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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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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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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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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7:2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五十二章 百鳥朝鳳

    有多久沒見到夜天逸了呢!

    雲淺月覺得似乎很久了,似乎從什麼時候就再不想起他。如今再見到這張臉,忽然間覺得有些陌生。更甚至曾經以為的和小七一樣有著幾分相似的眉眼也已經不復存在,由內及外,全是陌生而已。

    夜天逸飄身而落,看到雲淺月哭得紅腫的眼睛和臉上殘留的淚水浸染過的痕跡一怔。

    雲淺月心神晃了晃,似乎想要從腦海中搜尋關於這個人和她這麼多年糾葛的記憶片段,可惜過了片刻,什麼也想不起來,她遂打消念頭,對看著她愣神的夜天逸淡淡道:「七皇子回來過中秋?」

    夜天逸驚醒,如今冷淡的話語和冷淡的視線讓他心口突地一疼,他上前一步,聲音低啞,「月兒!」

    「七皇子最好止步!這裡是淺月閣,不是七皇子府。」雲淺月語氣冷淡。

    夜天逸腳步一頓,似乎被雲淺月冷淡的表情和語氣刺傷,「月兒,你何時對我如此冷心了?我在你眼裡現在全然就是陌生人了?或者連陌生人都不如?」

    「道不同,不相為謀。七皇子離開吧!以後別再來了!」雲淺月無視夜天逸的受傷,伸手往西一指,冷聲道:「或者說你是走錯了府邸,七皇子府邸在那邊。」

    「好一個道不同不相為謀。月兒,你和誰的道相同?景世子嗎?」夜天逸眸中的受傷忽然變成冷凝,「你我十年相知,你就如此說棄我就棄我?只因為我想要愛你,愛而不成,你就對我如此捨棄?甚至再也吝嗇給我一個好臉色?」

    「夜天逸,這麼多年,糾纏的面紗揭開,不過都是互相的隱瞞而已。你我從未交心。你想做什麼,我想做什麼,我們彼此都明白。你又何必跑來說我?我們的確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我沒有說錯。」雲淺月冷淡地道。

    「呵,這麼多年,互相隱瞞?你說得真是輕巧。其實我才是那個傻子而已。被你耍得團團轉,騙得團團轉。如今你找到了我代替你心裡的那個人,所以快刀斬亂麻,將我當做亂麻,給你惹麻煩的亂麻,一下子斬掉了對不對?」夜天傾忽然慘淡地冷冷一笑。

    雲淺月面色微微一變。

    「東海國的太子玉子書嗎?就是你這麼些年心心唸唸的人?可以背出共產黨宣言的人?是你從小就要找的人?」夜天逸一步步逼近雲淺月。

    雲淺月眼皮動了動,想著夜輕染能知道他在河谷縣和玉子書的事情,夜天逸知道也沒什麼奇怪。更何況他本來就聰明敏銳。她看著夜天逸逼近的身子,冷漠地道:「是又如何?夜天逸,我曾經很小的時候是拿你當做他沒錯,但那不過是很小的時候,後來我分得清清楚楚,你不是他。這麼多年,我對你我自認為仁至義盡。我沒有對不起你分毫。你也無需因為這個來指責我。」

    「是嗎?你對我的確是仁至義盡。可是你為什麼要對我仁至義盡呢?」夜天逸一步步走近,風塵僕僕的氣息隨著他接近雲淺月也撲向雲淺月的臉,「如今怎麼?仁至義儘夠了就要將我棄了嗎?你覺得自己厭煩了,或者找到能對之仁至義盡的人了,便將我捨棄,扔掉,恨不得我永遠不出現在你的面前?」

    雲淺月皺眉,冷聲道:「七皇子請止步!這裡是淺月閣。」

    「止步?」夜天逸忽然一笑,眸光有著慘淡、受傷、痛苦、凌厲、含恨等等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不但不止步,反而快步向雲淺月走來,眸中的神色緊緊地盯著她,「若我偏不呢?你待如何?」

    「凌蓮、伊雪、莫離!替我送客!」雲淺月站定不動,聲音清冷。

    她話音剛落,早就站在一旁進展的凌蓮和伊雪齊齊衝上前,擋在了雲淺月的面前。與此同時,暗中一抹身影飄身而落,一身黑衣,正是莫離。

    夜天逸看著擋在雲淺月面前的三人,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淺月閣飄蕩著他的笑聲,蒼涼還帶著一絲什麼東西破滅的意味。

    「七皇子請!」凌蓮警惕地看著夜天逸,出聲送客。

    雲淺月淡淡地看著夜天逸,他依然是一身天青色錦袍,容貌俊美,但也許和容景同樣的日夜治水勞心勞力,瘦了很多。她忽然想起幾個月前他從北疆回京,隊伍停在了雲霧山,而容景前去迎接他,她在車內聽到了那樣簌簌落雪的聲音覺得很美,和如今這樣蒼涼大笑的聲音相比,彷彿不是一人。她忽然瞥開臉,不願再看。

    「以前每一年的中秋節我都會送你一樣禮物,今年也不例外。千里而回,想親手將禮物交給你握手言和……可是你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我,吝嗇於你的好臉色。」夜天逸止住了大笑,聲音突地一寒,「從今以後,我在你心裡,真就是一個陌生人了嗎?你告訴我!」

    雲淺月抿了抿唇,轉過頭,直視他的目光,「是!」

    夜天逸身子一震,額頭似乎有隱隱約約的青色閃過,他看著雲淺月的臉,就那樣直直地看著,雲淺月不躲不避他的目光,片刻後,他忽然森冷一笑,「好!這是你的決定,那麼我也告訴你我的決定。」

    雲淺月清楚地看到夜天逸眼中所有的情緒褪去,化為決然,她心頭一涼。

    「雲淺月,從今以後,我決定,勢必娶你!即便是搶,是生,是死,你也要屬於我。」夜天逸扔下一句話,衣袖一甩,手中一道光芒閃過,直直向雲淺月飛去,而他的人不再逗留,頃刻間飄身出了淺月閣。

    凌蓮、伊雪、莫離三人齊齊一驚。紛紛出手去擋雲淺月面前的那道寒光。但那道寒光的速度太快,衝力極大,幾人齊齊出手,但被衝力震得退了一步,再想阻攔,那枚寒光已經向雲淺月頭頂飛去。

    即便不是對著她的面門,沒有太大的殺傷力,但是她頭上的青絲怕是也會因此銷落半截。凌蓮和伊雪齊齊驚呼一聲,「小姐!」

    雲淺月幾乎被夜天逸決然的氣勢和話語震住,何況那枚物事兒太快,她想避也避不開。

    千鈞一髮之際,一條手臂伸到了雲淺月的面前,捲起一片濃濃的霧色,緊接著便見到聽到「嗤」地一聲,似乎劃破了衣料,伴隨著一聲悶哼響起,然後便是叮噹當數聲鈴鐺滾落的輕響。

    雲淺月驚醒,抬眼看去,便見一個過於俊秀蒼白的年輕男子抱著手臂站在不遠處,他週身有淡淡的霧色,手臂滴滴答答鮮紅的血滴下,染紅了地面的青石磚。她面色微微一變,雖然沒見過他的容貌,但識得他的氣息,連忙問,「青影,你怎麼樣?」

    青影此時卸了一身濃霧的保護,抿了抿唇,搖搖頭,「小傷而已,無礙!」

    「怎麼能是小傷?我給你看看!」雲淺月走向青影。

    「在下當真無礙!的確是小傷,淺月小姐不必掛心!在下告退了!」青影倒退了一步,對雲淺月搖頭,話落,他不等雲淺月在說話,身影化為一團雲霧退了下去。

    雲淺月看著青影身影離開,皺了皺眉。低頭看向地上滾落的那枚物事兒,只見是一個雙環扣繫在一起的兩個風鈴,這種風鈴樣子奇特,風吹來,發出清越潤耳的聲響,如百鳥唱歌。她記得自己似乎曾經和夜天逸談起過風鈴,提到了百年前有一種會唱歌的風鈴,是百年前一位奇人所造。她當時笑言說以後找找它,要是找到的話就將它掛在床頭,日日聽它唱歌。如今這個風鈴大約就是那一隻了吧!這樣奇特的風鈴,市面上沒有賣。她唇瓣緊緊抿起,一時間看著地上躺著的風鈴默不作聲。

    凌蓮和伊雪見雲淺月完好無損,齊齊鬆了一口氣,莫離臉色暗了暗,上次從南疆回來一直養傷,他第一次被小姐叫出來,卻是如此無用,心下不免有些灰敗。三人都沒說話。

    「百鳥朝鳳鈴!七皇子有心了!」容景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

    雲淺月聞聲回頭,見容景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此時目光正看到躺在地上的風鈴,玉顏容色淡淡,她抿著的嘴角鬆開,對他道:「你怎麼起來了?快回去躺好休息!」

    容景收回視線,對雲淺月溫和一笑,「我還沒那麼弱!」

    「你什麼情況我清楚得很!快回去躺好。剛剛吵醒你了,我不會再讓別人吵醒你。」雲淺月轉回身,伸手去推他,夜天逸來到,這麼大的動靜,他自然不可能不醒。

    容景站著不動,目光又看向地上的風鈴,對雲淺月道:「這可是百年前的好物事兒,難得找到,收起來吧!扔了可惜!送回去也沒必要!」

    雲淺月皺眉,抬眼打量容景臉上的神色。

    「收起來吧!」容景迎上雲淺月的視線,又道。

    「那是夜天逸給的東西,既然再無瓜葛,還要他的東西做什麼!」雲淺月搖頭。

    「夜天逸給的東西又如何?既然是好東西,他給了,你就收了吧!沒瓜葛的是心,與物無關。何況你不是喜歡風鈴嗎?這是風鈴中最好的!」容景看著雲淺月,「何況這麼多年你收了他不少東西,也不差這一個。」

    雲淺月盯著容景的臉,沒從他臉上看到任何異樣,伸手去摸他的頭,「沒發燒吧?」

    容景握住雲淺月的手,笑笑搖搖頭,「肯定沒有!」

    「傷受得太重了吧?腦子不好使了,我可不記得你何時如此大方了!」雲淺月低聲嘟囔了一句。照往常,他該是第一個將這個東西扔出去的人。

    「一個物事兒而已,況且他撂下狠話要搶你,我日日看著這個風鈴,也好每日都警醒一番,好好看住你。」容景目光又看向院中的那個風鈴,臉色淡淡。

    雲淺月想起剛剛夜天逸的話,唇瓣緊緊抿起。想著早知有今日,她對夜天逸還會有當初的嗎?答案是未知數。畢竟這麼些年的空白歲月,是他給她填充的,無論是黑色,還是白色,還是彩色,都有他參與,即便如今形如陌路,但可以說夜天逸在她的生命中曾經是不可忽視的尋在,以後也會是記憶的一條河。即便她想刻意將他遺忘,但遺忘的也只是那些過往的片段,遺忘不了那個人。

    「撿起來吧!」容景伸手摸摸雲淺月的臉,指尖流連處無限愛憐。

    「凌蓮,將它撿起來吧!」雲淺月對凌蓮吩咐。

    凌蓮連忙應聲,走過去撿起那個風鈴遞給雲淺月。

    雲淺月伸手接過,在手中搖晃了一下,風鈴發出清泠悅耳的聲音,細聽之下,果然如百鳥唱歌,且每陣風吹來,鈴聲都不同,風大風小發出的聲音也不盡相同。她偏頭對容景問,「據說對著它說話,它能有記憶,是這樣嗎?」

    「你可以試試!」容景道。

    雲淺月低頭看手中的風鈴,忽然對著它說,「我想容景。」

    容景微微一怔。

    「我-想-容-景。」風鈴似乎將幾個音符破譯出來,叮叮噹噹碎響。細聽之下,真是這樣的音。

    雲淺月一喜,「真的可以有記憶呢!」

    容景玉顏綻開,笑著將雲淺月摟在懷裡,頭枕在她肩膀上,聲音低柔,「雲淺月,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好不好?」

