的手,你們也百口莫辯。」

    夜天傾和夜天煜蒼白的臉色聞言有些灰暗,夜天煜道:「定然是七弟,想要我們背這個黑鍋!嫁禍我們。」

    「夜天逸不會!」雲淺月道。

    「月妹妹,到如今你還袒護七弟嗎?」夜天煜有些惱怒。

    雲淺月正色道:「我不是袒護,而是事實就是如此。有些人想要隔岸觀火,看你們鬥個你死我活。我不管以前和今後你們明裡暗裡如何鬥,但這件事我敢肯定不是他。無關我和他曾經以及如今斬斷了的交情。你們若是覺得我袒護,就用事實證明我說錯了!否則以後行事就長點兒智,別狗急了跳牆,什麼都利用。到頭來反被別人利用。對你們沒好處!」

    夜天煜張了張嘴,想反駁,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夜天傾面色沉暗,壓低聲音道:「月妹妹教訓得是!我們以後謹記。」

    雲淺月點點頭,不再說話,目光看向天空,清晨的天空碧空如洗,雖然還沒出太陽,便可見是天氣晴朗,萬里無雲的好天氣。內殿裡聽不到皇后的說話聲,只隱隱有老皇帝的說話聲,她心裡想笑,天下最尊貴的夫妻做到這個份上,實在讓人覺得是一場笑話。

    夜天傾和夜天煜也不再說話,都看著雲淺月,忽然覺得二人這幾日所作所為在這個女子淡淡的眼神和一席簡短的話面前都成了無用之功,沒了意義,偷雞不成啄把米,自慚形穢。

    內殿有腳步聲走出,雲淺月不回頭也知道是老皇帝。想著他威嚴掃地,大抵如此。

    「月丫頭,你保住了朕的太子有功,關於你私自出城去河谷縣之事朕就既往不咎了!以後沒有朕的允許,再不准私自出城。」老皇帝雙手背負在身後,對雲淺月沉聲道。

    雲淺月回頭看了老皇帝一眼,應付地「嗯」了一聲。

    「天傾,天煜,你二人可知罪!」老皇帝忽然對夜天傾和夜天煜大喝。

    「兒臣不知罪!請父皇明示。」夜天傾和夜天煜聞言立即跪在了地上,齊聲道。

    「好一個不知罪!別以為朕病著就成了傻子,由得你們糊弄朕!這幾日你們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的好事兒朕一清二楚。如今險些害了太子,你們敢說你們不知罪?」老皇帝大怒。

    「兒臣二人絕對沒有害母后!」夜天傾和夜天煜臉色發白,這時徹底體會到了雲淺月剛剛那句話,即便他們沒做,但有前兩日的動作,也是百口莫辯。只能搖頭。

    「狡辯,朕沒有你們這樣的兒子,朕還沒死呢!你們就迫不及待想要取代朕的位置代替不成?來人,將這兩個孽子……」老皇帝越說越怒。

    雲淺月靜靜聽著,她自然不會好心地去幫夜天傾和夜天煜,若沒有他們動手,她如今還在河谷縣,也不至於急急忙忙跑回來。更不會有姑姑被人借此下寒毒丸的事兒。他們若是被老皇帝如此處置,也是咎由自取。她就不信老皇帝心裡不清楚不是他這兩個兒子做的。

    「皇上,不是他們,你就不要遷怒了!」這時殿內傳來皇后的聲音,截住老皇帝的話。

    老皇帝一怔,住了口,回身看向殿內,「你在給他們求情?」

    「沒做的事情有什麼罪?哪裡用得著求情?我是說皇上別遷怒他們。」皇后面對老皇帝語氣依然強硬。

    老皇帝被皇后的話一噎,頓時惱怒,「你怎麼知道不是他們害的你險些失去孩子?」

    「他們教養在我的名下,是我的兒子,做沒做我自然清楚。」皇后冷聲道:「皇上還是另外查找兇手吧!免得讓兇手逍遙法外,不止害了我的兒子,也害了你的太子。」

    「你真是朕的好皇后!」老皇帝怒喝了一聲,忽然甩袖,大踏步離去,明黃的龍袍上的騰龍和他的人一樣發出蒼老的信號,他怒氣無法發洩的身影很快就出了榮華宮。

    夜天傾和夜天煜沒想到皇后出面保他們,一時間都抬起頭看向內殿,但內殿重重簾幕,樑柱阻隔,他們自然看不到皇后的身影。

    「姑姑今日救了你們,你們以後好自為之吧!」雲淺月扔下一句話,轉身回了內殿。在她身後殿門被緊緊關閉,隔絕了二人身影。

    夜天傾和夜天煜對看一眼,慚愧地低下頭,「多謝母后!」

    內殿內皇后沒再出聲,二人也知道皇后不願意見他們,站起身出了榮華宮。守在榮華宮門口的太醫見皇后腹中的孩子保住,也紛紛離開。

    回到內殿,雲淺月來到床前,對皇后道:「姑姑這樣做就對了!夜天傾和夜天煜除了天賦籌謀輸給夜天逸外,還有一點也輸給夜天逸,就是不夠狠戾絕情。換句話說,他們的心裡母妃早逝,對姑姑還是念著幾分教養情面的,如今姑姑幫了他們,他們以後不會輕易再找您的麻煩了。」

    「畢竟是在我身邊看著長大的孩子,不是他們做的,我自然不能眼看著皇上遷怒。皇上心裡想的是什麼我清楚,我就不讓他得逞。」皇后道。

    雲淺月笑了笑,「折騰了這半夜您也累了,休息吧!我會再安排兩個人進宮和關嬤嬤一起守在您身邊,經過今日之事,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人再對您下手了。我以後爭取每日都會進宮來給您把脈。如今我就先回府了!等關嬤嬤煎好藥端來您及時喝了。」

    「嗯!」皇后娘娘點頭。

    雲淺月不再逗留,轉身出了內殿,抬步向榮華宮外走去。走到門口,便見到一大堆衣著華麗的女人浩浩湯湯向榮華宮而來。當前一人正是明妃。她眸光閃了閃,對榮華宮門口的統領侍衛道:「從今日起皇后養病,後宮女人一概不見。」

    那名侍衛自然是容景安排在榮華宮的人,立即應聲,「是,淺月小姐放心!」

    雲淺月點點頭,再不理會那群女人,抬步向宮外走去。來到宮門口,只見文萊等候在此,手裡拿著一封信,見雲淺月來到,連忙上前一步,恭敬地一邊給她見禮一邊呈上手中的信,「淺月小姐,這是七皇子給您的信,皇上讓奴才交給您。」

    雲淺月蹙眉,看著文萊手裡的信,只見信上沒標注署名,她挑眉,「七皇子的信?」

    「是七皇子給皇上的公文裡面附帶的信,在公文裡提到說這封信是給您的。」文萊道。

    「什麼時候給我的?」雲淺月問。

    「昨日剛剛到!」文萊立即回話。

    「拿回去給皇上吧!」雲淺月丟出一句話,抬步繼續向宮外走去。

    「淺月小姐,這……」文萊手裡舉著信,追著雲淺月走了一步,「皇上說給七皇子的公文還沒發出,讓您看了給七皇子回信,好與公文一併傳給七皇子。」

    「我不會看信,也不會回信。我和夜天逸沒有關係!你這樣告訴皇上就行了!」雲淺月頭也不回地冷聲道。

    文萊停住腳步,似乎被雲淺月的冷冽氣勢所震懾,點點頭,拿著信轉身向御書房走去。

    雲淺月出了宮門內口,就見到凌蓮和伊雪等在那裡,見她出來,二人立即迎上前,擔憂地看著她,她對二人搖搖頭,「沒事兒了,回府吧!」

    凌蓮和伊雪見雲淺月氣色極其不好,面色蒼白,就知道是損耗功力太甚,齊齊點頭。凌蓮道:「小姐,你一看就功力損耗太甚,不能再施展輕功了,奴婢得到消息追來的急,也沒有騎馬或者趕車,我施展帶著您吧!」

    「月姐姐,你沒有乘車來嗎?我送你一程吧!」這時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聲音插進來。

    雲淺月順著聲音看去,就見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車中簾幕挑起,露出秦玉凝嬌美的臉,她想起從夜天傾被查抄太子府那日秦玉凝去過雲王府之後再沒見過她,本來以為她經歷懷孕等事情很憔悴,居然沒料到氣色極好,臉色紅暈,像是比以前更美了。

    「雲淺月,我送你吧!」雲淺月還沒說話,這時又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雲淺月聞言順著聲音看去,只見不遠處還有一輛馬車,此時車簾掀起,露出冷邵卓的臉。和以前大不相同,看向他的目光再不是渾濁恨怒,而是極為清澈。

    「原來是冷小王爺,不知道冷小王爺何時與月姐姐和好了?以前冷小王爺見到月姐姐不是打就是殺,如今乍然一見讓玉凝還有些不習慣。」秦玉凝笑著道。

    「人總是會變的!我變好也正常。不像秦小姐,臉上一直不變是這樣的笑,多少年了,讓人看著實在膩味。」冷邵卓聲音冷靜。

    秦玉凝臉色的笑頓時一僵。

    雲淺月想著秦玉凝還是一如既往的討厭,冷邵卓到是讓人討厭不起來了。她如今身體真氣損耗太過,不能再施展輕功,即便凌蓮和伊雪可以帶著她施展輕功,但她實在不想吹冷風,她轉過身向冷邵卓的馬車走去,淡淡笑道:「就不勞煩秦小姐了,冷小王爺既然願意,就送我一程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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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傾天下   第四十三章 為她擋劍

    冷邵卓聞言一喜,看著雲淺月走近,立即將簾子挑開,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雲淺月被冷邵卓豐富的表情感染,不由得露出一絲會心的微笑。人不能總是糾纏於過去別人的錯誤,別人改過自新,自然要給他機會。她本就是個率性隨性的人,只要和她的心意,一切都可以不那麼計較。

    「月姐姐真要冷小王爺送?孤男寡女,恐怕不太妥當吧?」秦玉凝笑意一僵之後,看著雲淺月向冷邵卓的馬車走去,又扯出一抹笑,彷彿剛剛冷邵卓的諷刺她沒聽見,「若是被景世子知道了的話,月姐姐可要想好說辭才好,免得傷了景世子的心。」

    提起容景,冷邵卓面色微微一變。

    雲淺月停住腳步,淡淡笑著挑眉,「我昨日聽說秦小姐有喜了,還沒恭喜秦小姐。」

    秦玉凝身子微微一顫,臉上笑意卻不變,「多謝月姐姐,我和二皇子早就定有婚約,如今不小心有喜,皇上很高興。」

    「那希望秦小姐能順利大婚,誕下皇孫。」雲淺月給了秦玉凝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輕身跳上了冷邵卓的馬車,動手放下了簾幕。

    簾幕落下,隔絕了冷邵卓和雲淺月的身影。

    秦玉凝臉色僵住,挑著簾幕的手攥緊,幾乎掐到肉裡,粉嫩的唇瓣幾乎咬出血絲,看著冷邵卓的馬車離開,一時間失了言語。

    凌蓮和伊雪對看一眼,跟在冷邵卓馬車後。

    冷邵卓的馬車雖然不及容景沉香木打造的馬車尊貴,但裡面的佈置也極為奢華舒適。雲淺月上了車廂後便懶洋洋地靠著車壁坐著,坐了片刻覺得身體真是極其疲乏,便對冷邵卓招手,「給我一個靠枕,你往邊上坐坐給我挪出個地方,讓我躺一會兒。」

    她的神色話語及行為極其自然,像是對待老朋友,沒有任何拘謹和侷促不適。

    冷邵卓一怔,有些愣愣地看著雲淺月。

    「喂,你沒聽見我說的話嗎?」雲淺月挑眉看著冷邵卓。比起她的自然冷邵卓到顯得像是客人般的侷促。她心裡有些好笑,她和冷邵卓天生不對卯,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化解了,沒想到命運還有扭轉的一天。

    「哦,聽到了。」冷邵卓連忙拿起身邊的靠枕遞給雲淺月,身子也配合她的話往角落裡挪了挪,給她讓出一大片地方。

    雲淺月伸手接過靠枕,懶洋洋地趟下,看著冷邵卓坐在角落裡,有些好笑,「不用你躲那麼遠。」

    冷邵卓又往角落外挪了挪,但也挪了不過幾寸。

    雲淺月看著他的模樣,又想笑又感歎,「還是懷念以前的那個冷邵卓啊!見到我不是打就是殺的,雖然讓人恨不得給你廢了,但打得也過癮。」

    冷邵卓臉一紅,忽然低聲道:「雲淺月,以前……」頓住不說了。

    「嗯?以前怎麼了?」雲淺月看著他。

    「以前的事兒對不起……」冷邵卓垂下頭,聲音有些低。

    「呵……」雲淺月笑看著他,「我以前可沒想到有朝一日你會跟我說對不起。那我這十多年一直壞你的好事兒,是不是也該對你說上一聲對不起?」

    「不用,不用,我做的那些都是壞事兒。」冷邵卓立即搖頭。

    「終於有覺悟了!真不容易。」雲淺月再次感歎,忽然盯著冷邵卓的臉奇怪地問,「你怎麼突然就大徹大悟了?難道真是大難不死,突然就頓悟轉性了?當時一腳邁進鬼門關了?見到黑白無常和閻王爺了?對你進行改教了一番?」

    冷邵卓臉色有些白,不說話。

    「不能說?真見到了?」雲淺月看著他忽然白了的臉,眨眨眼睛。

    冷邵卓垂下頭,搖搖頭,半響後低聲道:「我當時躺在太醫院裡覺得自己真的會死,我能聽見父王和你們說話,但就是不能動也醒不了。我從來沒見過父王求人,你給我吃了大還丹我也知道……」

    「所以那一刻就讓你頓悟了?」雲淺月挑眉。

    「也不全是,後來在床上躺那一個月,我就不停地想著這些年的事情……」冷邵卓低聲道:「後來就明白了很多事情。」

    雲淺月恍然,這是想明白了!也算是因禍得福。她慢悠悠地道:「當時給你大還丹可不是我情願的,而是被夜天逸逼迫的。」

    「我知道,但是若你心裡不想救我的話,即便七皇子逼迫也沒用。我瞭解你……」冷邵卓抬起頭,看著雲淺月認真地道。

    雲淺月笑著點頭,「也對!當時我想著我雖然討厭孝親王和你,但怎麼也是一條人命。孝親王這個父親為了救兒子求人求到那個份上不容易,可憐天下父母心。我能幫一把就幫一把了。大不了你以後好了再與我打的話我再將你打殘了,到時候就沒有大還丹可救了。希望你能收斂點兒,但沒想到大難之後你重新做人了。始料不及啊!」

    冷邵卓也笑了,肯定地道:「我想好好做人。」

    「嗯,有前途!」雲淺月笑著附和,「我相信你從今往後能好好做人。」

    「真的?你……相信我?」冷邵卓眼睛微微亮起一抹光。

    「相信!」雲淺月點頭,「只要心地純善,堂堂正正,不求聞達於諸侯,但對得起自己來到這個世上走一遭,就直了。誰生下來的時候本性都是不壞的,你是被孝親王給嬌慣了。太過驕縱嬌慣就是禍。如今你改好,孝親王也老來欣慰了。」

    冷邵卓聞言眼睛又亮了幾分,須臾又暗了下去,低聲道:「父王說我還不及從前了!讓他更擔心了。」

    雲淺月挑了挑眉,想著大約如今冷邵卓對她的態度轉變了,讓孝親王更擔憂了吧?所以才會如此說。她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口,遂不搭話。

    「雲淺月,上次我給你的東西你看了嗎?」冷邵卓沉默片刻,抬起頭小心地問。

    雲淺月眨眨眼睛,笑著道:「被容景拿去了!」

    冷邵卓點點頭,垂下頭不再說話。

    雲淺月想著不知道容景將那個香囊和那封信弄哪裡去了,她也沒看到裡面寫什麼。

    「我就寫對不起,以後再不對你打殺了,想……想像夜輕染那樣和你做朋友……」冷邵卓低著頭低聲道。

    雲淺月鬆了一口氣,笑道:「原來是這樣啊!你直接告訴我不就行了?哪裡用得著寫信?」

    「我怕你不理我,我當著你的面說不出口。」冷邵卓抬起頭看了雲淺月一眼,見她笑看著他,又快速地垂下,「畢竟我以前……」

    雲淺月擺擺手打斷他的話,「以前過去就過去了!」

    「那你……」冷邵卓有些不確定地看著雲淺月。

    「只要你再不做為非作歹是事情,改邪歸正……咳咳,其實我自己也還在邪道上走著呢,嗯……這樣吧,以後互惠互利,誰要打我你幫著點兒,我就當你是朋友了。」雲淺月咳了兩聲,有些扯掰地道。

    「好!」冷邵卓笑著點頭。

    雲淺月覺得以前這冷邵卓在她面前是只大狼狗的話,如今就是只小綿羊,她心裡唏噓了一陣,想著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仇人多堵牆。這樣總比以前見面就對她下死手強。她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我睡一會兒。」

    「好,你睡吧!到了雲王府我喊你。」冷邵卓顯然知道昨日宮中的事情,看著雲淺月疲憊的臉一眼,神色比早先的侷促緩和了許多。

    車廂中靜了下來,外面街道上隱隱的人潮聲傳入車中。

    雲淺月想著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受災受難,天聖京城永遠繁華,怪不得高官不知民苦。她聽著人潮湧動的聲音,很快就睡著了。馬車來到京城最繁華的街道,也許冷邵卓昔日橫行無忌的餘威猶在,所以大街上的人一見到孝親王府的車牌都惶恐地讓道,馬車一路暢通無阻。

    行了一段路,忽然四面傳來隱隱的破空之聲。因為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密集,將這破空之聲隱去了些,但在雲淺月的耳裡還極為敏銳,她閉著眼睛瞬間睜開,剛想跳下車,見冷邵卓無知無覺地坐在角落裡,她立即伸出手將他拉住,本來要凌空而起,但那破空之聲似乎是從上面而來,凌空而起正中箭雨,她只能拉著冷邵卓從車廂滾了出去。

    冷邵卓一驚,眼前一陣眩暈,呆呆地被雲淺月拉著滾下了馬車。

    「小姐小心!」凌蓮和伊雪自然也察覺到了,二人齊齊飛身而起,但箭雨太多,她們合力只打落了幾支,還有幾支穿透了車廂簾幕。

    雲淺月攔著冷邵卓在地上滾了幾滾,躲過了一波箭雨再無箭雨落下,她拉著冷邵卓直起身,四周響起親眼見到這一幕的人們的尖叫聲。

    就在這時,從人群中忽然竄出一人,對著刺出一劍,這一劍極快。

    若是在昨日沒給皇后消耗真氣之前雲淺月根本不懼於這樣的劍鋒,但昨日她損耗太甚,身體還沒恢復,能提起來的真氣不多,這一劍顯然是和她武功相差不多的高手,她雖然敏感地知道劍來了,但躲避的身形卻是怎麼也快不了,更何況還拉著一個冷邵卓。

    顯然刺殺的人知道她的狀態,步步緊逼。

    凌蓮和伊雪因為剛剛打落了一波劍雨,剛落下身形,距離雲淺月有些遠,此時見那柄劍對著雲淺月刺來,大驚失色,連忙飛身向她而去。但還是營救不及,二人急中生智,將手中的劍齊齊對著那柄劍甩了出去。

    兩柄劍如兩道寒芒,傾注了二人的功力,齊齊打在了那柄刺向雲淺月的劍上,但持劍之人武功太高,內力也甚高,堪堪將劍打退了一寸的距離,便彈飛了兩把劍,繼續準確無誤地刺向雲淺月心口。

    雲淺月已經沒有了力氣,想著今日受傷是難免了的。

    就在這時,一直處於暈乎乎狀態的冷邵卓忽然驚醒,一把推開了雲淺月,將自己的身子擋了上去。「嗤」的一聲,那柄劍刺在了他的身上。

    雲淺月被推得一個踉蹌,站住身子回頭,見到冷邵卓替他擋了劍,面色一變。

    凌蓮和伊雪此時已經來到,兩人大怒,齊齊揮掌,其中一掌被那刺殺之人躲過,一掌打在了他的身上,他雖然受了一掌,但似乎絲毫不受影響,抽出寶劍,再度刺向雲淺月。

    冷邵卓向地上倒去,雲淺月立即伸手扶住他。

    這時,一抹青白的身影飄身而落,擋開了黑衣人再次刺雲淺月身上的劍,此人正是容楓。凌蓮和伊雪此時也再次使出狠招對那刺殺之人齊齊出掌。

    那刺殺之人顯然見再刺殺不成,虛幻兩招,躲過凌蓮和伊雪二人的掌風,瞬間身形凌空飛起,上了街道兩旁的房頂,轉眼間便沒了身影。

    凌蓮和伊雪剛要去追,容楓撤回手,看著那人離開的方向溫聲道:「別去追了!這個人的武功太高,追也追不上。」

    凌蓮和伊雪立即頓住身形,回身去看雲淺月。

    雲淺月正撫著冷邵卓,那一劍正好刺在他胸口,他胸口此時鮮血直冒。她立即出手點住了他胸口兩處穴道,見冷邵卓正睜大眼睛看著她,她唇瓣緊緊抿起,並沒說話。

    冷邵卓卻對她笑了,「幸好沒傷到你……」

    雲淺月眉頭皺起,「為何給我擋劍?」這話問得有些多餘,劍都擋了,再問什麼都多餘,但擋劍的人是冷邵卓,她不得不問。

    「你剛剛說過我們是朋友……誰要打你讓我幫著點……」冷邵卓啞著嗓子道。

    雲淺月一時無言,她剛剛對他說的話不過是瞎掰的話而已,並沒有想過真讓冷邵卓幫她什麼,卻不想這麼快就應驗了。

    「況且你若是不拉我下車,那些箭……我也躲不過……」冷邵卓又道。

    雲淺月點點頭,算是明白了,面色暖了下來,對他道:「別說話了,你的傷口需要趕緊處理。」

    「我若是能為你擋劍死了……也不後悔……」冷邵卓垂下眼皮,聲音極低。

    「想死可沒那麼容易,你的劍刺進胸口的並不深,放心吧,死不了。」雲淺月想著多虧了凌蓮和伊雪剛剛齊齊擲出手中的劍擋了那刺客的劍一些力道,否則難保現在冷邵卓不會被刺穿個透心涼。如今雖然傷在心口,但她注意到了那劍的尺寸和力道,死不人。也許刺客武功太高,覺得根本不必用毒,所以劍上也沒毒。

    「這裡距離雲王府最近,先帶冷小王爺回雲王府吧!」容楓走過來,伸手從雲淺月手裡接過冷邵卓,心裡也訝異冷邵卓居然肯為雲淺月擋劍。

    「好!」雲淺月想著幸好容楓來了,否則今日又不堪設想。看來那背後之人真要除她而後快了,這等隨時抓準時機就刺殺她的事情可見那背後之人有多想要她死。

    馬車已經不能坐了,但幸好這一條街到轉過去另一條街就是雲王府,距離不遠。幾人徒步向雲王府走去。

    「幸好只射了一波劍雨。」凌蓮低聲道。

    「那些人已經吸取了經驗,刺殺越來越精準了。更何況是在這一條繁華的主街,只射一波劍雨就迅速撤離,讓我們覺得刺殺過去了,其實這不過是障眼法,為了讓我們在被那波劍雨吸引了注意力之後而使得暗中那高手刺殺成功而已。」雲淺月淡淡道。

    「奴婢二人武功不高,還是保護不了小姐,幸好有楓世子及時趕到。」伊雪道。

    雲淺月看了容景一眼,見他抱著冷邵卓快步走在前面,她不再說話。想著今日是坐了冷邵卓的車,若是坐秦玉凝的車會如何?秦玉凝有武功,保不準在與刺客合夥下就殺她成功了。看來以後更應該小心些了,秦玉凝想讓她死的心她一點兒都不懷疑。

    凌蓮和伊雪見雲淺月不再言語,也不再說話。齊齊想著不知道華笙姐姐將睿太子送到了南梁沒有,若是她和蒼瀾鳳顏等人回來的話,小姐的安慰就有很大的保障,只靠她們二人實在力量單薄。

    幾人很快就來到雲王府,正趕上雲王爺要出府,當見到容楓懷裡抱著胸口流了一大片血的冷邵卓大吃一驚,連忙詢問,「冷……冷小王爺……這是……」

    「他從宮裡送我回來,幫我擋劍受了傷。」雲淺月解釋道。

    雲王爺聞言面色一變,「那快……請太醫!」

    「不用,容楓懂得藝術。」雲淺月搖搖頭。

    「雲王府不用請太醫,我能救冷小王爺。會保他無事兒的。」容楓對雲王爺頷首,抱著冷邵卓繞過他向府內走去。

    「裡面第三進院子裡的第一間客房!」雲淺月跟不上容楓的腳步,走在後面對他道。

    「好!」容楓應聲。

    凌蓮和伊雪連忙頭前向第三進院子跑去準備清水和包紮物事兒。

    「淺月,這……要不要趕緊知會孝親王?」雲王爺白著臉問。孝親王寶貝冷邵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如今冷邵卓剛大難不死又受了傷,孝親王指不定怎麼急呢!

    「你派人去孝親王府告訴孝親王吧!」雲淺月頭也不回地道。

    雲王爺點點頭,連忙對身後的長隨吩咐了一句,那長隨立即跑出了府,他本來要出府去禮部,如今則是跟在雲淺月身後急急向府內走去。

    來到裡面第三進院子的客房,容楓將冷邵卓放在床上,冷邵卓不知是流血過多,還是因為疼痛,此時臉色慘白,但沒昏過去。

    凌蓮和伊雪打來溫水,容楓挽起衣袖,扯掉冷邵卓的外衣。只見胸口處一個深深的口子,雖然被雲淺月點住穴道,但還是有血流出。他開始動手給他清洗傷口,動作雖然看著不快,但有條不紊,很是順手。

    雲淺月見冷邵卓的傷口雖然深,但真的沒傷到心脈,便也放下了心,用衣袖抹了抹額頭細密的汗,歪倒在屋中的軟榻上看著容楓給冷邵卓包紮。凌蓮和伊雪給容楓打下手,遞包紮需要的東西。

    雲王爺進了房間,腿還有些打顫,白著臉問雲淺月,「淺月,你怎麼又遇到刺殺了?」

    「我也想知道,也許我天生犯災星。」雲淺月伸手揉揉額頭,覺得疲憊極了。

    雲王爺被雲淺月的話噎了一下,見她臉色極其不好,也知道昨夜為了進宮救皇后她太過勞累,歎了口氣道:「到底是什麼人一直要殺你?今日的殺手可抓了活口?」

    「抓什麼活口,沒被他殺了就不錯了!」雲淺月搖搖頭。

    雲王爺的老臉依然慘白,「父王給你的那三千隱衛你怎麼不……」話音未落,他忽然想起屋中還有冷邵卓,立即住了口。每個王府只能養一千隱衛,但雲王府養了三千隱衛,這事情自然不能往外張揚。

    「孝親王府也養了……三千隱衛……雲王叔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冷邵卓啞著嗓子似乎忍著疼痛對雲王爺道。

    雲王爺連忙點頭,心裡疑惑不解冷邵卓為何給雲淺月擋刀劍,但見冷邵卓表態,先說出孝親王府也養了三千隱衛的事情,當下便也寬下了心。

    容楓給冷邵卓清洗完傷口,上了藥,包紮好,淨了手,走到桌前提筆開藥方。

    「這也要喝藥?」冷邵卓躺在床上不敢亂動,見容楓寫方子,白著臉詢問。

    「你本來大病初癒,身體極度虛弱,如今又失血太多,必須要藥補。」容楓回道。

    冷邵卓有些痛苦地點點頭。

    雲淺月看著冷邵卓有些好笑,難得見到他如此痛苦又可愛的表情。可能見一個人順眼了之後,他的表情也跟著順眼了吧!她這樣想著笑道:「你若是怕苦,喝藥的時候準備一盤蜜餞。先苦後甜,別有一番滋味。」

    冷邵卓痛苦的表情疏鬆了些,點點頭。

    容楓給冷邵卓開完一張方子,放下筆,向雲淺月走來,走到她身邊拿過她的手給她把脈。雲淺月也不推拒,想著自己這副身體也要喝藥了。

    容楓手剛放在雲淺月手腕上便眉頭擰起,好看的薄唇也緊緊抿起。

    「楓世子,淺月她……很嚴重?」雲王爺緊張地看著容楓。

    冷邵卓也支起耳朵,似乎也有些緊張地盯著容楓。

    凌蓮和伊雪本來要將血水潑出去,此時也端著水盆緊張地看著容楓。

    「精氣損耗過甚,體虛力乏,氣血虛弱,身體虧損甚重。」容楓吐出一句話,看著雲淺月,如她猜想一般,果然說道:「我給你開個方子,要喝一個月的湯藥,」

    雲淺月苦下臉。

    「否則你再這樣折騰下去,以後真不易懷孕了。」容楓又道。

    雲王爺老臉大變,急道:「淺月,這可怎生是好?聽楓世子的吧……」

    雲淺月打起幾分精神來,任命地點點頭。

    容楓撤回手,重新走到桌前提筆開藥方。他筆拿得極穩,握筆有力,房間內只聽得他唰唰的書寫聲。落在宣紙上的字跡行雲流水。

    雲淺月看著容楓,想著不知道什麼樣的女子將來可以配這樣的他,如此美好……

    凌蓮和伊雪端著髒水走了出去,想著一定要監督小姐吃藥,未來一個月給她養好身子。

    這時外面有匆匆的腳步聲走進來,腳步聲踉踉蹌蹌,極為熟悉,這樣的腳步聲雲淺月上次在皇后冷邵卓被南凌睿設計夜天傾傷了他時聽過一回,顯然是孝親王聽到消息急急趕來了。她抬頭看向窗外,果然見雲王爺的貼身長隨領著孝親王進了院子。