    雲淺月眨眨眼睛,「我剛剛說了什麼?」

    「你不說我就吻你,當著她們的面。」容景貼在她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聲威脅。眸光還若有若無地掃了凌蓮和伊雪一眼。雲淺月臉一紅,對容景低聲碎了一句,對著風鈴又說了句,「我想容景。」

    「我-想-容-景。」風鈴悅耳的重複。

    容景滿意地放開雲淺月,伸手從她手中拿過風鈴,對著它道:「容景想雲淺月。」

    「容-景-想-雲-淺-月。」風鈴再次破碎出一樣的音符。

    「好幼稚!」雲淺月失笑。卻在這一笑中驅散了夜天逸給她帶來的陰霾。

    容景也笑意蔓開,眸光看向垂著頭站在院中的莫離,對雲淺月道:「你這個隱衛都被你閒置了!明明是一塊璞玉,在你手中卻是給使成了磚瓦,不如給了我吧!」

    莫離聞言一驚,低著頭抬起看向容景。

    雲淺月看向莫離,清楚地撲捉到他臉上那一閃而逝的晦暗,她沒回答容景的話,笑著問莫離,「傷好了嗎?上次你受的傷太重,如今手臂是不是不太靈活了?」

    按理說雖然剛剛夜天傾飛來的風鈴衝力極大,但以莫離的武功來說應該不用青影出手就能擋下,大抵是上次受傷太重,手臂還沒恢復完全。

    「回小姐,好了!」莫離垂下頭。

    「這麼些年在我身邊的確是委屈你了!就如容楓所說,我是有些自大,可能依靠自己習慣了,總不習慣依靠別人,總是將你忘記。」雲淺月伸手揉揉額頭,「容景和我本是一心,他既然想要你,你以後就跟隨了他吧,如何?」

    莫離垂首不語。

    「他的性命我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的。」雲淺月又道。

    莫離聞言忽然單膝跪地,沉聲道:「多謝景世子垂青!莫離願意!」

    「好!那麼就這樣了!」容景隨手扔出一塊玉牌給莫離,對他道:「你拿著這塊玉牌現在去十大世家的楚家,會有人告訴你做什麼。」

    莫離伸手接過玉牌,看到玉牌上一個楚字,是楚家主的玉牌,他一驚,面色有些動容,「景世子,屬下……」

    「去就可以了!」容景不欲再說,對莫離擺擺手。

    莫離將要說的話吞了回去,點點頭,將玉牌揣進懷裡,足尖輕點,離開了淺月閣。

    雲淺月偏頭去看容景,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挑眉道:「開始撬牆角了?你怎麼知道我不會用莫離?我本來打算他從南疆回來養好傷之後給他分配任務的,這麼快就被你撬走了!你拿什麼補償我?」

    「我將青影給你當隱衛如何?」容景低頭笑看著雲淺月問。

    雲淺月立即搖頭,「算了,用不起!」

    容景低笑,「莫離在你手中實在太浪費,你有紅閣,對比之下,莫離的啟用之處就大大減少。而你又念著他自小跟著你的情分,捨不得將他派出去,不如在我手中。」

    「你看得到透徹,我的確捨不得!」雲淺月笑著瞪了他一眼,想起青影的傷,收了笑意道:「青影剛剛受傷了,不讓我看,你要不要喊出他來看看,傷勢應該很重。」

    「他說無礙大抵就是無礙,不用掛心了!」容景搖搖頭,眉眼染上倦意。

    「回房休息吧!」雲淺月見容景露出倦色,拉著他回房。

    容景被雲淺月拉著,將身體的整個重量都給她,來到床邊,雲淺月側開身子讓他躺上去,給他蓋好被子,語氣溫柔,「乖,睡吧,我去準備一下,給你做個你沒吃過的好吃的。等做好了晚上喊你賞月。」

    容景本來想要將雲淺月拉上床,聞言住了手,笑著點點頭。

    雲淺月坐在床邊,等著容景睡熟,他實在是太累太過疲乏,受傷又如此重,若不是夜天逸來了將他吵醒,他大約還在睡著。等了片刻,見容景幽幽睡去,她才起身走到門口,對凌蓮和伊雪吩咐幾句,二人隨著她一起向小廚房走去。

    除了牛排和雞蛋面,雲淺月還會做一樣,就是包餃子。以前過年都是小七包餃子,她在邊上看著,小七的餃子包得很漂亮。她每次想幫忙,都被小七拒絕,說過年的餃子要一個人包,才能一心,不會二樣。她那時候雖然高興,但心下不服,一個人的時候便偷偷學,後來包出來的餃子和小七包的餃子一模一樣。只不過他從來不知道罷了。後來那一年她想過年包攬那個活,給他一個驚喜,可是發生了那一場變故,他之後再沒回來,過年的時候,唯一的一年,她沒吃餃子,什麼也沒做,守著燈火坐了一夜。

    想起前塵往事,雖然如今見到了小七,還不免有些憂傷。注定有些東西會沉澱在心底。

    她忽然想讓容景嘗嘗餃子。

    這個世界的人似乎不會包餃子,這麼多年她反正從來沒見到過餃子。無論是皇家的宴席,還是王府的宴席,或者是平民百姓的飯桌。她走過的地方多,看的地方也多,也吃過不同的飯菜,可從來沒見過這個。這個在那個世界每到年節一定要吃的東西。

    三人來到小廚房,就見趙媽媽和聽雪、聽雨已經在準備。

    雲淺月簡單地和三人說了一下,趙媽媽、聽雪、聽雨又聽到小姐說的新東西,一時間都比較興奮,連忙照著她說的準備材料。

    凌蓮和伊雪也好奇地跟著動手。

    幾人分工合作,在雲淺月的指點下幹了起來。一時間小廚房分外熱鬧。

    不多時,有腳步聲走進淺月閣,凌蓮探出頭看了一眼,對雲淺月道:「小姐,是雲離世子!」

    雲淺月拍拍手,也探出頭,見雲離向房間走去,她輕喊了一聲,「哥哥,你找我。」

    雲離腳步一頓,透過珠簾只看到床上躺著一個人,以為是雲淺月,此時見到她,有些愣神,又向屋內看了一眼,那人面朝裡面躺著,蓋著被子,他看不到樣貌,便抬步走向雲淺月,他到底也聰明,來到雲淺月身邊便想通了原由,她的床除了一個人誰能躺?便低聲問,「景世子回來陪你過中秋了?」

    「嗯!」雲淺月笑著點點頭。

    「我本來還想過來問問你家宴的事情,看來不參加了?」雲離笑問。

    「不參加了!我從十年前就不參加了!」雲淺月搖頭。

    按照慣例,從皇宮參加宴席回府,王府內晚上也有家宴應場。但從十年前,雲淺月便不參加王府的家宴了,因為她不想看到鳳側妃等人。今年鳳側妃和雲香荷母女二人去了,王府內她當家。但她就是個甩手掌櫃的,都事情扔給了綠枝和玉鐲。今年走了雲暮寒,多了雲離。不過還是有王府內那些女人和庶女的,她覺得也沒意思。況且容景回來了,她自然在自己的淺月閣準備。

    「既然景世子回來了,那是不必參加了!你們有數日不見了。」雲離笑了笑,「我剛剛看到染小王爺和楓世子了!德親王府的人來找染小王爺參加府內的家宴,染小王爺將人給打發了,看來要在你這裡跟著應景了。」

    「唔,忘了他們。看來我要多包兩個人的餃子。」雲淺月這才想起容楓和夜輕染。

    「餃子?」雲離疑惑。

    雲淺月對他神秘一笑,「是一種比較好吃的食物,你要吃嗎?」

    雲離有些為難,「七公主來了,要和我一起參加家宴。況且我今年剛剛來府裡,不參加家宴不太好。」

    「噢,七公主來陪你參加家宴了啊!哥哥的情路真順呀。」雲淺月拉長音,見雲離臉一紅,她笑道:「沒事兒,你家宴少吃一些,我就辛苦一些,多包一份吧,晚上派人給你送西楓苑一份。你也能吃到。」

    「那是最好,辛苦妹妹了!」雲離也不推脫,笑著應了。話落又道:「不過爺爺的耳朵很是靈敏,你也要想著送去他那裡一份。」

    「糟老頭子!」雲淺月嘟囔了一句。

    雲離好笑地搖搖頭,「那我先走了!順便告訴爺爺一聲。爺爺本來讓我來找你,要求你今年參加家宴。不過他若是知道景世子來了,也不會強求你。」

    「嗯!」雲淺月點頭。

    雲離不再多言,笑著轉身,腳步很快就出了淺月閣。

    雲淺月探回身子,對趙媽媽說要多做一些。趙媽媽笑著道:「早就知道小姐一旦有新鮮的物事兒分的人不會少了。放心吧!老奴準備了很多。」

    雲淺月笑著點頭。

    幾人一邊聊著天,說著話,一邊忙活。聽雪、聽雨從凌蓮和伊雪來了便和雲淺月跟前伺候的少了,此時尋到機會,嘰嘰咋咋個不停。

    趙媽媽大半輩子都是在廚房裡混,學得很快。聽雪、聽雨時常下廚房和趙媽媽打下手,自然學得也快。凌蓮和伊雪就差了些,她們在紅閣,學的是各種藝技,自然下廚房少之又少。和雲淺月幾人包出的餃子對比不太好看,二人有些臉紅。

    雲淺月好笑地看著二人安慰,「我第一次包出來也是這樣,學了很久才能包好!」

    趙媽媽和聽雪、聽雨也連忙說自己第一次下廚房時候的事情。手生很正常,練練就習慣了。二人臉色才正常。

    幾人正說笑間,門口忽然探進來一個腦袋,好奇地問,「小丫頭,你們在幹什麼?」

    「包餃子!」雲淺月笑著看了夜輕染一眼,取笑道:「賊頭賊腦的,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淺月閣進了個小賊呢!」

    夜輕染伸手撓撓腦袋,似乎很是意外,「你還會下廚?餃子是什麼?」

    「喏!就是這些!」雲淺月伸手一指竹子編織的蓋子上擺滿了一排排的餃子道。

    「這樣的東西是餃子啊?怎麼吃?現在能吃嗎?」夜輕染好奇地走進來,伸手去拿。

    「喂,不能!這是生的,還沒下鍋呢!」雲淺月拍掉他的手。

    夜輕染被沾染了一手背的面,他抖了抖,看著雲淺月即便和他說著話也利落地做著手中的動作。很是新鮮,問道,「這個是面我知道,裡面包的是什麼東西?」

    雲淺月無語,現代人都知道,古人卻沒見過。她解釋,「是餡!」

    夜輕染不解地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繼續解釋,「是肉和菜剁碎了摻和在一起,又加了調味料。」

    夜輕染瞭解了似地點點頭,看了一眼趙媽媽等人,道:「我也幫你吧!」

    「你會?」雲淺月懷疑地看著夜輕染。

    「不會學唄!」夜輕染白了雲淺月一眼,話落,對外面喊,「容楓,進來包餃子。」

    「好!」容楓似乎正在向小廚房走來,聞言在外面應了一聲,很快就緩步走了進來。進來後看了裡面的情形一眼,在雲淺月的手上定了片刻,便自發地去洗手。

    夜輕染見了,也立即去洗手。

    雲淺月看著二人,默了一下,不過有幫手能快一些,她也就不計較這二人能不能包好了。只要能將餡包皮裡面,能下鍋就行。她要求也不高。

    容楓和夜輕染很快就洗完手過來幫忙,天份這個東西果然不是蓋的。雲淺月看著二人照她的樣子包出來的餃子居然比凌蓮和伊雪的好,心裡不免感慨。為什麼世界上頂級的好廚師大多都是男人?這不是沒有道理的!從這二人身上便可窺見一斑。何況屋內還躺著一個會做芙蓉燒魚的人。可以想像,若是容景出手,定然也是不差的,甚至會做得更好。

    多了兩個人,效率自然快。小廚房裡一時間熱火朝天,別有一番意義。

    一個時辰後,好幾個大大的蓋子上鋪滿了包好的餃子,夜輕染自告奮勇掌鍋煮餃子,手忙腳亂下拉了容楓幫忙。搶了趙媽媽的活,趙媽媽便照雲淺月所說準備幾碟清淡的小菜,聽雪、聽雨打下手。

    雲淺月則和凌蓮、伊雪出了小廚房,此時已經天黑,一輪明亮的月亮爬上半空。銀輝普照下來,將大地照得極為亮堂。院中的桂花迎合了月光,散發出柔美的光暈。

    凌蓮和伊雪照雲淺月的吩咐在院中的桂樹下搭設桌椅和軟榻,擺上瓜果、酒品等。

    雲淺月走回房間,只見容景已經醒來,正靠著床榻往外面看。屋中沒有掌燈,月光從浣紗的格子窗射進來,朦朧月光下,他玉顏更如畫卷一般,分外清俊雅致。她一時有些癡然。

    「做好了?」容景笑看著雲淺月,出聲詢問,聲音低柔。

    雲淺月醒過神,幾步走到床榻前,伸手拉住他的手,語氣歡然,「走,吃餃子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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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7: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五十三章 如期大婚

    這一夜,雲王府燈火通明,前方在家宴,人數眾多,氣氛卻是沉悶。

    淺月閣在小範圍的晚宴,沒有主僕之分,餃子擺上桌,雲淺月招呼了淺月閣的所有人都一起用膳。趙媽媽、聽雪、聽雨等人開始嚇得直搖頭,後來在雲淺月的強硬下,容景淺笑吩咐下,眾人戰戰兢兢地坐上了桌。開始眾人都很拘謹,後來慢慢地放開,氣氛輕鬆,一時間歡聲笑語不斷,分外熱鬧。

    席間夜輕染自然不例外地將容景從頭到腳鄙視了一番,說得無非是三句不離一個弱字。

    晚宴吃到月上中天才散席。夜輕染喝了許多酒,踉踉蹌蹌地出了淺月閣,容楓沒夜輕染喝得多,不放心夜輕染自己回府,便跟在他身後,將他送回德親王府。

    容景因為受傷嚴重,自然滴酒不能沾,雲淺月一直在喝藥,容楓規定的一個月湯藥期限才過了一半,自然也不能飲酒。所以,二人待眾人都散去之後,也無醉意和睏意,便依偎在院中的躺椅上賞月。

    院中靜靜,清風吹來,桂子飄香,兩人的身上都沾染了桂花的香味,沁人心脾。

    雲淺月仰著臉看著半空,看了許久,對容景詢問,「你聽說過嫦娥奔月的故事沒有?」

    容景搖搖頭,「沒有!」

    「十大上古傳說呢?你真沒聽過?」雲淺月懷疑地問。

    容景再搖搖頭,「沒有!」

    「那我給你講講吧!」雲淺月從半空收回視線看容景。

    「嗯!」容景應了一聲。

    雲淺月想了一下,說道:「說到這個故事,應該先聽一首詩。這首詩的作者叫做李商隱。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李商隱?」容景挑眉。

    「李商隱,字義山,號玉谿生、樊南生。晚唐詩人。」雲淺月簡單地介紹。

    容景點點頭,不再詢問。

    雲淺月緩緩開口,「傳說很久以前,后羿到山中狩獵的時候,在一棵月桂樹下遇到嫦娥,二人便以月桂樹為媒,結為夫妻。到了帝堯的時代,天上出現了十個太陽,燒焦了莊稼,烤死了草木,人民沒有了食物。同時猰貐、鑿齒、九嬰、大風、封豨、修蛇等也開始危害百姓。於是帝堯命令后羿將鑿齒處死在疇華之野,將九嬰誅殺於凶水之上,將大風戰敗於青邱之澤,射十日,殺死猰貐,將修蛇斬於洞庭,在桑林逮住封豨。萬民歡喜,擁戴堯為天子。後來,后羿從西王母那裡得到了不死藥,交給嫦娥保管。逢蒙聽說後前去偷竊,偷竊不成就要加害嫦娥。情急之下,嫦娥吞下不死藥飛到了天上。由於不忍心離開后羿,嫦娥滯留在月亮廣寒宮。廣寒宮裡寂寥難耐,於是就催促吳剛砍伐桂樹,讓玉兔搗藥,想配成飛昇之藥,好早日回到人間與后羿團聚。后羿聽說嫦娥奔月之後,痛不欲生。月母為二人的真誠感動,於是允許嫦娥每年在月圓之日下界與羿在月桂樹下相會。」

    「不是嫦娥應悔偷靈藥嗎?」容景不解。

    「這是一個版本,還有一個版本呢!說的不是逢蒙前去偷竊,而是被嫦娥偷偷給吃了!就飛到了廣寒宮。」雲淺月笑著道:「我寧願是第一個版本。夫妻情深,又怎麼會一個人偷長生不死之藥而丟下另一個人呢?」

    容景點點頭,將雲淺月往懷裡攬了攬,「不錯。我也覺得是第一個。」

    雲淺月回轉身子,看著容景在月光下的玉顏,認真地道:「容景,我們談談吧!」

    「談什麼?」容景低頭凝視雲淺月。

    「今日看著你在我面前倒下,我就想著,誰也不如你重要。你已經在我心裡生了根,發了芽。別人都不能讓我那一瞬間心跟疼死了一般。所以,你若是不喜歡我和夜輕染、容楓、冷邵卓等人走得太近,那麼我以後盡量……」雲淺月抿了抿唇,似乎經過好一番深思熟慮才開口。

    容景伸手摀住雲淺月的唇,阻住了她下面的話。

    雲淺月抬眼看他。

    容景放開手,低聲道:「雲淺月,我們誰也不用為誰去改變,誰也不用對誰委曲求全,逼迫自己勉強地去適應對方。你就是你,為了我而改變的你就不是雲淺月了。相反,為了你而改變的我,也就不是容景了。」

    雲淺月眨眨眼睛。

    容景輕撫著她的三尺青絲繼續道:「我們就這樣吧,又有什麼不好呢?我們打了,吵了,鬧了,心才會更近,一近再近。總有一日,不用誰強迫誰,我們就能找到磨合點。你看,就如今日這般,是不是我更愛你了,你也更愛我了?以後我們就這樣,又有什麼不好?比世界上那些相敬如賓,淡而無味的白水夫妻要有趣味很多。」

    雲淺月皺眉,嘟起嘴,有些怕意地道:「可是你再這樣嚇我,我的心臟受不了。」

    容景低笑,「我保證,以後不這樣嚇你了。」

    「那好吧!」雲淺月佯裝犯難地點點頭,嘴角卻彎彎勾起,低聲道:「我也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誠如你所說,為你改變的我,便不是我了。為了我改變的你,也就不是你了。我們之所以相愛,看重的不是對方滿滿的優點,也包括缺點,是完完整整的你和我。少了一個優點或者缺點,便也不完整了。」

    「嗯!」容景含笑點頭。

    「不過今日蒼亭的事情的確是我不對,我不該對他大意。」雲淺月低聲道歉。

    「既然知道錯了!以後就改了吧!」容景指尖纏繞雲淺月一縷青絲,語氣有些微微的沉暗,「我氣的不是醋,而是你的毫不設防。在你的地盤,被人如此制肘。雲淺月,你幾時這麼不長進了?」

    「他太像你了嘛!」雲淺月有些悶悶的,抑鬱地道:「說明我太想你了!看到一個和你的氣度閑雅相近的人,忍不住愛屋及烏了,誰知道那不是一隻小白兔,而是一隻大灰狼。」

    容景歎息一聲,「我的影響原來這麼大?福澤可以波及不相干的人?」

    「嗯,你的影響很大,尤其是對我的影響。」雲淺月點頭。

    容景忽然笑了一聲,「這回吸取教訓了?長記性了?你要知道,即便像我,那也不是我。隨時就可能變成利劍,在你身上捅個窟窿,而我會捨得在你身上捅個窟窿嗎?」

    雲淺月搖搖頭,不禁唏噓,伸手抱住容景,腦袋在他胸前蹭了蹭,「容景,你真好!」

    「睡吧!明日我要趕路。」容景拍拍雲淺月的頭,笑得溫和。

    雲淺月一愣,埋著的頭抬起,瞪著容景,「你要趕路?離京?還去河谷縣?」

    「嗯!水災的事情沒結束,我自然要離開的。」容景道:「能回來陪你過中秋,這已經是一件奢侈至極的事情了。怎麼還能在京中多逗留?」

    「可是你的身體需要休養啊!」雲淺月皺眉。

    「離京一樣能休養!」容景道。

    「不行!我不准你走!不能為了老皇帝的江山天下連命都不要了!」雲淺月搖頭。強硬地道:「況且你回京時候是不是遇到殺手了?你受了重傷沒調理,又和蒼亭動手。你有幾條命夠你這樣折騰的?而且夜天逸也回來了。又不是你一個人在京中。」

    「七皇子明日定然也離京!」容景目光向西院的府邸看了一眼道。

    雲淺月目光也向西院看了一眼,西院今夜也是燈火明亮。她想起蒼亭說成為七皇子的幕僚,那麼以後會住在七皇子府了。她搖搖頭,「他管的是他家的天下。你勞心勞力為了誰?你垮了別人不心疼,心疼的是我好不好?我說了不准就不准,讓老皇帝另外派人前去治水。反正災情已經穩定下了,就剩下後續的事情。換了你這天聖京城還無人用了不成?」

    「那不一樣!」容景搖搖頭,「我身體還沒那麼弱。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廢對不對?換做是你呢!你是不是也會和我一樣將沒做完的事情做完做好?前面費了那麼多的心力,難道你想人白白撿了我的功勞?況且是皇上的江山沒錯,但黎民百姓無辜。」

    雲淺月抿下嘴角,悶悶地道:「這麼說你一定要走了?」

    「嗯!」容景點頭。

    「我跟你去!」雲淺月心裡萬般不捨。

    「宮中的姑姑需要照料。如今丞相府的秦小姐失了孩子,二皇子夜天傾必定不會善罷甘休。即便他不喜歡秦小姐,但孩子是他的,況且被皇上如此否定,連半絲和七皇子爭奪的機會都不給他,你當他會甘心?所以,這京城用了不多久怕是就會徹底亂了。未來一段時間定然不平靜。你要留下來保護好姑姑。」容景低頭在雲淺月的臉上輕輕吻了一下,「乖,我這次離京多則二十日,少則半個月,就能回來。」

    「好吧!」雲淺月無奈應下。

    容景站起身,拉著雲淺月回房,雲淺月有些鬱悶地跟在他身後。

    房中簾幔落下,但遮擋不住月色銀輝。容景和雲淺月躺在床上,兩兩相偎,雲淺月捨不得睡,便睜著眼睛看著容景,看了許久,容景無奈,將她的頭按下,壓在他胸前,歎道:「乖,睡吧!」

    「都道相思苦,以前不知,如今我也如閨中怨婦了。」雲淺月悶悶地道。

    容景輕笑,拍拍她的身子道:「都道相思苦,誰人又知苦中的甜?知道你在京中等我,我會盡快回來的!」

    「嗯!」雲淺月唔噥一聲,閉上眼睛。

    容景歪著頭看著她,懷中的人兒這些日子又瘦了,身子愈發的纖細窈窕了,但是短短時日,有些東西似乎又長開了許多,他都能感覺到她身前的彈性了,這樣一想,他心神不由蕩起來,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髮絲,片刻後,低低歎息一聲,「本來想著與你今夜成就好事兒,誰知道……哎,看來又要拖著了。」

    雲淺月自然沒那麼快睡著,聞言臉騰地紅了,身子有些熱,一動不敢動,被懊惱淹沒,暗暗埋怨他非要給她驚喜,後來驚喜變成了驚嚇。若他早一點兒告訴她的話,她哪裡還有空理會什麼蒼亭?早飛奔出城迎接他去了?他也不至於弄得一身是傷。