    孝親王老臉發白,數日不見似乎蒼老了許多。

    雲王爺見孝親王來了,連忙迎了出去,「冷王兄,你……來了?」

    「邵卓呢?他怎麼樣了?」孝親王腳步不停,推開雲王爺就往屋內沖。話音未落,人已經進了屋,看到冷邵卓在床上躺著,三步並作兩步就衝到了床前,看著他身上裹著白色的絹布,絹布上有血跡透出來,他腿有些站不穩,似乎話也不會說了,只磕磕絆絆地道:「邵……邵卓,你……你……」

    「父王,我沒事兒,就是小傷。楓世子醫術很好,已經幫我包紮好了。」冷邵卓看著孝親王,接過他的話,連忙道。

    「真……真沒事兒?」孝親王不確定地問。

    「真沒事。不信您問楓世子,就需要躺幾日就好。」冷邵卓看向容楓。

    孝親王似乎這才看到屋中的別人,老眼在軟榻上懶洋洋地躺著的雲淺月身上定了定,看向站在桌前的容楓。

    「冷小王爺受的傷口雖然有些深,但不致命,我給他用了最好的金瘡藥。臥床休息大約十日應該就可以下床走動了。」容楓溫和地道。

    孝親王聞言這才大鬆了一口氣,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連忙收斂了些焦急的神色,回頭對冷邵卓問,「你怎麼受的傷?」

    「我送雲淺月回來,我們遇到了刺客,就受傷了。」冷邵卓沒有說是為了救雲淺月。

    「怎麼會遇到刺客?在哪裡遇到的刺客?為父不是派了人在暗中保護你嗎?」孝親王恢復冷靜,皺眉詢問。

    「刺客武功太高,當時情況緊急,來不及召喚隱衛。」冷邵卓道。

    孝親王點點頭,看了雲淺月一眼,臉色不是太好,「你怎麼會送淺月小姐回來?淺月小姐沒受傷?」

    「冷王叔,你是希望我受傷嗎?我從宮裡出來,昨夜為了救姑姑太累了,正巧冷小王爺的馬車在宮門口,我沒馬車,便搭了他的車回府。」雲淺月看向孝親王,「我武功失了大半,使不上力氣,否則冷小王爺也不會受傷了。」

    「原來是這樣!」孝親王老臉閃過一絲不自然,有些尷尬地道:「本王只是疑惑罷了!昨夜宮中的事情我也知道。淺月小姐能救回皇后,很是厲害。如今外面的百姓對您都甚是推崇。」

    雲淺月扯了扯嘴角,「只要不罵我就行了!推崇什麼的就算了!」

    孝親王點點頭,回過身對冷邵卓道:「邵卓,為父這就帶你回府。」

    冷邵卓垂下頭,低聲道:「父王,我……」

    「怎麼了?」孝親王緊張地看著他。

    冷邵卓似乎咬了咬唇,抬頭看了雲淺月一眼,復又低下頭,「我想在這裡養傷。」

    「什麼?」孝親王一驚。

    雲淺月眨眨眼睛。

    「雲淺月,我想在這裡養傷。」冷邵卓似乎鼓起勇氣,抬起頭看著雲淺月認真地道。

    雲淺月看著他,覺得拒絕不了一個為你擋劍的人的請求,尤其還有這麼一雙認真的眼睛。她笑了笑,「好,那就在這裡養傷吧!我也喝藥,你也喝藥,正好一起也不無聊。」

    冷邵卓眼睛亮了亮。

    「不行!這怎麼能行?」孝親王立即反對。

    「父王,我想在這裡養傷。」冷邵卓態度有些強硬。

    「我說了不行!」孝親王板下臉,態度也很強硬,對外面跟他身後來的長隨命令道:「來人,進來將小王爺抬回府。」

    「父王!」冷邵卓有些惱怒地喊了一聲。

    「聽話!」孝親王也惱怒地訓斥了一聲。

    「我就不走,你要是非要讓我回府,我就撕開傷口讓你看。」冷邵卓威脅孝親王。

    「你……」孝親王惱怒地看著他。

    「冷王叔,冷小王爺剛剛受傷,雖然不至於致命,是有些嚴重,最好不宜搬動。我未來會有一段時間也住在這裡看顧淺月小姐用藥,正好也照看了冷小王爺包紮換藥。他留在這裡養傷也可以。」容楓此時開口,對孝親王溫和地道。

    「父王,宮中的太醫和府中的大夫都沒有楓世子的醫術。我不回府。」冷邵卓又道。

    孝親王聞言皺眉,自然也是知道容楓醫術好,雪山老人醫術天下揚名,自然不是宮中的太醫和府中的大夫能比的。他臉色緩和了下來,對進來的長隨擺擺手,長隨會意退了出去,他對冷邵卓妥協地道:「好吧!那你就留在這裡養傷吧!」

    冷邵卓面色一喜。

    孝親王又對雲淺月和容楓無奈地道:「淺月小姐,楓世子,勞煩你們照看犬子了!」

    容楓頷首,雲淺月淡淡一笑,「好說!」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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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5: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四十四章 孺子可教

    孝親王得到雲淺月和容楓的應承寬了些心,他也發現雲淺月對冷邵卓有了和氣的笑意,雖然覺得讓冷邵卓住在雲王府和雲淺月走得太近不是太好,但奈何他愛子心切,從兒子大難不死醒來,就心心唸唸著雲淺月,他好話歹話說盡,想了許多辦法也無可奈何。舒殢□獍如今他受如此重的傷,若他真不同意,指不定他這個兒子真急了扯動傷口,心疼的還是他。所以,只能對他聽之任之了。

    雲王爺沒想到冷邵卓非要留在雲王府養傷,他本想勸說他離開,但見雲淺月答應,他只能閉上嘴,畢竟冷邵卓沒說他是為了雲淺月擋劍才受的傷,若是被孝親王知道,估計還會有些麻煩。

    兩位王爺雖然心裡各自打著主意,但難得一致地達成協議進宮,請皇上命人徹查此事。光天化日之下,京城居然如此動亂,實在令人不能安心。

    兩位王爺走後,房間才安靜下來。

    雲淺月看著容楓,挑眉,「你也住在雲王府?」

    「嗯!景世子回來之前,我得保護好你。」容楓點頭。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雲淺月垮下臉,河谷縣的修葺最少要十天半個月,但還有其它的州縣呢!雖然不嚴重,但也要好好安置。她對他回來的日子實在沒有把握。

    「不管他什麼時候回來,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將自己的身體養好。」容楓道:「難道你願意他回來看到你這副病怏怏的身體?」

    雲淺月斜睨了容楓一眼,「你什麼時候成了容景看著我的管家婆了?」

    容楓揉揉額頭,回轉身將藥方遞給進來的凌蓮和伊雪,二人立即拿著藥方走了下去,他歎了口氣,對雲淺月道:「你從河谷縣返回的那一日我就接到了他的書信。」

    雲淺月呵呵一笑,「那未來就辛苦你了!」

    容楓嘴角勾了勾,「你只要好好按時吃藥,我就不會太辛苦。」

    「好吧!」雲淺月垮下臉,想起未來要喝一個月的苦藥湯子便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她轉過頭就見冷邵卓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動不能動,想著幸好他幫她擋劍了,否則躺在床上的就是她,她如今這副身體再加上受劍傷的話此時肯定昏迷不醒了,她收回視線,對容楓道:「你將我受傷的事情別告訴容景。」

    容楓搖搖頭,「你每日的事情必須事我無鉅細告知於他。就算我不告知他,也會有人告知他。瞞不住的!」

    「人在千里外,還將我掌控在手心裡。」雲淺月嘟囔了一聲。

    容楓笑笑,不再說話,坐在椅子上斟了一杯茶慢慢品著。

    雲淺月也不再說話,倦意濃濃地閉上眼睛。

    冷邵卓躺在床上看看雲淺月,又看看容楓,眼底有一抹黯然的影子垂落。

    半個時辰後,凌蓮和伊雪端著兩碗藥走了進來,凌蓮端著藥走到冷邵卓床前,伊雪端著藥來到雲淺月身邊,屋中霎時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藥味。

    雲淺月伸手捏住鼻子,眼睛不睜就對容楓道:「這藥聞著就苦。」

    「良藥苦口!」容楓看了她一眼。

    雲淺月睜開眼睛,伸手接過藥碗,見冷邵卓也看著凌蓮手裡的藥碗皺眉,她頓時覺得這藥不那麼苦了,對伊雪吩咐道:「去拿兩碟蜜餞來。我和冷小王爺一人一碟,以後每次喝完藥都吃一碟。」

    伊雪應聲,走了下去。

    雲淺月捏著鼻子,端著藥丸,咕咚咚一氣就喝了個乾淨。

    冷邵卓不能坐起身自己喝藥,只能凌蓮用湯匙餵她,聽到雲淺月這樣說,也不覺得藥難喝。一口一口喝著,雖然眉頭皺著,但臉色不見厭惡情緒。

    一碗藥見了底,伊雪端著蜜餞走來,雲淺月和冷邵卓一人一盤。

    冷邵卓傷的是胸口,所以自己可以捏了蜜餞吃。他其實最不愛吃的是甜食,以前吃藥身邊一大堆人伺候,變著法子讓他喝藥,但如今因為雲淺月一句先苦後甜的話,到覺得蜜餞不那麼難吃,自己吃得津津有味。雲淺月吃完蜜餞,用手帕擦了擦手,對凌蓮吩咐道:「你吩咐人去孝親王府一趟,將冷小王爺換洗的衣物和日常所用收拾來,順便讓他身邊伺候的人也來兩個。」

    凌蓮鬆了一口氣,她本來就不是伺候人的人,更何況讓她伺候冷邵卓,立即應聲,走了出去。伊雪也跟著走了出去。

    雲淺月站起身,對冷邵卓道:「你休息吧!這院子裡我吩咐安排兩個人,有什麼事情你喊一聲。等伺候你的人來了,有什麼要求只管說,都會幫你達到。別客氣。」

    冷邵卓點點頭。

    雲淺月伸手招呼容楓,「走吧!」

    容楓起身站起來,跟雲淺月向外走去。

    二人剛走到門口,冷邵卓忽然又喊住雲淺月,雲淺月回頭看著他,他低聲道:「我也動不了,你……你每日能過來和我說話嗎?」

    「行!我每日都過來和你說話。」雲淺月很痛快地答應。

    冷邵卓頓時笑了,像個孩子,滿意地點點頭。

    雲淺月笑著搖搖頭,若不是他從冷邵卓身上探不出任何陌生的氣息,她還以為他被人掉包了。這改變太大,直到現在他還有些懵。

    二人出了客居的院子,容楓回頭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冷小王爺雖然變好了,但是和你走得太近不好。他對你似乎……」

    「你說他對我有心思吧?」雲淺月笑著問。

    容楓點點頭,「你這麼聰明不可能看不出來,縱容他的話,會不會有麻煩?」

    「我也不知道冷邵卓為何突然對我有這種轉變,大約是這麼些年不是打就是殺,讓他一腳邁入鬼門時能記得深刻的也就是我,所以如今醒來才對我態度轉變了。冷邵卓其實不是不聰明,而是從小被孝親王擱在蜜罐裡寵壞了,聽得全部都是好話和阿諛奉承,如今醍醐灌頂頓悟了未免不是好事兒。放心吧,他清楚我和容景的事兒,自然也清楚自己的斤兩。」雲淺月道。

    容楓點點頭,但眉眼間還是有些憂色。

    「容楓,我知道你是怕容景不高興,也怕因為冷邵卓對我有心思而影響現在的形勢。我覺得大可以不必憂心,我們不能拒絕一個人改過自新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心,一個人能救了他的心,他才是真正的活了,他活了,單單小方位來說這天聖京城的百姓就少了多少欺凌和壓迫?也許他還會去救人,就像今日救我一樣,以後會去救別人。我那顆大還丹才沒白費。」雲淺月停住腳步,看著容楓的眼睛,認真地道:「我不覺得他那點兒心思有什麼影響,我可以讓他漸漸打消心思,而不是拒絕他的改過自新,否定他的轉變,將他再度推向歧途。所以我不拒絕和這樣的冷邵卓做朋友,一個人不是看他的從前,而我們要看他的今後。」

    容楓點點頭,面上的憂色退去,笑道:「你說得對,是我迂腐了!」

    雲淺月莞爾一笑,伸手從旁邊的楓樹上摘下一枚楓葉,輕輕用指腹撫摸著它的紋理,又道:「這天快變了!如今這天下就是一局棋,我們身處在京城,就是棋局的中心,明槍暗箭,陰謀詭計,勾心鬥角,爭鬥角逐……每一個人都是棋子,誰能說冷邵卓這顆棋子發揮不了他的光和熱呢?每個人我們都要抱著出乎意料的心態,等待著他給我們驚喜。」

    容楓伸手摸摸雲淺月的頭,輕笑,「月兒,你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為何就說不過景世子?老是被他欺負?」

    雲淺月哼了一聲,「一物降一物唄!」

    容楓笑著點頭,「看來的確如此!」

    雲淺月笑著看了他一眼,抬步繼續向前走去。走了兩步對他道:「你就跟我住淺月閣吧!我隔壁的房間上次夜輕染住過幾日。」

    「好!」容楓點頭。

    二人再不說話,一路回了淺月閣。

    回到房間後雲淺月便踢了鞋子,躺回床上睡了過去。

    第二日,雲淺月還是沒什麼精神,但惦記著宮裡的皇后,便要強打起精神進宮。容楓正下了早朝回來,見雲淺月要出門,便說他已經向皇上請了旨意,以後每日進宮去給皇后把脈,皇上准了。他從皇上的御書房出來就去了榮華宮,皇后的狀態很好,也知道了她昨日被刺殺之事,讓她這幾日都不必進宮了。她聞言放下了心,便又回了房間。

    容楓又說昨日孝親王和雲王爺進宮請皇上下旨徹查,皇上已經將她和冷邵卓被刺殺的事情交給了夜輕染。京城被夜輕染看顧的固若金湯,外人難以進來,說明這一場刺殺的背後肯定是京城的人。於是各府都被嚴加排查,包括受害人所在的府邸,孝親王府和雲王府。

    孝親王其實心裡明白冷邵卓是被雲淺月連累了,但傷得是他的兒子,他自然不會這麼算了,暗中也在派人徹查。

    雲淺月聽到這消息想著即便查不出什麼來,京城各府邸也會被翻個底朝天。那背後人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估計會消停兩日。

    容楓如今在朝中任職,自然不可能陪雲淺月待著,用過早晚便又去了兵部。

    雲淺月昨日從冷邵卓客居的院子回來就開始睡,除了中間醒來吃飯喝藥外,一直睡了一日一夜,如今醒來還是困乏,越睡似乎越困一般,只要身子歪在哪裡就不想動,但她覺得不能再睡了。想起答應冷邵卓去陪他說話,索性便去了冷邵卓客居的院子。

    冷邵卓正悶得躺在床上,不時地看向外面,他自然不會派人去請雲淺月,只能等著,見她來到,眉眼都染上喜色。

    雲淺月進了房間,就見身著孝親王府服飾的兩名婢女守在冷邵卓的床前,端茶倒水,伺候得無比小心周到。她對冷邵卓笑了笑,揶揄地道:「這兩個不會是你的通房吧?」

    冷邵卓臉一紅,立即搖頭,「不是!」

    那兩名婢女臉也紅了,跟著冷邵卓一起搖頭。

    「是也沒關係!你要是覺得無趣,可以將你的侍妾叫來兩個伺候你。」雲淺月進了屋就懶洋洋地窩在軟榻上,坐下身子笑道。

    「我的院子裡如今沒有侍妾了,也沒有通房。」冷邵卓語氣有些鄭重。

    雲淺月一愣,她可記得孝親王府有美人無數的,都哪裡去了?

    「不信你問她們?」冷邵卓對他那兩名婢女伸手一指。

    「回淺月小姐,我家小王爺從大病醒來後將府中的美人都趕走了!如今除了奴婢二人近身伺候的人外,院子裡再無女子了。」那兩名女子立即道。

    雲淺月眨眨眼睛,怪異地看著冷邵卓,「冷邵卓,你要戒色了?準備當和尚嗎?」

    冷邵卓臉一紅,又一白,紅白交替了片刻,忽然垂下頭,低聲道:「我以前放浪形骸,豬狗不如,如今想改過自新,那些女子都是被我強搶回府的,所以覺得還是放她們走了的好。我都送了她們每個人一大筆安家費。以後不出意外,都能衣食無憂的。也算彌補我以前的混帳事情。」

    「原來你的頓悟已經高到這種層次了!做得好!」雲淺月睜大眼睛,誇了一句。

    「真的?你也覺得我做得對?」冷邵卓抬起頭,眼睛一亮。

    雲淺月認真地點點頭,「你能意識到以前不對,重新還給她們幸福,就做得很對。以後找一個你愛的也愛你的女子,豈不是更好?比一大堆對你陰奉陽違的鶯鶯燕燕要強。」

    冷邵卓聞言點點頭。

    那兩名婢女給雲淺月斟滿茶水,悄無聲息退了下去。

    「冷邵卓,你會講故事不?講來聽聽。」雲淺月見那兩名婢女走出去,她問。

    「會講一些。」冷邵卓點點頭,有些猶豫地道:「但都是些不入流的段子,我以前憋悶的時候就請了人進府中給我講的,你……你要聽嗎?」

    「聽,講吧!」雲淺月覺得要論會玩,這京城裡的新一輩的公子們還就冷邵卓一人。

    冷邵卓見雲淺月聽,便尋思一下,開始給他講。所謂的不入流的段子自然是黃段子。但冷邵卓對雲淺月講這些難免拘謹,挑挑揀揀,自然選的均是半黃的段子,他講到黃的地方還做了刪減,所以聽到雲淺月耳裡的段子其實也不算黃了,就是個白水故事而已。

    他一連講了幾個都是如此,雲淺月終於受不了,對他瞪眼道:「冷邵卓,你這是什麼段子?十大淫書我都看過,還怕你幾個黃段子?扭扭捏捏的,哪裡還是個大男人?咱們倆誰不知道誰啊?就算你改過自新了,也沒必要將藝術給糟蹋成這樣?」

    冷邵卓被雲淺月瞪眼得一愣,疑惑地問,「什麼是藝術?」

    雲淺月無語了一下,還是給他講了關於藝術的概念。另外又對他說她覺得這個世界上每一個具有特色的東西都可以稱之為藝術。黃段子怎麼了?它的價值就在於從黃中找樂,你將他的價值弄沒了?還聽個屁啊?

    冷邵卓被雲淺月虎的一愣一愣的,半響沒聲音發出。

    雲淺月望著棚頂翻白眼,誰能想像到冷邵卓有朝一日會變成這樣?

    「我有些明白了!好,我給你講全套的段子。」冷邵卓沉默片刻,似乎終於通透,對雲淺月不好意思地一笑。

    「孺子可教!」雲淺月點點頭。

    這回冷邵卓講的自然是原汁原味原版的段子,雲淺月聽得津津有味,有些特別逗笑的地方還大笑出聲。冷邵卓以前沒覺得這樣的段子多好笑,他玩得太多,早麻木了,如今自己講來,由雲淺月聽來,覺得真的很有意思。於是有時候和她一塊兒笑,但他不敢笑得那麼放肆,觸動胸口的傷口,所以有時候一張臉憋得通紅。雲淺月只能憐憫地看著他,每當這時都很不厚道地慶幸他為她擋劍真好。

    中午雲淺月就在冷邵卓所住的房間用了膳,下午雲淺月怕冷邵卓嗓子受不了,便不再讓他講黃段子,而是有一搭無一搭地兩個人說話。說的有時候是小時候的趣事,有時候是外面的趣事兒。

    雲淺月第一次覺得這些年她被冷邵卓的惡霸形象給誤導了,其實他知道的東西很多。不過想想又釋然,孝親王精明如狐狸,即便再寵愛兒子,該讓他學的東西應該一點兒也不比別人少,只不過他和她見面不是打就是殺,所以才看不到這個人身上的優點。

    冷邵卓也不再向昨日那般拘謹,和雲淺月說話自然多了。

    二人正說著話,夜輕染進了院子,雲淺月聽到腳步聲向窗外看了一眼,冷邵卓自然沒聽到夜輕染輕淺的腳步聲,依然對她說著,當夜輕染來到門口,他才住了口。

    夜輕染進了房間,看了一眼冷邵卓,對雲淺月挑了挑眉,「小丫頭,什麼時候你身邊又多了一位護花使者?」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昨日多的!」

    夜輕染呵地笑了一聲,逕直走到冷邵卓床前,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一遍,忽然伸手照著他肩膀拍了一下,說道:「以後這種拔刀相助的事兒多做點兒!」

    冷邵卓「絲」了一聲,顯然夜輕染力道很重。

    「夜輕染,你輕點兒,沒看到他正受著傷嗎?」雲淺月立即出聲。

    「嘖嘖,就你這副瘦弱的身板,居然還能英雄救美,不容易啊!」夜輕染撤回手,對著冷邵卓白了的臉道:「本小王以前一直看你不順眼,白白擔了和我一樣的小王爺名聲,如今覺得你這傢伙還算順眼,以後多做點兒好事兒,本小王就拿你當人看了。」

    冷邵卓不說話。

    夜輕染轉身走離床前,一屁股坐在雲淺月身邊,見她坐著不動,又擠了擠她的身子,「給我挪點兒地方。」

    雲淺月勉強挪了點兒地方,問道:「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不,看看英雄救美的英雄。」夜輕染道:「昨日你遇刺的時候我正在城門,後來才得到的消息,追查刺殺你的人,便沒過來。」

    「查到了嗎?」雲淺月不抱希望。

    夜輕染哼了一聲,「雖然沒有抓到人,但本小王既然接手了東西南北西城的管轄,這麼大點兒的小屁地方若還能被人暗中搗鬼翻出大天來我一無所知的話就白混了。」

    雲淺月眨眨眼睛,「原來是有眉目。」

    「不是神,不是鬼,就會有痕跡。再說我也盯著這京城一陣子了,總會明白一些東西。」夜輕染將身子靠在雲淺月的身上,絲毫沒顧忌地將腦袋枕著她肩膀當靠枕,「小丫頭,你放心吧!背後害你的人狐狸尾巴藏不了多久了!」

    「嗯!」雲淺月點點頭,也懶得再問細節,伸手推夜輕染,推不動他,遂沒好氣地道:「靠著個病人,你也好意思!」

    「你病了嗎?」夜輕染挑眉。

    「我給姑姑保胎,險些自己丟了半條命。」雲淺月哼道。

    「不就失了點兒武功嘛!過不久就恢復了,小意思。你這個小丫頭又不是紙糊的,面捏的,借我靠一會兒,昨天又一晚上沒睡覺。困著呢!」夜輕染打了個哈欠,當真閉上眼睛。

    雲淺月無語,就算不是紙糊的,面捏的,但他個大男人就不會憐香惜玉點兒?

    夜輕染閉上眼睛沒片刻,均勻的呼吸聲傳出,就那樣睡了過去。

    雲淺月伸手推他又推不動,用內力又覺得一天的苦藥湯子會白喝,只能瞪著他沒轍。見他眼圈下重重的陰影,想著算了,就借他當靠枕靠一會兒吧!

    冷邵卓看著夜輕染,被他拍疼的臉色恢復了幾分,對雲淺月道:「我小時候總也打不過你,就想習武,奈何父王怕我苦,怎麼也不給我找人教導。後來我就私下裡找人教,但後來覺得的確很苦,就沒再學了。」

    雲淺月笑了笑,「習武有習武的好處,不習武也不代表會一事無成。有時候用的是腦子,也不止是武力。你沒武功也沒什麼。」

    冷邵卓臉上的暗色褪去,點點頭。

    雲淺月剛要再說什麼,一隻鳥忽然從開著的窗子飛了進來,正是青啼。它進來之後先打量了冷邵卓一眼,又在夜輕染靠著雲淺月的身上看了一眼,最後撲騰著落在了雲淺月肩頭上,伸出鳥嘴去啄夜輕染。

    雲淺月嘴角抽了抽,容景養的連一隻鳥都如此護主霸道。

    夜輕染的腦袋被啄得以痛,眼睛不睜開,揮手去扒拉青啼。

    青啼很是靈巧地躲過,見夜輕染還靠在雲淺月肩上,又飛回來在他腦袋上啄,這次明顯用力了很多。夜輕染「絲」的一聲醒了,猛地坐起身回頭,見到青啼,立即大怒,「你個死鳥,居然敢啄本小王,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青啼落在雲淺月手心,對他仰著小脖子瞪著烏溜溜的眼珠子看著夜輕染,那神情怎麼看怎麼像是我就啄了你了你能奈我何?頗有些耀武揚威之能事。

    夜輕染本來迷迷糊糊,此時驚醒了幾分,瞇著眼睛看著青啼,伸手去抓它。

    青啼站在雲淺月手心不動,躲也不躲了。

    就在夜輕染的手惡狠狠地搖抓到青啼的時候,雲淺月笑著攔住他,「你靠著我睡覺仗著我推不開你不知道臉紅,青啼啄你也該!」

    「小丫頭!不過是弱美人養的一隻破鳥而已,也值得你這麼護著它?」夜輕染瞪雲淺月,瞥了一眼鳥腿上綁著的信箋,哼了一聲。

    雲淺月挑了挑眉,不說話,迫不及待地伸手扯下信箋打開,只見上面用漢語拼音寫著「每日給我寫十張紙的書信,交給容楓傳給我。」

    就這一句話,雲淺月嘴角抽了抽,容景是知道她太閒了嗎?

    「小丫頭,這寫得是什麼鬼字符?」夜輕染湊過腦袋,怎麼看也看不明白,不解地問。

    「這不是鬼字符,不過你也沒必要明白。」雲淺月從懷裡掏出便簽和羽毛筆,快速地寫了一個「好」字,綁在了青啼的腿上,拍了拍它,青啼似乎警告地看了夜輕染一眼,展著翅膀飛出了窗外。

    「果然是什麼人養什麼東西!」夜輕染哼了一聲,頭一歪,又要躺下。

    雲淺月這回很靈敏地躲開了他,伸手拿過一個靠枕塞在了他腦袋下,夜輕染雖然不滿,但沒說什麼,繼續閉上了眼睛。

    雲淺月站起身,走到桌前坐下,自己磨墨,提筆開始給容景寫信。

    夜輕染睜開眼睛看了雲淺月一眼,撇撇嘴,又閉上,憑他的聰明,自然知道雲淺月在給容景寫書信,想著弱美人何德何能?當初自己怎麼就……又哼哼了兩聲。

    「夜輕染,你牙根疼嗎?」雲淺月抬頭看了夜輕染一眼。

    「沒有!」夜輕染沒好氣地道。

    雲淺月不再理他,繼續提筆抒寫。

    房中靜了下來,冷邵卓躺在床上看著雲淺月,她雖然沒笑,但似乎眉眼都是暖暖的溫柔的神色,嘴角微微的勾著,不笑而笑,這樣的雲淺月是他從來就沒有見過的。連這兩日對容楓,對夜輕染,她也沒有這種神色。他對容景以前是怕大於敬,可是這一刻忽然覺得能讓這個可以張揚,可以囂張,可以跋扈,可以清淡,可以冷情,可以懶散,也可以簡單,更可以複雜的多面的女子臉上現出這種溫柔似水的神色,他便比所有人都讓他敬上一分。這些年他對雲淺月越是打殺,越是瞭解,更知道能從她的臉上有這種神色多麼不容易。

    讓她臉色有這種神色只有一個人能做得,那就是容景。這樣一想,他的心不冷,反而寬敞了一分。上午給雲淺月講那麼多段子也累了,便也閉上眼睛,不久就睡了去。

    雲淺月一直寫了一個時辰,才將十張紙寫完。從頭看了一遍,才發現有八頁紙都是冷邵卓講的黃段子,她好笑地搖搖頭。

    這時容楓從外面走進來,見到夜輕染也沒多大驚訝,逕直走到桌前,看著雲淺月面前的擺著的一大疊寫滿字跡的紙挑了挑眉。

    「每日的任務!你給他傳過去。」雲淺月道。

    容楓瞭然,伸手將那些字跡拿起來,本來要折起來,當掃到字跡上的內容忽然頓住手,臉色怪異地對雲淺月問,「你就給他寫這個?」

    「這個怕什麼?這可都是已經絕了版的段子,也就冷邵卓這種曾經侵淫這種樂趣的極品才能說出來,現在外面的說書先生估計都不會說了。我給他寫來,讓他也樂一下。免得他每日治水太累了。」雲淺月理由很充分。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你不覺得不妥?」容楓詢問。

    「不覺得!我覺得很妥。」雲淺月擺擺手。

    「那……好吧!」容楓將信紙看了又看,才無奈地折了起來。

    雲淺月回頭見冷邵卓和夜輕染都睡得挺熟,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抬步向門外走去。容楓也看了二人一眼,跟著出了房門。

    出得院子,容楓低聲道:「昨日宮裡死了一個宮女。」

    「宮裡哪日不死人?不死才不正常了!」雲淺月道。

    「是明妃娘娘宮裡的一個婢女。貼身時候的婢女。」容楓又道。

    雲淺月腳步一頓,忽然笑了,「真是沉不住氣!還以為她有多大的能耐呢!」

    容楓不置可否。

    「查出明妃娘娘的身世了嗎?」雲淺月偏頭又問。她知道容楓一直在暗中查當年文伯侯府滅門之事。那麼明妃首當其衝是他要查的。

    「沒有!」容楓搖搖頭,看了一眼雲淺月道:「她和當年的雲王妃一樣,來歷神秘。根本就不是什麼貧民女子。她恐怕不止一人,背後還有人。」

    雲淺月眼睛瞇了瞇,點點頭,「不急!她既然已經沉不住氣了,便也快露出尾巴了!」

    容楓點點頭,不再說話。

    二人回到淺月閣,凌蓮和伊雪迎了出來,低聲對雲淺月道:「小姐,華笙姐姐他們護送睿太子從南梁回來了!」

    雲淺月一喜,「回來了啊!那正好!如今她們在哪裡?」

    「在煙柳樓!雲王府的眼線太多,她們沒敢來小姐身邊,怕暴露身份。」凌蓮話落,見雲淺月點頭,她猶豫了一下道:「不過帶回來一個不算好的消息。」

    「什麼消息?」雲淺月挑眉。

    凌蓮低聲道:「十大世家藍家聯合十大世家一起入世,聲勢浩大,目的是聲討南梁,原因是藍家主藍漪被睿太子非禮,懷了……身孕。」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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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5: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四十五章 非她不娶

    雲淺月一怔,竟然是這樣的消息?藍漪被南凌睿非禮,懷了身孕?

    凌蓮對上雲淺月有些訝異的視線,肯定地點點頭,「這個消息是剛剛公佈的,不出明日天下該都知道了!的確是說睿太子非禮了藍家主藍漪,十大世家一起聲討南梁。」

    「也包括楚家?」雲淺月挑眉。

    「照這樣說是包括的!」凌蓮點點頭。她已經從花落口中知道楚家的家主是景世子。

    雲淺月蹙眉,低頭尋思,片刻後忽然笑了,「這可真新鮮了!我從雲城回來到現在有一個月嗎?」

    凌蓮一愣,搖搖頭,「沒有!不過二十日而已。」

    「不夠一個月就能知道懷有身孕了?」雲淺月轉頭看向一旁站著的容楓,「你的醫術好,二十日能診斷出懷孕嗎?」

    容楓想了一下,客觀地道:「從脈象上看的話,也有可能。」

    「一個人打馬不停累了好幾個日夜,躺在馬上都跟大蝦米狀了,還能做得了別的事情嗎?」雲淺月又問。

    容楓當然知道別的事情指的是什麼,他一時無法回答。

    雲淺月想起那日容景的話,又想到自己給累得睡了好幾日,南凌睿比她嬌慣,她睡三日他得六日才能歇過來吧!即便對藍漪有天大的興趣,能做得了什麼?再說她也相信他的哥哥,雖然南凌睿張揚無忌,自命風流,但實則從來未曾胡亂非為過,從素素身上就能看出,素素說他在煙柳樓不過就是聽曲而已,從來沒有非禮之舉。而他南梁太子府的那些女子也不過是擺設而已。況且還有她和風燼這一層關係,風燼是藍漪的未婚人,他還不至於色令智昏強求了藍漪。

    如他不會強求了藍漪的話,那麼如今藍漪懷孕說明什麼?

    說明懷孕可能是假!

    通過那一次接觸她能看得出藍漪是個清高的女子,相比於她所見過的清婉公主、秦玉凝的規矩做派,藍漪是真的清高,從骨子裡露出的清高。而十大世家家風甚嚴,皆是名門望族之後,雖然隱世百年也帶有著世家名門的矜持和保守,就算她真懷孕了,這等事情都被批鬥為家族醜聞,藏著掖著還來不及,還如何公佈天下?

    可是如今公佈天下了,那麼又說明什麼?

    說明藍漪不惜毀了自己的名聲,也要毀了南凌睿。

    那有多麼惱恨南凌睿才能讓她如此犧牲?要知道在這個時代,一個女子前面冠上了一個男人的名字,那可就是賠進了一生。藍漪對南凌睿的惱恨能大得過讓她不惜賠進一生嗎?應該不至於。藍漪能坐上藍家的家主,絕對不是個沒有腦子的女人。

    既然如此,又說明什麼?

    是否說明藍漪有著比賠進自己一生更有價值的理由去毀南凌睿挑戰南梁?

    那麼又是什麼理由呢?

    夜天逸既然是藍家的外孫,和藍漪合作,在這件事情上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凌蓮,讓華笙去查,將藍漪從雲城出來之後這二十日的所有事情事無鉅細地查明白給我拿來。」雲淺月想到此對凌蓮吩咐。

    「是,小姐!」凌蓮點頭。

    「還有夜天逸在這個期間所做的所有事情!也給我一份。」雲淺月又道。

    「是!」凌蓮再次點頭。

    雲淺月抿了抿唇,「給南凌睿傳信,就說我問他到底做了沒做?讓他盡快回話!」

    「是!」凌蓮又點頭。

    雲淺月擺擺手,凌蓮立即走了下去。她回身看向容楓,「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十大世家一直以來同氣連枝,共同進退。但那是百年前,到如今百年後內部其實早已經分崩離析,很難達成一致。如今居然達成一致,聲討南梁,這不得不令人深思。」容楓聲音微低,「何不問問景世子意見?畢竟他是楚家……」

    「你知道?」雲淺月訝異地看著容楓,容景是楚家的家主之事她也是從摩天崖知道了。而容楓居然知道,她不能不訝異。

    「雖然文伯侯府已經脫離榮王府,但總歸是和榮王府一脈相承。當年榮王妃是楚家家主在文伯侯府的密案上也是有著記載的。」容景解釋道。

    雲淺月恍然,一脈相承,血脈相連,這個是無論如何都更改不了的事實。

    「走吧!真如你所說,十大世家都入世了,這個天下真要亂了!」容楓似乎輕歎了一聲,抬步向前走去。

    雲淺月跟上容楓,語氣無可無不可地道:「亂了也好!早該亂了!」

    容楓笑了笑,歎息地道:「月兒,黎民百姓雖苦,但至少太平,一旦天下大亂,多少黎民流離失所,血染成河,埋骨荒山?」

    「腐朽一日不被摧毀,蛀蟲便會日復一日累積,到時候流離失所,血染成河,埋骨荒山的人更多。容楓,舊的政權不剔除,新的永遠不會出來。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歷史長河都是這樣演繹,沒有不流血就成就的繁華。」雲淺月清聲道:「何況形勢不會如人所願,多少人的手在背後推動著它前進,不前進都不行。如今也不是你我兩個人能決定的事情。」

    容楓點點頭,默認下來。

    雲淺月不再說話,二人回到淺月閣。容楓進了隔壁房間,雲淺月回到自己房間。

    半個時辰後,凌蓮回來,手中拿了一疊紙張,是藍漪和夜天逸這二十日的所行所為資料。足足有十幾頁紙張。

    雲淺月先拿過藍漪的資料看,只見寫著藍漪在雲城時埋伏攔截她和南凌睿,後來被容景點住穴道送給了南凌睿,南凌睿抱著藍漪回了雲城驛站他落榻的房間,獨處兩個時辰。之後藍漪被夜天逸接走,回京之後藍漪穴道解開,之後便離開京城回了雲家。至今一直在家中再未出來。接下來就是用了幾頁紙寫了藍漪在藍家的生活起居和日常行止瑣事。

    雲淺月看罷,又拿起夜天逸的資料。夜天逸這些日子一直忙於治水,西十八個州縣受災和東十八個州縣相差無幾,他和容景的治水反感大同小異。取得了顯著的效果。如今基本穩定了民心災情,剩下的便是後續的修葺和修復,同樣晚睡早起,盡職盡責,博得了百姓推崇愛戴。除了每日一封關於治水情況的文書外,未與外界有何聯繫。

    雲淺月放下手中的紙張,窩在軟榻上閉上眼睛,細細想著其中關聯。南凌睿抱著藍漪一路親吻著回到驛站的,之後在房間獨處兩個時辰,即便他沒做過什麼,誰也不會相信。她伸手揉揉額頭,想著如今聲討南梁了,是擺明了要南梁給出個態度。那麼什麼樣的態度才能讓藍家和十大世家滿意?

    「小姐,剛剛您讓奴婢給睿太子傳信問是否對藍家主非禮,華笙姐姐知道了後說他們一直在暗中保護睿太子,保護也是一種監視。睿太子並沒有對藍家主真正做什麼。後來他們一路護送睿太子離開雲城回南梁,而藍家主被七皇子帶走。二人再未見面。藍家主懷孕定然是假。」凌蓮又低聲道。

    「嗯,我知道,只不過問那句話是想問問他的想法而已。」雲淺月忽然一笑,「如今這等事情被公佈天下,風家和藍家的婚約自然是毀了。我想問的另一層意思是哥哥他想不想真的要藍漪。要是想要的話,那沒做什麼也是做了!應承下來就是了!十大世家雖然聲勢浩大,但南梁也不是軟趴趴的菜葉子。」

    凌蓮恍然,連忙道:「那奴婢現在就知會華笙姐姐給睿太子傳信。」

    「嗯!」雲淺月點頭。

    凌蓮立即跑了下去。

    雲淺月打了個哈欠,懶得再想,她今日腦子中想的事情太多,有些累,遂困乏地站起身向床前走去,來到床前踢開了鞋子躺了上去,不出片刻便睡了過去。

    容楓給容景傳了信後來告知雲淺月,便見她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他笑著搖搖頭。走到窗前將窗子關上,回身看到軟榻上放著的關於藍漪和夜天逸的資料,拿起來看了一遍,低頭尋思片刻,便將資料放下,關上房門走了出去。

    雲淺月睡得極熟,對容楓進出無知無覺,這一睡就睡了一日。

    第二日黎明,雲淺月醒來,精神比前兩日好了許多,她穿戴妥當,起身下床,打開窗子,外面清涼的風吹進來,她不由打了個細微的寒顫,只見院中有淡淡的薄霧,樹木上落了層清霜,才徹底覺得已經步入秋涼了。

    隔壁房間房門打開,容楓穿著朝服從裡面出來,看來是去上朝,雲淺月離開窗前,走到門口打開房門,看著容楓,對他一笑,「早啊!」

    容楓被雲淺月大早上的笑臉晃了一下神,但很快就接過話,也對她一笑,「早!今日氣色不錯。」

    雲淺月抹抹臉,點頭道:「嗯,精神了些。」

    「那也要繼續喝藥。」容楓走過來,將衣袖裡面的一封信遞給雲淺月,「昨日深夜景世子傳來的書信,我見你睡得熟,就沒喊醒你,本想著下朝之後回來給你,如今你醒了正好。」

    雲淺月伸手接過書信,掂了掂份量,滿意地道:「挺重!」

    容楓莞爾一笑,不再說話,轉身向院外走去。

    雲淺月也不進屋,將身子倚在門框上,扯開信封,裡面露出厚厚的一摞紙,她嘴角勾起笑意,將全部的紙張大致地過一遍,一共也是十張紙,但只有一張是書信,其餘九張都是她的畫像。或坐,或臥,或站,或睡,或嗔,或笑,或怒……九張紙張上的她每一種神態都極為逼真傳神,尤其那畫法和功法,筆墨濃淡合宜,線條優雅細膩,畫卷極美。

    雲淺月雖然是看著自己,但也不由有些癡然。

    她的容貌自然沒話說,但在容景筆墨勾勒下更增添了溫柔的美。無論是眉、眼、口、鼻,還是神態……無一處不是她的樣貌,畫中的自己似乎跳躍出了紙上,與她同等存在。若不是鐫刻在心裡,不可能有這樣描繪。

    雲淺月本來清爽的心情此時胸腹中剎那被這幾張畫卷添滿柔情。雖然她早就知道這個人已經將他自己鐫刻到了她的心裡,但也不及這一刻讓她更深刻地將他印記。

    這個男人啊……

    這個男人如此可愛,如何能讓她不愛?

    容景……容景……

    雲淺月心中默默念著容景的名字,只感覺被他填充得滿滿得,柔情似乎要溢出來。

    「小丫頭,大早上哭什麼?誰又惹你了?」熟悉的聲音響起,大踏步走來。

    雲淺月驚醒,順著聲音抬頭,就見夜輕染打著哈欠從外面走進來,說話間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扯過她手裡的紙張,低頭看了兩眼,撇撇嘴,「我說你大早上哭什麼呢!原來又是這個弱美人在哄你了!」

    雲淺月一把奪回夜輕染手裡的信紙,瞪了他一眼,「什麼叫做哄?這是愛!」

    夜輕染叱了一聲,見雲淺月感動得紅了眼圈,他有些嫉妒,「弱美人會畫這個我也會,可不比他畫的差。小丫頭,這就感動的要哭?你的眼窩子也未免太淺了些。」

    雲淺月不理他,低頭看向那唯一一張的書信。顯然他寫這封書信的時候她的那封信他還沒收到,信中說她離開後河谷縣的情況,以及命令她必須好好吃藥,末尾寫了一首詩。極為纏綿優雅。落款的日期是前日的深夜。她想著自己昨日響午之前寫的那封書信他今日應該可以收到了。嘴角不由露出笑意,將書信仔細地折起來,放進懷裡。

    「小丫頭,前幾日我送你出城時候你可答應給我彈一曲的!」夜輕染忽然又道。

    雲淺月抬頭看著他,「大早上就聽琴?」

    「聽!」夜輕染點頭。

    「好吧!」雲淺月見凌蓮和伊雪已經從房間出來,對二人道:「去藏寶閣將我的那把七絃琴拿出來。」

    凌蓮和伊雪應了一聲。

    「小丫頭,你的琴不在房間放著?還放到了藏寶閣?你藏寶閣都藏了什麼寶貝?我也去看看!」夜輕染說話間抬腳就要跟上凌蓮和伊雪。

    雲淺月身後拉住他,「亂七八糟的而已,有什麼可看的!你大早上就跑來找我,不會是為了來聽我彈琴吧?」

    夜輕染停住腳步,打消了探究雲淺月藏寶閣的念頭,點點頭,「小丫頭,你聽說了十大世家藍家聯合十大世家聲討南梁的事情吧?」

    「嗯,聽說了!」雲淺月點頭,轉身進了屋。

    夜輕染跟在雲淺月身後也進了屋,不確定地問道:「南凌睿真那什麼了藍漪?」

    雲淺月停住腳步,回頭斜睨著他,「你相信?」

    「南凌睿那個傢伙其實和我、弱美人、還有你都有一個相同點。就是什麼都敢做!這哪裡是信和不信的事情?而是是不是的事情。」夜輕染道:「我得到的消息是他看上了藍漪,意圖非禮,如今造成這種後果,也不奇怪不是?」

    「若是連你都相信,那麼這天下所有人都會相信了!」雲淺月不置可否地丟出一句話。

    「這麼說不是了?」夜輕染一愣。

    「你是來向我證實的?」雲淺月挑眉。

    夜輕染何其聰明,從雲淺月這兩句話有了瞭然,搖搖頭,「也不算是,我覺得這是個說不准的事情,可真,可假。不過我是來告訴你,皇伯伯準備插手這件事情。十大世家一起入世可不是小事兒。」

    「哦?他如何插手管?」雲淺月問。老皇帝本來因為水災就坐不住了,如今更慌了吧?

    「如何插手還沒有定論,但是插手是一定的了。他如今在等南梁的說法。」夜輕染道。

    雲淺月點點頭。

    「小丫頭,若是十大世家真和南梁對立。皇伯伯也想藉機除了南梁。你是不是會幫南凌睿?」夜輕染盯著雲淺月的眼睛。

    「說不準。也許幫,也許不幫。」雲淺月道。

    夜輕染挑眉,壓低聲音道:「小丫頭,憑你和南凌睿的關係,你會不幫嗎?」

    雲淺月聽到這句話覺得這句話的意思很有歧義。是知道他是她的哥哥?還是因為南凌睿和她交好而相助?她笑看著夜輕染,裝似不懂地問,「我們什麼關係?」

    「果然遇到利益相較的事情,小丫頭還是防著我的。」夜輕染聞言臉色一暗。

    「夜輕染,我不是防著你,而是利益歸利益,朋友歸朋友。」雲淺月看著夜輕染,眉眼間凝聚上一抹微微深沉的顏色,「即便皇上知道了你是沒中忘情的毒,和我關係一樣的好,對他實行了一招瞞天過海陰奉陽違,他還是未收回你手中四十萬兵馬。為什麼?」

    夜輕染沉默。

    「那是因為他知道,一旦遇到利益相較的事情,我威脅到天聖江山的時候,你也會記得你姓夜,你是德親王府的小王爺,留著皇族後裔的血液,你我之間,朋友歸朋友,該出手也不會手軟的。」雲淺月又道。

    夜輕染無言反駁。

    「看!不只是他將你看得透,而是我們心中都清楚。」雲淺月實在不想談這樣的事情,不想和夜輕染談如此沉重的話題。但橫在兩人之間不得不是這樣的話題。就像是一塊糕點,看著顏色很好,實則已經變了味。

    夜輕染忽然有些煩悶地擺擺手,一屁股坐在軟榻上,抑鬱地道:「我要聽曲子。」

    雲淺月見凌蓮和伊雪已經搬來了七絃琴,她點點頭,坐在琴案前。調試了一下音符,雖然許久未彈,但也不覺得手生,一首簡單的清平調溢出指尖。

    這是一首讓人心裡澄淨洗出煩惱的曲子。

    夜輕染臉上煩悶抑鬱的臉色漸漸褪去,又換回一如既往的模樣。他一瞬不瞬地看著雲淺月,那深深的無奈和血脈鉗固命運的鋸齒被他深埋心底。

    一曲落,夜輕染忽然道:「小丫頭,你五歲入宮的時候就一直盯著弱美人看。那時候是不是就想嫁給他?」

    雲淺月「撲哧」一聲笑了,搖搖頭,「我當時覺得這個小鬼長得真好看,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而已。」

    「可是那時候容景就已經想娶你了!」夜輕染道。

    雲淺月想起那個吻,笑著點點頭,「似乎是!」

    夜輕染心神一陣恍惚,似乎在回憶往事,喃喃道:「其實我那個時候也是想……」

    「染小王爺,皇上請你立即進宮!」這時外面傳來一聲焦急的喊聲,伴隨著匆匆腳步。

    夜輕染說了一半的話被打住,他一怔,神智拉回,從軟榻上站起身,不再繼續剛剛的話,抬步向外走去,直到出了房門,出了淺月閣,再未回頭。

    雲淺月覆在琴弦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捏了捏琴弦,七絃琴發出清泠一聲悅耳的響聲,她也拉回神智,只見夜輕染的身影只剩下一片衣角。

    「小姐,奴婢給您端早膳和湯藥?」凌蓮見雲淺月坐在琴案前許久不動,輕聲詢問。

    「嗯!」雲淺月應了一聲,臉色看不出情緒。

    用過早膳後,雲淺月依然去了冷邵卓所住的客房。冷邵卓的臉色不那麼蒼白了,人也精神了幾分。雖然雲淺月依舊和昨日一般,但他敏感地覺得她心情不好。於是問她還聽段子嗎?雲淺月點點頭,冷邵卓接著講了起來。

    雲淺月心情果然好了很多,她發現在冷邵卓面前,她其實可以很輕鬆。

    就這樣一日悠悠而過。

    中午的時候雲淺月按照容景的要求給他寫了一封十張紙的信外,再沒做什麼。這回十張紙依然有大半是冷邵卓講的段子。

    傍晚時分,容楓帶回來一個消息,說一直在聖陽殿內修養的皇上今日破例上了早朝。朝堂上公開對文武百官徵求了關於十大世家一起入世聲討南梁睿太子之事。群臣說法五花八門,但大多還是希望求得安逸,畢竟如今天聖受水災嚴重,百姓和兵力全部匱乏。直到下朝,皇上也未表態。

    雲淺月笑了笑,天聖的官員安逸得太久了。

    第二日清早,雲淺月收到了華笙傳回的南凌睿的書信。只見上面寫道:「本來對那個女人還只是有點兒興趣,如今嘛……非她不娶了!小丫頭,這污水我接了,你要幫我。」

    雲淺月看著信紙有些好笑,就知道會是這種回答。

    果然響午,凌蓮收到了外面傳出的消息,說南梁太子發出公文昭告天下,言:「他對十大世家藍家的家主藍漪一見鍾情,不能自拔,做下風韻情事,本想擇日去藍家提親,如今卻不想天下皆知。誠然,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為表誠意,他在此立言,遣散南梁太子府三千美人,負荊於藍家請罪,今生非藍漪不娶!」

    雲淺月聽到這封詔書的之時大笑出聲,好一個南凌睿!真是她的好哥哥!

    藍漪也掩著嘴笑,「睿太子這一招真是絕了!聲情並茂,情深意重,外加認錯誠懇,負荊請罪。一下子就堵住了十大世家的聲討的嘴。這回藍家主不嫁睿太子都不行了!」

    「藍漪膽子夠大!雖然她是夜天逸的人,但做我的嫂子我也不介意。」雲淺月笑道。

    「不過藍家主可不是一般女子,就怕迎娶這一路上,睿太子也不會順利。」伊雪笑道。

    「哪一段姻緣成就是順利的?需要磨合,南凌睿有時候狐狸著呢!藍漪遇到他……剋星一枚。」雲淺月笑著道。想著這回藍家不知道該如何還招。而十大世家還是個什麼態度。想到此,她對凌蓮道:「給風燼傳書,問問他的想法。」

    「是!」凌蓮應聲走了下去。

    雲淺月今日心情很好,於是又跑去了冷邵卓的客房,這回反過來給冷邵卓講了許多故事。當然不是和冷邵卓講的一樣的段子,而是童話故事。冷邵卓聽得津津有味。

    晚上容楓回府,說老皇帝並未表態。

    深夜,收到了風燼的信使傳書,上面寫,「我對藍漪沒興趣,你想如何就如何。十大世家之所以答應藍家同氣連枝,共同聲討南梁,不過是想借此尋求個入世的機會而已。各打算盤。」

    雲淺月雖然知道風燼對這種婚約持否定態度,但還是鬆了一口氣。若是風燼也喜歡藍漪,她的哥哥奪了風燼的女人,未免讓她難做。如今風燼不喜,那正好。於是她立即給風燼回信,「藍家不表態,就是還沒想到對策。大約沒想到南凌睿應承下來這污水,所以,作為有婚約的風家,風家可以同樣公佈天下,對藍家婚事悔約,成全睿太子一片癡情。」

    書信交由凌蓮傳出去後,雲淺月窩在軟榻上想著以後再給風燼找個好姑娘吧!

    書信傳出第二日,天明十分,天下再度傳出消息,十大世家第一把交椅的楚家家主公告天下,言:「睿太子情深如海,一國太子甘願負荊請罪,楚家身受感動。退出聲討,成全睿太子和藍家主命定姻緣。」

    雲淺月聽到這個消息嘴角不由露出笑意,雖然她和容景未曾對此互通書信交換想法,但想法如此一致,還是讓她心頭一熱。楚家當先表態,那麼風家隨後的話,其餘世家是跟風而行?還是繼續與藍家一起聲討南梁?就要掂量和好好琢磨了。

    楚家這一表態比十大世家聯合聲討和南梁的詔書還要有效果,十大世家楚家最為神秘,又是十大世家之首,這個消息一時間轟動天下。伴隨著這個消息應運而生的便是楚家的當家家主的神秘面紗。紛紛揣測。

    天下一時間變得熱烈喧鬧。

    響午十分,天下又傳出風家公佈的消息,言:「風家少主承接風家家主族印,成為風家家主。風家誠感與藍家交情深厚,感於南梁睿太子和藍家主兩情相悅,願意成全一樁姻緣。與藍家銷毀婚約。天下百姓作證。」

    風家的消息一出,天下再度嘩然。

    緊接著風家之後,花家、鳳家、蒼家三大劍術世家同樣應和楚家和風家的言論。退出聲討。於是十大世家不足一日時間,已經有五大世家退出。

    天下風雲變幻,旦夕之間。

    雲淺月立在窗前,聽著凌蓮一一稟告外面的消息。目光看著窗外,夜色朦朧,煙如輕紗,就如這天下時局,也籠罩著一層薄薄的輕紗,隨時都可以被一陣風吹來刮開表面的雲霧,又會隨時霧大霧濃。

    她腦中忽然記起在祁城對她使用障眼法和草木皆兵策略的蒼家少主蒼亭。據說他私下裡和藍漪關係匪淺,但是如今居然和花家、鳳家、風家、楚家一起退出對南梁的聲討,而非站在藍漪統一戰線,不得不讓人覺得這裡面意味深遠。

    於是雲淺月喊來凌蓮,對她吩咐,「查一下蒼亭從祁城回去之後都做了什麼?」

    「是!」凌蓮立即退了下去。

    雲淺月想起只見過一面的那個男子,姿態溫雅清貴,但顯然深藏不露。

    次一日,天下再無消息傳出,藍家未對南梁的昭告予以回復,其他四大世家也未再有附和楚家等五大世家退出聲討的消息傳出。這一日,天下太平無比。

    雲淺月依然去了冷邵卓處,繼續給他講童話故事,她覺得應該有來有往,不能欺負人家冷邵卓老實,就非要他口乾舌燥將肚子裡的東西一股腦都掏出來。所以,還算比較有人性。

    接下來一連三日,天下依然未再有消息傳出。南梁和楚家等五大世家早先的消息對於天下百姓間引起的熱度依然不褪色。但是談論漸漸從南凌睿和藍漪的情事上轉變成了這五大世家的家主或少主新一輩的繼承人據說都是世間絕頂的美男子,各個風華絕代。

    雲淺月時刻關注著外面的傳言,聽到傳言變了味道,覺得古人說美色惑人,的確誠不欺我。不知道若是藍家再不表態的話,人們談論美男子會不會忘了引起這件事情的初衷緣由?