    不知過了多久,雲淺月實在耐不住睏意,睡了過去。

    雲淺月再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她沒睜開眼睛先第一時間去摸身邊,觸手是被褥冰涼的溫度,她立即驚醒,騰地坐起身,身邊果然已經沒有容景的影子。她掃了一眼房間,對外面喊,「凌蓮、伊雪!」

    「小姐!」凌蓮和伊雪聽見喊聲,連忙推開門跑了進來。

    「容景呢?」雲淺月急急地問。

    「小姐,景世子天明時分就離開了!吩咐奴婢二人不准吵醒您,說您昨夜睡得太晚。」凌蓮立即道。

    雲淺月伸手捶了兩下床榻,懊惱地道:「我怎麼就睡得這麼死?居然不知道他走?」

    「景世子在屋中的香爐裡放了安神香,您才睡得熟了。」伊雪解釋。

    雲淺月看向桌案上,果然香爐裡面還煙香裊裊。的確是安神香,味道濃郁。放的劑量顯然很大,她伸手揉揉額頭,「這個人……他是明擺著不想我送他。我送他有什麼不好?」

    凌蓮和伊雪對看一眼,不出聲。想著小姐這樣捨不得景世子,送到天黑估計也送不走。

    「罷了,人都走了!估計現在都已經到曲城了。」雲淺月放下手,懶洋洋地又躺回床上,對二人擺擺手,「既然如此我再睡一會兒。你們出去吧!」

    二人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雲淺月醒來這麼晚,已經沒了睏意,但帷幔內有容景的味道,她捨不得離開罷了。便躺在床上抱著被子看著房頂數數。從一數起,數到一千,又開始倒著往回數。

    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容楓緩步走了進來,看著直挺挺躺在床上沒反應的人,笑問,「月兒,你在做什麼?」

    「數數!」雲淺月吐出兩個字。

    容楓見雲淺月躺在床上不起來,眸光閃過一絲瞭然,他笑了笑,溫聲道:「本來我想向皇上請旨代替景世子離京,但景世子說不妥。我好不容易進了兵部,不能就這樣交權。另外我目前在兵部行走,雖然自由,但暗地裡還是受皇上掌控。況且東十八個州縣都將景世子奉若神明,我去了也是無用。治水不成,恐怕反而適得其反。別人更不用說了,如今朝中如此亂,派系林立,各打主意。景世子若是半途而廢,早先的勞苦便白費了。」

    「嗯!」雲淺月點點頭,這些她自然懂。

    夜天逸和容景一起出的京城治水,他怎麼能輸給夜天逸?西十八個州縣被夜天逸掌控了,夜天逸還有北疆。再被他趁機用他的人收攬東十八個州縣的話,那麼這天聖京城就全然在他手中了。對容景和她來說實在不妙。當時大雨連天,水災太重,這天聖朝中論威望,論手腕,除了容景,就是夜天逸。夜輕染掌管京城兵甲重地,夜天傾和夜天煜不堪大用,治水絕對沒這個效果。老皇帝不能拿江山開玩笑,所以無奈之下才啟用了容景。這是一塊負擔,但也是一塊肥肉。容景如何不吞下?而半途而廢?所以,他返回去是對的!要顧全大局。

    「你明白就好!」容楓笑笑,坐在桌前,道:「我剛從宮中回來,今日早朝二皇子向皇上請旨,她和丞相府秦小姐的大婚如期舉行。」

    「老皇帝准了?」雲淺月挑眉。

    「准了,不但准了,還說為了喜上加喜,就將七公主和雲離世子的大婚一併辦了吧!也好沖淡他失去皇孫的晦氣,兩件喜事半個月之後,如今已經著禮部準備了!」容楓道。

    「他倒是會惺惺作態。果真是帝王之心。」雲淺月冷哼一聲,「那秦丞相的態度呢?」

    「秦丞相?」容楓想了想,笑道:「叩謝吾皇聖恩,感恩戴德!」

    「好一個秦丞相。」雲淺月冷笑。

    「秦府兩朝丞相,不是無能之輩。」容楓斟了一杯茶,品了一口,「今日還有一件事情。皇上詢問了孝親王府冷小王爺的婚事兒。」

    「哦?」雲淺月揚眉,「如何了?」

    「皇上有意將兵部侍郎府的嫡女趙可菡許給冷小王爺,詢問孝親王的意見。」容楓緩緩開口,「孝親王說趙小姐甚好,但是邵卓的性情皇上也知道,他以往的事情不是太好。他倒是樂意此事,但還要看兵部侍郎是否願意將女兒嫁入孝親王府,同時也要問問冷小王爺的意思。」

    雲淺月若有所思,「他這是將磨推給兵部侍郎了。然後呢?」

    「兵部侍郎說冷小王爺據說已經改過自新,浪子回頭,他自然恭喜孝親王,也替皇上歡喜。自然心裡也是願意的,但他家的女兒是個脾氣倔的主,被他慣壞了。何況冷小王爺早先的口碑實在太差,他不知道女兒能不能接受,這要回府去問問,再給皇上和孝親王回話。」容楓笑道,「兵部侍郎這樣說,孝親王也正有此意,於是二人一搭一合,便全然推脫在了兒女身上。一起回了皇上,說回府找犬子小女商量。」

    「老皇帝呢?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句話看來該取締了!」雲淺月笑問。

    「皇上自然應承了!算是將這件事情揭過去了。但是下了朝之後,便將四皇子叫進了御書房。」容楓道。

    「夜天煜?」雲淺月疑惑地挑眉。

    容楓解惑,淡淡笑道:「兵部侍郎府的趙可菡喜歡的人是四皇子夜天煜!」

    雲淺月恍然,「怪不得老皇帝要如此安排呢!原來將夜天傾重打一擊之後,苗頭又對準夜天煜了。兵部可是朝中要職。兵部侍郎這些年是皇上的心腹重臣。但兒女之事難免對兵部侍郎影響。老皇帝是怕兵部侍郎攙和進夜天煜的局裡,這是往出拉人呢!」

    「與其說往出拉人,不如說是皇上準備肅清朝局了!」容楓道。

    雲淺月冷笑,「他這麼些年一直在肅清朝局,都沒什麼大的動作,如今開始真正下刀子了!但刀子下去,割的是忠是奸先不說,就說能不能保住他一個完好的江山就兩說了。」

    「的確很難說!」容楓笑著點點頭,忽然又道:「還有,今日皇上早朝後派文公公去了七皇子府,探望才到京中就生病的蒼家少主。如今人就在西院呢!」

    雲淺月心思一動,眼睛瞇了瞇。

    「蒼少主只是一個開始而已!十大世家早晚要介入朝局。」容楓歎息一聲,「天聖皇朝始祖皇帝建朝之日,十大世家齊心歸隱,如今十大世家復出。百年繁華還能有多久?月兒,你說得對,這天下總歸會變,不是你我一兩個人說不讓它變便不會變的。多少只手在背後推動。但願對黎民百姓少一些波及吧!」

    雲淺月點頭,先是藍家,如今是蒼家,接下來再是哪一家?這天聖京城越熱鬧越好。

    「淺月小姐!奴婢二人來找您商議世子和七公主大婚之事。」玉鐲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雲淺月看向門口,躺著的身子坐起來,「進來吧!」

    綠枝和玉鐲前後走了進來,對雲淺月一禮,見容楓也在,也連忙一禮。容楓對二人點點頭,起身走了出去。二人將手中的帳本放在桌案上,站在桌前規矩地等雲淺月下床。

    雲淺月下了床,坐在桌前和二人開始商議。當初雲暮寒和葉倩被賜婚之後,葉倩說她是南疆公主,招納駙馬,大婚要依南疆之禮在南疆舉行,老皇帝應允,於是她便帶著雲暮寒匆匆回了南疆,所以,算起來,那不是一樁喜事兒。如今雲離大婚,是既二十年來雲王府辦的第一樁喜事兒,何況娶的是公主,自然要慎重對待。

    如今一場大雨,天聖各地受災,大婚不宜大辦,但也不能簡單。

    從數日前七公主賜婚雲離,雲王府私下裡就已經著手準備,但古代的大婚繁瑣,更何況要依照天家和王府的雙重禮儀,準備的東西太多。雲淺月和玉鐲、綠枝商量了一個上午,將大體的事情商量了個七七八八,剩餘的細節便羅列出來交由二人去過問雲離的意思。畢竟他是主角。

    二人離開後,她伸了伸懶腰,想著接下來想必很忙,不過忙些也好,忙了就沒那麼多時間想人了。她將桌案上容景折下來的那一株桂花插進了花瓶,想著能養十天半個月,到時候容景也該回來了。聊慰相思。

    下午,雲王府前院便開始熱火朝天準備世子大婚事宜。

    雲淺月在淺月閣閒得無事,也不想當甩手掌櫃。便帶著凌蓮和伊雪去前院。從新郎吉服,到冠冕,花翎,以及喜堂佈置,她都逐一過目。哪裡不合心意,或者做得不過妥當,一一指出,或者重做。雲王府的下人們一見雲淺月親自監管,半分不敢怠慢。人人都知道淺月小姐對待這個新過繼的世子是極好的。

    雲離和雲王爺下朝回來時,便看到雲淺月正和雲王府的下人們一起忙活。

    雲離連忙走到雲淺月身邊,蹙眉看著她,「妹妹,你身體需要調養,這些吩咐人做就好了!怎麼自己出來了?快回去養著!」

    「沒事兒!我沒那麼弱!都養了十多天了!再養才真會養出病來。」雲淺月擺擺手。

    「那也不用你親自忙。七公主和我都不在意這些的,能簡辦還是簡辦吧!」雲離看著桌案上羅列的清單,一應所用,無一不是最好的東西。他皺眉道:「百姓疾苦,我們能省些就省些。」

    「呵,哥哥真會過日子。不用省。這一場水災,我們王府私下裡捐給百姓的不少。你和七公主雖然覺得簡辦好,但七公主畢竟是皇室的公主,你也是雲王府的世子。有些場面還是要做得,否則未免讓人覺得雲王府太過寒酸。」雲淺月笑著道。

    「可是這些花費一定很多,我聽父王說雲王府這些年入不敷出……」雲離看了一旁的雲王爺一眼,見他也正在看著帳單,低聲道。

    雲淺月也看了一眼雲王爺,笑著搖搖頭,「從我接手雲王府,玉鐲和綠枝打點下日進斗金亦不為過。哥哥的大婚之禮,怎麼能差了?不用你操心了!你只需要看看哪裡不滿意,點出來就好了!到時候等著迎娶七公主做新郎官吧!」

    雲離連忙搖頭,「怎麼能有不滿意的地方?我看著哪裡都好。以前從來未曾想過……」後面的話頓住,沒了音,面色有些動容。

    雲淺月笑著抱住雲離的胳膊,懶洋洋孩子氣地道:「哥哥是雲王府的世子,大婚之後父王退下來,你就是雲王府的雲王,以後是雲王府一家之主。一個小小的大婚算什麼,你是我哥哥,自然要最好的。雖然排場不能過於大,但也不能小了!否則榮王府百年榮華的名聲豈不是白白擔了?」

    雲離寵溺地看了雲淺月一眼,當真如一個哥哥樣子,笑著點點頭,「那就都聽你的!」

    「嗯!」雲淺月鬆開他的胳膊。

    「淺月啊,這個是不是排場太大了。雖然說離兒娶的是七公主,但是同一日還有二皇子娶丞相府的秦小姐呢!二皇子府從被查抄了府邸之後畢竟大不如前了。這等排場,豈不是要蓋過了皇子娶妃?」雲王爺拿著帳單看了片刻,擔憂地問。

    「父王,你當夜天傾真是軟柿子不成?都說狡兔三窟,他做了這麼多年太子,單單只有一個太子府?那你未免太小看他了!」雲淺月不以為意。

    雲王爺恍然,點點頭,「是父王糊塗了!」

    雲淺月很想說你什麼時候聰明過,但想起這個人算是他大伯,叫了這麼多年父親,代替他父親支撐雲王府這麼多年也不容易,便住了口。溫和了語氣道:「父王寬心吧!到時候您就等著喝兒媳婦敬茶,別的不用操心了!有我呢!」