    第五日,藍家終於公諸消息,回應了關於南梁的詔書。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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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5: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四十六章 情深意重

    藍家公諸消息言:「茲念睿太子對藍漪一片情深,認錯誠懇,藍家不欲為難。舒殢□獍只有一個要求,南梁睿太子負荊請罪於藍家,且闖藍家的龍潭虎穴陣,若是能過關,藍家願意嫁女,若不過關,生死由命,南梁不得怨天尤人。天下百姓作證。」

    此消息一出,頃刻間將因為美男子轉移的視線又轉移了回來。天下再起喧囂。

    藍家的龍潭虎穴陣百年前就揚名天下,被列為當世時最厲害的陣法,陣法玄妙,裡外各九九八十一陣,每一陣都有一個死門,不小心踏入死門,便會萬劫不復。甚至有一種傳說,藍家的龍潭虎穴陣裡從來沒走出過活人。

    藍家之所以在十大世家中排名靠前,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因為藍家有這個龍潭虎穴陣。

    如今藍家看似應承睿太子的請婚,實則是刁難睿太子。若是他應承,便會置之死地。

    雲淺月聽到凌蓮稟告這則消息的時候,如水的眸子細細地瞇起,半響不語。

    「小姐,藍家大概早就猜出睿太子會應承,打的便是這個算盤吧?睿太子若是退縮不應的話,那麼早先南梁的昭告和睿太子對藍家主的情深意重之言便是一則笑話,出爾反爾,會被世人嘲笑膽弱,若是應承的話,那麼龍潭虎穴陣厲害無比,有去無回呢!」凌蓮見雲淺月聽到消息後半響不語,擔憂地道。

    雲淺月聞言淡淡一笑,「藍家的如意算盤打得的確精湛。但恐怕這個主意不是藍家自己出的,而是另有其人。」

    「七皇子嗎?」凌蓮小心地問。

    「除了夜天逸外,這等翻雲覆雨,將時局如此有利於藍家扭轉的行為,不做第二人想。」雲淺月漫不經心地道。

    「那睿太子會不會應承?或者是否有別的辦法扭轉局面讓其有利於南梁?」凌蓮又問。

    雲淺月呵地一笑,「南凌睿會應承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一國太子總不能被一個負荊請罪和一個龍潭虎穴陣嚇住,那樣膽子未免太小了。」

    「可是那個龍潭虎穴陣實在是可怕,據說自古以來無人進去能出得來。」凌蓮輕聲道。

    「我只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解不開的謎底,沒有解開,是因為沒有找到方法,所以,也沒有破解不了陣法,破解不了,那是因為沒尋對破解之法。」雲淺月淡淡道:「世界上越難的東西,有時候其實越簡單。」

    凌蓮點點頭,不再說話。

    響午時分,雲淺月又收到了容景的書信。隨書信附送來的是兩個用泥巴捏的小人,一個是容景的樣子,一個是她的樣子,兩個小人神態唯妙唯俏,捏的手法簡直是絕倫完美。

    雲淺月拿著小泥人看了半響,不由得露出濃濃的笑意,很難想像容景那一雙白皙修長如玉乾淨的手捏泥巴的樣子。那時候應該和她一樣,嘴角露出深深的笑意。

    她發現即便這樣相隔千里,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快樂。即便在天下這般風雲變幻,波雲詭異的時局陰影籠罩下,她對每日都有著濃濃的期盼,無非是容景的信的內容,和他隨時都可以給她送來的驚喜,真的是驚喜。

    雲淺月愛不釋手地把玩了好久的泥人,才提起筆給容景回信。寫完一封信後,她走出房門,來到院中的一棵桂樹前。此時即將中秋,桂樹花開,才一靠近,空氣中便縈繞著桂子飄香。她從桂樹上採摘下幾片樹葉,回來在信紙的最後一張上用樹葉做了兩顆相連的心。滿意地看了許久,才將信紙折好,讓凌蓮送了出去。

    接來這一日又太平而過。

    藍家公諸消息第二日,南梁回應藍家,詔書告示天下。言:「一個月後,南凌睿親自赴藍家負荊請罪,闖藍家的龍潭虎穴陣。同時攜帶聘禮,結藍家和南梁親家之好。」

    南梁的告示一出,天下皆驚。

    南凌睿風流的名聲遍傳天下,在百姓們的心目中都認定其是風流太子。但有朝一日風流太子癡情癡心於一人,甘願為她遣散南梁太子府三千佳麗,便已經是轟動天下。如今居然應承了負荊請罪,闖藍家的龍潭虎穴陣,更讓人感佩之時大為震驚。

    於是,南凌睿從一名風流太子,頃刻間變成天下最癡情之人。甚至蓋過了景世子對雲淺月所說的「此生只此一妻,非卿不娶。」的言論。

    一時間,潑在南凌睿身上的強求女子的污水被扭轉,有些人紛紛譴責藍家條件苛刻。

    天下再次鬧成一團。

    天聖京城雖然不是藍家和南梁的爭鬥中心,但無疑是天下間關於這件事情的發展談論得最熱鬧的地方。茶樓、酒肆、歌坊、大街上,人來人往,三五一群,三兩一夥。無不對這件事情評判幾句。

    雲淺月則想著一個月之後她的武功定然可以恢復了!容景治水即便再慢,也能回京了。

    南梁昭告天下第二日,天聖京城端坐在金殿上早朝的老皇帝終於對此事伸出了手,一道聖旨昭告天下,言:「感於南梁和藍家兩方協議,都是朕之子民。朕願意屆時派人去藍家作證。見證睿太子負荊請罪,勇闖龍潭虎穴陣之事。睿太子過關,則迎娶藍家家主藍漪,若睿太子失敗,不幸被龍潭虎穴陣所傷或斃。則南梁不得怨恨藍家,不得尋藍家麻煩。生死由命成敗在天。」

    這一道詔書,將這件事情推向了一座頂峰,也就是說此事已成定局。

    接下來幾日,南梁和藍家再未表態,算是齊齊默認了此事。

    十日一晃而過,冷邵卓傷口癒合終於可以下床,孝親王聞到風聲立即親自來雲王府接人。冷邵卓再無理由留在雲王府客居,只能跟雲淺月告別,跟隨孝親王回了孝親王府。但他覺得這是他活了這麼多年最快樂的十日。

    這時外面關於南凌睿和藍漪之事依然沸沸揚揚,熱度不減。

    時光不快不慢穿行,來到了中秋佳節。

    古人對中秋節和對春節一樣重視,每一年都會早早準備中秋夜宴。但今年情形特殊,天聖各地遍地水災,皇上一直身體不好,再加上南梁睿太子和藍家主轟轟烈烈之事,以及皇后險些沒保住子嗣和雲王府淺月小姐、孝親王府冷小王爺被光天化日之下暗殺之事,以及榮王府景世子和七皇子離京在外治水之事等等合在一起,老皇帝自然無心中秋夜宴,於是只命禮部簡辦了中秋壽宴,除去往年的君臣同樂,改為由四大王府的家眷子女進宮陪皇上、皇后進行一場夜宴就算象徵意義地過了中秋佳節的團圓之日。

    排除於四大王府之外有兩個人破例參加夜宴。一個是丞相府的秦小姐,另外一個則是文伯侯府世子容楓。秦小姐懷有皇室子嗣,這樣的宴席當仁不讓。而容楓則是因為文伯侯府總的來說是榮王府一脈。侯爵世襲,也有資格。

    於是,中秋佳節一早,雲淺月便和容楓一起入了宮。

    雲王府的馬車在皇宮門口停下,容楓當先下了車,雲淺月也慢悠悠地跳下了車。只見宮門外已經有不少四大王府的車輛。其中尤以兩輛馬車最為顯眼,一輛自然是丞相府的馬車,另一輛馬車是孝親王府的馬車。

    顯眼的也許不是車,而是人。丞相府車前秦玉凝一改以往素雅的衣裙,今日一身粉紅色華麗衣裝,襯得她肌膚如雪,粉面含嬌,艷若桃李,瞬間蓋壓了宮門外四大王府的小姐。另一個人則是孝親王府的小王爺,一身錦衣華服,與往日一般穿著,但今日一見,迎著陽光,他身上偏偏生出些溫文爾雅的味道來。溫文爾雅這個人詞形容到冷邵卓的身上,未免讓所有見到他的人都覺得驚異。

    兩人無疑成為了宮門口的兩道風景。

    雲淺月目光掃了一圈,最後定在秦玉凝身上片刻,又轉向冷邵卓。

    冷邵卓見雲淺月下了車,立即快步走了過來,他還沒走到近前,雲淺月便出聲提醒,「你胸口的傷外面看著是痊癒了,但裡面還差些,走路不要太快,短時間內也最好別有什麼劇烈動作,以免傷口復發引起紅腫疼痛。」

    冷邵卓聞言立即放慢了腳步,對雲淺月笑著點頭,「我知道了!以後注意。」

    雲淺月也對他一笑,回頭對容楓詢問,「我去姑姑的寢宮,你也一起去還是和各王府的公子們一起?如今早早來的人大約都在御花園吧!開席之前似乎有論藝。」

    「皇后娘娘這兩日的脈象穩妥,我就不過去了。我和冷小王爺一起去御花園。」容楓想了一下,回道。

    「那好!我去姑姑寢宮。」雲淺月點頭,抬步向宮門內走去。

    「月姐姐!」秦玉凝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對雲淺月喊了一聲。

    雲淺月停住腳步,覺得秦玉凝的臉皮怎麼就這麼厚?她多少次明擺著不想理她,這個女人都能夠貼上來。她回轉頭去看秦玉凝。

    「月姐姐是要去皇后娘娘處嗎?玉凝也和月姐姐一起去。」秦玉凝腳步端莊地走過來,對雲淺月笑得和氣,彷彿十多日之前在這宮門口發生的不快根本就未曾有過。

    「秦小姐不等二皇子一起?」雲淺月挑眉。

    「二皇子早就進宮了,我在這裡是等月姐姐,我有許久沒去皇后娘娘宮裡看望娘娘了呢!」秦玉凝笑著道。

    「原來我還有次殊榮讓秦小姐等候!那就一起吧!」雲淺月淡淡一笑。

    「瞧月姐姐說的哪裡話?玉凝知道月姐姐十多日前遇刺的事情,本來想去雲王府探望,但知道冷小王爺在雲王府養傷,月姐姐一直陪伴,恐防月姐姐沒空理會於我,我也就沒去。所以就在這裡等著月姐姐了。」秦玉凝嗔怪地看了雲淺月一眼,聲音不低。

    雲淺月眸光微轉,她日日陪伴冷邵卓養傷嗎?到也沒說錯!可是這話裡話外都是她不知檢點了吧?她笑意不冷,反而熱乎了幾分,「難得秦小姐對我如此惦記,這讓我覺得二皇子和你肚子裡的孩子在你心中的份量都不及我了。」

    秦玉凝笑意微僵。

    「走吧!和你開玩笑的。有喜的人為大,你先請!」雲淺月對秦玉凝擺手。

    秦玉凝扯了扯嘴角,一時間似乎再沒話說,抬步向前走去。

    「楓世子,反正我們這麼早去御花園也無事,不如先將雲淺月送去皇后娘娘的榮華宮,我們再折返去御花園。你說如何?」冷邵卓忽然對容楓詢問。

    容楓知道秦玉凝是有武功的,也有些不放心雲淺月自己和秦玉凝一路去榮華宮,便點點頭,「冷小王爺所言極是,那就先送她一程。」

    二人說話間一起跟著進了宮門。

    雲淺月回頭看了二人一眼,想著她就知道冷邵卓有著某種聰明的,孝親王府的冷小王爺即便一直廢物,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看來孝親王府和冷邵卓對秦玉凝也是瞭解幾分的。

    「月姐姐,冷小王爺對你如今真好,居然還肯為你擋劍,真是讓人羨慕。」秦玉凝回頭看了冷邵卓和容楓一眼,對雲淺月笑著道:「楓世子對你一直很好。即便當初你在武狀元大會請旨賜婚沒嫁給他,他還是對你好。」

    「秦小姐這是在誇我有人緣嗎?」雲淺月笑看著秦玉凝,懶洋洋地道:「誰和誰投脾性看得是緣分。其實我和冷小王爺也算是投脾性的,否則這些年就不會喊打喊殺了,而容楓嘛,我們一見面就投脾性。算起來這麼些年,我似乎就對一個人怎麼也不投脾性。」

    秦玉凝佯裝疑惑地看著雲淺月,「月姐姐,那個人是哪個?」

    「你!」雲淺月很是乾脆地吐出一個字。

    秦玉凝臉上的疑惑變成驚訝,不敢置信地看著雲淺月,「玉凝覺得和月姐姐很投脾性,月姐姐怎麼會如此認為呢?」

    「秦小姐知書達理,溫婉端莊,我哪裡學得來一分?有些東西可是天生的,不能強求。」雲淺月笑容淡淡,「雖然秦小姐覺得和我投脾性,我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和你投脾性。」

    秦玉凝臉上的笑有些勉強,「月姐姐真會開玩笑!」

    雲淺月覺得這個女人真是太有意思了!笑笑不再說話,有些口頭的便宜佔兩下就得了。不用太多,多了就沒意思了。到如今她都不知道這個女人是怎麼想的,恨不得她立馬死了,但還處處都要和她套近乎。

    四人兩前兩後來到榮華宮。

    榮華宮門口早已經站了一大群人,當然都是女人。以明妃娘娘為首,人人云鬢高綰,衣著鮮華。後宮的女子平時可供享樂的東西其實很少,大部分都是背地裡勾心鬥角,非要鬥個你死我活不罷休,今年中秋節雖然簡辦,但皇家的宴席即便簡單也比尋常人家幾年甚至幾十年的開銷大,後宮女子借此機會自然想歡喜熱鬧一番。

    雲淺月看到榮華宮門前大門緊閉,就知道皇后將後宮的妃嬪擋在了門外,即便明妃如今全權打理後宮之職,也要屈居於皇后之下,吃這等閉門羹。尋常時候她可以不必等候,但這等日子口,自然要皇后率領後宮妃嬪出席,她即便再不滿,也得等著。

    「呦,這不是淺月小姐嗎?」雲淺月還沒來到近前,明妃輕輕一笑,當先說了句話。

    「明妃娘娘!」雲淺月淡淡一笑,她在老皇帝面前都不見禮,自然不會給明妃見禮。一句話算是打個招呼了。

    「玉凝拜見明妃娘娘和各位娘娘!」秦玉凝彎身下拜,標標準准的大家閨秀禮。

    「秦小姐快免禮,你可是有喜的人了,不必如此多禮。和淺月小姐一樣就好!她見到本宮可從來不見禮的。」明妃笑著對秦玉凝擺擺手。

    秦玉凝站起身,接過話道:「玉凝怎麼能和月姐姐比?月姐姐在皇上和皇后面前也不必見禮的!」

    「說的也是。秦小姐知書達理!淺月小姐這麼些年讓皇上頭疼得很,她不給皇上找麻煩就不錯了,不見禮皇上自然不怪的。」明妃呵呵一笑,目光落在雲淺月身後的冷邵卓和容楓身上,笑道:「楓世子這幾日一直來後宮給皇后姐姐把脈,冷小王爺可是稀客!」

    「明妃娘娘安好!各位娘娘們安好!」容楓對明妃和後宮娘娘見禮。他既然看到了明妃娘娘和後宮這些妃嬪,不能不見禮就匆匆離開。

    冷邵卓哼了一聲,不理會明妃娘娘,轉身就走,對見禮的容楓招呼,「楓世子,在這裡和一堆女人唧唧歪歪什麼?我們去御花園。」

    明妃聽聞冷邵卓已經改好了,卻沒想到見到了她還這般甩臉色,頓時失了面子,臉色不好,冷笑道:「冷小王爺和淺月小姐何時情深意重了?居然為淺月小姐擋劍了?」

    「我們一直情深意重,明妃娘娘,我和你可沒什麼交情。哪天你被被人刺殺中劍的話,本小王絕對不救。」冷邵卓頭也不回地道。

    明妃臉色一寒,額頭有隱隱青色,但她忽然笑了,「淺月小姐真是能耐了!居然能讓這麼多男子喜歡,先是七皇子,再是景世子,又有染小王爺,還有楓世子,如今又多了個冷小王爺。本宮不佩服淺月小姐在對男人上面的手段都不行,聽說冷小王爺在雲王府養傷,淺月小姐日日房中陪伴。難道景世子不在,淺月小姐便和冷小王爺兩情相悅了?本宮覺得實在奇怪。」

    冷邵卓忽然住了腳步,猛地回頭看著明妃,一雙眸子儘是怒火。他忽然抬步走回來,幾步就來到了明妃面前對她伸出手,目標是明妃的臉。

    雲淺月忽然出手攔住他,對他一笑,「有一句話是怎麼說著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你不也說了不過是一群女人而已嗎?男子漢大丈夫,和一群女人唧唧歪歪什麼?更何況是這宮裡的女人,皇上姑父一旦駕崩,新皇即位,她們就是這宮中的太妃了!沒準大多數得皇上姑父喜歡選去陪葬。明妃娘娘在這宮裡最得皇上喜歡,那是首當其衝的事兒。她已經夠可憐了!你聽兩句不順耳的話也沒什麼。當屁放了就是了。你和容楓不是要去御花園嗎?趕緊去吧!」

    冷邵卓聞言頓時樂了,撤回手,「好,就聽你的,當屁放了!」話落,他對容楓道:「走了!本小王爺改過自新了,手還要沾了髒腥難免晦氣。希望御花園的空氣清新些。」

    容楓含笑點頭,「那就走吧!」

    二人於是不再看明妃和一眾後宮妃嬪,離開榮華宮門口,轉道向御花園而去。

    明妃臉色氣得鐵青,一雙美眸瞪著雲淺月,「淺月小姐,你說話最好謹慎,你剛剛的言辭若是傳到皇上耳裡,皇上大怒之下……」

    「明妃娘娘,您在後宮生活了這麼久,怎麼還這麼天真呢?」雲淺月打斷明妃的話,將腰間的碎雪拔出銷,明晃晃的劍身在陽光下泛著清寒的光,像碎了細碎的雪花,她隨意地擺弄了兩下寶劍,對她笑道:「你忘記了這把碎雪我是如何從皇上手裡得的嗎?」

    明妃面色微微一變,隨即冷笑,「敢向皇上拔劍,大逆不道!」

    「您真是老了!不明白這話對我說等於沒說嗎?我記得以前的明妃可不是這樣的,多溫柔似水的一個女子啊!是什麼讓您變成這樣的?哦,我知道了,天聖每一代帝王駕崩的確都會選幾名最寵愛的妃子殉葬。您如今得皇上姑父寵愛二十年長盛不衰,是不是擔心自己被殉葬啊?畢竟您還這麼年輕。」雲淺月目光落在明妃鐵青的臉上,即便臉色難看,但還是明麗如花,她嘖嘖歎息了兩聲,「可是這也沒辦法啊!皇上的確身體不好,皇子的確成年了。哎……除非有一種辦法,那就是您先提前死了,也就不用擔心了。哦,還有一種辦法,就是您勾搭上哪個皇子,繼續做皇妃,也不用擔心了。噢,還有就是您要不聯合外人奪了皇位?那樣沒準您就是皇后了,也不用擔心了,噢,還有……」

    「雲淺月!」明妃終於忍不住怒喝一聲,抬手向雲淺月打來。

    雲淺月輕飄飄躲過,對明妃燦然一笑,「看在七公主即將是我的嫂嫂的份上,我才對您出主意的,您不領情也就罷了,何苦打我?」

    明妃怒不可止,「雲淺月,有眾姐妹作證,你可知道你剛剛一番言論,若是傳到皇上耳裡,雲王府滿族夠不夠誅殺的。」

    「雲王府為天聖皇朝效忠了一百多年,還搭進了無數雲王府的女兒,其實早就厭煩了。您若是有此心幫助我雲王府,那麼就趕緊去告訴皇上吧!我求之不得。不過……」雲淺月說到這裡頓了頓,意味深長地道:「別忘了您的女兒如今也是雲王府的一員。」

    明妃一時間似乎被堵住了嘴,臉色鐵青地說不出話來。

    雲淺月不再理會於她,上前兩步,對把守在榮華宮門口的侍衛道:「開門!」

    那名侍衛正是容景的人,聞言立即躬身應聲,打開了大門。

    雲淺月抬步走了進去,她進去後,大門立即又關閉。

    「月姐姐,我……」秦玉凝本來說好和雲淺月一起來見皇后娘娘,沒想到雲淺月就這樣走進去將她扔在了這,立即喊了一聲,喊出口後又覺得不妥,便住了口。明妃率領一眾妃嬪在這裡等了一早上,榮華宮門口的侍衛無論如何都冷著臉不放行,根本不將她放在眼裡。如今雲淺月一句話就打開大門讓她進了去。都不用對皇后通秉,她氣恨不已,手中的帕子擰成了麻花,死死瞪著宮門,這十多日她都沒能進去,不由怒道:「走,我們去見皇上!剛剛雲淺月的所作所為如數稟告給皇上,你們作證。」

    話落,明妃當先離開榮華宮門口,向聖陽殿氣沖沖而去。

    從皇后懷有太子後,便不再理會後宮之事,後宮如今實際的權利都掌握在明妃手中,嬪妃們不敢不從,互相對看一眼,都規矩地跟在明妃身後,浩浩湯湯向聖陽殿而去。

    只剩下秦玉凝孤零零地站在榮華宮門口。

    雲淺月抬步往榮華宮主殿走去,聽到外面明妃的怒喝聲和離去的聲音,不由好笑,人越老,越疑心,更何況還是如今病入膏肓,不久於人世的老皇帝,天下亂糟糟一團,他正心煩意亂,這樣的日子口恐怕也不能讓他心裡舒服多少,不過是勉強支撐罷了。人在最薄弱的時候,心房也是最薄弱,草木皆兵。一旦有風吹草動,他便各種猜疑。明妃這個時候將她那一番話都盡數地稟告給了老皇帝……駕崩啊,殉葬啊之類的,正刺激他的耳膜。可想而知能引起的效應會無限膨大。對她不利,對那個女子未必就利了。

    呵……明妃到底是個後宮的女人而已!

    關嬤嬤打開主殿的門,迎出來,對雲淺月見禮,「淺月小姐!娘娘正在等您呢!」

    雲淺月點點頭,順著關嬤嬤挑開的簾幕走了進去,一眼就見到皇后確如容楓所說,氣色不錯。此時正坐在鏡子前梳妝,見她來到從鏡子裡一笑,語氣溫婉,「月兒,你將明妃這般氣走,皇上一會兒大約會殺來榮華宮。今日又不得安寧了!」

    「要不今日也安寧不了!姑姑,你見過哪個宴席安寧過?」雲淺月來到皇后身邊,伸手接過她手裡的梳子,動手幫她梳頭。

    「你說得也對!」皇后笑笑,從鏡子裡看著雲淺月,「月兒的氣色比那日好一些了!武功恢復了嗎?」

    「沒有,還差些!」雲淺月搖頭。

    「今日既然不得安寧,你要小心一些。你武功好的時候我不擔心,如今因為我致使你武功損失許多,就另當別論了!」皇后歎了口氣,「這宮外如今處處殺機,宮內也不見得好哪裡去,對你下手的人沒準就在今日正找機會呢!姑姑真是擔心。」

    「擔心也沒有用,姑姑放心吧!我和容楓進宮前做了安排。還不至於手無縛雞之力,誰殺我都能殺得了。」雲淺月淡淡一笑,不以為意。

    皇后聞言寬了些心,「那就好!」

    雲淺月不再說話,手指熟練地在皇后的髮絲間穿插,她敏感地覺得皇后的頭髮少了許久,果然在鬆手的時候帶出兩根脫落的青絲,她眼圈微暗,想著生子果當真如此損耗人體的精氣,能讓好好一個人如此脆弱。

    「景世子還有多長時間回京?」皇后又問。

    「一個月總也夠了!」雲淺月道。

    皇后點點頭,「若是景世子在京城,他能保護你,我就安心,如今他不在,我總也擔心你睡不踏實。」

    雲淺月忽然好笑,「姑姑,我沒那麼弱。他在的話有些事情該發生還是會發生。如今他雖然不在,但是容楓在。容楓對我很好,一直保護我。不會出什麼差錯的。你就寬心吧!心思不要太過憂慮,安心養胎才是正事兒。」

    「楓世子的確很好!染小王爺也很好。月兒,你有這麼多人對你好,是幸運的!」皇后歎息了一聲,輕聲道。

    雲淺月點點頭,「是啊,我是幸運的!」

    「咱們姑侄好久沒好好說話了!上次你回來我就出了事兒,後來你又遭遇刺殺。我一直想問你,沒有機會問。如今我問你,皇上那日說是你將東海國的太子和洛瑤公主趕走的,可是事實?那東海國的太子和洛瑤公主如此好打發嗎?」皇后疑惑地詢問。

    雲淺月放下梳子,給皇后插上金步搖,想起玉子書,眉眼都暖了下來,「洛瑤公主不好打發,但我和東海的玉太子是故交。他幫了我一把,我不想他來天聖,他便回東海了。」

    「玉太子是你的故交?我還以為……」皇后有些訝異,似乎想說什麼,忽然又住了口。

    雲淺月滿意地看著鏡中雲鬢高綰的皇后,金步搖閃閃金光,她笑著道:「姑姑是不是想說還以為是我父親和母親幫的忙?」

    皇后聞言身子一震,驚異地站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雲淺月。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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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6: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四十七章 公子論藝

    雲淺月看著皇后,將她滿臉滿眼震驚的神色一覽無餘,淡淡一笑。舒殢□獍

    「月兒你……」皇后也看著雲淺月,想說什麼,似乎話到嘴邊只剩下震驚。

    「姑姑怎麼如此驚異?您覺得我是不是不該知道?」雲淺月挑眉,笑看著皇后。

    「你……」皇后定了定神,搖搖頭,面上的驚異褪去,化為無奈,「你如此聰明,怎麼會不知道呢!知道也正常。」

    「是啊,知道也正常!」雲淺月不以為意,伸手拉住皇后,「姑姑,我們去御花園吧!四大王府的公子們在御花園論藝呢!我們也去湊湊熱鬧。」

    皇后點點頭,跟著雲淺月向殿外走去,走了兩步疑惑地問,「你是怎麼知道的?你見到他們了?」

    「沒有!雲離過繼之禮那日,爺爺在祖嗣給了講了父親和娘親的事情。父親那麼愛娘親,娘親若是死了,他如何會獨活?所以,我就知道他們一定是活著的。」雲淺月道。

    皇后點點頭,歎了口氣道:「我早先也不知道,也是不久前才知道。」

    「應該是南梁國師來這裡見了你一面吧?」雲淺月偏頭看著皇后,語氣肯定。

    「嗯!哥哥是來見了我,但也沒有說幾句話,就急急離開了。我才知道他們活著。只要活著就好!」皇后慈愛地摸摸雲淺月的頭,「月兒是有父母的!」

    雲淺月笑笑,不說話。

    「月兒,你……你是不是怪他們?他們也是有著迫不得已,否則哪個父母願意扔下孩子不管?」皇后擔憂地看著雲淺月。

    「沒有!我不怪他們。」雲淺月搖搖頭,「這些年我過得很好不是?有爺爺,有姑姑,有哥哥,還有一大堆對我好的朋友。我知足。況且父母也有自己的人生,不一定要為子女而活。我心中明白。」

    皇后欣慰地點點頭,又有些心疼,「你這個孩子,就是太要強,要知道剛過易折。尤其是女人,在男人的面前,不用太強硬。你對景世子……還是收斂一些脾性比較好。」

    雲淺月忽然笑了,「姑姑,我和容景是一物降一物而已。你不用擔心。」

    「也是!」皇后也覺得自己太嘮叨,笑著道:「你這個丫頭也就景世子能治得了你。以前我是百般覺得你和景世子不合適,如今看來啊,還就你們兩個是最合適的。」

    雲淺月笑著不再說話。

    二人說話間來到榮華宮門口,侍衛打開宮門,雲淺月扶著皇后走出。八月的天氣已經不再酷熱,吹來的風都帶著一絲涼爽,空氣中隱隱攜帶著花香,馥郁欣然。姑侄倆一路閒聊著向御花園走去,後面跟著榮華宮裡面伺候的宮女嬤嬤太監。

    來到御花園,果然見四大王府的公子們已經開始論藝,御花園一片熱鬧。四大王府的小姐們圍在一旁看著公子們論藝,一個個嬌艷如花。

    雲淺月目光一一看過御花園的眾人。只見熟悉的身影都在,夜輕染、夜天傾、夜天煜、容楓、冷邵卓,還有榮王府庶出的公子們。以夜輕染打頭,玩得熱火朝天。她看著夜輕染滿頭是汗,有些好笑。

    眾人見皇后的鳳駕來到,都紛紛見禮,皇后含笑擺手,一如既往的鳳儀高貴。

    雲淺月扶著皇后坐在了一處涼亭內,皇后對眾人擺擺手,示意眾人繼續。四大王府的公子小姐們本來就比尋常大臣家的子女們少了一分拘束。於是很快大家又投入到論藝的熱鬧中去。

    雲淺月坐在皇后身邊,目光也看著眾人。

    所謂的論藝,是天聖皇朝一種集摔跤、拳腳、投球、打馬等結合的玩法,分為兩派。每一派人數可多可少。四大王府的公子加上皇室的皇子,也不過二三十人。雲離和冷邵卓沒有武功,但也跟著一起玩,不過相較於有武功的人來說,他們就比較吃虧。時間還早,顯然才玩了沒多久,二人身上就已經被踹得不是腳印就是被跌得泥污。

    當雲離再一次被踹出圈外的時候,七公主終於忍不住跑上前,一把拽住雲離的衣袖,心疼地看著他,「你別玩了!」

    「呵……嫂嫂心疼哥哥了!」雲淺月看著七公主好笑。從她來到,就見七公主的目光一直緊張地盯著雲離,視線連轉都沒往容楓的身上轉,她徹底放下心來。

    皇后也笑了,目光瞥了容楓一眼,看著七公主道:「這個孩子,終於開竅了!」

    「開竅了是好事兒!」雲淺月見七公主掏出帕子給雲離拍身上,笑著道。

    「雲離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孩子。」皇后笑著道:「你不在京城那幾日他每日都會去榮華宮看看我。比以前的你那兩……那個哥哥強多了。」

    雲淺月知道她說的應該是比那兩個哥哥都強多了。她笑著點頭,「我覺得也是!」

    二人說話間,七公主將雲離拉下場,雲離有些無奈地看著七公主,但神色卻是帶著笑意,顯然也樂在其中。來到皇后面前,雲離看到雲淺月揶揄的笑意,臉有些紅,喊了一聲,「姑姑!」又喊了一聲,「妹妹!」

    皇后笑著對二人擺手,「坐下歇會兒吧!你跟他們一幫子人玩,沒武功吃虧,瞧給折騰的!七公主都心疼了!」

    七公主頓時嬌羞無限,嗔了皇后一眼,聲音極低,「母后,你就會拿我打趣……」

    「呵,七公主害羞了!好,本宮不說了!」皇后笑著拉過七公主,坐在自己的另一邊。

    「七妹妹,你也太心疼雲離那小子了!」夜輕染不滿地向這邊看來,「你將他拉下去,我們這邊可就少了一個人。多吃虧!」

    「你一個人頂十個人打,吃虧什麼?」七公主瞪了夜輕染一眼。

    夜輕染摸摸頭,目光掃向雲淺月,對她招手,「小丫頭,你過來替補!」

    雲淺月搖搖頭,一幫子大男人,她也擠進去的話就是一枝獨秀了!