    「好!有你父王放心!你……你哥哥能有你給他準備有福氣。」雲王爺點點頭,想起了雲暮寒,歎息一聲,伸手拍拍雲離肩膀,轉身向書房走去。

    「父王說得對,我的確是比較有福氣。」雲離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笑了笑,問道:「哥哥累嗎?不累的話跟我一起幹活?準備婚禮也很有意思。」

    「不累!一起吧!」雲離笑著點頭。

    接下來數日,雲淺月都在忙雲離的婚禮,雲王府熱火朝天,一切應喜的東西進進出出。與此同時,二皇子府,丞相府,皇宮,都在忙於這兩件喜事。一時間沖淡了中秋佳節那日丞相府秦小姐的喪子之痛。

    容景在三日後到達了河谷縣,書信傳回,一切安好,雲淺月算是放心下來。但還是忍不住回信讓他不要再晚睡早起,勞心勞力,一定要量力而行,等他回來後檢查他身體,若是更差了的話,再不理他。

    容景很快就回了書信,說一定保證聽「夫人」教誨。

    雲淺月見到夫人那兩個字,心口有些甜蜜,又有些憂傷,什麼時候她才能真正成為他的夫人,如今準備別人的大婚,什麼時候才能準備自己的大婚?這樣想著,心口便有些沉甸甸的,連手裡極輕的信紙都似乎支撐不住重量。

    十幾日就在忙碌中一晃而過,這一日來到了雲離和七公主,二皇子夜天傾和丞相府小姐秦玉凝的大婚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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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7: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五十四章 迎娶刺殺

    大婚前一夜,雲王府燈火徹夜未息,淺月閣的燭光也一直燃到天明。

    五更時分,雲淺月便起了床,換了新裝,由凌蓮和伊雪陪著出了淺月閣。

    今日的雲王府極為喜慶,到處都掛滿紅綢綵帶,貼滿喜字。尤其是由大門口通往前廳喜堂再通往西楓苑這一路,都由上等的紅綢鋪地。另外按照雲淺月的吩咐,皇宮通往雲王府迎親的主街道,也鋪了十里錦紅,街道兩旁都佈置了人手挎著花籃等待迎親的隊伍來到撒花。

    來到前廳,只見雲離一身新郎喜服已經穿戴妥當,他本來就文氣俊秀,此時身穿大紅衣裝,更增添了一分秀艷。正在等待吉時前去迎親。

    雲老王爺和雲王爺也已經穿得一身喜慶坐在堂前。

    「妹妹!」雲離見雲淺月來到,有些拘謹地看著他,顯得似乎有些緊張。

    雲淺月看著雲離緊張的摸樣「撲哧」一聲笑了,「哥哥,據說第一次做新郎官都是這麼緊張的!你可以和父王討教些經驗。他娶了王妃又迎側妃的,後來又抬進門無數姨娘。很有經驗。」

    雲淺月話落,雲老王爺冷哼了一聲。

    雲王爺老臉一紅,似乎顯得有些沒面子,板著臉喝了一聲,「淺月!」

    「戮到父王的心坎裡了!」雲淺月笑著看了雲王爺一眼,對雲離俏皮地吐吐舌頭。

    雲離本來很是緊張,見雲淺月俏皮的神色,不由心下一鬆,他發現只要她在,他就如伸手倚著一面牆,很是踏實。他低聲笑道:「我不準備再娶別人,今生只有七公主一人就夠了!女子再多也不如兩情相悅。」

    「呀,哥哥還有這等覺悟!」雲淺月驚訝地看了一眼雲離,連忙拍拍他肩膀,「你既然有這個想法,那麼一定要讓七公主知道。就今夜你們洞房花燭時一定要告訴她。我保證,她聽了一定會對你溫柔似水,而且以後一定死心塌地的。」

    雲離臉騰地紅了,有些羞澀,「……妹妹!」

    「呵……」雲淺月笑了起來。人生最美好的日子,大約也就是這樣的日子!十里紅綢迎娶俏佳人,洞房花燭夜裡畫良宵。還有什麼比這樣的日子更好的?

    「臭丫頭,在那唧唧歪歪什麼?你什麼時候把自己嫁出去,我老頭子一定大放鞭炮。」雲老王爺看著雲淺月笑逐顏開,罵了一句。

    「糟老頭子,多少日子沒見到我了,你就一點兒也不想我?見了面就知道嗅我。人家都娶媳婦放鞭炮,哪裡有嫁閨女放鞭炮的?你這是恨不得趕我滾遠點兒那?」雲淺月瞪了雲老王爺一眼,走過去,作勢伸手要去把他的鬍子,惡狠狠地道:「我今日非要將您的鬍子拔下來,等您孫媳婦給您敬茶讓您丟臉。」

    「臭丫頭!沒大沒小!爺爺也不喊了?誰給你的出息!」雲老王爺打掉雲淺月的手。

    雲淺月撤回手的動作快,沒被雲老王爺打到,她哼了一聲,身子一歪,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懶洋洋地道:「您是我爺爺,孫不教,爺之過。您交給我的出息唄!」

    雲老王爺瞪眼,伸手指著雲淺月,半響,氣罵道:「活該讓景世子治了你個臭丫頭。」

    不提容景還好,一提容景,這樣的日子裡,雲淺月就分外想念,她也和雲老王爺失去了鬥嘴的興趣,頭耷拉了下來,悶悶地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了!這一晃都半個月了,最近幾日連書信也沒了。是不是正往回京城裡趕呢?」

    「瞧瞧你那點兒出息!天天想男人!哪裡是我孫女?」雲老王爺鬍子一翹一翹地。

    「我想男人才正常,要是想女人麻煩了!」雲淺月不覺得臉紅,憤了一句。

    雲老王爺一噎,頓時失了聲。

    雲離站在一旁看著覺得好笑,心裡的緊張被一老一小鬥嘴散了個乾淨,他心態平靜下來,對雲淺月道:「妹妹,你是跟著我去宮裡迎親,還是在府中招待賓客?」

    「我不跟你去!就留在府中吧!」雲淺月搖搖頭。這些日子她姑姑有容楓每日下了朝去榮華宮診脈照料著,一直很是太平,她也就安心忙府中的喜事兒,如今這日子口,她才懶得見老皇帝。

    「也好!」雲離點點頭。

    「凌蓮、伊雪,你們跟著哥哥去迎親!路上照料一些,別出什麼事情。」雲淺月對站在她身後的凌蓮和伊雪吩咐。

    「是,小姐!」二人立即應聲。

    「吉時了!離兒出府吧!」雲王爺看了一眼沙漏,對雲離道。

    雲離應了一聲,出了喜堂,向府外走去。凌蓮和伊雪得到雲淺月的吩咐,跟著他身後。府中還安排了結親的丫鬟婆子。一行人浩浩湯湯出了雲王府。

    接親的隊伍一走,雲王府剩餘的眾人也再無別的事情。便等待著迎親的隊伍回來。這期間有賓客陸續上門,便是安排招待事宜。這些許事情自然用不上雲淺月,有玉鐲和綠枝前前後後打點得井井有條。

    雲淺月歪在椅子上,想著趁接親歸來這一段時間可以睡上一覺。她的武功恢復得差不得了,喝了一個月的苦藥湯子終於也停了,今日又是這般大喜的日子,可以喝酒了。一會兒定然多喝幾杯,才不枉費她辛辛苦苦準備了半個多月。

    「小丫頭!」夜輕染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雲淺月剛閉上的眼睛睜開,就見到夜輕染站在他身邊,大約因為喜堂的關係,一臉的紅光。此時正笑瞇瞇地看著她。她眨眨眼睛,「你來了?」

    「嗯!」夜輕染伸手拽雲淺月的胳膊,語氣歡快地道:「在這裡窩著做什麼?走,我們出去看熱鬧去!」

    「去哪裡看熱鬧?」雲淺月甩開他的手,拍拍被他攥出的褶子,「別亂碰我,這件衣服可是我所有衣服裡面最貴的一件。今天剛穿上。」

    夜輕染撤回手,無語地看著雲淺月,「小丫頭,又不是你大婚,你穿這麼漂亮幹什麼?」

    「也不是你大婚呢?你怎麼還穿得這麼漂亮?這件衣服也是新的吧?價值不菲吧?」雲淺月指了指夜輕染身上的衣服。

    夜輕染嘿嘿一笑,「我沾染喜氣嘛!別人大婚我過癮,又有什麼不對?」

    雲淺月默,片刻道:「我也為了沾染喜氣!好早一日將自己嫁出去!」

    夜輕染「切」了一聲,問道:「走不走?今日大街上別提多熱鬧了!兩個新郎官,兩頂花轎,人山人海的。不去看可惜!反正你又是小姑,在這府中也無事兒。」

    「那行吧!」雲淺月起身站了起來,她似乎有數日沒上街了。

    夜輕染見雲淺月答應,心下歡喜,拉了她就走。二人出了喜堂,向府外走去。來到雲王府大門口,雲淺月這才看到這一條長街黑壓壓全是人流,一眼忘不到頭。人人都在翹首以盼,顯然等著迎娶新娘子的花轎進府。

    「這兩件喜事兒算不算得上是這麼多年來的大喜事兒?」雲淺月感歎了一下。

    「嗯!皇伯伯娶兒媳和嫁閨女,喜上加喜,自然盛大。這天聖京城連皇伯伯的壽宴都沒這麼熱鬧。如今總算是熱鬧了一番。」夜輕染點頭。對雲淺月道:「小丫頭,我們施展輕功吧!這裡看不到什麼。」

    「嗯!」雲淺月點頭。

    夜輕染足尖輕點,居然向丞相府的方向而去,雲淺月眨了眨眼睛,跟在他身後。

    丞相府的後牆角有一排榕樹,榕樹高大,枝葉茂盛。夜輕染飄身而落,坐在了榕樹的樹幹上。雲淺月尾隨他身後,坐在了另一顆榕樹的樹幹上。二人從這個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丞相府的情形。看得最清楚的則是秦小姐的閨閣。

    只見丞相府和雲王府一樣,到處貼滿喜字。秦玉凝的閨閣更是紅綢高掛。一眼望去,一片刺目的紅,極為艷麗華目。

    雲淺月嘟囔,「同樣是大喜,為什麼我看著雲王府覺得喜氣盈盈,而看著這丞相府覺得全是煞氣?」

    「小丫頭,你還真說對了!這丞相府就是有煞氣。」夜輕染附和。

    「應該是殺氣吧!」雲淺月糾正。

    「也可以這麼說!要不怎麼來帶你看有趣的事兒呢!」夜輕染顯然有些興奮。

    雲淺月瞥了夜輕染一眼,有些無語。這個人有時候就是個長不大的小子。不過雖然外表如此,但他從來就不會無的放矢,看來今日丞相府有好戲看了。

    二人等了片刻,此時丞相府大門口嗩吶鑼鼓聲響起,顯然是二皇子府迎親的隊伍來了。秦玉凝閨房的房門被從裡面打開,丫鬟婆子湧出一大堆。中間簇擁著一個身穿鳳冠霞帔,頭蓋龍鳳蓋頭的美人。

    美人纖姿窈窕,聘聘婷婷,左右由一個十全的婆子和丫鬟扶著,邁過地上的紅綢向前院走去。十全婆子口中說著一大堆吉祥的喜話。丞相府前後院一時間熱熱鬧鬧。

    「小丫頭,看出什麼來沒有?」夜輕染湊近雲淺月低聲詢問。

    「那個新娘子不是秦玉凝。」雲淺月盯著那個新娘子道。雖然像極了,但不是。

    「對!不是!」夜輕染點頭。

    「丞相府在幹什麼?大婚了,還要臨陣換兵?」雲淺月收回目光看向秦玉凝的房間,從這個角度看不甚清,她想著要不要此時進去看看秦玉凝是否在房間裡,還是哪裡去了。

    「走,換個地方!」夜輕染不容雲淺月行動,伸手一拉她,身輕如燕地向前掠去。

    雲淺月只能跟在夜輕染身後,掠過高牆外,二人來到了距離丞相府前門一處院落一角。夜輕染帶著雲淺月飄身落在了一株桂樹上。這一條街道同樣是人山人海,沒人注意突然悄無聲息地落下了兩個人。

    這回距離得近了,丞相府大門口的情形看得清楚。夜天傾一身大紅喜服,褪去了往日的太子身上的桂冠和陰沉莫測之氣,顯得極為俊美。他翻身下馬,長身玉立地等在大門口。新娘子由秦丞相領著從裡面送出。

    鑼鼓喧天,人聲鼎沸中,秦丞相將新娘子交給夜天傾。夜天傾接過她的手,親自扶著她上轎。後面的十全婆子說著百子千孫的話。

    雲淺月盯著新娘子的動作,總覺得要發生什麼,且會發生什麼。而且是一定的!

    果然她正這樣想著,便見新娘子的大紅喜服紅綢衣袖下一道寒光竄出,直直刺向夜天傾的胸口。速度太快,快得令人覺得是眼前一花,那寒光便接近了夜天傾的胸口,裂帛割破,「叱」的一聲。

    「要出手嗎?」雲淺月偏頭問夜輕染,畢竟她是他帶來的,他能帶她來,自然早就知曉會有這一幕的吧!

    「不用!」夜輕染搖頭。

    雲淺月繼續看,只見夜天傾臉上現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大喊了一聲「玉凝」,便身子後退,對著新娘子拍出了一掌。新娘子不退反進,不理會夜天傾打來的掌風,直直地將匕首刺進夜天傾的心口。

    匕首徑直沒入夜天傾的胸口,她的身子也被夜天傾打飛了出去。

    「保護二皇子!」

    這一變故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追隨夜天傾而來的護衛隱衛等人紛紛現身,有人扶住夜天傾,有數人將刀架到了新娘子的脖子上。

    「怎麼會這樣……這……」秦丞相彷彿嚇傻了,癱軟在地,喃喃出聲。

    夜天傾胸前鮮血直流,他摀住胸口,伸手指著被她打了一掌躺在地上的新娘子,顫著聲道:「將她……的蓋頭掀起來!」

    有人立即掀起了新娘子的蓋頭,蓋頭下是一張秦玉凝的臉。

    「玉凝……你怎麼……我對你不好嗎?」夜天傾如一個癡情的男子,一臉受傷地看著秦玉凝,「你為什麼要殺我?」

    「二皇子,她……她不是玉凝……」秦丞相此時指著地上的女子道。

    「不是?」夜天傾疑惑地看向秦丞相。

    「易容,這是易容的。」秦丞相大叫,「玉凝的手上沒有那顆黑痣。」

    「揭開她的易容,我看看到底是誰!」夜天傾支撐著身子怒道。

    很快就有人伸手去扯那女子的臉,從她耳後輕輕一扯,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被扯下,露出一張極為年輕的女子的臉,女子一臉蒼白地看著夜天傾。

    「你是誰?為何要殺本皇子!」夜天傾看著女子。

    女子對夜天傾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嘴角有黑色的鮮血流出,片刻後,頭一歪,閉上了眼睛,手也耷拉了下去。到死一言未發。

    夜天傾一怔。

    「二皇子,她服毒自盡了!」一名侍衛連忙去掰開女子下巴,伸手去探女子鼻息,稟告道:「已經沒了氣息!」

    夜天傾點點頭,看向秦丞相,抿了抿唇,「丞相,這件事情本皇子要你給個交代!」

    秦丞相已經老臉發白,連聲道:「老臣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啊,老臣……來人!快去小姐閨閣看看,小姐可還在?」

    「是!」有人立即應聲向內院跑去。

    「二皇子,您的傷……先進府找太醫吧!」秦丞相從地上爬起來,走向夜天傾。

    夜天傾此時摀住胸口的手已經鮮血直流,血滴滴答答地染紅了腳下的地面,他拿開手,阻住秦丞相的腳步,「丞相大人請止步吧!本皇子迎親遭此際遇,哪裡還敢進你的府邸?恐怕進去後就真出不來了!」話落,他痛苦地對身後的人道:「扶我回府!」

    身後扶著他的人大約是他的隱衛,聞言連忙抱起夜天傾向二皇子府而去。

    二皇子府本來就比鄰丞相府,無非是幾步道的事兒,那名隱衛帶著他很快就進了旁邊的府邸,迎親的丫鬟婆子等隊伍的人連忙跟了夜天傾回了太子府。

    早先熱熱鬧鬧的丞相府門口剎那清冷一片,圍觀的百姓們都人人臉色發白。本來是喜事兒,卻是變成了這等刺殺之事,還是親眼目睹。但眾人未立即散去,而是等待著看秦丞相如何處理。

    「將這個女子搜查一遍,看看可有痕跡!她怎麼會混入了丞相府假扮成了玉凝?」秦丞相似乎極怒,說話的聲音都顫抖。

    丞相府的僕人聞言立即上前,對女子全身上下搜查了一遍,對秦丞相搖搖頭,「回相爺,什麼也沒有。」

    「沒有?怎麼混進來丞相府的?十全的婆婆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秦丞相看向早先扶著新娘子出來的那些人,大怒道。

    「奴婢也不知!」十全婆婆和幾名丫鬟婆子跪倒一片,吩咐搖頭。

    「你們不知道誰知道?」秦丞相顯然怒極。

    「回相爺,我們聽到小姐起床之後就連忙進去了,進屋之後小姐就已經坐在了梳妝鏡前了。之後就給小姐打點裝扮,後來再沒離開過小姐……這……奴婢們實在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啊!」十全婆婆白著臉連聲道。

    「初喜呢?」秦丞相看著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問。

    眾人紛紛看了一眼,搖搖頭。初喜是秦玉凝的貼身婢女。

    「初喜不在嗎?回府找!」秦丞相顫著步子向裡面走去,剛走了兩步,早先被他打發去秦玉凝閨閣的人急匆匆跑了回來,他立即問,「去小姐閨閣看了嗎?玉凝呢?」

    「回相爺,小姐閨閣裡……沒有小姐,只有小姐的婢女初喜躺在床底下昏迷不醒……」那人立即道。

    「快給本相找!趕緊查出玉凝的下落!」秦丞相似乎身子一抖,連忙急聲道。

    「是!」丞相府的眾人聞言連忙都一窩蜂地進了府內。

    雲淺月看著這一齣戲,感覺就像是一出鬧劇。不過她是真沒有想到夜天傾和秦玉凝大婚會出現這等事情。她看著有人將死去的那名女子的屍體拖進了府內,秦丞相顫顫巍巍的身子指揮眾人查找,圍觀的人群都猜測著漸漸散去,她偏頭去看夜輕染。

    「小丫頭,這一齣戲好不好看?」夜輕染低聲詢問。

    「還可以!」雲淺月點頭。

    「看出什麼來了沒有?」夜輕染又問。

    雲淺月低頭尋思一下,低聲道:「那女子顯然是個殺手,匕首那麼快,殺手難道還找不準要害之處?怎麼能刺不中夜天傾的要害?秦丞相既然能在那麼亂的情況下看到那女子手上那麼細微的一顆小小黑痣,早先領著她出來時就沒發現他的女兒已經換了個人?」

    「呵呵,所以說我來帶你看戲嘛!一齣戲而已。」夜輕染忽然笑了。

    雲淺月偏頭問,「這麼說你對這一齣戲瞭如指掌了?那麼秦玉凝去哪裡了?」

    「皇伯伯的皇宮!」夜輕染收了笑,面色有些晦暗,「誰敢去皇宮搜查?」

    雲淺月心思一動,腦中無數想法一閃而過。忽然淡淡道:「看來秦丞相將夜天傾給賣了!賣給了皇上,還是一個好價錢。可是為何不直接要了他的命呢?」

    「小丫頭,很奇怪對不對?皇伯伯是不會這樣殺了夜天傾的。畢竟是他的兒子。」夜輕染話語中似乎藏了某些東西,讓他的聲音聽起來晦暗。

    「是啊!他是不會這樣殺了他的兒子的!不過是要逼得他走投無路而已。到時候便是不成功便成仁。」雲淺月冷笑一聲。

    夜輕染沉默,片刻道:「小丫頭,我以前其實一直很敬重皇伯伯的!」

    「如今不敬重了?」雲淺月偏頭笑看著他。猜不准夜輕染心中的想法。但覺得他雖然小魔王心性,但天性是善良的。他雖然不喜夜天傾,但也不願意見到老皇帝這樣算計自己的親生兒子吧?

    「如今嘛……我只是感歎,生是帝王,生在天家而已。」夜輕染沉聲道。

    雲淺月聞言沉默下來。老皇帝若是一個普通老人,大抵不會如此吧?她這些日子一心給雲離準備婚禮,懶得去過問外界那些事兒。其實應該能想到會有今日這一齣戲的,只需要她但分關注一些皇宮和丞相府、以及二皇子府的動靜,便能有所察覺。但她不想。這一場渾水,她不想太過清醒地去看人性的髒污和陰暗。她忽然有些意興闌珊,「真沒趣,還是回府去看哥哥和七公主的大婚吧!如今新娘子大約迎進府裡了。」

    「嗯!」夜輕染點頭,說走就走,伸手拉住雲淺月,足尖輕點,向雲王府而去。

    一路無話,二人回到雲王府,此時正趕上新郎三射箭踢轎門。

    夜輕染拉著雲淺月飄身而落,落在了人群的外圍。雲王府此時熱熱鬧鬧,圍觀看熱鬧的百姓們人人面帶喜色。顯然剛剛丞相府大門口發生的事情沒有波及這裡。這裡依然是一派喜氣洋洋。

    雲離雖然不會武功,但是射箭還是勉強,三支箭雨都射在了轎門上,他踢轎門的動作很輕。之後十全喜婆婆將新娘子請出花轎,將大紅的錦繡花團塞進她手中,換出了她手中的蘋果。另一端由雲離牽著大紅花團向府裡走去。邁門檻,過火盆。即便七公主是公主,但也全然地依照雲王府的禮儀,沒有絲毫公主不被行駛新郎官給的下馬威的特權。

    雲淺月看著一對新人,嘴角不禁露出笑意。

    「小丫頭,你說你怎麼就看上那個弱美人了呢!你若是看上我,該多好!我一定想方設法,今日也能大婚了!」夜輕染忽然羨慕地道。

    雲淺月偏頭白了夜輕染一眼,「誰叫你姓夜來。我敢看上嗎?」

    「弱美人這個好命的!下輩子本小王也托生成榮王府的人去。」夜輕染恨恨地道。

    雲淺月好笑,提醒道:「下輩子指不定榮王府還有沒有呢!別做夢了,趕緊跟進去!」

    夜輕染哼唧了一聲,擠過人群,大模大樣地向裡面走去。

    雲淺月也跟著進了府。

    相比較二皇子府和丞相府寥寥無幾的賓客而說,雲王府今日當真是盛狀空前。朝中大部分官員在二皇子府和雲王府之前都選擇了來雲王府賀喜。比數日前雲離過繼之禮來的人數還多。可謂賓朋滿座,座無虛席,更甚至是連府中的亭台水榭都擺滿了酒席。一眼望去,黑壓壓全是人頭。

    夜輕染低聲感慨,「果然是雲王府,今日繁華謂之四大王府之最!」

    「繁華能有幾日?無非是拜高踩低見風使舵而已。今日若是夜天傾還是太子,雲王府最起碼要少一半的賓客。姑姑肚子裡懷的是個太子,雖然擔了個名頭,但意義便大為不同了。」雲淺月冷笑一聲。

    「人性大抵如此,小丫頭,你何時有點兒憤世嫉俗了?」夜輕染回頭對雲淺月笑。

    雲淺月伸手揉揉額頭,「很久以前就有了吧!忘了多久了!」

    夜輕染回轉頭,繼續向前走去,兩了兩步忽然道:「小丫頭,皇伯伯居然什麼時候也來觀禮了!嫁女前來觀禮,這可是亙古未有啊!」

    雲淺月此時也看到了老皇帝,不但有老皇帝,居然還有明妃,她腳步一頓。想著難道丞相府的演了一齣戲,雲王府今日也有一齣戲不成?