    「過來,扭捏什麼?你以前和冷邵卓打架的時候可沒見你矜持過。咱們這些人誰不知道誰什麼德行?」夜輕染一邊說著一邊向雲淺月走來,看那架勢要來拉她。

    「小魔王,你拉人扯我做什麼?」冷邵卓立即不幹了。

    夜輕染毫不客氣地踹了冷邵卓一腳,冷邵卓哪裡躲得過,被踹得一個趔趄,他看也不看他一眼,「沒武功的傢伙拖我後退,你和容楓一樣,一邊歇著去,小丫頭一個人就能代替你們兩個。」

    「你少看不起人!」冷邵卓勉強站直身子,臉憋得有些紅,「我又沒有人來心疼我。不下場!」

    「哈哈,你也想要人心疼?真新鮮了!」夜輕染毫不客氣地嘲笑,「問問這裡,有哪個女人看得上你嗎?」

    「沒有人看得上我,也沒有人看上你。」冷邵卓對夜輕染怒目而視。

    夜輕染頓時一噎,回頭看著冷邵卓,奇怪地打量他,「好小子,在雲王府住了十日,你傷不但養得好,本事也見長了是不是?」

    冷邵卓哼了一聲,自己動手拍身上的土。

    「小丫頭,你快下來!別讓大傢伙都等你一個!」夜輕染見雲淺月坐著不動,再招手。

    「我可不想一會兒跟個泥鰍似的!」雲淺月懶洋洋地擺手。

    「磨嘰什麼?我過去拉你。你這副樣子再不活動一下筋骨,我都懷疑你要生銹了!」夜輕染大踏步走來,不管雲淺月樂不樂意,一把將她拽起來,抬步就向場中走去。

    雲淺月無奈,這個小魔王。

    「來,繼續開始玩!」夜輕染鬆開雲淺月的手。對停住的人擺擺手。

    大家見到雲淺月被夜輕染拉進來,互相對看一眼,都有些拘謹。雖然雲淺月囂張跋扈的名聲擺在那裡,但畢竟是個女孩子。都不好下手。

    「月妹妹,你要不想玩,就去歇著!輕染,月妹妹身體不太好,別胡鬧了,我們自己玩就行,你非要拉她下來做什麼?」夜天傾看著夜輕染蹙眉。

    「就是!月妹妹,你若不想玩就下去。這個小魔王就喜歡胡鬧,在他的眼裡人都是鐵打的!」夜天煜也立即附和道。

    他們二人那日是親眼看到雲淺月從皇后的內殿出來那副神色的,身體透支過度,不是十日八日就能養回來的。如今看她這副懶洋洋的樣子,自然不想勉強她。

    「她還不是面捏的!哪裡這麼弱了?」夜輕染眼皮翻了翻,對雲淺月道:「小丫頭,你有這麼廢物嗎?」

    「你才廢物呢!」雲淺月白了夜輕染一眼,他說得對,她再懶下去,的確要生銹了。這也不怪她,容景不在,她什麼精氣神也沒有。也不扭捏,對夜天傾和夜天煜等人道:「來,玩吧!我是不會客氣的!」

    她話音剛落,便快速地進入狀態。雖然從來沒有玩過這個,但看得多了,自然就會了。

    夜輕染高興地挑了挑眉,也快速地進入狀態。

    夜天傾和夜天煜見狀,也不再說什麼。各王府的公子見狀也都紛紛再次玩起來。他們雖然和雲淺月接觸得不多,但大多數都是自小就認識。所以,很快就玩在了一處,一時間場中熱火朝天。

    「這個丫頭要是換一件男子的衣服,就是一個男孩子,是半絲女孩子的樣子都沒有了!」皇后看著場中活躍的淡紫色身影笑著搖搖頭。

    「淺月小姐玩得真好!」七公主羨慕地道。

    「是啊,妹妹做什麼都能做得很好!」雲離也看著雲淺月,附和七公主的話笑道。

    七公主轉頭看向雲離,見他眼中溢滿驕傲,那一雙眸子似乎都因為看著雲淺月活躍的身影而燦亮起來,她笑了笑,收回視線,重新看向場中,不再說話。

    皇后餘光看了二人一眼,也含笑看著場中不再說話。

    「秦太妃駕到!」不遠處傳來一聲小太監的高喊聲。

    皇后順著聲音看去,果然見秦太妃向這邊走來,秦玉凝攙扶著她的胳膊走在她身邊。後面是秦太妃宮裡伺候的人,浩浩湯湯。

    場中玩得熱鬧的人彷彿根本沒聽到,依然玩得熱火朝天。這時候誰也不把雲淺月當做女子,她身上似乎就有這樣的一種魔力,只要專心做起一件事情來,很快地就將自己融入其中。讓她身邊的人不會將她當做女子。爭搶,拼奪,酣暢淋漓。

    秦太妃來到近前,眾人都連忙見禮。七公主和雲離站起身退到了一旁。

    皇后站起身,對秦太妃行了個虛禮,笑道:「還以為太妃要等到開宴席的時候才從宮裡出來呢!沒想到這麼早就來了!」

    「我聽說公子們都在御花園論藝,老婆子也喜歡熱鬧,便湊過來看看。」秦太妃笑道。

    秦玉凝扶著秦太妃坐下,給皇后見禮。

    皇后笑著擺擺手,「秦小姐有喜的身子,就不必見禮了!坐吧!」

    秦玉凝直起身,目光看向場中。她從來到御花園就看到了夾在一群公子中間的雲淺月。雖然夜輕染、容楓等人都風采卓然,但雲淺月更為奪目,紫色阮煙羅的衣裙,在她活躍的身影下如跳脫出眾人之外的紫雲霞。陽光打在她身上,這一場論藝似乎中心就在她一人。她唇瓣緊緊抿起,隱藏在美眸之下的是深深的嫉妒。

    「咦?那不是淺月小姐嗎?」秦太妃似乎才看到場中的雲淺月。

    「是月兒,她奈不過染小王爺的要求,便也跟著下去玩了!」皇后笑著回話。

    「皇后啊!不是我說你,你該管管這淺月小姐,收收她的性子。你看看,她比一幫子公子們玩得都歡快。跟個男人似的,沒型沒樣。一點兒大家閨秀的模樣都沒有。這裡面各府的小姐們有哪一個跟她似的?那不是笑話嗎!」秦太妃轉過頭對皇后勸說。雖然是勸說,但語氣中則是深深的鄙夷,「這要傳出去,讓人覺得雲王府的女兒都如此似的!豈不是影響你皇后的母儀風範?」

    皇后笑著的臉頓時一收,「太妃哪裡話?我看月兒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她就是這個性子!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巾幗不讓鬚眉,月兒就是這類女子。誰說男子才可以沙場點兵?女子就不可以了?千年前也是有一位女王尊貴天下的,女王手下的女將軍有好幾名。如今名揚千古,皇上翻閱千年前卷宗的時候也是又贊又歎。」

    「那也是千年前,怎麼能和當下比?」秦太妃皺眉。

    「太妃娘娘,歷史有先例。千年前的可以不說,就說我們天聖皇朝也不是沒有先例。貞婧皇后當年還不是跟著始祖皇帝和四大王爺身旁征戰天下?所以說,女子不一定不如男。月兒是雲王府的女兒,遺傳了貞婧皇后的遺風這是好事兒。」皇后笑容淡淡地看著秦太妃,「太妃娘娘,你能說貞婧皇后不成樣子沒有大家閨秀之禮嗎?」

    親太子被噎得啞口無言,她自然不能說貞婧皇后不知禮。臉色不好地住了口。

    「我們女子雖然要本分是不錯!但未免失了靈氣。」皇后不在意秦太妃臉色不好,看著場中雲淺月的身影繼續道:「試問在座的女子們有哪個如今不羨慕能夠下場去玩的她?」

    「羨慕有何用?總歸是不合禮數!讓人覺得不知檢點。」秦太妃道。

    皇后臉色頓時寒了下來,「太妃娘娘,玩玩鬧鬧而已,本宮覺得還不算是不知檢點。不知檢點的是未婚先孕,敗壞門風。」

    秦太妃臉色一僵,徹底失言。

    秦玉凝臉色霎時一白。雖然皇后沒點名沒道姓,但在場女子只有秦玉凝未婚先孕。她臉上自然掛不住。低下頭。唇瓣緊緊抿著。

    「皇后,本太妃……」秦太妃臉色現出怒意,想說什麼。

    皇后忽然截住她的話,歉意地看著秦玉凝道:「噢,本宮到忘了這裡還有秦小姐,本宮說的不是你,說的是藍家主藍漪和南梁的睿太子。這些日子不是就他們的事情吵得沸沸揚揚嗎?你和二皇子是有婚約的,也不算是不檢點。」

    秦玉凝聞言更是無地自容,垂著頭又不能不說話,聲音極低,「玉凝知道皇后娘娘無心,不會怪娘娘的。」

    「嗯,你真是個好孩子,是天傾的福氣。」皇后笑著點頭,伸手去拉秦玉凝的手,看著她的肚子,「你的身子從懷上了之後沒有什麼不舒服吧?胎位可穩實?」

    「嗯!」秦玉凝低著頭不敢看皇后。

    「看你面色紅潤,就知道肚子裡的孩子是個乖巧的。不折騰你。本宮肚子裡的這個就不乖巧。折騰的本宮都快去了半條命了。你比本宮有福氣。」皇后笑著道。

    「皇后娘娘肚子裡懷的是太子。才是真正有福氣,玉凝哪裡敢同皇后娘娘比。」秦玉凝連忙搖頭。

    「呵,這個太子能當幾日還說不定呢!我只盼著他好好活著就好了。」皇后鬆開秦玉凝的手,撫上肚子,笑意中有些無奈的苦笑,「本宮沒你有福氣,不知道能不能親眼看到他。」

    秦玉凝不知道說些什麼,只能道:「皇后娘娘要寬心!才能好好安胎。」

    皇后點點頭,目光看向場中,定在雲淺月身上,歎了口氣道:「你比月兒小一歲,就已經有喜了。哎,月兒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和景世子修成正果。我寧願她也不檢點些,我想早點兒看到侄孫。」

    秦玉凝剛恢復幾分的臉色忽然又是一白。

    「她若是有了孩子,定然集合景世子和她的優點。」皇后彷彿沒看到秦玉凝發白的臉色,又笑著道。「皇后,景世子和東海國的洛瑤公主有婚約,而淺月小姐和七皇子有婚約。你可別忘了!如此胡言亂語,被皇上聽到會不高興。」秦太妃看了秦玉凝一眼,板著臉道。

    「有婚約而已,又不是已經大婚。十大世家藍家的家主據說和風家的家主還有婚約呢!還不是如今毀了婚?」皇后不以為意一笑,「這姻緣都是天定的!人為的總是做不得準。」

    「沒有結果的事情,皇后又不是神,哪裡知道以後會如何?沒準淺月小姐和七皇子就是姻緣,而東海國的公主和景世子是姻緣呢!」秦太妃故意道。

    皇后淡淡一笑,「那就拭目以待吧!」

    秦太妃用鼻子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秦玉凝也不再說話,目光看向場中,臉色有著不正常的白,但好在這裡是涼亭,遮擋住了日光,在她臉上投下暗影,不仔細看,看不出來她臉上的顏色。

    過了片刻,前方傳來一聲高喊,「皇上駕到!」

    秦太妃等人立即看去,只見老皇帝當先徒步走來,身後跟著明妃等後宮一眾妃嬪,儀仗隊簇擁著眾人,御花園頓時撲來一陣脂粉味。

    秦太妃等人立即站了起來迎接老皇帝。皇后坐著沒動,彷彿沒聽見,目光一直看著場中。而場中的人正玩得熱火朝天,也沒聽見。或許有人聽見了,也當沒聽見。

    不多時,老皇帝來到近前,對著跪拜的眾人擺擺手,目光落在坐著的皇后身上,沉聲道:「皇后今日看起來氣色不錯!」

    「皇上的氣色也不錯!」皇后這才轉過頭看了老皇帝一眼。

    「朕聽說月丫頭在你的榮華宮外又撒潑了?你怎麼不管管她?」老皇帝目光落在場中,臉色陰暗,沉聲道:「儘是些大逆不道之言。她真當朕是紙糊的,拿她奈何不得嗎?」

    「我沒看到月兒撒潑,倒是知道明妹妹的衣服最近是越穿越鮮艷了!」皇后瞥了明妃一眼,「明妹妹最近有喜事兒?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看了二十多年明妹妹素雅的打扮,如今乍然變了,覺得好不適應。」

    明妃臉色一僵,「皇后姐姐說笑了,臣妾哪裡有什麼喜事兒!就是最近突然覺得以前那些衣服太素了,想換了一換而已。」

    老皇帝聞言轉回頭,打量了明妃一眼,臉色看不出什麼情緒,「鮮艷些好!」

    「鮮艷些是不錯!但隨著衣服鮮艷,脾氣也隨著長了!」皇后慢悠悠地道:「月兒是什麼性子皇上當該知道,明妹妹在這宮裡二十多年,也當該知道。就是一個小孩子而已。別人不惹她。她也不會主動去惹別人。」

    老皇帝聞言老眼瞇了瞇,沒說話。

    明妃立即笑道:「皇后姐姐這是怪臣妾搬弄是非了嗎?臣妾這些日子見不到姐姐,好不容易見到淺月小姐,多說了幾句話而已,不知道哪裡惹了淺月小姐不快了。她居然說了很多大逆不道的話。臣妾聽聽也就罷了,但還有皇上不是?皇上是一國之君,不能被一個小丫頭屢次三番弄得沒了顏面。」

    「說到顏面那就大了,不過是小輩和長輩撒嬌而已。月兒是個孩子,皇上是她姑父。這些年皇上看著她長大,比那些皇子們都有眼緣。說父女也不為過。明妹妹小題大做了。你跟在本宮身邊這麼多年,難道還不懂什麼叫做容人的雅量嗎?如今我無暇打理後宮,這後宮都是明妹妹說了算,你的肚量應該大一些。」皇后端坐在哪裡,神色不覺得自然帶著執掌宮廷二十年的皇后威儀,「和一個孩子鬥氣,未免掉價。」

    明妃臉色一僵。

    「再說這裡還有七公主,七公主和月兒很是要好,你這般刁難月兒,會讓七公主很為難。」皇后看了一眼退到角落裡的七公主,對明妃繼續道。

    明妃順著皇后的視線看去,這才看到七公主,只見七公主低著頭,沒看她,她臉色有些不好。但還是恭敬地道:「姐姐教訓的是。妹妹以後謹記姐姐訓誨。」

    「教訓到也不是,不過是提點一下妹妹而已。我如今沒心力幫助皇上分憂了!妹妹得皇上寵愛,以後能幫皇上分憂。其實月兒有一句話說得也不錯,人總有一死,將來百年之後,明妹妹得皇上喜歡,也是要去黃泉陪著皇上跟前伺候的。」皇后故意道:「這話也沒有什麼?你何必生氣?難道不想跟去伺候皇上?」

    「皇后!」老皇帝面容沉怒。

    「皇上,難道臣妾說錯了?這世界上又沒有什麼長生之藥。」皇后看向老皇帝,又對明妃道:「明妹妹,你說是不是?你願不願意去伺候皇上?若不願意的話,那麼皇上白白寵愛你這麼多年了。」

    明妃臉色發白,勉強笑道:「臣妾能得皇上喜歡,自然……」

    「行了!都別說了!大好的日子說什麼晦氣話!你們存心是不想讓朕高興!」老皇帝怒著揮手打斷明妃的話,一屁股坐在了皇后身邊。

    明妃立即住了口。

    皇后笑了笑,不再說話,依然是端莊優雅,這番不見血的刀刃她可以殺人於無形,游刃有餘。這是二十多年皇后的寶座練出來的。即便她如今久不出宮,但威儀猶在。

    那些妃嬪們看看皇后,又看看明妃,自然無人敢言聲。

    「這個月丫頭,就是個假小子!你看看她玩起來比那幫子公子們都瘋。」老皇帝看著場中片刻,忽然拍手笑道。彷彿剛剛來御花園之時壓抑的怒火從未出現過。老眼讚許之色明顯,「連小魔王都在她面前失色不少。」

    皇后沒說話,明妃也不說話,一眾妃嬪更不敢言語。四大王府的小姐們都更是噤聲。

    「不知禮數!像什麼話,皇上你也不管管!」秦太妃仗著太妃的身份,自然敢說話。

    「太妃,一個孩子而已!她若是改了性子,就不是她了。也沒什麼意思了!」老皇帝笑著搖搖頭,目光不離場中。

    秦太妃被堵住了嘴,不再言語。

    老皇帝坐下看了半個小時,對身邊的文萊吩咐,「告訴他們散場吧!否則不知道能玩到什麼時候。」

    文萊連忙應聲,揚聲高喊,「皇上有旨,散場!」

    場中玩的眾人都住了手腳。雲淺月身上沒染到什麼塵土,但出了一身香汗,她掏出帕子擦擦臉,擦完臉就要塞進懷,突然伸出一隻手去搶她的帕子,她敏銳地躲開,轉身見是夜輕染,對他挑眉。

    「小丫頭,給我用用你的帕子!我的帕子剛剛掉出來髒了。」夜輕染看著雲淺月手裡的帕子。

    「不給!」雲淺月將容景給她的那塊帕子揣進懷裡,很是乾脆。

    夜輕染瞪眼,突然伸手去扯過雲淺月的衣袖就往臉上抹去。這回輪到雲淺月瞪眼。

    夜輕染抹了兩下,滿意地鬆開她的袖子,滿足地道:「好香!」

    雲淺月覺得這個傢伙居然敢調戲她?伸出腳就踹了他一腳。夜輕染不躲不閃,著著實實地挨了一腳,雲淺月沒想到他不躲開,又瞪眼,「你怎麼不躲?」

    「被你踹一腳也沒什麼!躲什麼?」夜輕染不以為意,哥倆好地攬住雲淺月的肩,在她要推開他的時候,忽然壓低聲音道:「小丫頭,今日別靠近皇伯伯。記住了!」

    雲淺月一怔,抬眼去看夜輕染。

    夜輕染自然地放開雲淺月,也不解釋,對老皇帝大聲地埋怨道:「皇伯伯,好不容易今日樂呵樂呵。我還沒玩夠呢!您就喊停。下次可就再難找機會了。」

    「你個小魔王,就知道玩。沒看到月丫頭都累了?」老皇帝笑罵了一句,看向雲淺月愣愣地站在那裡,笑道:「月丫頭,你還愣在那裡做什麼?難道也和這個小魔王一樣?沒玩夠?」

    雲淺月消化著夜輕染剛剛那句話的意思,夜輕染從來就不會無的放矢,剛剛特意告訴她,定然是有什麼不同尋常。她定下神,笑著道:「我以為皇上姑父今日一來這裡就會找我撒氣,雷霆大怒呢!我得罪了您最寵愛的妃子,不敢過去啊!」

    「你做得大逆不道的事情多了去了!還怕朕對你大怒?」老皇帝哼了一聲,對雲淺月招手,「你過來,朕今日身體不適,你給朕把把脈。那日你救皇后像模像樣的!朕今日也試試你的醫術。看看是否比太醫院的太醫強。」

    雲淺月心思一動,夜輕染剛剛說不讓她靠近老皇帝,如今老皇帝就要她給把脈……

    這時,容楓的聲音忽然傳音入密到雲淺月耳裡,「月兒,皇上的身上攜帶著紫草。」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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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6: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四十八章 真是意外

    雲淺月聞言眼睛忽然瞇了瞇,老皇帝的身上攜帶著紫草?這也就是夜輕染不讓她靠近老皇帝的原因了吧?老皇帝是想用紫草殺了她?還是另作他用?心思電轉,也不過是一瞬間,她忽然笑了!紫草啊,跟她還真是淵源頗深。舒殢□獍

    「小丫頭,朕讓你過來給朕把脈,你笑什麼?」老皇帝莫名地看著雲淺月。

    「沒什麼,皇后姑父信得過我的醫術我當然高興了!」雲淺月抬步向老皇帝走去。

    夜輕染一把拽住雲淺月,不滿地看著她,「小丫頭!」

    雲淺月被迫停住腳步,對夜輕染疑惑地問,「做什麼?」

    夜輕染臉色微微變化了一瞬間,嘴角抖動,用傳音入密詢問,「我剛剛說的話你沒聽見嗎?我讓你別靠近皇伯伯。你怎麼還過去?」

    「聽見了!我會小心的,放心吧!」雲淺月也用傳音入密道。

    夜輕染蹙眉。

    雲淺月甩開他的手,用了力氣卻還甩不動,她忽然笑道:「夜輕染,你這是做什麼?你拉著我難道要自己去給皇上姑父把脈不成?」

    「沒錯,我信不過你的醫術。我可以給皇上姑父把脈。」夜輕染立即道。

    「小魔王,你的醫術朕清楚,朕要考驗考驗月丫頭的醫術。你放開她。」老皇帝看了一眼夜輕染,老眼閃過一絲什麼,皺了皺眉。

    夜輕染看了老皇帝一眼,又看著雲淺月,見她眼中什麼顏色也看不出,他無奈地鬆開手,嘟囔道:「她能有什麼醫術?救了皇后娘娘純碎是因為廢了大半的武功。皇伯伯你太抬舉她了。」

    「月丫頭每次都出人意料。朕想不抬舉她都不成。」老皇帝大笑了一聲。

    夜輕染不再說話。

    雲淺月笑著抬步向老皇帝走去,很快就來到老皇帝面前一尺之距,對他伸出手,「皇伯伯,您將手給我吧!」

    老皇帝依言將手遞給雲淺月。

    老皇帝的手雖然保養極好,日日山珍海味,但畢竟已經年邁,長年勞心勞累,龐大的江山社稷和算計已經耗光了他的心血。連帶手也是蒼老枯槁。就像是一棵樹步入老年,連枝幹和樹葉都散發出蒼蒼的枯死之氣。

    雲淺月看著面前的老頭和老頭遞過來的手,心中微微歎息,很是自然地將手按在了他的手腕脈搏處,細細把脈。

    這一處百多人靜寂無聲,人人目光都看著老皇帝和雲淺月。

    許久,雲淺月放下手,對老皇帝燦然一笑,「皇上姑父的脈象很好,一定長命百歲!」

    老皇帝一愣,看著雲淺月燦然的臉,忽然晃了晃神,繼而哈哈大笑,「這個丫頭!」

    皇后早已經感覺出不同尋常,一把將雲淺月拽到了自己的身邊,對老皇帝道:「皇上,如今月兒給您把了脈了,臣妾看時辰也不早了。可以開宴席了吧?宴席早些結束,晚上公子小姐們還要自行賞月呢!在這皇宮裡浪費時間陪我們,也憑地讓他們無聊。」

    「好,就依皇后之言!」老皇帝顯然很高興,起身站了起來,對眾人笑道:「今日沒有外人,四大王府的人也算是皇家的人,今日算是家宴,設在百花園。都隨朕一起去百花園吧!」

    「擺駕百花園!」文萊高喊了一聲。

    老皇帝當先抬步向百花園走去。雲淺月扶著皇后跟在身後,再之後是明妃等一眾妃嬪。後面跟著夜天傾、夜天煜,以及四大王府的公子、小姐們。一大群人浩浩湯湯。

    夜輕染和容楓走在人群的最後面,夜輕染心頭疑惑,轉頭壓低聲音問容楓,「你是不是也知道皇伯伯身上帶著紫草?」

    「嗯!」容楓點點頭。

    「難道皇伯伯身上的紫草不是針對小丫頭的?」夜輕染詢問,他在剛剛雲淺月給老皇帝把脈時一直盯著二人的動作,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但什麼也沒發生,這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說不準,今日小心一些就是了!」容楓道。

    夜輕染點點頭。

    一行人來到百花園,百花園門口,孝親王、德親王、雲王爺等老一輩的幾位王爺已經等在那裡。寒暄一番,老皇帝率領眾人進了百花園。

    百花園依然如乞巧節那日打開時一般。雖然是秋季,百花依然盛開未敗。空氣中花香撲鼻。碧湖上大約可以容納幾百人的湖心亭內此時已經備好宴席。

    老皇帝當先落座,眾人依照身份一次落座。皇后坐在老皇帝身邊左側,明妃坐在老皇帝右側。秦太妃坐在明妃一側,秦玉凝陪著秦太妃坐在一起。其她妃嬪坐在老皇帝後方,之後靠近老皇帝最近的坐席上分別坐了孝親王、德親王、雲王爺,再之後就是夜天傾、夜天煜等一眾皇子,再之後是夜輕染、冷邵卓、容楓等人,後面便是各府庶出公子小姐們。

    遠遠看去,一片衣袂鮮華。

    皇后本來要拉了雲淺月的身旁,夜輕染上前一把將雲淺月從皇后手裡奪過來,對皇后嘻嘻笑道:「娘娘,這個小丫頭向來不會文雅,用膳也是粗魯不堪入目,她坐在您身邊影響皇上姑父食慾。再說您這邊坐的可都是皇室的女人,這個小丫頭還不算。她應該和我們一個級別的,就坐去我們那邊吧!」

    皇后一愣,剛要笑著點頭,老皇帝卻道:「小魔王,這個小丫頭什麼樣朕還不知道?用你提醒?你無非是想拉著她一起胡亂玩鬧。」

    「知我者皇伯伯是也!我實在覺得和小丫頭投脾氣。否則這宴席豈不無趣?」夜輕染笑著點頭,承認不諱,拉上雲淺月就向他那桌走去。

    「這個小魔王,還真是和強盜一樣搶人。」老皇帝也不強硬阻攔,笑罵了一句,對皇后道:「天傾寄養在你名下,丞相府的秦小姐如今懷有身孕,就是你的兒媳。雖未大婚,但大婚的日期朕已經和秦丞相商議妥當了,就在半個月後。就讓秦小姐坐過來陪你說話吧?你們雖然是姑侄,但哪裡有婆媳親?」

    「皇上說的是!秦小姐溫婉端莊,臣妾心裡也喜歡得緊。以後啊,說不準比月兒那個讓我頭疼的丫頭還要貼身數倍。」皇后笑著點頭。

    「這……」秦玉凝看著老皇帝和皇后,目光詢問秦太妃。

    「這是殊榮!坐過去吧!」秦太妃拍拍秦玉凝的肩膀,對老皇帝笑道:「這個孩子聰明是聰明,就是太過規矩了!以後進了這宮裡還要皇后多多提點。」

    「太妃說得客氣了。都是一家人。」皇后笑著對秦玉凝招手,「秦小姐坐過來!」

    「是!皇后娘娘!」秦玉凝邁著端莊的步子來到皇后身邊,對皇上和皇后一禮,規規矩矩端端正正地坐在了皇后身邊。

    「不愧是當初景世子說『堪當國母』,瞧瞧這姿態,比本宮這個坐了二十多年皇后的人還要端正。皇上,您說是不是?」皇后握住秦玉凝的手,笑著問老皇帝。

    老皇帝聞言哈哈大笑,「秦小姐是有這個派頭!」話落,他補充道:「我皇家的兒媳自然要有這個派頭。」

    秦玉凝垂下頭,臉色有些發白,「皇后娘娘過獎了!」

    「再過半個月就要改口喊母后了!」皇后笑著道,「天傾早就過了試婚的年齡,早就該大婚了!他大婚之後,本宮也算是將他教導成人,完成了一樁責任。」

    秦玉凝低著頭不敢再答話。

    「不錯!這些年辛苦皇后了!」老皇帝向下方的夜天傾看了一眼,笑著點頭。

    皇后淡淡笑著,不再說話。

    老皇帝笑著招呼眾人,漸漸進入宴席該有的狀態。

    雲淺月坐在夜輕染身邊,一邊漫不經心地用著飯菜,一邊低聲想著老皇帝今日又有什麼算計。這樣的宴席,她才不相信老皇帝沒有算計。

    「小丫頭,在想什麼?」夜輕染偏頭壓低聲音問雲淺月。

    雲淺月抬頭,對面坐著冷邵卓,正好也看著她,她忽然想起他講的那些段子,對夜輕染偏頭笑道:「在想冷邵卓。」

    夜輕染頓時睜大眼睛,「小丫頭,你說你在想……」他伸手一指冷邵卓,不敢置信地問,「他?」

    冷邵卓也是一怔。

    「嗯,他前幾日給我講的段子很好笑。」雲淺月道。

    冷邵卓臉一紅,夜輕染大舒了一口氣,白了雲淺月一眼,「我還以為你拋棄了那個弱美人,移情別戀了呢?」

    「狗嘴吐不出象牙!」雲淺月瞪了夜輕染一眼,「腦子裡整日裡都是齷齪的思想。」

    「小丫頭倒打一耙,明明就是你沒說清楚誤導我。」夜輕染端起酒杯,品了一口酒,似乎沒滋沒味地又放下酒杯,嘟囔道:「這個弱美人不在,連這等本來應該熱鬧的宴席也無趣得很。」

    雲淺月不置可否,的確無趣。

    「小丫頭,今日皇伯伯的目標看來不是你。」夜輕染忽然又低聲道。

    雲淺月眼皮抬了抬,眸光略過上面坐的老皇帝、皇后、秦玉凝等人,她笑笑,不說話。她也察覺出了,老皇帝今日不像是針對她。若是往日這樣的宴席,他的話語中的刀劍一門的往她身上扎,今日卻對她不太理會。

    宴席進行一半,秦玉凝忽然捂著肚子痛呼一聲。

    這一聲痛呼驚動了眾人,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秦玉凝看去,只見她一張嬌美的臉痛苦地扭曲著,面色發白地捂著肚子,額頭有大滴大滴的汗水滾落,似乎十分痛苦。

    「哎呀,秦小姐流血了!」皇后驚得站了起來。

    後宮的妃嬪此時也看到了,齊齊驚呼一聲。

    夜天傾第一時間奔了過去,一把扶住秦玉凝,急迫地問,「怎麼回事兒?」

    「我……我好痛……」秦玉凝歪倒進夜天傾的懷裡,全身重量都靠他依托才能支持自己不倒下。痛苦的聲音細弱蚊蠅。

    「太醫!快請太醫!」老皇帝忽然大喝了一聲。

    「月妹妹,你快來給玉凝看看!她這是怎麼回事兒?」夜天傾將秦玉凝抱在懷裡,也不顧她衣裙流出的血髒污了他的錦袍,看向雲淺月的方向,對他急聲道。

    雲淺月和夜輕染坐的這桌與老皇帝等人的座位隔了好幾桌。越過幾桌人頭,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夜天傾臉上的焦急,以及秦玉凝的痛苦,還有老皇帝陰沉的臉。皇后和一眾妃嬪驚慌的眼睛。那一刻她瞭然,原來老皇帝今日的目標是秦玉凝。

    真是意外啊!意外!