    夜輕染看著老皇帝若有所思,片刻後,對雲淺月有些憂心地道:「小丫頭,今日看來你要小心了!皇伯伯從來不會做無緣無故之事。」

    「嗯!」雲淺月應了一聲。

    夜輕染繼續向前走去,雲淺月則轉了個身向後院走去,凌蓮和伊雪見雲淺月回來,連忙跟了過來,三人走到拐角處,此處無人,雲淺月開口,「迎親可順利?」

    「回小姐,一切順利!」凌蓮和伊雪點頭。

    「知會紅閣,讓華笙等人扮成賓客混進來,將雲王府給我全全監視起來。不准放過任何可疑之人和可疑之處。尤其是西楓苑的新房,不准出任何事情。務必讓今日大婚順利。」雲淺月低聲吩咐。

    「是!」凌蓮和伊雪見雲淺月神色鄭重,也打起精神,立即應聲。

    雲淺月吩咐完,對二人擺擺手,深吸一口氣,向喜堂走去。

    她來到喜堂,吉時還未到,三拜天地之禮還沒進行,一對新人等待在大堂中央,禮儀官手裡拿了一對新人的生辰八字龍鳳呈祥的布帛。老皇帝攜了明妃坐在上首,滿面含笑。雲老王爺和雲王爺坐在下首。幾位前來觀禮的老王爺如德親王、孝親王被請到了旁席觀禮,算是媒介。

    喜堂內一派和樂融融。

    雲淺月剛一露頭,老皇帝便先看到了她,笑著道:「朕從來了就沒見到月丫頭,跑哪裡去了?你哥哥大婚,你還偷閒去了不成?」

    「淺月小姐在這雲王府當家做主,就算偷閒也沒人說什麼!」明妃接過話,笑著道。

    「皇上姑父,若我沒記錯,您宮中可還有一位皇后的呀,我沒聽到您將皇后廢除換人吧?怎麼明妃娘娘今日穿得是正宮娘娘才能穿的大紅服色?我老遠一見,險些將她當成我的姑姑。我就說嘛,姑姑是挺著大肚子的,即便這樣的日子,也來不了才對。如今這個怎麼看也不像,原來是明妃娘娘。」雲淺月不答二人的話,笑著反問。

    明妃面色一僵。

    老皇子偏頭看向明妃,神色閃過一絲不悅,但還是笑道:「七公主是明妃親生,今日嫁女,理應喜慶,雖然有這個規矩,但偶爾也可以有一次例外。」

    「原來是這樣!我險些忘了明妃娘娘是嫂嫂的母妃了!不過這也不怪我記性差。實在是這些年明妃娘娘和嫂嫂不太親的原因。如今嫂嫂大病初癒好了,這娘也親了。呵呵……」雲淺月狀似嬌憨地笑了笑,看到明妃臉色發青,她笑意更深。

    明妃剛要說話,老皇帝輕咳了一聲,對一旁的禮儀官詢問,「吉時到了沒?」

    「回皇上,吉時這就到了!」禮儀官連忙回話。

    「好,那就開始吧!」老皇帝擺擺手。

    禮儀官看向雲淺月,雲淺月對他點點頭,他對著雲離和七公主高喊,「一拜天地!」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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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8:0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五十五章 揭開秘辛

    雲離和七公主聽到禮儀官高喊,雙雙對著天地而拜。

    「二拜高堂!」禮儀官再喊。

    雲離和七公主起身對著老皇帝、雲老王爺、雲王爺雙雙跪拜。

    「夫妻對拜!」禮儀官又喊。

    雲離和七公主轉過身,面向對方,頭低下,剛要對拜。這時,一個人影忽然竄入禮堂,向二人撞來。

    雲淺月眸光一寒,袖中的紅顏錦飄出,打了個圈,頃刻間便纏住了那人的腰。那人堪堪止步,似乎想要掙脫,卻掙脫不得。他大聲道:「皇上,小人有要事稟告!」

    這一變故發生得太快,眾人都齊齊看來,只見是一個三十多歲留著山羊鬍子的男子。

    「哦?」老皇帝向那人。

    「有要事稟告也要等著,打擾別人的好事兒是要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的!」雲淺月冷冷地看著那人,話落,不等那人開口,一縷氣線飄出,點住了那人的啞穴。她從來沒有這一刻感激榮王府有天下獨門的點穴手法,從來沒有這一刻感激容景教會了她點人啞穴的手法。

    那人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有些驚駭地看著雲淺月冰寒的臉。

    「月丫頭,這人有要事稟告,若是耽擱……」老皇帝見雲淺月阻止了那人說話沉下臉。

    「皇上姑父,還剩下這最後一拜了!喜堂下等著的是您的女兒和女婿!您也不想他們錯過了吉時吧?天大的事情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雲淺月用紅顏錦纏住那男子紋絲不動,她冷冷地話語猶如冰封,對向老皇帝。

    老皇帝顯然從來未曾見到雲淺月這樣冰寒的一面,她從來就是懶洋洋笑呵呵千百種方面,但不曾是這般當著他的面就冰寒著臉隱約中微帶殺氣,一時間怔了怔。

    「哥哥,嫂嫂!你們繼續!」雲淺月趁著老皇帝這一怔的功夫,對看向這邊的雲離和七公主清聲開口。她想他們該明白她的意思。無論如何,也要將這大婚之禮行完了。最後這一禮若成了,七公主就是雲王府的人了!他們就成了夫妻了!

    「七公主?」雲離自然明白,轉身看向七公主,輕聲詢問。

    「我們繼續!」七公主聲音雖然柔軟,但無比堅定。

    「淺月小姐!兒女之情哪裡有天下大事兒來得重?你這般阻撓來人有要事稟報,若是耽擱了大事,你擔待得起嗎?」明妃此時開口,聲音有些凌厲。

    「我若說擔待得起呢?」雲淺月看向明妃,冷聲道:「明妃娘娘!您可是七公主的生母。就這麼見不得女兒好?我覺得您真該反省了。從姑姑懷孕之後,您好像變了一個人。如今連只有皇后才能穿的大紅衣裝都穿上了,是不是想要坐了中宮的位置入住榮華宮啊?」

    「你胡說!本宮只是怕耽擱了大事兒!」明妃面色一變。

    「一拜而已,如何能耽擱了大事兒?」雲淺月冷冷一笑,不再理會明妃,對禮儀官道:「再大聲喊一遍,天大的事情也沒有我哥哥嫂嫂大婚重要。你喊完之後,誰要再敢阻攔。別怪我三尺青鋒先送他去閻王爺那喝喜酒!」

    明妃身子一顫,立即噤了聲。

    老皇帝臉色微青,「月丫頭,這可是大喜之日,說的什麼混帳話?沒白的晦氣!」

    「皇上姑父既然知道晦氣,最後就不要讓人做出什麼晦氣之事。」雲淺月雖然是對老皇帝說話,但目光卻是看向禮儀官。

    禮儀官嚇得手幾乎拿不住絹帛,連忙又高喊了一遍,「夫妻對拜!」

    這回滿堂賓客以及明妃,無人出聲,老皇帝沉著臉不再說話。

    雲離和七公主兩人齊齊彎身,雙雙拜下,頭碰頭,停頓了片刻,又雙雙直起身。

    「禮成!送入洞房!」禮儀官似乎憋著一口氣將最後一句喊完。

    本來接下來該是眾人紛紛向皇上和雲老王爺、雲王爺道喜之時,但被剛剛那一幕和雲淺月的寒意所震懾,此時滿堂賓客都鴉雀無聲。

    「不是送入洞房嗎?哥哥,你還不送嫂嫂去洞房!」雲淺月輕笑。

    雲離臉一紅,看了一眼那人,用紅綢的花團牽引著七公主出了喜堂,向西楓苑走去。

    「月丫頭,這回你該放開這個人了吧!」老皇帝看向被雲淺月用紅顏錦捆綁住的男子。

    雲淺月冷眼看了那男子一眼,緩緩撤回手。她都已經讓凌蓮和伊雪通知紅閣掌控住雲王府了,沒想到還有人混進來。當真是無孔不入。

    「你是何人?有何要事稟告朕?」老皇帝對著那名三十多歲的男子出聲詢問。

    那男子連忙跪倒在地,給老皇帝叩了個頭,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

    「月丫頭,解開他的啞穴!」老皇帝看向雲淺月吩咐。

    雲淺月飄出一縷氣線,解開了那名男子的啞穴。

    這時凌蓮悄悄湊近雲淺月,壓低聲音用傳音入密道:「小姐,這個人是雲王府旁支的一個族親,叫做雲武。奴婢等人只注意滿堂賓客了,未曾想到雲王府旁支裡居然……」

    「好,我知道了!」雲淺月擺手,打斷凌蓮的話。

    凌蓮立即住了口,退到了一旁。

    雲王府旁支的族親,她搜索腦中關於雲王府旁支族親的人員資料。很快就想起了關於雲武的記載,不學無術,好吃懶做,是雲王府旁支裡面人見人躲的一號人物。偷雞摸狗,但這些年一直有族長管著,到也沒生什麼大事兒。她當時也沒覺得在意,這樣的人在天底下多了去了,但沒想到小人物有朝一日也能夠登得上這大雅之堂。

    「皇……皇上……小人云武,有要事稟告。」雲武似乎剛剛被雲淺月嚇壞了,顫著聲開口。連頭也不敢抬,更不敢看雲淺月。

    「雲武?何方人士?」老皇帝語氣有些溫和。

    「小人是雲王府旁支族親,是……是雲離的堂兄……」雲武連忙道。

    「哦?原來是雲離的堂兄?」老皇帝訝異地看著雲武。

    「皇上姑父,雲離如今是雲王府的世子,是我的哥哥,雲王府的旁支所有人都得尊稱他一聲世子,哪裡來的堂兄?我可不記得我還有其餘的兄長?皇上姑父,您莫非老而昏聵了?這喜酒還沒喝呢,真是糊塗了不成?」雲淺月笑了一聲,不屑地看著雲武,話語卻是字字針扎一般地對準老皇帝。

    眾人早已經對於雲淺月不給天子顏面有什麼說什麼的大逆不道行為習空見慣。所以到無人有多大的驚異,都私下裡捏了一把汗,覺得今日這雲王府怕是要出事兒。只盼別殃及自身就阿彌陀佛了。

    「混帳!」老皇帝大怒,「月丫頭!朕還沒老而昏聵!說的是雲離以前的事情而已!」

    「那皇上姑父就要說明白了!免得別人誤會。」雲淺月懶洋洋地挑眉。

    老皇帝哼了一聲,對雲武問,「你有何事要稟告給朕?」

    「雲武,你可要想好了再稟告,別到時候觸怒了天威,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雲淺月漫不經心地看著雲武,眼底寒光四射,「皇上姑父可是一朝天子,不同於別人。而且今日他嫁女,你攪了公主的喜宴,可是要推出去砍頭的!」

    雲武面色露出駭色,一時間身子僵在那裡。

    「月丫頭,你嚇唬他做什麼?」老皇帝瞥了雲淺月一眼,對雲武道:「雲武!朕向來平易。你稟告的事情若真是要事,朕定然大加封賞。」

    「皇……皇上……小人若是稟告了,您……您能饒小人不死嗎?小人……小人稟報的的確是要事兒。」雲武聞言白著臉顫著聲問。

    「好!朕許諾你!只要你稟告的是要事,便饒你不死。不但饒你不死,還大加封賞。」老皇帝點頭,很痛快地許下承諾。

    雲武聞言眼睛一亮,也沒了怕意,立即來了勁,連忙道:「小人稟告的事情是……」

    「雲武,你爺爺自小很疼愛你吧?」一直沒開口的雲老王爺此時開口。

    雲武立即止住話,看向雲老王爺。

    「我老頭子記得你爺爺死的時候說小武子其實很聰明,比雲離聰明,可惜是他沒教導好。」雲老王爺似乎回想起什麼,歎息地道:「他去時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小子,告訴我老頭子,以後雲王府的旁支若是入住進了雲王府,要好好照料你。如今你來了這幾個月,是不是吃穿不愁?月丫頭沒有虧待你吧?雲王府的旁支族親如今都回歸了雲王府,算是雲王府的人了。以後就是一家人,生死連在一起的。月丫頭這個臭丫頭就有一樣好,一視同仁。」