    「月妹妹!你快過來救救玉凝!」夜天傾見雲淺月看著他不動,又出聲,目光祈求。

    「是啊,月丫頭,你快過來,你的醫術比太醫的醫術要好!趕快過來給秦小姐看看是怎麼回事兒?怎麼宴席剛吃到一半就成了這個樣子?」老皇帝此時也催促雲淺月。

    「好!」雲淺月起身站起來,抬步向夜天傾走去。

    「我和容楓的醫術也不錯!給小丫頭把關!」夜輕染一把扯上一旁的容楓,跟在雲淺月身後向夜天傾走去。

    夜天傾感激地看著雲淺月,此時哪裡還是那個坐了二十多年的太子沉穩和心思深沉?還哪裡是那個即便被查抄太子府廢除太子之位還依然隨意姿態生活的夜天傾?這個時候的他只是一個男人,懷中抱著的女人讓人以為是她心愛的女人。

    「朕情急之下到忘了,還請什麼太醫?這裡就有醫術高明的好幾個人。月丫頭,染小子,楓世子,你們可要好好給秦小姐看看,一定要保住朕的皇孫。」老皇帝沉聲道。

    雲淺月不看老皇帝,仿若不聞。

    夜輕染和容楓似乎也沒聽見老皇帝的話,無人答話。

    來到夜天傾身邊,雲淺月伸手拉過秦玉凝的手腕。秦玉凝強忍著痛苦咬著唇看著她,此時眼中再不見每次見到雲淺月隱藏的恨意和嫉妒,而是滿眼都是痛苦,身子在夜天傾的懷裡不停地哆嗦,由內而外,可見真的很痛苦。

    「月妹妹,怎麼樣?孩子是否能保住?」夜天傾見雲淺月半天不說話,急聲道。

    雲淺月抬頭看了夜天傾一眼,放開手,搖搖頭,「她大約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性命能抱住,滑胎是一定的了。」

    夜天傾面色一變,一把扣住雲淺月手腕,「月妹妹,母后那麼嚴重你都能給保住孩子,玉凝不過是吃了什麼東西,你就不能抱住孩子嗎?我知道你討厭玉凝,但……但她肚子裡的是我的孩子,你幫幫我好不好?」

    「不是我不幫你,我是真幫不了。她的情況和姑姑的情況不一樣。如今血流得這麼多,胎兒已經在她身體裡被那種不該吃的東西化散了,我即便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雲淺月看著夜天傾,認真地道:「我雖然不喜秦小姐,但不至於見死不救。」

    夜天傾被雲淺月眼中認真的神色震懾,不由自由地又扣緊她的手,語氣祈求,「真……真沒辦法了?她吃了什麼東西?這麼厲害……」

    「這需要查,目前我也不知道!」雲淺月搖頭,「你若是信不過我的診斷,就讓夜輕染和容楓看看。他們的醫術比我好。也許能看出秦小姐吃了什麼。」

    夜天傾猛地鬆開手,看向夜輕染,張了張嘴,沒發出一個聲音。

    「我看看!」夜輕染本來不是為了給秦玉凝把脈,是因為不放心雲淺月,生怕這種混亂的場面對她不利,所以拉著容楓跟了來。如今對上夜天傾的視線,他伸手給秦玉凝把脈。

    夜輕染在秦玉凝的脈搏上停留片刻,撤了手,回身對身後的容楓道:「我也查探不出是吃了什麼東西,你來看看!」

    容楓點點頭,依言上前給秦玉凝把脈。

    夜天傾緊緊盯著容楓。

    容楓也在秦玉凝的脈搏上停留片刻,放下手,對夜天傾道:「似乎是兩種相剋的食物在她身體內,導致滑胎。」話落,他抿唇道:「能保住秦小姐,腹中胎兒無救。」

    夜天傾臉色一灰,整個人似乎剎那間沒了生氣,對懷中的秦玉凝怒道:「你到底吃了什麼?」

    秦玉凝此時疼得說不出話來,看樣子似乎隨時要昏過去。

    「這個慢慢查,趕緊帶著她離開去最近的宮殿,孩子雖然保不住了,但能保住一個是一個。」雲淺月對夜天傾冷靜地道。她此時明白夜天傾的心情,即便不愛秦玉凝,但孩子是他的。況且這個孩子對於他來說還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是丞相府支持他的紐帶,是扳回一局的最大砝碼。如今沒了,籌碼自然沒了。

    夜天傾聽到這樣冷靜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去看雲淺月,須臾,他抱著秦玉凝快步向百花園門口走去。很快就出了百花園。

    「染小子,你快跟去,給秦小姐開張方子,孩子雖然保不住了,務必要保住她的性命。」老皇帝對夜輕染吩咐。

    夜輕染點點頭,看了雲淺月一眼,雲淺月對他點點頭,他快步跟上秦玉凝,

    「天煜,你和月丫頭、楓世子盡快檢查宴席的食物,看看秦小姐到底吃了什麼東西!是否有人故意害朕的皇孫!若是查出是有人陷害,朕定然不饒恕那個人。」老皇帝對夜天煜、雲淺月、容楓三人道。

    「是,父皇!」

    「是,皇上!」

    夜天煜和容楓二人齊齊應聲,雲淺月沒說話。

    「皇上,這還用查?皇后姐姐和秦小姐坐在一起,皇后姐姐也懷有身孕,為何只有秦小姐吃壞了東西導致了滑胎,而皇后姐姐沒有?」明妃此時出聲,聲音不低,百花園內的眾人都能聽得見。

    「明妹妹,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想要本宮也和秦小姐一樣滑胎不成?你安得是什麼心?」皇后冷眼看著明妃,「本來本宮是要月兒坐在本宮身邊的,是皇上的意思讓秦小姐坐在本宮身邊。你是不是該問問皇上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總之這件事情有蹊蹺!秦小姐和皇后姐姐用的是一桌的事物,一個人好好的,一個人卻滑胎,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明妃看了老皇帝一眼,對皇后道。

    「我也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那就請皇上好好查一查。」皇后冷聲道。

    「都少說兩句吧!」老皇帝對二人擺擺手,「也許秦小姐吃的飯菜皇后沒吃,所以皇后沒事兒!就這麼簡單。也許還有別的情況,沒查明白之前,誰都不能胡亂說話下定論。」

    明妃住了口,皇后冷笑一聲,不再說話。

    「你們三人快查吧!」老皇帝催促夜天煜、雲淺月、容楓。

    夜天煜看了容楓和雲淺月一眼,只能上前。他不懂醫術,所以也就只能查查秦玉凝所坐的位置是否有任何異常。容楓和雲淺月二人上前檢查皇后那桌的食物。

    雲淺月命人拿了一雙新筷子,抬手去夾菜。

    「月兒,你不能吃!這樣查萬一哪個有毒,豈不是害了你自己?」皇后立即出言阻止。

    「沒事兒!姑姑不用擔心,我又沒懷孕!」雲淺月笑著搖搖頭。

    「那也對身體有害吧?萬一……」皇后上前一步,抓住雲淺月的手不讓她動。

    「皇后姐姐,您可真是愛護淺月小姐。看來這侄女和兒媳在您心裡的位置還是大不相同。剛剛秦小姐就沒見您那麼緊張。」明妃幽幽地道。

    「明妹妹!你和以前真是不一樣了!」皇后冷冷地看著明妃片刻,吐出一句話。

    明妃身子細微地一顫,笑道:「皇后姐姐這是哪裡話?妹妹還和以前一樣,只不過是因為姐姐懷有身孕自己變化了,看著我也覺得變化了。」

    「是嗎?那希望如此!」皇后笑意有些涼,回頭堅決地看著雲淺月,「月兒,不准你吃這個!秦小姐的孩子已經沒了。我可不希望你以身試毒,查出問題後還搭進去自己。」

    「姑姑……」雲淺月無奈。

    容楓淺淺一笑,伸手拿過雲淺月的筷子,溫和地道:「還是我來吧!我是男子,總也無事。」

    「那就你來吧!」雲淺月也不爭奪。

    皇后感激地看了容楓一眼,放開了雲淺月的手。

    老皇帝倒是並未發表言語,而是看著容楓,老眼有些深,有些沉,還有些威嚴凌厲。

    容楓將每一盤菜都在口中品了品,一盞茶後放下筷子,對老皇帝搖搖頭,「回皇上,飯菜沒有任何異常。」

    「哦?」老皇帝挑眉,「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大約就要問秦小姐今日都吃了什麼東西了!」容楓道,「也許不一定是在這宴席上吃的!」

    老皇帝點頭,看向夜天煜,「天煜,你可查出什麼來沒有?」

    「回父王,沒有!」夜天煜搖頭。

    老皇帝老眼掃了一圈眾人,擺擺手,「皇后今日大約勞累了,先回宮吧!明妃和朕一起去看看秦小姐!天煜留下來繼續徹查此事。其餘的人都散場了吧!」

    「恭送皇上!」眾人連忙跪地恭送。

    老皇帝當先離去,明妃看了皇后一眼,立即跟在身後。文萊帶著伺候的人浩浩湯湯跟著離開。

    皇后見老皇帝離開,看向雲淺月,「月兒,你是跟姑姑去榮華宮坐坐,還是回府賞月?」

    「回府賞月吧!」雲淺月道。

    「也好!反正宮裡也是烏煙瘴氣的!」皇后點點頭,由關嬤嬤扶著出了百花園。

    「我們也走吧!」雲淺月回頭對容楓招呼了一句,抬步向外走去。

    容楓點點頭,抬步跟上雲淺月。冷邵卓剛要抬步跟上,孝親王一把拽住他,他回頭看孝親王,孝親王對他警告地看了一眼,他有些不甘地住了腳。

    二人很快就出了百花園向宮外走去。一路無話,無人阻攔,來到宮門口。

    此時天色還早,日色很高。出了宮門口雲王府的馬車等在那裡,凌蓮和伊雪見到雲淺月和容楓一起出來,齊齊鬆了一口氣,連忙挑開車簾。

    二人先後上了車,坐穩身子後,馬車離開宮門口。

    「你是怎麼知道老皇帝的身上帶著紫草的?」雲淺月疑惑地看著容楓。她居然感覺不出來,自始至終也沒感覺出來。但秦玉凝流出的血裡有著淡淡的紫色,顏色雖淺,但她還是不會錯認,那絕對是紫草無疑。

    「皇上的手帕!你可能沒注意,他曾經掏出懷裡的手帕準備擦臉,但又立即放回去,換了一塊手帕。那塊手帕被陽光一晃,顏色上有些淡紫。」容楓道。

    「就這樣?」雲淺月挑眉。

    「嗯,就這樣!當時不止我看到了,夜輕染也看到了!」容楓道。

    「我當時居然沒發覺。看來敏感度越來越低了!」雲淺月伸手揉揉額頭,有些悶。

    「你的心思一直都在皇后的身上,生怕她有什麼好歹。而我們的心思一直在你身上,從皇上出現,就一直注意著四周的動靜。所以,能第一時間發覺了。」容楓道。

    「是啊,姑姑那麼辛苦想要孩子,我自然怕她今日出事兒,所以對她多關注些。」雲淺月歎道,「可惜我怎麼也沒想到老皇帝的計謀原來是給秦玉凝準備的。」

    「皇上後來將那塊帕子給了文公公,文公公用來給秦小姐擦了筷子和碗碟,這樣就中了紫草之毒了。紫草之毒太少,不至於致命,但足夠打掉她肚子裡的孩子了。」容楓道。

    雲淺月冷笑,「真好籌謀啊!不聲不響的就解決了秦玉凝。」

    「是啊,那可是皇室的血脈。皇上下手一點兒也不手軟。」容楓道。

    「在他的眼裡無非是江山社稷,夜天傾不是他中意的人,秦玉凝肚子裡的孩子無疑成為了夜天傾的保障。他自然不允許。」雲淺月冷笑道:「皇室果然無親情可言。那可是他的親孫子,他還是個人嗎?不如說是個魔鬼。」

    容楓歎息一聲,「皇權至上,也無可厚非。」

    雲淺月面色冷然,「這回秦玉凝沒了孩子,秦丞相就不一定支持夜天傾了。不過也說不準。挾天子以令諸侯,也不一定做不到。」

    容楓心思一動,「月兒,你是說秦丞相有……不臣之心?」

    「難說!」雲淺月懶洋洋地靠著車壁,臉色晦暗,「這會兒丞相府該得到消息了吧?」

    「嗯,估計能得到了!」容楓點頭。

    雲淺月忽然笑了笑,「這回這天下更熱鬧了,不知道十五日後的大婚還能不能成?」

    「秦小姐要養身體,恐怕婚期要延後了!」容楓道。

    雲淺月不再說話。對於秦玉凝有孩子還是沒孩子,死還是活,她沒多大興趣感歎她,但對於夜天傾,她覺得他當真是可憐了些。他的父親如此算計於他,不過是將他逼上絕路而已。這個自小就是太子的男子,總歸有一日會明白,他的命運就是為別人做嫁衣。

    馬車一路回到雲王府,在雲王府門口停下。

    雲淺月和容楓下了馬車,二人向府內走去。剛走到院中,一輛馬車停在了雲王府大門口,簾幕打開,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淺月姐姐!楓世子!」

    雲淺月一怔,轉回頭,容楓也轉回頭去。只見馬車內坐著一個少年,正挑開簾子向府內看來,少年極為秀氣,眉眼隱約有些熟悉的影子,她記憶本來就挺好,看著少年挑眉,「容昔?」

    她記得容昔被容景抬升為榮王府的大管家了!還是在靈台寺見了一面,幾個月過去,這個少年似乎長高了,也長開了,老成了些。

    「淺月姐姐還記得我!真好!」容昔對雲淺月展顏一笑,連忙說出目的,「爺爺聽說宮裡的宴席散了,派我來請楓世子去榮王府一趟。」

    「容老王爺找我?」容楓詢問。

    「嗯!」容昔立即點頭。

    容楓看向雲淺月,雲淺月對他點頭,他轉身向容昔的馬車走去。很快就來到車前,上了馬車。容昔對雲淺月道別,馬車離開了雲王府門口。

    雲淺月想著到底是一家人。即便分門立戶,也血脈相連。她繼續向淺月閣走去。剛回到淺月閣門口,便察覺出她房間氣息不對。如水的眸子瞇了瞇,繼續若無其事向裡走去。

    凌蓮和伊雪跟在雲淺月身後,也發覺了屋中氣息不同尋常,立即謹慎起來。

    雲淺月來到門口站定,伸手推開了房門,抬眼向屋中看去。只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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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6:3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四十九章 千里歸來

    屋中靠窗的桌前背身坐著一個男子,看背影男子極為年輕,淡青色織錦軟袍,青絲如墨,一支碧玉簪染著淡淡碧色清輝,他一手隨意地搭在桌面上,一手微微抬著,手中執了一杯茶,正慢慢品著,一個背影便姿態清貴,讓人覺得他手中品的不是茶,而是瓊漿玉液。

    「呵,原來我的淺月閣來了位貴客!」雲淺月身子一歪,懶洋洋地靠在了門框上,看著屋中閒閒而坐,如在自己家裡一般隨意閒適的男子輕輕一笑。

    男子並沒有急著回頭,顯然早就知曉雲淺月回來,只見他慢慢放下茶盞,緩緩回身,坐著的身子未站起,看著雲淺月,沒有半分闖入別人內室的唐突和尷尬,面容淺淺一笑,「在下蒼家蒼亭!」

    「蒼家少主!我們見過。」雲淺月笑著點頭,對於男子的閒適沒有絲毫驚異。有一種人天生就可以有處變不驚從容優雅的姿態,比如容景。可是除了容景外,蒼亭是她見過第一個將從容優雅詮釋得如此好的人。很難想像他手中拿的若不是茶盞而是劍的話,那麼又是何等的優雅?

    「你說的是祁城吧!而我第一次見你是十年前的天雪山。」蒼亭搭在桌面上的手指似乎不經意地扣了兩下,語氣沒什麼起伏。

    雲淺月一怔,「十年前?天雪山?」

    「是,十年前,天雪山。」蒼亭肯定地點頭。

    「十年前我的確是去過天雪山。」雲淺月笑笑,那時文伯侯府一夜之間被人滅門,她救出容楓送他去了天雪山。她眉梢微挑,看著蒼亭,「可是我不記得我見過蒼少主。」

    蒼亭微微低下頭,並沒有說話。

    「我自詡記憶很好!」雲淺月搜尋記憶,的確沒有這樣一個男子,不,十年前這個男子也就是個小少年而已。她肯定她沒見過這樣的小少年。

    蒼亭微低著的頭抬起,看著雲淺月,神色似乎若有所思。

    雲淺月被他看著,有些莫名其妙,這個莫名其妙闖進她房間的人,又莫名其妙說十年前他們見過的人,還有莫名其妙地本來應該幫助和他關係很好的藍漪,卻迎合了楚家風家等四大世家一起代表蒼家退出對南梁的聲討之人。她只在祁城第一次認識他,從他相似於蒼瀾的樣貌上知道他是蒼家少主蒼亭。那個從天字一號房的機關鏡裡看到的姿態清貴的男子。

    沉默片刻,蒼亭忽然突兀地一笑,「當時我在天雪山和雪山老人討教棋藝!」

    雲淺月伸手揉揉額頭,忽然恍然道:「我想起來了,那時雪山老頭說有冤家找上了門,以一局棋論生死。那個和他論棋的人就是你。」

    「不錯!」蒼亭道,「本來是一局贏棋,後來因為你,我輸了。」

    雲淺月默了一下,「我可不能讓雪山老頭死了,他死了的話,有一個人就沒師傅了!那麼我千里迢迢歷盡辛苦將他送到天雪山就白費了一番心力,所以,雪山老頭自然不能輸,更不能死。」

    「所以,你就代替雪山老人下了那局棋。」蒼亭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

    「嗯,你代替你爺爺,我自然可以代替雪山老頭。」雲淺月道。

    「是啊!」蒼亭忽然歎息一聲,「後來我輸給了你,爺爺當時就自刎了。」

    雲淺月忽然沉默下來,當年的事情她雖然沒見到重重帷幔後遮住的人,但給她留下的記憶還是很深刻的。尤其在她贏了棋後,帷幔後傳來一陣大笑,大笑後一個很稚嫩的聲音淒慘地喊了一聲「爺爺」,她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後來就被雪山老頭推出了門外。她再進去的時候,人已經走了。

    後來雪山老頭收下了容楓,她辭別天雪山,一經十年再未去,她身邊纏繞的事情太多得數不清,那件事情漸漸被她遺忘進了塵埃,沒想到十年後,見到了曾經那位與她下棋的正主。怪不得當時如此隱秘,原來是十大隱世世家的人。她淡淡一笑,細挑柳眉,「你是來找我報仇的?畢竟你爺爺因我而死。」

    蒼亭搖搖頭,「那一局是生死擂,願賭服輸,前仇舊恨化為雲煙。」

    「那今日?」雲淺月看著他。

    蒼亭美好的唇線細細地勾起,溫淺的眸光織染上一抹灼耀,「雖然爺爺和雪山老人的前仇舊恨解了,自此煙消雲散。但你我之間,還差一局棋。」

    雲淺月忽然了悟,挑眉,「當年輸了,如今不甘心?」

    「嗯!」

    「今日是來找我下一局生死棋局?將你的命堵在我這?或者將我的命賭給你?」雲淺月纖細的手指輕輕敲著門框,發出叮叮的聲響,她笑問。

    蒼亭的語調有片刻寂靜,「如果我說是呢?」

    「恕不奉陪!」雲淺月搖頭,很是乾脆。

    「為何?」蒼亭追問。

    「沒有好處的事情我不幹。」雲淺月道。

    「呵……」蒼亭忽然笑了,他面容清貴微涼,但這一笑卻將涼意盡數揮散了開去。他看著雲淺月,眸光極為專注認真。

    雲淺月眨眨眼睛,提醒道:「蒼少主,這樣的目光看一個心有所屬的女人是不對的!」

    「你對景世子真專一。」蒼亭目光依然專注。

    雲淺月避開他的視線,抬頭向上,就見房簷不知何時駐紮了一個燕子窩,她有趣地看著,想起那兩句詩,不自覺念了出來,「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話落,忍不住感慨道:「今日這燕子住在我的屋簷下,不知道何時就會飛走了!這雲王府,這淺月閣,早晚有一日會變成別人的。不再姓雲。」

    蒼亭順著雲淺月的目光看去,因為角度的問題,又因為有門沿遮擋,他什麼也沒看見。淡淡一笑,「看來你對將來沒有把握。」

    雲淺月從房簷收回視線,看著蒼亭,「什麼樣才叫有把握?」

    「你對景世子和你的將來沒把握。」蒼亭道。

    「誰說的?憑著我剛剛看到了燕子窩一番感慨?你就覺得我沒把握?」雲淺月失笑。

    「既然把握,為何不與我下一局棋?你怎麼知道和我下一局棋沒有把握?」蒼亭笑問。

    「你的命和我的命押在一起,我認為什麼也沒有我的命值錢。就算我贏了,我要你的命何用?我輸了更不划算了,不僅搭進去自己的命,還要將在乎我的人的命也搭進去。」雲淺月一邊分析一邊搖搖頭,「這樣的買賣我可不做!」

    「誰說生死擂一定要賭命?」蒼亭挑眉。

    「哦?」雲淺月看著他。

    「我們賭天下如何?」蒼亭看著雲淺月的眼睛,笑問。

    雲淺月「噗」地一聲,再度失笑,看著蒼亭,「你若不是蒼家的少主,我就會覺得這哪裡來的瘋子?儘是胡言亂語。這天下哪裡是我們兩個人說賭就賭的?可是你是蒼家少主,蒼家少主怎麼可能是瘋子?」

    「我自然不是瘋子!」蒼亭對於雲淺月的說話渾不在意,「兩個人就不能賭天下了?如今的天下就是一局大的棋盤,無數人在上面對弈,你我二人也對弈一局有何不可?」

    「怎麼賭?」雲淺月有了幾分興趣。這是第一個邀她賭天下的人?拿天下出來賭,聽著就有一種讓人心潮澎湃的感覺。而這個人還是十年前就與她有那一樁血的糾葛,十年時間不算這次僅僅見過一面的蒼家少主,一個令人欣賞且賞心悅目的男子。

    「比如說天聖皇朝七皇子夜天逸喜歡你且想非你不娶為之妻。」蒼亭慢慢地道。

    雲淺月長長的睫毛垂落又抬起,「那又如何?」

    「你當真心狠?」蒼亭笑看著雲淺月,又是那種若有所思的神色。

    「蒼少主,你似乎很關心我的桃花運!若是我自戀一些的話,會覺得你喜歡我。」雲淺月似乎站得累了,抬步走進屋,門口的珠簾翠幕隨著她離開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她腳步淺淺地走到軟榻身子一歪,就躺了上去,對蒼亭像是對待老朋友,不客氣地指使,「給我倒一杯茶,謝謝!」

    蒼亭轉過身,依言給雲淺月斟了一杯茶,手腕輕輕一推,茶水隔空對雲淺月飛去。

    雲淺月伸手輕輕接住,茶杯穩穩,茶水滿滿,分毫不灑,她仰脖,一飲而盡,將空茶杯甩手扔回給蒼亭,閉上眼睛道:「你看,我就是這麼不講究且粗魯的人,不就十年前贏了你一局棋嗎?你何必十年後跑來找我麻煩?」

    「十年前我還死了爺爺!」蒼亭接過茶杯,緩緩放下。

    雲淺月默了片刻道:「你不是說生死擂嗎?生死有命,成敗在天。」

    「當時爺爺臨去時和我說過一句話,也是唯一的遺言,你想不想知道?」蒼亭也沉默了片刻,忽然問。

    「你願意說的話,我可以一聽。」雲淺月覺得這句話應該就是他來找她的關鍵。

    蒼亭忽然站起身,理了理淡青色織錦軟袍,緩步走到軟榻前,低頭看著躺在軟榻上的雲淺月,眉目輕淺,聲音溫淺,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的臉,片刻道:「他說,亭兒,記住,將來一定要娶了這個小丫頭。」

    雲淺月閉著的眼睛忽然睜開。

    「這是前半句話,後半句話說,娶不了的話,就殺了她。」蒼亭又道。

    雲淺月看著蒼亭,一時失語。

    「一,我娶你,可以現在就娶。我拖著你拜堂,無非就是我們跪在地上三拜天地。就算是娶了吧?景世子遠在千里之外,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他回來時,你就已經成為我的夫人了。二,我殺你。我如今距離你最近,你的婢女在外面,淺月閣即便佈置了無數隱衛,但我想殺你,如今還是易如反掌。你的武功沒恢復,即便恢復了,也不一定是我的對手。三,我們下一局以『天下』命名的棋。你選哪個?」蒼亭似笑非笑地看著雲淺月。

    「你是怎麼進來這淺月閣的?」雲淺月不答反問。

    「我的哥哥蒼瀾,如今是紅閣的七大長老之一。我是不是和他有些像?」蒼亭道:「這淺月閣都是景世子的人沒錯,但你和景世子雖然兩心相依,但是各自的勢力卻是井水不犯河水。我要進來這淺月閣,其實很輕鬆。只要說我是蒼瀾就可以。」

    「你就不怕蒼瀾突然跑回去搶了你的少主之位?說他是蒼亭?」雲淺月瞇起眼睛。

    「不怕!總歸他是蒼家的血脈。蒼家由誰接管都一樣,只要不是外人就行。」蒼亭搖頭,看著雲淺月,「你想好了嗎?選一,還是二,還是三。」

    「我若是一個也不選呢?」雲淺月目光有些凌厲地看著蒼亭,「我平生最恨威脅。」

    蒼亭忽然一笑,衣袖一甩,手中多了把扇子,是十二骨的扇面,扇尾掛了個碧綠的玉墜兒,只見他將扇子動了兩圈,蝴蝶的扇面忽然「啪」地一聲打開,照在了雲淺月的頭頂上。他身子頃刻間傾下,覆在了雲淺月的身上。

    這一變故太快,雲淺月袖中的紅顏錦剛甩出,第一次沒派上用場便被彈了回來,感覺無數的壓力壓向她,她明明恢復了一半的武功卻偏偏動彈不得,只要一動,似乎這個男人再稍微動個手指頭,她就會立即斃命。她抬眼去看蒼亭,明明優雅清貴的男子,這一刻卻無處不危險,她想著原來低估了他,這不是一隻溫順的波斯貓。

    「怎麼樣?考慮不考慮一下我說的那三點?」蒼亭低頭俯視著雲淺月,那專注的眸光像是對待心儀女子,手中的折扇扇面照在她頭上,似乎在給她遮涼,他的手隨意的支撐在軟榻一角,但又恰恰地將雲淺月的身子困在他身前,但偏偏這樣親密的姿勢,兩人身體卻沒挨著,連衣服的布料都沒擦到。

    「十大世家的新一輩少主武功都是這麼高的嗎?」雲淺月知道打不過,便洩了力氣,懶洋洋地問。似乎沒意識到自己危險,只要上面的人稍微一個手指頭,自己便斃命。

    「我苦練十年!」蒼亭道。

    雲淺月輕吐了口濁氣,忽然笑了,「就為了有一天對付我?」

    「嗯!」蒼亭點頭。

    「我還真是榮幸!能得蒼少主如此惦念。看來你記得最清楚的應該是你爺爺遺言給你的最後半句話,殺了我吧?而從來沒有想過娶我。所以才苦練十年武功找我下殺手。」雲淺月笑問。

    「似乎是!」蒼亭再次點頭。

    「你那三個條件我若是一個也不答應呢?」雲淺月挑眉,「你會怎樣?」

    「我想想……」蒼亭垂下頭,認真地看著雲淺月,若有所思片刻道:「先娶了你,然後再殺了你吧!這樣比較合算一些。」

    雲淺月「嗤」地一聲笑了出來,忽然手指一動,不知哪裡變出一根金針,金針對準蒼亭眉心,她嗤笑道:「蒼少主,要不要試試是你的扇子落下來的速度話,還是我的金針戮進你眉心的速度快?」

    「就知道你即便在最弱的時候,也是一隻有著鋒利爪子的小貓。從十年前那一局棋中就能看出來。明明你都奄奄一息了,卻偏偏埋藏了一把鋒利的劍,起死回生。」蒼亭忽然一笑,對於指在他眉心的金針不以為意,語氣忽然很是溫柔,像是兩個人在綿綿情話。

    雲淺月立即寒了一下,心頭忽然升起幾分怪異,她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道:「蒼少主,你可以好好說話。否則你這扇子不殺我,我也會被你的語氣射殺。」

    蒼亭輕笑,用似乎對雲淺月商量的語氣道:「要不接受你的意見,我們試試吧!」

    「試什麼?」雲淺月一時跟不上他的思路。

    「試試是我的扇子到你的天靈蓋弧度快,還是你的金針到達我眉心的速度快!」蒼亭忽然很是認真地道。

    「你就那麼想死?」雲淺月挑眉。

    「有點兒!」蒼亭道。

    「因為藍漪?我聽說你和藍漪自小情意深厚。如今她被南凌睿定下了,你是否受了情傷?所以來到我這裡想藉機死了得了,一了百了?」雲淺月反問。

    蒼亭愣了一下,聲音忽然有些淡漠,「你這樣認為?」

    「不然呢?」雲淺月想著這個算是個很說得過去的理由。

    「你怎麼知道我會比你先死?而不是你死?」蒼亭忽然動了動扇子。

    雲淺月的金針也向前推進了一寸。肯定地道:「我敢肯定,你會比我先死。」

    「哦?」蒼亭微笑,忽然身子又向下俯下了一些,衣料此時貼近雲淺月衣服的衣料。搖搖頭,「我不信!」

    「容楓,你讓他相信吧!」雲淺月歎了口氣。

    她話落,一柄劍帶著一道寒光,輕飄飄地從後面搭在了蒼亭的肩上。蒼亭沒說話,也沒絲毫驚異,只挑了挑眉,像是早知道容楓來了一般。

    「放開她!」容楓聲音如天雪山上的冰雪,他譜一開口,聲音寒涼無比。

    「當年就是為了他吧?」蒼亭不理會容楓。

    「嗯!」雲淺月看了一眼容楓,想著他從榮王府回來得真快。

    「文伯侯府的世子容楓!」蒼亭忽然一笑,對雲淺月道:「我一直以為你喜歡的人是文伯侯府的世子,否則不會為了他千里迢迢跑去天雪山。」

    「我是喜歡容楓啊!」雲淺月目光溫暖,「容楓這麼好,我為何不喜歡他?」

    「喜歡在你的眼裡誰都可以給?」蒼亭笑看著雲淺月,眸光深邃,「包括景世子也是其中之一?當年的小姑娘在棋盤上有著殺伐果敢的手段,沒想到心思到是細膩均勻。」

    什麼叫做心思細密均勻?這意思說她水性楊花?雲淺月臉頓時寒了,「蒼少主,你今日若死了,我很懷疑有沒有人前來給你收屍。」

    「應該沒有!」蒼亭搖頭,「我自己來的!」

    「膽子真大!」雲淺月忽然沒了玩樂的興趣,撤回金針,揮手一把打掉蒼亭罩在她頭頂的十二骨玉扇,冷聲道:「我告訴你,愛和喜歡不同。當年的事情我不後悔,若是再重來一次,我還是會代替雪山老頭和你下那一局棋。生死擂兩情相願,你死了爺爺怨不著我。如今那對我來說就是塵事一樁。十年後你邀我下棋,我拒絕。你走吧!若是你喜歡藍漪,自己憑本事去爭去搶。別來找我麻煩。」

    蒼亭臉色變幻了一瞬,忽然直起身,兩隻手指輕輕夾開了容楓的寶劍,緩緩回身,仔細地看了容楓一眼,忽然一笑,「楓世子和景世子長得有三分相像。」

    容楓臉色清寒,「蒼少主該是知禮之人才對。如今對一個弱女子,是否有損十大世家盛名幾百年的清譽?」

    「弱女子?」蒼亭挑眉,拂了拂衣袖,溫淺一笑,「楓世子在說笑吧!」

    「她如今就是個弱女子!」容楓冷聲道。

    「弱女子還有這麼鋒利的爪子,很讓人想欺負。怪不得景世子一直想欺負呢!」蒼亭目光似乎向窗外看了一眼,回身對雲淺月揚了揚手中的玉珮道:「這個就當做淺月小姐和在下的見面禮。那一局棋,我們從今日起,就開始了!」

    雲淺月一怔,伸手去摸脖子,脖子空空,她看著蒼亭,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將她脖子上的玉珮摘走了。若是他剛剛要殺她的話,的確易如反掌。她臉色沉了下來,「不問自取謂之偷。蒼少主,這就是你的涵養嗎?」

    「我的涵養其實很好,但遇到你總會例外!」蒼亭笑了一聲,抬步向外走去。

    容楓手中的劍碎然出銷,伴隨著冷冷的喝聲,「交出來!」

    「楓世子是想要我將剛剛那塊玉牌摔碎了嗎?不是我的,我倒是不心疼。」蒼亭不回頭,繼續向門外走去。不理會身後的寶劍。

    容楓的寶劍堪堪在蒼亭後背心頓住,他回頭看向雲淺月。

    雲淺月無力地擺擺手,「讓他走!」

    容楓撤回寶劍,蒼亭緩緩踱步,走了出去。

    雲淺月伸手揉揉額頭,喃喃地道:「十大世家居然出了個厲害的人物。他的武功不知道比容景如何?最少也會和夜天逸不相上下吧?」

    「嗯,我不是他的對手!」容楓肯定地道。

    「果然是十年苦練!」雲淺月笑了一聲,摸著空空的脖子道:「幸好丟的是我自小佩戴的玉珮,而不是從容景手裡搶奪過來的他的那塊玉珮。否則他估計饒不了我。」

    「若是丟了他的玉珮大約還好。如今丟的是你自己的玉珮,才是麻煩。」容楓一歎,將寶劍收回銷,向窗外看了一眼,忽然身子一僵,語氣也有些僵硬,「景世子?」

    雲淺月聞言身子也是一僵,猛地轉過頭去,只見窗外院中一株桂樹暗影下立著一抹人影,月牙白錦袍,姿態秀雅,容貌如畫。他立在樹旁,如桂花樹旁長了一株青竹。她忽然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那人還立在那裡沒有消失,她騰地站起身,抬步就向外奔去,走得太急,腳踩到了裙擺,身子向地上栽去。

    容楓驚醒,立即眼明手快地扶住她,「慢點兒!」

    雲淺月站穩,點點頭,容楓撤回手,她這時忽然就不急了,抬步一步一步地向門口走去,出了門口,院中的人看得清楚了些,她下了台階,走向那株桂花樹。

    滿院的桂樹飄香,掩蓋了如雪似蓮的氣息。

    雲淺月一步步走近,才能看清這人真是容景。本來他應該在河谷縣,如今卻不聲不響突然地出現在了她的眼前,讓她幾乎懷疑是夢,桂樹枝葉迎了陽光,投射在他臉上深深淺淺的暗影,更讓他的容顏如畫一般,她忽然又迫不及待了起來,疾走兩步,一把扯住容景的衣袖,仰著臉看著他,「容景!」

    容景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淡淡看著雲淺月,不說話。

    雲淺月忽然感覺到了容景身上清冷的氣息,連他的衣袖也是有些涼寒,他身上被桂樹濃濃的馥郁香味浸染,雪蓮香變得很淡很淡,她心忽然一緊,扣住他衣袖的手也是一緊,「容景!」

    容景淡淡的神色忽然有些漫不經心,「是我!」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雲淺月見他回話,聲音不由自主地放輕。

    「他走近你的時候!」容景眸光攏了一層雲霧,看不清色澤,語氣又淡了一分。

    雲淺月知道他說的是誰。這麼說蒼亭走近軟榻的時候他來的了?她忽然懊惱,怒道:「你既然那時就來了為何不出手?看著他欺負我?」

    容景眸子忽然破碎出一抹寒光,眼睛瞇了瞇,「雲淺月,你挨他的欺負了嗎?」雲淺月抿著嘴看著他,「你不都看到了嗎?我挨沒挨他的欺負你不知道?」

    「不知道!這裡看不甚清屋中的情形!」容景淡漠地甩開雲淺月攥住他衣袖的手。

    雲淺月身子不由自主地被甩得後退了一步,她抬眼,見容景週身的氣息更冷了一分,她緩緩回頭看向主屋的窗子,從這個角度,看向那張軟榻,因為窗前有一半的簾幕遮掩,的確看不甚清,但又不是全然看不清那種,浣紗的格子窗能透視些淺淺的影像。她想起蒼亭那時候突然走過來,而且靠得她那麼近,是否知道容景那時來了?他武功高,她如今失了武功,沒失去武功時只要容景刻意隱藏氣息她便察覺不了,更別說如今她僅剩下的一半武功了。胸中騰地升起怒火,「容景,你是笨蛋嗎?」

    「我是笨蛋!笨蛋才會不遠千里趕回來只為了和你中秋團圓!」容景冷聲道。

    雲淺月一噎,頓時失聲。

    「笨蛋才會為了給你個驚喜而沒提前告知,笨蛋才會來了就見到你和別人在演繹情深的戲碼,而且玩兒不亦樂乎。」容景的聲音似乎從牙縫裡擠出,如碎了霜雪。

    雲淺月張了張口,被他冷冷的聲音凍結說不出來話。

    容景看著他的眼睛,「笨蛋才會潔身自好,不讓任何女人近身三尺,只為了給她留著清白。笨蛋才會眼中心中腦中只有她一人而讓她屢次糟蹋,笨蛋才會忍受她那些感情的分流,我就不明白了,同樣是愛,為何偏偏如此不同,我的眼中可以只有你。而你的眼中可以有無數的人。我不過是一部分而已。」

    「不是這樣的!」雲淺月面色一變,忽然喊出聲。這一聲如此急迫。

    「那是哪樣?雲淺月,你告訴我,那是哪樣?」容景聲音忽然很輕,眉眼、週身、話語、就連指尖似乎無一處不是凝了天雪山的雪,冰冷清涼到極致,似乎從心裡溢出,冰寒的氣息將桂樹都凍住了。

    雲淺月身上也染上了寒氣,她咬了咬唇瓣,上前一步,去抓容景的衣袖,一字一句地道:「我們約定過不再打架了,以後要好好的,我給你解釋!」

    「解釋?」容景躲開雲淺月的手,忽然涼薄一笑,「雲淺月,我們認識以來,你的解釋似乎太多了!多得我都數不清了!」

    雲淺月身子一顫。

    「親眼所見,親耳所聽。你還要給我解釋什麼?」容景聲音冰冷沒什麼起伏,玉顏似乎被冰浸透,絲絲寒意,他忽然伸手折下一支桂花,塞進雲淺月的手裡,轉過身去,沒有一絲留戀,「就當我今日沒有回來!」

    雲淺月伸手接過桂花,一把拽住容景胳膊,死死的,緊緊的,聲音微顫,「容景,你辛苦跑回來和我過中秋,就是為了找我打一架,然後一氣之下跑了,回去再折磨自己嗎?」

    容景不語,甩開雲淺月的胳膊。

    雲淺月緊緊扣住他的胳膊不鬆手,上前一步,拿著桂花的手抱著他的腰,語氣有些惱怒,有些委屈,有些倔強,還有些無奈地道:「十年前因為我,蒼亭的爺爺自刎。十年後他是來找我麻煩。容景,你不能這樣就對我發脾氣,會讓我覺得我本來不拿他當回事兒,偏偏你要讓我將他當回事兒。你如此聰明,怎麼就辦傻事兒呢……他爺爺可是遺言讓他娶我的……萬一你推開我,我一不小心答應了他……」

    容景忽然回頭,聲音冰冷而咬牙切齒,「你敢!」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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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6: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五十章 只是太愛

    雲淺月身子一顫,暗暗想著她不敢,敢也不敢!

    容景冷冷地看著她,秋日的風如碎了霜雪的冰凌,刮過雲淺月的臉,秋日的桂樹花開彷彿寒冬臘月的寒梅,暖暖的桂花香似乎也變成了梅花香,有著一種冰寒徹骨的味道瀰散。舒殢□獍

    「容景……」雲淺月從來不知道這雙眼睛看著她可以這麼冷,她委委屈屈地喊了一聲。

    容景忽然撇開臉,一把打掉雲淺月的手,語氣同樣咬牙切齒,「你就抓住了我的弱點了是不是?偏偏讓我回來看到你同別人離得那麼近,玩得那麼歡,十年前千里迢迢為了容楓去天雪山惹了一出債,十年後我心心唸唸跑回來想給你驚喜,你卻……雲淺月,你真是給了我一個大驚喜!」

    「容景,你講理一些好不好?這事情不怪我。我從宮裡回來,哪裡知道他等在我屋子裡。」雲淺月心裡氣苦,又惱又怒,「我也心心唸唸你,每日想得都是你。別人再好,再在我身邊出現,總也是別人,我這些日子做什麼都提不起來興致……」

    「你提不起來興致?冷邵卓給你講段子時候你不是很高興,還可以捧腹大笑?你給冷邵卓講故事時不也很高興?惹得冷邵卓情意綿綿地看著你?」容景挑眉,聲音愈發冷寒。

    「我……」雲淺月一時啞口,疑惑地道:「冷邵卓什麼時候情意綿綿地看著我了?」

    容景冷冷瞟了她一眼,那一眼如下刀子。

    雲淺月更是委屈,使勁搖晃了兩下容景的胳膊,扁著嘴道:「容景,你不能自降身價啊!冷邵卓能和你比嗎?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改過自新了,我不能伸手打笑臉人,一巴掌扇過去讓他從此自暴自棄啊!」

    「所以你就留他接近你?由著他對你情意綿綿?」容景冷冷挑眉。

    「他沒有情意綿綿!」雲淺月鄭重地道。想著和著這是新仇舊帳都給她攢著呢!怪不得這麼多天這麼多封信一個字沒提冷邵卓,原來親自當面來算帳了。

    「他幫你擋了劍。」容景冷聲道。

    「難道你願意躺在床上養傷的是我?」雲淺月瞪眼。

    「他說喜歡在你的眼裡誰都可以給,包括我也是其中之一,當年的小姑娘在棋盤上有著殺伐果敢的手段,沒想到心思到是細膩均勻。」容景眸光裡如冰山裂開,聲音突地冷寂。

    雲淺月有點兒跟不上容景的思維,這轉換得也太快了,剛剛說冷邵卓,轉眼又說到蒼亭了。她搖搖頭,怒道:「他胡說八道,誰不清楚我你還不清楚我?我一心一意對你。恨不得將心拔出來扒開了揉碎了給你。你就信他的亂七八糟之言,而不信我?」

    「你的心思的確細膩均勻,丟不下這個,捨不得那個。他的確沒說錯。」容景道。

    「你……」雲淺月騰地升起怒火,可是對上容景清冷的眼,那眼底是深深的受傷,她壓下惱火,轉開臉,氣怒得不想再辯解。

    「他說弱女子還有這麼鋒利的爪子,很讓人想欺負。你應了他下一局棋,從今日起,就開始了!是不是說從今往後,他要欺負你,你應下了?」容景看向雲淺月拽住他胳膊的手,語氣冷然,「這雙爪子到底有多鋒利?嗯?」

    雲淺月覺得她的肺在這一刻要氣炸了,她轉過頭森然地看著容景,「我能用這雙鋒利的爪子撓死你,你信不信?」

    「哦?那就試試吧!」容景語氣忽然輕描淡寫。

    「你走!現在就走!我當你沒回來過!」雲淺月忽然鬆開手,猛地推了容景一把,轉身大踏步向屋內走去。她走得太急,腳步有些踉蹌,踩在院中的地面上,地面發出咯吱地響聲,彰顯她心中已經氣急怒極。

    容景並沒有拉住雲淺月,而是看著她走進屋。

    房門「砰」地一聲被從裡面關上,力氣巨大,響聲巨大,將房簷上的燕子嚇得竄出暖巢飛上了房頂,門框劇烈地顫了顫。

    容景收回目光,看了那只燕子一眼,忽然足尖輕點,離開了淺月閣。

    雲淺月忽然推開門,看著容景離開的方向,張了張口,最後化為恨恨的怒意,「我讓你走你就走,你……你有本事你走了就別再回來!」

    容景月牙白錦袍的身影離開得太快,不過是轉瞬間的事情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空氣中只有細微的風聲刮來,都難以辨別是不是他帶走的風。自然沒有聲音傳回,更不能分辨出他有沒有聽到了雲淺月那句話。

    雲淺月眼淚忽然就那麼流了出來,一滴兩滴,最後無數滴落下。

    「小……小姐?」凌蓮和伊雪本來躲進了屋中,此時見容景和雲淺月居然又鬧得如此嚴重,連忙驚慌地從屋內跑了出來。見雲淺月站在門口哭,她們頓時心疼地走上前。

    「混蛋!徹頭徹尾的大混蛋!」雲淺月氣怒地跺了一腳門檻,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

    凌蓮和伊雪哪裡見過雲淺月如此,都慌得不知所措,凌蓮連忙勸說,「小姐,景世子千里迢迢回來,就為了和您過中秋節,您……」

    「他千里迢迢回來就是為了不講理氣我……」雲淺月用手抹眼淚,委屈地像個孩子。

    「這……都怪奴婢二人不好,奴婢二人應該跟著小姐進屋,不應該看著那蒼少主沒有惡意就放任他和小姐在一起,讓景世子居然給撞見了……」伊雪自責地道。

    「我又沒做對不起他的事情?他撞見又怎麼了?」雲淺月一隻手被眼淚浸染,又用另一隻手去抹,才發現另一隻手居然還攥著容景給她從桂樹下折下的那株桂花,一時間又是氣又是苦,怒道:「給我折一隻破花,還是我院子裡的,他這是想告訴我水性楊花嗎?混蛋!」

    「小姐,桂花香滿天下,代表的是美好的意思,也是吉祥如意的象徵。景世子送您桂花,說明在他心裡你是美好的,他希望您吉祥如意。」凌蓮嚇得臉一白,連忙解釋。

    「屁個我美好!他就是在諷刺我!」雲淺月甩手將那一株桂花枝扔了出去,恨恨地道:「誰會臉色冷得和冰塊似的送給人花?代表美好?我喜歡的是紫竹,他怎麼就不送我一株紫竹?」

    伊雪無奈,這一刻忽然感覺雲淺月像個孩子,連忙道:「小姐,景世子剛回京城大約就急急來看您了,根本就沒有回紫竹院,咱們這淺月閣也沒有紫竹啊,他怎麼送您?」

    「他沒有不會別送!居然折了一株桂花枝給我!」雲淺月恨怒道:「還說走就走了!千里迢迢回來就是為了氣我一頓就走了,我都軟下臉皮和他好好說了,他卻冷言冷語傷我……如今居然還一走了之……」

    「小姐,中秋正是桂花盛開,折桂相贈,代表了景世子和你一起過中秋了!」凌蓮心疼地看著雲淺月,勸說道:「景世子為了給您個驚喜,匆匆趕了回來,後來見您和蒼少主……定然也傷心,才走了,您想想景世子是又離開了京城,還是回了榮王府……趕緊將景世子找回來吧?」

    「愛去哪裡去哪裡!不找!」雲淺月轉身回了房。

    凌蓮和伊雪對看一眼,連忙跟了進去。

    「你們出去吧!讓我靜靜。」雲淺月聽到身後腳步聲,不回頭,對二人擺擺手。

    凌蓮和伊雪齊齊停住腳步,退出了門外。凌蓮見那只桂花枝躺在院中,連忙走過去彎腰撿起來,又走回門口,走進去將那株桂花放在桌案上,又悄悄退了出去。

    雲淺月此時也不哭了,冷靜下來,雙手捂著額頭有些頹然地坐在床榻上。關於她心裡關心那麼多人來說,她知道容景是一直在意的。比起她來,他的確滿心滿眼都是她,可是她不是,她有很多可以當做朋友的人。也許是那一世自己只有小七一個朋友,更像是親人,過得太過清冷,所以這一世,她想要過得溫暖一些,別人對她好,她也如數還回去,一來一往,常了便是親朋了。比如夜輕染,比如容楓,比如風燼,比如……改過自新想和她做朋友的冷邵卓。她都可以接受。

    以前容景不以為意,從來沒對她說過這等話。她便也覺得無所謂,她只要心裡愛的人是他就夠了。可是今日偏偏被蒼亭打開了這個缺口,那句心思細膩均勻讓她聽了惱怒,讓容景聽了自然戮到了他的心口。將他那小小的在意無限擴大了。

    容景對人對事從來都是從容優雅,淡薄高遠,站在雲端。可是一旦遇到她和她有關的人和事兒,便敏感異常。也許因為太愛,所以才更會在意。今日之事,她低估了蒼亭的傷害力和能力,他生氣也是正常。

    可是哪怕站在她身邊發怒,恨不得給她一巴掌,也比就這麼走了強吧?

    若是早知道蒼亭給她惹了這麼大的麻煩,她會在推開門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將他趕出去,趕不出去就讓雲王府的三千隱衛一起將他拿劍砍出去,也絕對不讓容景後來看到她和他那一番較勁。世界上哪裡有如果?

    她一時間對容景的惱恨轉為對蒼亭的,恨得要死。想著若是蒼亭要得就是這個效果的話,這樣才能報復因她殺了他的爺爺的話,那麼目的達到了!至少成功了一半。

    大腦中的東西不停地轉,轉得雲淺月頭疼,她不再想,將整個身子往後一仰,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有些昏昏沉沉。

    「月兒?」容楓的聲音忽然響起,有些輕。

    雲淺月聽到聲音這才想起剛剛容楓在的,後來她進屋沒看到他的影子,她睜開眼睛,果然見容楓不知何時進了屋,站在窗前擔憂地看著她,她有氣無力地問,「你剛剛去哪了?」

    「我剛剛回府了!回去之後不太放心,便又回來看看!」容楓看著雲淺月通紅的眼圈,瞭然地問,「景世子生氣了?」

    「嗯!」

    「如今景世子哪裡去了?」容楓擔憂地又問。

    「走了!」雲淺月聲音有些悶悶的,像是用鼻音發出。

    「怎麼能就這麼走了?我去將他追回來。」容楓皺眉,轉身向外走去。

    雲淺月一把拉住容楓,對他搖頭,「別去!」

    容楓停住腳步,看著雲淺月,輕輕一歎,「月兒,那種情況景世子生氣很正常。你可知道當時我從榮王府回來時候看到你和蒼家少主的情形有多……這雲王府有三千隱衛,淺月閣內外更是佈置了無數隱衛,你還有兩個貼身婢女,只要陌生人進來,你雖然沒有武功,你也會第一時間發覺,根本不該隻身一人在房間,將自己處於被動。這麼許多人,只要你喊一聲,蒼家少主奈何不得你。可是你……」

    雲淺月咬著唇瓣,不出聲,但沒鬆開容楓的手。

    「歸根究底你是太自信,太要強,太相信你的眼睛了,覺得他溫潤無害,或者說蒼家少主其實有些像景世子,所以你對他少了防範,以至於被他拿住……月兒,你……哎,讓我說你什麼好。」容楓似乎有些頭疼,無奈一歎。

    雲淺月想起當時她推開門,一眼見到屋中的男子,優雅而坐,在喝茶。沒有登堂入室的生疏和尷尬,有的只是雅致。他淺淺一笑,說「在下蒼家蒼亭。」,她便心生好感,想起遠在千里外的那一個人,也是這般的從容優雅。那一瞬間就大意失荊州了。

    的確是她的錯,容楓說得沒錯。

    任何事情都怕換個角度想,換成她站在容景的角度去想的話,她怕是也會如此生氣。

    「月兒,鬆手吧!我去找他。」容楓撤出被雲淺月拉住的手。

    「別去了吧!讓他靜靜。我們兩個人似乎從來就是有無數矛盾,先撿大的不能忍受的化解了,那麼第二的矛盾又會變成最大的矛盾,矛盾因為累積的事情漸漸擴大,大到一件小的事情就會成為引線,不能忍受,變成膿包,將之擠出,化解,才能和好。和好了之後又會有第三、第四、第五的矛盾在等著我們。周次反覆。」雲淺月有些無力地道:「容楓,換做是你,你覺得累嗎?」

    容楓目光有些疼惜地看著雲淺月,「月兒,景世子太愛你了。」

    「是啊,容景太愛我了!」雲淺月歎了口氣,「他其實自小就心高氣傲,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傲氣。可是自小又生逢大變,讓他十年困苦。想近我卻近不得,默默忍受十年,壓抑不能自己。如今一朝解脫隱疾,他將他的愛全部給了我。而我……我對他的確及不上他對我三分之一。」

    「怎麼會?你也太愛他的。」容楓不贊同地搖頭。

    「兩個太過相愛的人,都不知道怎麼去愛對方才是最好。所以這一路,注定遍地荊棘。」雲淺月低聲道:「容楓,你可知,我其實是後悔的。」

    「後悔什麼?」容楓看著雲淺月,聲音也不由得變低。

    「後悔那麼早就應了他的喜歡和愛。」雲淺月低低的聲音恍若不聞。

    容楓面色微微一變,聲音驀然有些沉,「你們怎麼會太早?你們有十年的糾葛。人生有多少個十年?月兒,這樣的話以後萬萬不可以說了!若是被景世子知道,該有多傷心。」

    「我知道。」雲淺月有些無力,「十年隱忍的愛情,一旦爆發,便是天崩地裂,我當時沒有想到我能不能承受得住?十年的糾葛雖然漫長,但是我們的年歲又何止差了一個溝渠。三歲一個代溝,我們要是認真算起來的話,大約有十幾個代溝那麼長吧。」

    容楓有些不明所以,「月兒,你說的話我聽不懂。景世子比你大三歲而已。」

    雲淺月逕自道:「容楓,你不明白,是前世今生。我經歷而太多,千帆過盡,有些東西已經看透,我覺得人活著不止要有愛情,還有要許多感情。包括親情,友情。我和容景的這一場愛情,我是清醒地看著自己沉淪,而容景是真的沉淪。容景即便再少年老成,對於我來說,也不過是初出茅廬而已。我們這一場愛情,注定了是一場角逐。直到找到磨合點的那一天。否則就會不眠不休,不死不罷。」

    容楓忽然沉默,似乎有些懂,又有些不懂。

    「容楓,你想想,十年前我五歲。一個五歲的孩子,能救了你將你千里迢迢送去天雪山嗎?那時候五歲的我,其實有著二十五歲的經歷和心智了。」雲淺月道。

    容楓薄唇抿起,忽然坐在了床邊,點點頭,「那時候我是奇怪的!以為是雲王府的女兒天資聰穎,但未免也太過冷靜睿智了……原來如此!」

    「所以,算起來,我比容景老。」雲淺月道。

    「可是你在景世子眼裡,在我的眼裡,哪怕是在夜輕染的眼裡,都是個小姑娘而已。會發脾氣,也有小性子,怒會告訴所有人你怒了,哭也不會藏著掖著。」容楓笑了笑,伸手撫摸了一下雲淺月的頭,語氣溫和,「月兒,別想那麼多了。景世子天賦異稟,氣也是一時,他如此聰明,能想得通的。當時情況又是那般,換做是我,我都不能淡然,更何況是他?」

    雲淺月點頭,歎道:「我只是想換個和前世不一樣的活著方式,原來其實也這麼難。」

    容楓憐惜地看著雲淺月,「別想了!」

    雲淺月「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容楓也不再說話,陪雲淺月在床邊坐著,目光看向桌子上的那一株桂花,含苞待放,似放非放,屋中如今是滿滿的桂花香。他的思緒有些飄遠,十年前他在她將他救出送去天雪山那一路,他想的居然不是報仇,而是這一生都要好好地守護著不遠千里送他能得一隅平安之處的她,陪著她笑,看著她哭,這一生都夠了。如今,他的想法一如十年前。

    「容楓,你說容景一氣之下是離京了,還是回榮王府了?」雲淺月沉默許久,出聲。

    容楓思緒被拉回,認真地想了一下,搖搖頭,「景世子回京太隱秘,連我都沒得到消息,想必皇上也不知道。他做一件事情,若是不想被人知道,別人就不會知道。離京和回榮王府都說不準。但我直覺這兩點可能都不準確。」

    「嗯?」雲淺月挑眉。

    「月兒,你覺得景世子會那麼輕易地讓蒼家的少主離開嗎?」容楓一歎。

    雲淺月躺著的身子騰地坐了起來,「你是說容景會對蒼亭……」

    「當時景世子親眼看著蒼少主從這個房間出去,你覺得他能是看著你被欺負就算了的人?當時雖然沒進屋,但氣歸氣,還是知道你大約沒危險的。所以,如今是否去找蒼少主,我覺得十有八九。」容楓道。

    雲淺月蹙眉,片刻後肯定地道:「那就是了!容景是容景,只能他欺負我,怎麼能允許別人欺負我呢?」

    容楓笑了一聲,「月兒,景世子有時候很彆扭,你既然千帆過盡,就讓著他些吧!」

    雲淺月心情驀然放鬆,有些無語地看著容楓,「他是男人,該……」

    「月兒,男人有時候比女人還要小心眼,世界上沒有一個真正大度的男人,若是有的話,那就不愛你,或者不是深愛你。而景世子只是太愛你而已。你既然知道,以後今日的錯誤就萬萬不要再犯了。即便今日景世子不回來,沒被他撞見的話,我也會訓說你一頓的。」容楓歎道。

    「嗯!」雲淺月垂下頭。

    容楓見她都聽進去了,遂放寬了心,起身站了起來,對她道:「你在房間裡等著,我出去看看。景世子定然是快馬加鞭趕回來,一定疲憊,萬一和蒼少主動手……」

    「淺月小姐!」這時,絃歌的聲音忽然急急地響起。

    雲淺月本來坐在床上的身子騰地下了床,疾步走到門口,這時絃歌飄身而落,一身風塵土色,她不待他再開口,立即問,「容景怎麼了?」

    「淺月小姐……你快去城外的紫楓林,我家世子和藏少主在……」絃歌有些氣喘吁吁。

    雲淺月面色一變,也顧不得容楓警告最好不要動用武功,足尖輕點,就要飛身出淺月閣。她腳尖剛抬起,容楓從身後一把抓住她胳膊,溫聲道:「我來!」

    雲淺月立即洩了力氣。

    容楓帶著雲淺月施展輕功,如一縷輕煙,輕飄飄出了雲王府。

    絃歌見二人離開,還要說的話也吞回口中,連忙跟在二人身後。凌蓮和伊雪對看一眼,自然不能等在淺月閣,也連忙追了出去。

    水患已經平息得差不多,東西南北四城再無那麼多的難民聚集,四城門已經在今日早晨就正常打開,城內外的人困頓了二十多日,如今進城的進城,歸家的歸家,來往人流穿梭不息。

    東西南北四城城外,只有東城外有一片紫楓林。

    容楓帶著雲淺月順利地出了東城,守城的士兵連個影子都沒看到,只覺得一陣細微的風從眼前刮過,再看是來往的人流,沒有任何異常。

    來到絃歌所說的那片紫楓林,外面並沒有看到容景和蒼亭的人。容楓停住身形,細聽了片刻,對雲淺月道:「在裡面,有血腥味。」

    雲淺月心裡一緊,「我們快進去!」

    「嗯!」容楓帶著雲淺月再度飛身而起,進入了枝葉茂盛的紫楓林。

    這一片紫楓林很大,枝葉茂盛,每一株楓樹和楓樹之間相隔不遠,很是稠密。容楓施展輕功只能踩著楓葉林的頂端樹梢前進,走了大約一盞茶時間,他伸手一指前方,對雲淺月道:「在那裡?」

    雲淺月點點頭,她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急道:「快下去!」

    容楓也不耽擱,飄身落在了前方幾丈遠的地方,這一處是一片空地,不,或者說在早先某一刻不是空地來著,而是和前面走過的這一片楓葉林一樣,顆顆稠密,沒有空地。

    此時只見大約有方圓幾十顆樹木的地方,全部夷為平地,地上的草和木頭都化成灰,厚厚的一層鋪在地上,腳落下,立即引出一個深深的印子。清風吹來,還有著被火燒掉的淡淡的楓木香,可見放才這裡曾經經過多麼慘重的摧毀。

    容楓看到眼前的情形,面色微微一變。

    雲淺月身子一顫,目光第一時間略過地上的灰炭搜尋容景的身影。可是這裡空無一人,她推開容楓,抬步向前走去。隨著她腳步走過,地上印出一道深深的印痕。

    容楓立即抬步跟上雲淺月。

    二人走出了這片焦炭之地,又走過了幾株樹木,才看到了分別倚在樹下坐著的兩個人。一個人是容景,一個人果然是蒼亭。

    難得的是這麼巨大的摧毀,兩個人依然衣冠楚楚,月牙白的錦袍和淡青色錦袍顏色一如既往的光鮮華麗,都未沾染半分草木甚至鮮血的痕跡,甚至頭上的青絲未散,髮簪未脫落。容顏一個如詩如畫,一個清貴俊逸。遠遠看來依然是兩個溫潤如玉的公子。

    「容景!」雲淺月急步走向容景,站在他面前,喊了一聲,這一聲喊出,卻是出奇地平靜。這一路上的擔驚受怕,急迫焦急,似乎都被沉壓在了心底。

    容景本來低垂著頭在把玩著什麼,此時聞言抬起頭來,看了雲淺月一眼,並沒說話。

    雲淺月目光落在他手上,只見他手中拿著的是她被蒼亭奪去的那塊玉珮。她自小佩戴的玉珮。她袖中的手指頭不自覺地蜷了蜷。

    「世子!」絃歌隨後來到,焦急地跑上前來,彎身就要扶起容景,「世子,您……」

    「絃歌!回府去思過!一個月。」容景開口,聲音清涼。

    「世子……」絃歌手一顫,「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屬下知錯了!屬下怕您……」

    「現在就回府!」容景不看絃歌,繼續低頭把玩手中的玉珮,這是一塊青碧色的玉,裡面有著細細的雲紋,晶瑩剔透,價值斐然。

    雲淺月看著容景的手,發現他的手骨要比往常的白許多。尤其是拿著玉珮,更顯出他的手太過瑩白,甚至幾乎剔透。這樣的白色她最清楚不過,定然是受了很重的內傷。

    「世子,屬下還要跟您回……等您回來,屬下的思過暫且押後可不可以?」絃歌臉色有些白,他知道錯在哪裡?世子定然是不想他將淺月小姐找來,可是當時情形太危險。這麼些年他第一次遇到武功不輸世子的人,而世子又不讓隱衛動手相助。

    「讓青泉來跟著我。」容景語氣不容拒絕。

    「是!」絃歌垂下頭,知道再說無益,世子顯然主意已定懲罰他,他恭敬應聲,起身站起來,看了雲淺月一眼,那一眼有些哀怨,足尖輕點,離開了紫楓林。

    雲淺月唇瓣緊緊抿起,看著容景。

    容景卻不再抬頭,除了剛剛雲淺月到來的看她的那一眼外,當他面前無人,依然把玩著玉珮,青碧色的玉珮在他手中不停地摩挲,似乎將什麼痕跡除去。

    雲淺月明白,那應該是被蒼亭碰到的痕跡。

    「少主!」一個老者的聲音響起,隨後幾個人飄身而落,急急走向蒼亭。

    雲淺月轉回頭,只見來人是一名老者和四名黑衣男子。顯然是蒼亭的人。她在五人身上看了一眼,目光看向蒼亭,蒼亭正靠著樹幹看著她,手裡捏了一顆潔白的珠扣。那一顆珠扣雲淺月認得,正是容景身上的珠扣。她轉回頭,果然見容景的袖口處少了一顆珠扣。

    「少主,您怎麼樣?」老者來到蒼亭面前,蹲下身焦急地問。

    「無事!」蒼亭搖搖頭,目光依然不離雲淺月。

    容景依然未抬頭,雲淺月眸光縮了縮,收回視線繼續看向蒼亭。

    蒼亭對雲淺月挑了挑眉,目光又是那種專注的眸光,須臾,他忽然突兀地一笑,對她認真地道:「雲淺月,我不喜歡藍漪。」

    雲淺月心思一動,不答話。

    那老者似乎這才注意到這一處除了自家少主還有別人,目光從雲淺月身上看到容景身上,又看到不遠處立著的容楓身上,又看向自家少主,隨即他蹲著的身子站起,一擺手,那四人與他一起立在了蒼亭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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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傾天下   第五十一章 玉山傾塌

    蒼亭把玩著手中的珠扣,就像容景把玩著他手中的玉珮一樣,清貴優雅。彷彿閒坐飲茶,又似懶坐賞景。他臉色有些白,但被紫楓林的暗影遮掩,俊逸的眉目有些斑駁。

    雲淺月忽然對蒼亭出手,一縷氣風掃過,無聲無息,直奔他手裡的珠扣。

    老者察覺想要出手,蒼亭對身後一擺手,老者立即住手。蒼亭看著雲淺月的氣風向他手掃來,頃刻間他手中的珠扣便化成了灰。順著他指縫滑落,他挑了挑眉,眸光藏了一絲笑意,聲音低而愉悅,「答應我了?」

    雲淺月轉回身,冷冷地道:「你可以走了!」

    「好!」蒼亭答得痛快,將手遞給身旁的老者,老者立即伸手去扶,他就著老者扶著的手緩緩站起身,姿態依然清貴,抬步離開。

    那四名男子尾隨其後離開。

    走了進步,蒼亭忽然回頭,對雲淺月一笑,溫和地道:「哦,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我此次進京是應七皇子之邀,坐七皇子府的坐上之賓。」

    雲淺月猛地回頭。

    蒼亭看著她,笑意加深,「嗯,我想你懂的!有一個職位似乎叫做幕僚。」

    雲淺月面容瞬間清冷,死死地盯著蒼亭,冷然道:「蒼亭,你是十大世家蒼家的少主,十大世家才入世幾日?你這麼快就想要介入天聖的朝局?你想清楚了沒有!」

    「本來還沒想清楚,想來這京城看看而已,不過如今嘛……」蒼亭似乎看了容景一眼,淡淡一笑,「想清楚了!這天聖的京城太有意思,尤其是你,讓我捨不得離開。所以,就不離開了吧!」

    雲淺月瞇起眼睛,警告道:「小心入了泥潭出不來!」

    「出不來就出不來了!若是你好心的話,不如到時候念著我們十年前在天雪山的舊情,拉我一把。」蒼亭不以為意,話落,對雲淺月眨眨眼睛,神色有些俏皮。

    雲淺月臉色發寒,忽然折起一旁的一根楓葉枝對著蒼亭直直扔了過去。

    扶著蒼亭的老者面色一變,瞬間出手,那根楓葉枝被他隔空摧毀,化為灰燼。

    「蒼伯,哎,今日是中秋,她好不容易對我折枝相贈,你怎地給毀了?」蒼亭一歎,看著那被毀了的楓葉枝,語氣有些埋怨。

    那個叫做蒼伯的老者一怔。

    「凌蓮、伊雪!招紅閣七長老,給我封了他的嘴!」雲淺月冷冷地看著蒼亭。

    「是,小姐!」凌蓮和伊雪齊齊伸手入懷,似乎要掏出信號彈。

    「帶少主離開!」蒼伯面色大變,立即護住蒼亭,他身後那四人也立即上前護住蒼亭。

    凌蓮和伊雪齊齊阻住幾人的去路,手中的信號彈向上空飛去。

    「容楓,截下來!」容景忽然開口,聲音淺淡。

    容楓看了雲淺月一眼,足尖輕點,身子瞬間凌空而起,尾隨著凌蓮和伊雪拿出的那兩枚信號彈而去,轉眼間在那枚信號彈炸開之前便將之截下,收回手中,轉了個圈,飄身而落。

    凌蓮和伊雪齊齊一怔。

    那叫做蒼伯的老者和他身後的那四名黑衣人亦是齊齊一怔。

    蒼亭忽然輕笑,「看來景世子捨不得封了我這張嘴。」話落,他對雲淺月挑了挑好看的眉,「看來你們不一心。」

    「要走趕緊走!再晚一步,讓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雲淺月冷冷地看著蒼亭,「蒼亭,我告訴你,這京中渾水太深,你最好小心謹慎一些再做決定,別彌足深陷,將幾百年的蒼家毀於一旦。」

    「好說!」蒼亭語氣輕如雲煙,轉過身繼續向前走去。

    蒼伯和那四名黑衣人心裡齊齊一鬆,連忙護著蒼亭離開。

    容楓將那兩枚信號彈扔回給凌蓮和伊雪,對二人使了個顏色,走離了這處。凌蓮和伊雪自然知道楓世子是給小姐和景世子單獨相處的時間,也連忙跟著他退遠了些。

    人都走沒,一時間這一處極為靜寂。

    雲淺月回身看著容景,他依然低垂著頭,把玩著玉珮,不知道心裡想什麼。抿唇看了他片刻,平靜地問,「是跟我回雲王府,還是回榮王府,還是離京?」

    容景不答話,仿若未聞。

    「我問你話呢?」雲淺月聲音依然平靜。

    容景依然不答話,撫摸把玩玉珮的規矩都不終止或者停頓一下。

    「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雲淺月揮手一掌,打在了容景靠著的楓樹樹幹上。樹幹晃了幾晃,樹幹上的樹葉稀里嘩啦落下,打在容景的頭上、肩上、身上。

    容景身子跟著晃動了一下,看著楓葉佔滿了他的月牙白錦袍,依然無動於衷。

    「你就打算一直和我彆扭是吧?好!那麼你就彆扭著吧!」雲淺月即便揮出一掌,心情也是極為平靜,也許是怒到極致而變得平靜。她忽然轉身,抬步離去。

    她剛走了兩步,容景忽然開口,聲音極低,「你希望我去哪裡?」

    雲淺月腳步一頓,很想說我希望你回雲王府,你千里迢迢回來不就是為了和我一起賞八月十五中秋的月亮嗎?如今卻弄了一身是傷,她張了張口,忽然覺得這樣的週而復始太過累,她多少次低聲下氣,想要求仁得仁,可偏偏事與願違。今日的事情是否真該兩個人都靜靜?她也需要靜靜。於是,她沉默不語。

    「雲淺月,你說,你希望我去哪裡?」容景抬頭,看著雲淺月的背影。

    「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是你的自由。」雲淺月深吸一口氣,冷下心道。

    容景「呵」地一聲忽然笑了,笑意有些慘然,「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你說,我想去的該是哪裡呢?哪裡才是我最想去的?」

    雲淺月心忽然揪緊。

    「雲王府沒有你我會去?榮王府還沒有值得我牽掛的東西,離開京城嗎?也許根本就不該回來。」容景忽然閉上眼睛,臉色晦暗,聲音有些艱澀,「雲淺月,這樣的我讓你累了吧?其實,這樣的我,我也累。」

    雲淺月袖中的手攥緊。

    「你走吧!我就在這裡靜靜。」容景似乎歎息一聲,聲音有些隱隱的疲憊。

    雲淺月猛地回頭,惱怒地看著容景,「容景,我們說好不打架的!」

    「是啊,說好的,可是我忍不住就生氣,就惱怒,就和你打架,就和你發脾氣,怎麼辦呢?你看,我如此不好,你要不要放棄我?扔下我不管?」容景靠著樹幹攤了攤手,手中被他把玩的玉珮滑落到他身旁的草地上。

    「我放棄你,不管你,你就滿意了?開心了是嗎?」雲淺月唇瓣抿成一線,忽然一字一句地道:「好!我放棄你!」

    容景身子一顫。

    雲淺月再不看他一眼,轉身就走,背影挺得筆直。

    「雲淺月!」容景忽然喊了一聲,坐著的身子站了起來,他剛一起身,忽然一口血噴了出來,身子轟然向地上倒去。

    雲淺月一驚,猛地回頭,只見往日那清瘦挺拔秀雅的身影如玉山一般轟然倒塌,他胸前那一大片鮮紅的血灼傷了她的眼睛,她瞳仁猛地一縮,轉身向他奔去。

    但即便她速度再快,也不及他倒下的速度快。

    「砰」地一聲,他倒在了草地上。

    雲淺月只感覺自己的心在這一霎那被割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那口子如一座山峰被硬生生地劈開了一道山澗一般,在她心坎處劈開。轟地一聲,她的頭暈了暈,眼前金星四冒,忽然那一瞬間看不清什麼東西,她定了定神,才緩緩地蹲下身,顫抖地抱住容景的身子,聲音啞得不能再啞,輕得不能再輕,「容景……」

    容景閉著眼睛一動不動,顯然已經昏了過去。

    雲淺月顫抖著伸手去給容景把脈,手剛碰到他的脈搏,猛地一縮,她啞著嗓子對容楓喊,「容楓,快過來!」

    容楓聽見雲淺月的喊聲,連忙來到她身邊,看到眼前的情形面色一變。

    凌蓮和伊雪也齊齊趕來,看到眼前的情形同樣面色大變,「小姐,景世子……」

    「趕緊帶他回府!」容楓當機立斷,彎身去抱起容景。

    雲淺月點點頭,站起身,腿有些軟,支撐不住身子,剛站起來就要向地上倒去,凌蓮一把扶住她。容楓回頭看了一眼,對凌蓮道:「帶上你家小姐!」

    凌蓮應了一聲,容楓足尖輕點,帶著容景飛身離開了紫楓林。凌蓮帶著雲淺月跟在容楓身後,伊雪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跡,撿起地上落下的那塊玉珮,也連忙跟著離開。

    回城的速度比來時還要快很多,一路很順暢地來到了城門。

    此時夜輕染也已經從宮裡出來,正在巡城,立在東城的城牆上看著城門內外進出的人流。當看到幾抹熟悉的聲音先後入了城,如幾抹雲煙,他一怔,目光若有所思地跟著那幾抹身影離去的方向看了片刻,忽然足尖輕點,也離開了城牆,向雲王府而去。

    容楓帶著容景來到雲王府,飛躍高牆,逕直回到淺月閣。凌蓮帶著雲淺月也隨後回來,一行人進了房間,容楓將容景放在床上。

    雲淺月推開凌蓮,幾步來到床前,抓住容景的手,焦急地得對容楓道:「容楓,你快給他把脈開藥,他……他怎麼會受了這麼重的傷,蒼亭武功再高,能將他傷成這樣嗎?」

    「月兒,你先別急!」容楓神色鎮定,「我先給景世子把脈!」

    雲淺月慌亂地點點頭,身子半跪在床邊,抓著容景的一隻手不鬆開。

    容楓只能拿過容景沒被雲淺月攥住的那隻手把脈,手指剛觸到脈搏,眉頭便深深蹙起。

    雲淺月一瞬不瞬地看著容景的臉,此時躺在床上,才看到他的臉異常的蒼白,唇角有凝固的血跡,她想起當時回頭看到他吐出那一口血轟然倒塌的情形,心就揪了起來,疼得不能自己。此時後悔死了,她應該剛一到紫楓林就拉著他回府來,不該將自己的氣怒發到他身上。這麼點兒小事兒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呢!兩個人的愛情,總要有一方退一步,只要他好好的,對她溫柔含笑,繾綣依偎,她退一步又如何?她有著兩世的經歷,就讓他一讓又怎樣?多哄哄他又怎樣?他能對她氣怒冷臉,比他躺在這裡要好得多。

    「本就體格虛弱,血脈虧損,又積勞成疾,不得休息。且大約兩日前動了身手受了重創,未曾調理修養,日夜奔波,過於疲勞,不堪重負。今日又動了手,拼了內力,傷了肺腑。新傷加上舊傷,才會如此。」容楓放下手,對雲淺月道。

    雲淺月握著容景的手一緊,據絃歌說那日他頂著雨出京城治水時就染了寒熱,後來怏怏數日才好,未曾好好休息,這些日子又治水日夜不休,積勞成疾。兩日前受了重創?那也就是從河谷縣回來的路上與人動手了吧?沒有調理,居然又和蒼亭動了手,怪不得受了這麼重的傷。她看著容楓,臉色比容景的還白,「給他開方子吧!」

    容楓點點頭,起身向桌前走去。

    凌蓮和伊雪心裡驚駭,連忙過去給容楓伺候筆墨。

    雲淺月將容景的另一隻手也攥到手裡,想著他千里奔波而回,受了傷也來不及調理,大約就是想和她過中秋,可是她居然……她垂下頭,將臉埋進他的手中,往日溫潤的手此時清清涼涼,甚至透著一絲寒意,他難以想像他是如何在本來就受傷又疲於奔波身體不堪重荷的情況下從蒼亭手中奪回那塊玉珮的……

    淚水順著眼角滑落,一滴兩滴,靜謐無聲。

    容楓將藥方遞給凌蓮和伊雪,二人拿著藥方立即走了下去。他轉身看向床前,雲淺月肩膀細微地抖動,他抬步走了過來,將手放在她的肩上,輕輕拍了兩下,溫和地安慰,「月兒,景世子受傷雖重,但比他以前的寒毒隱疾要輕千萬倍,不用擔心,修養幾日就好。」

    雲淺月點頭,臉依然埋在容景手中不起來,淚水浸濕了他的手心。

    容楓看著雲淺月,又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容景,似乎歎了口氣,轉身走出了房門。

    房間靜了下來,雲淺月的淚水依然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暗啞的聲音響起,極輕,「別哭了!」

    雲淺月身子一僵,這個聲音仿如天籟,她想抬頭去看,埋著的臉怎麼也抬不起來。

    「我說別哭了……」容景的手動了動。

    雲淺月的手攥緊,聽到這樣的聲音,眼淚不但不止,反而流得更凶。

    「你……哎……」容景輕輕歎息一聲,語氣似乎有無限無奈和寵溺,「雲淺月,我怎麼以前不知道你這麼愛哭呢!跟個愛哭鬼似的。」

    雲淺月忽然抬起頭,眼睛被淚水籠罩,如江南細密的煙雨,在她眼前蓋了一層雨簾,她扯了扯嘴角,沒發出聲音。又扯了兩次,終於出聲,但嗓子啞得厲害,「我就是愛哭鬼!又怎麼樣?」

    容景看著雲淺月抬起的小臉滿臉淚水,心裡一緊,掙脫她緊攥著他的手去給她擦淚,卻發現他兩隻手都是淚痕,無奈地將手落下,附和道,「是,你是愛哭鬼,將我快給淹了!」

    「愛哭鬼有什麼不好?」雲淺月用手抹了一下眼睛,她的手也是淚水。

    「愛哭鬼沒什麼好!」容景看著她,有些哭笑不得。

    「你有本事嚇我,憑什麼不讓我哭?」雲淺月紅著眼睛看著容景,這樣的話一開口,眼裡再次流了出來,「這樣嚇我,你很開心是不是?」

    容景抬起頭去摸雲淺月的臉,心疼地道:「是我不好,別哭了!」

    「你哪裡不好?你沒有不好,都是我不好。」雲淺月垂下眼睫,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

    容景放下手,支撐著坐起身子,一把將雲淺月抱進懷裡,語氣疼惜,「是我不好,我不該對你發脾氣,不該對你惱怒,不該……」

    雲淺月搖搖頭,伸手摀住他的嘴,本來無聲的眼淚忽然忍不住哭出聲。這麼多的日子,思念氾濫成災,她想起那些容景來信給她的畫像,想起那兩個他親手捏的泥人……

    容景住了口,緊緊抱住雲淺月,片刻後,她的哭聲依然不止,他拿開她的手,無奈地道:「雲淺月,眼淚不要錢嗎?別哭了好不好?」

    「誰說不要錢了?我的眼淚很金貴!」雲淺月哽咽地道。

    「既然金貴就別哭了!哭多了浪費!」容景伸手拍拍她,雲淺月彷彿沒聽見,似乎要將這些日子的淚水都流盡,他無奈地道:「雖然我以前一直想著你不要那麼堅強,凡事都打掉牙齒和著血淚吞進肚子裡,能有朝一日你在我懷裡哭,我一定抱著你讓你哭個夠,但是你如今這樣哭,我實在心疼得很,你還是別哭了!」

    「就哭,讓你的心疼死。」雲淺月聞言更是哭得厲害。

    「你……我真是拿你沒辦法了。」容景無奈地歎口氣,商量道:「我以後什麼都應你,只求你別哭了。好不好?」

    「不好!」雲淺月搖頭,抽氣地道:「凡事都應我你就不是容景了!」

    容景聞言輕笑,伸手刮了刮雲淺月的鼻子,笑著揶揄地道:「玉子書說得不錯,別看你活了兩輩子,其實還是個孩子而已。卻自己覺得比任何人都老,其實不然,還是需要人處處養護你的。」

    想起小七,雲淺月立即止了哭,問道:「你賠他的衣服了沒有?」

    「賠了!不止賠了衣服,還送了他一柄雲王府祖先榮王親手雕刻的玉如意。」容景道。

    「他賺了!」雲淺月想著小七果然不做賠本的買賣。

    「是啊,所以說你的眼淚很珍貴的!別隨便哭了。」容景伸手入懷,掏出娟帕,去給她擦眼淚,他抬手的動作極為緩慢,顯然是沒多大力氣。

    雲淺月看見了,一把扯過他手中的娟帕,往臉上胡亂擦了兩下,對他道:「你趕緊躺下。不知道自己受傷有多重嗎?還如此折騰?你是不是非要我哭死才甘心?」

    容景規矩地躺下,點頭道:「的確不能再折騰了,否則給你擦眼淚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知道就好!」雲淺月哼了一聲,見他胸前都是乾枯的血跡,扔了娟帕,伸手去給他解衣服,看見那血跡就刺眼睛,紅腫著眼眶道:「吐了這麼多血,得吃多少好東西才能補回來?你嫌榮王府的銀子太多沒處花了嗎?」

    容景看了一眼身上的血跡,不以為意,「能讓你不扔下我,這血就沒白流,花多少銀子補回來都值得。」

    雲淺月聞言手一頓,憤了一聲,「不准再說話了!我不想聽你再說話。」

    「好,那就不說了!」容景閉上眼睛,極為乖覺。

    雲淺月抬眼去看他,見他玉顏瑩潤,白得幾乎剔透,眼圈下兩抹深深的陰影,顯然倦極。這樣的他才昏迷那麼片刻便醒來,心中該有多大的不安和某種感情促使著他盡快醒來?她心口疼得幾乎不能呼吸。移開視線,解衣扣的動作輕了許多,對他道:「你先睡片刻,容楓開了藥方,凌蓮和伊雪去煎藥了,等藥來了我喊你。」

    「嗯!」容景似有若無地應了一聲。

    雲淺月將容景身上被染了血的衣袍扒下來,扯了被子給他蓋在身上,又用娟帕陰濕了給他擦了擦臉和手,便坐在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這個男人,不,沒到及冠,或者該說還是個少年,他的或喜或怒都因她一人,世界上有這樣的一個人,帶著滿滿的對她的愛,她又哪裡怕愛太多了承受不住呢?應該是幸福才對。

    「小姐,藥來了!」凌蓮端著藥走了進來。

    「給我吧!」雲淺月回身,伸手接過藥碗,用湯勺輕輕攪拌,待到藥從熱轉溫,她才輕聲喊容景,「容景,喝藥了!」

    容景長長的睫毛輕輕動了動,眼睛似睜非睜地看了一眼雲淺月,「你餵我!」

    「好,我餵你!」雲淺月點頭,用勺子舀了一勺湯藥放在容景嘴邊。

    容景偏過頭躲過,抬手指了指雲淺月的唇。

    雲淺月的臉驀然一紅,向後看了一眼,見凌蓮和伊雪已經退了出去,屋中只剩他們二人,她嗔了容景一眼,壓低聲音道:「生病還不規矩!」

    「誰說生病就一定要規矩?」容景轉回頭看著她。

    雲淺月紅著臉為難,「這藥很苦!」

    「我知道!」容景眸光盯著雲淺月的唇瓣,「你餵我,我就不苦了。」

    「但我很苦!」雲淺月苦著臉道。從上次她為救皇后,已經連續十多日都喝苦藥湯子了。如今看到這種湯藥,就開始反胃。

    「你餵我,也不會覺得苦了!」容景彷彿沒看到雲淺月苦著的臉。

    「好吧!」雲淺月臉上擺出視死如歸的神色,用湯勺舀了藥含在口中,紅著臉俯下頭去吻容景的唇,雖然兩個人最親密的時候曾經肌膚相貼蓋一床被子,吻過無數次,但從來未曾如此餵藥,還沒靠近他唇瓣,心便砰砰地跳了起來。一下兩下,跳得很快。

    容景嘴角勾起笑意,等待著雲淺月靠近,看到她哭得紅紅的眼睛,此時配上紅紅的臉,微鼓的紅粉的唇瓣,說不出的惹人憐愛,別樣風情,他心神一蕩,似乎覺得她靠近的動作太慢,伸手一勾,便將她勾進了懷裡,唇吻上了她的唇。

    苦藥此時果然不苦了!兩顆相思許久的心俱是一顫。

    一碗湯藥用了兩盞茶時間才喝完,雲淺月的臉已經如煮熟了的蝦。容景白的有些透的臉也染上了淡淡的紅色煙霞。雲淺月放下空碗,不敢看容景,對他道:「快睡覺!」

    「果然不苦吧!」容景聲音微啞,含笑看著雲淺月。

    「我說睡覺!」雲淺月回頭瞪了他一眼,那一眼更像是嬌嗔。

    「好!」容景閉上眼睛,不再說話,手卻握住了雲淺月的手。

    雲淺月坐在床邊,手被容景握在手裡,他的手不再那麼清涼,溫暖下來。讓她的心也跟著溫暖下來。窗外偶爾有風吹來,帷幔輕輕飄蕩,珠簾細細碎響,桂花陣陣幽香,淺月閣靜靜,還可以聽到陣陣蟲鳴。世界安靜,只有她和躺在床上的他,她的心忽然很寧靜。

    坐了許久,回過神來,回頭去看容景,他均勻的呼吸聲傳出,已經睡得熟了。

    她抬手,輕輕拂過容景的眉眼,指尖滑過,為了不吵醒他,輕若無痕。她以前一直覺得愛一個人就要放在心底,可以偷偷的愛和喜歡,想到他就能甜甜蜜蜜,無比快樂。如今她忽然覺得那樣的愛不全,帶有朦朧的感覺,她喜歡這樣的愛,可以天崩地裂,驚天動地,也可以小溪流水,細膩無聲。

    「容景,你真是將我拿住了……」雲淺月喃喃出聲。不管怎樣,他是生氣,還是惱怒,還是對她發脾氣,還是揚眉,亦或者淺笑,對她或溫柔繾綣,或冰冷刺人,她都覺得好。

    「小姐,二皇子來了,想要見您。」凌蓮悄悄探進頭,向裡面看了一眼,聲音極輕。

    「不見。」雲淺月很是乾脆。

    「他說只跟您說兩句話就走!」凌蓮又道。

    雲淺月抿唇,猶豫了一下,將手從容景手中撤出,他的手緊攥了一下,她低聲道:「我出去看看!秦玉凝今日被老皇帝設計用紫草害得沒了孩子,我和夜輕染、容楓都未曾拆穿他。夜天傾來找我,大約就是為了這件事情。」

    容景緩緩鬆開手。

    雲淺月起身向外走去,來到門口,凌蓮立即道:「二皇子在淺月閣外等著呢。」

    雲淺月點頭,舉步出了淺月閣,淺月閣門口,果然夜天傾等在那裡,她看了夜天傾一眼,他神色萎靡,錦袍還沾染著血跡,衣冠不整,面容慘淡。她暗暗歎了口氣,問道:「什麼事兒?」

    「月妹妹,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好好回答我好不好?」夜天傾見雲淺月出來,盯著他的眼睛,嗓子極啞,「不要騙我。算我求你。」

    「你問吧!」雲淺月已經猜到了他要問什麼。

    「秦玉凝的孩子到底是怎麼沒的?別說你不知道,查不出原因。我知道你一定知道。」夜天傾道。

    「皇上姑父懷裡有一塊手帕,在太陽光下晃晃就會變成淡紫色。後來那塊娟帕拿來給秦小姐擦了碗碟。」雲淺月看著夜天傾,「相信我這樣說你能明白。」

    夜天傾面色一灰,袖中的手攥出青筋,「果然是他!」

    「不至於丟命,但量小的話用來打掉胎兒足夠了!」雲淺月聲音淡淡,「還有別的事情嗎?若是沒有的話,你這個時候不該來我這裡,應該去陪秦小姐。」

    夜天傾搖搖頭,緊攥著的拳頭鬆開,看了雲淺月一眼,「多謝月妹妹相告!」

    雲淺月不答話。

    夜天傾轉身離開了淺月閣門口,腳步有些踉蹌。明明二十出頭,與雲淺月啟動鳳凰劫失憶醒來那日所過不過是幾個月而已,那時的太子殿下何等的尊貴豐儀?如今這般慘然,與那時真是天壤之別。

    雲淺月收回視線,轉身回內院,剛走兩步,忽然看向不遠處的碧湖水榭,只見碧湖另一端的瓊華桂樹間隔處似乎有兩抹身影若隱若現,她停住腳步仔細地看了片刻,雖然哭過之後目力有些差,但還是順著樹空縫隙看清了那二人是容楓和夜輕染,她偏頭問凌蓮,「那是容楓和夜輕染吧?」

    「回小姐,是楓世子和染小王爺!」凌蓮點頭。

    「他們在做什麼?」雲淺月覺得盯著眼睛有些酸,看不甚清,問道。

    「在對弈!」凌蓮道。

    「夜輕染什麼時候來的?」雲淺月又問。

    「楓世子剛剛開完方子時染小王爺就來了,楓世子攔了出去,沒讓染小王爺進屋,將他帶去了碧湖對岸的水榭對弈。」凌蓮道。

    雲淺月點點頭,也不過去,轉身走回了內院。剛到房間門口,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喚,飄身落下了一個人,她腳步一頓,緩緩轉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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