    雲武的山羊鬍子抖了抖,忽然垂下了頭。

    「行了,你接著說吧!既然是要事,一定好好仔細地稟告給皇上。皇上日理萬機,難得出府一趟。今日若不是七公主大婚,皇上也不一定會來雲王府。」雲老王爺擺擺手,似乎很是困乏地閉上眼睛。

    「是啊,雲武,有什麼事情趕緊稟告。這滿堂賓客都等著你稟告完才能開席。」雲王爺也出聲附和。

    雲武卻垂下頭,不出聲了。

    「雲武!有什麼事情盡快稟來!」老皇帝看了雲老王爺和雲王爺一眼,聲音發沉。

    「小……小人……」雲武垂著頭不敢抬起,身子不停地哆嗦,似乎心裡做著劇烈的掙扎,顫抖了片刻,也沒說出一句話。

    「呵……」忽然賓客席傳來一聲輕笑,緊接著一個溫和含笑的聲音響起,「看來他是被淺月小姐剛剛給嚇到了!皇上,您就容他醒醒神,反正天色還早,眾人都不餓,我等就等片刻再喝喜酒也無妨。」

    雲淺月聽到熟悉的聲音轉頭看去,只見蒼亭坐在一桌賓客席上。身邊均是擁護七皇子的一干朝臣。而他坐在主席,儼然成了主腦,她眸光縮了縮,直直地看著蒼亭。

    「淺月小姐快別這樣看在下!這樣的眼神在下會誤以為淺月小姐是喜歡在下的!」蒼亭手腕一抖,含笑地打開十二骨的羽扇,只聽「啪」的一聲,羽扇遮住了他半邊俊顏,他語氣溫和含笑,雅致中居然多了幾抹風流。

    眾人都聞聲看去,他剎那成了滿堂賓客的焦點。

    從蒼亭入京半月以來,一直客居七皇子府養傷。京中的人都知道七皇子府來了一位十大世家中走出的厲害人物,但都不曾見過厲害的人物露面,只有少數擁護七皇子的朝臣每日出入七皇子府。如今第一次見到蒼亭,眾人不由紛紛驚異他的做派。清貴華美,行止有禮有據,這份從容做派當之無愧十大世家的人。一時間心裡暗暗琢磨這等人物居然成了七皇子的幕僚,而皇上據說還親自派了文公公問候,顯然也默許了七皇子的地位和抬高了這個人的存在以及對他的重視。

    「我記得賓客名單上沒邀請這位公子!」雲淺月冷淡地道。

    「雲王府大喜,實乃一樁盛世。在下客居七皇子府,和雲王府也算鄰友。不請自來賀喜,賀禮早已經呈上了,雲王府也收了在下的賀禮,淺月小姐不會在喜宴要開了之時攆在下走吧?這可不是雲王府的待客之道啊!」蒼亭含笑看著雲淺月,溫文爾雅。

    「這位公子好不低調!」雲淺月深深地看了蒼亭一眼,笑了一聲,暗暗嘲諷。

    「不及淺月小姐天下皆知的名聲!」蒼亭含笑應對,將諷刺還回了雲淺月。

    雲淺月臉色驀然沉了下來,抿著唇看著蒼亭不再言語,想著今日雲武之事與他有沒有干係?雲武出來,讓她想到了雲王府祖嗣的那一段秘辛。關於她父親的。

    蒼亭輕搖十二骨扇,氣定神閒,見雲淺月不再說話,他也不再多言,那做派分明是等待一齣好戲,只是嘴角的笑意微涼。

    「雲武!你到底有何要事要稟告?」老皇帝老眼掃了一眼蒼亭和雲淺月,別人或許不覺,但他自然發現了二人之間的暗潮湧動,看著跪在地上的雲武沉聲開口。

    「小人……小人……」雲武顫著身子片刻,似乎什麼終於戰勝了什麼,他忽然抬起頭,看著老皇帝一臉決心地道:「小人稟告一樁秘事!這一樁秘事是……」

    雲淺月眼睛瞇了瞇,袖中的手攥緊。

    「皇伯伯,一個偷雞摸狗的小人之言,哪裡有什麼可信?」夜輕染忽然從賓客席上站了起來,大踏步走上前,抬腳踹了地上的雲武一腳,截斷他的話,怒道:「好好的喜宴,哪裡滾出來一塊臭肉攪得滿鍋腥?」

    雲武「啊」地痛呼一聲,被夜輕染踹了個四仰八叉。

    「染小子!退下去!」老皇帝怒喝一聲。

    夜輕染站在原地不動,看著老皇帝道:「皇伯伯,這雲武您知道是什麼人嗎?是雲王府旁支裡面最廢物的一個混東西。雞鳴狗盜之徒,為虎作倀之輩。他能有什麼重要的事兒?怕是被誰指使滾出來潑髒水的吧?您英明睿智,可不能聽這種小人之言!」

    「朕說退下去!聽不聽信也要他先說了再論斷!」老皇帝又沉喝一聲。

    「皇伯伯,我也有一要事稟告。剛剛我得到消息,二皇子在迎丞相府秦小姐之時被新娘子刺殺,匕首沒入胸口,性命堪憂。更有甚者那女子是易容成秦小姐的人,而真正的秦小姐卻下落不明。這可也是一件大事啊!」夜輕染無視老皇帝怒喝,清聲道。

    「什麼?二皇子遇刺?秦小姐下落不明?」老皇帝騰地站了起來,一臉震驚。

    滿堂賓客聞言皆驚。

    雲淺月想著這該是多好的演技啊!這京城的一舉一動怎麼能瞞得住老皇帝?那麼他身後隱衛就真當吃乾飯的了。而這滿堂賓客裡有幾個人沒有耳目?連這麼大的事情也不知道?可是如今人人震驚,都可以拿奧斯卡表演獎了。

    「自然是真的!皇伯伯,我如何能騙您?」夜輕染點頭。

    老皇帝急聲問,「天傾如何了?可是傷得很重?丞相府怎麼出了這等事情?」

    「這侄子就不知了!皇上姑父是否擺駕二皇子府看看?」夜輕染搖搖頭。

    「即刻擺駕二皇子府!」老皇帝點頭,立即離席,腳步匆匆就要離去,似乎也顧不得詢問地上躺著的雲武了。

    「皇上莫急!」明妃一把抓住老皇帝的衣袖,阻止住他的腳步,柔聲道:「皇上急也無用!四皇子如今不是在嗎?派四皇子前去二皇子府看看就知。想必二皇子受的傷是小傷,若是大傷的話,如何會無人前來稟告您?您身體不好,就在這裡等著吧!何必什麼事情非要親力親為呢?況且這裡還有一樁秘辛沒解決了!到底還是要聽聽為好。而秦丞相是一國丞相,統領文武百官。秦小姐不見了,他自然有分寸的。」

    「你說得也對!」老皇帝聞言停住腳步,伸手揉揉額頭,「是朕一聽天傾受傷秦小姐失蹤太焦急了!」話落,他看向賓客席,對夜天煜道:「天煜,你現在就去二皇子府看看天傾的傷勢,順便好好給朕查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是,父皇!」夜天煜站起身,恭敬應聲,向外走去。

    老皇帝重新坐下身,見夜輕染臉色不好地看著明妃,他對夜輕染擺擺手,「染小子,你也和天煜一塊兒去二皇子府看看。你既然得到了消息,怎麼不早稟告給朕?」

    「明妃不也說了無大礙嘛!既然四皇子去了,我還去做什麼?」夜輕染搖搖頭,「誰奉著喜事兒不參加非要去看沾了血的?晦氣!我不去!」

    「你……你真是也越來越混帳了!」老皇帝怒道。

    德親王坐著的身子立即站了起來,對老皇帝請罪,「這小魔王就是這個德行!皇上恕罪!」話落,又轉身對夜輕染呵斥,「既然不去二皇子府,還不退下?越來越不長進了!別忘了你姓什麼!」

    夜輕染臉色一黯,張了張嘴,剛要說話,雲淺月忽然道:「一件小事兒而已!怎麼吵得這麼煩悶?雲武,你還能說話嗎?能說話趕緊起來說!讓我們大家都聽聽你能說出什麼新鮮事兒來!聽完了你的新鮮事,好開席!」

    躺在地上的雲武身子動了動,似乎想起來,起不來,可見夜輕染那一腳踹得有多重。

    「夜輕染,趕緊坐回去!你今天穿得鮮艷,若是不知道還以為你也要等在這裡拜堂呢!」雲淺月對夜輕染擺擺手。

    夜輕染見雲淺月開了口,便也不再說話,有些氣悶地轉身走回了賓客席落座。

    「難怪外面傳言染小王爺和淺月小姐關係非同一般。今日一見,果然不一般。」蒼亭忽然突兀地笑了一聲,話語頗具意味。

    眾人聞言神色各異。

    「那當然,本小王和小丫頭自小就相識,總比有些不陰不陽的人和她的關係來得要好!」夜輕染瞥了蒼亭一眼,冷哼一聲。

    蒼亭面容含笑,彷彿沒聽見夜輕染的罵語,看向躺在地上的雲武,聲音溫淺,「染小王爺一腳踢下去,怕是將他踢得不能說話了吧?看來今日這重要的秘辛我們很難聽到了。到底是什麼秘辛呢?雲武是雲王府的旁支,難道他的秘辛指得是雲王府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不被皇上和眾人所知?」

    所謂一石激起千層浪,大抵也就如此!眾人聞言都看向雲老王爺和雲王爺以及雲淺月。紛紛猜測。

    雲淺月聞言眸光迸出厲色,看著蒼亭,笑得涼薄,「哪個府邸沒有幾段秘辛?十大世家蒼家百年前到如今,秘辛更是不計其數。這位公子,要不要我當著今日滿堂賓客的面幫你和你們蒼家數數?尤其是有一樁秘辛令我記憶猶新,每每感慨。那就是幾十年前的蘭陵斷橋蒼家的上任家主……」

    蒼亭面色一變,但並未阻止雲淺月,而是唇角的笑意收回,涼涼地看著她。

    「月丫頭!」老皇帝打斷雲淺月的話,對地上的雲武道:「雲武,你起來,快說到底要稟告何事?朕不能因為你一人而耽誤今日的喜宴。否則你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話落,他聲音威嚴,沉怒盡顯,「從現在起,除了雲武,誰也不准再多說一句!否則朕便讓隱衛封了他的嘴!包括月丫頭和染小子,別以為朕真治不了你們!讓你們拿朕也不放在眼裡了。」

    雲淺月住了口,似乎聽到,又似乎沒聽到,面色神情不見恭敬,但也不見不恭敬。

    夜輕染看了老皇帝一眼,端起酒壺咕咚咚大灌了一起酒水,面色神情有些昏暗。

    眾人聞言更是人人噤聲。蒼亭笑了笑,面上神情和雲淺月、夜輕染相差無幾。

    「雲武,你還能說話嗎?」老皇帝看向地上的雲武。

    「回皇上……小人能……」雲武困難地爬起來,似乎被老皇帝威懾所震懾,連忙道:「小人要說的是雲王府有一段秘辛,就是……四十年前,雲王府曾經出生了一對雙生子。那雙生子本來應該誅殺,但是被如今的……如今的雲老王爺給秘密保下了……就是如今的雲王爺,還有一人,曾經寄養在我家……」

    眾人聞言滿座皆驚!

    雲淺月想著果然被捅出來的是這一樁事兒,雲武說一樁秘辛時她就想到了!雲武被誰指使?不可能自己滾出來將這件事情說出來。偷雞摸狗之人,但不是傻子。沒有好處的事情他能做?是老皇帝還是蒼亭?她看向雲老王爺和雲王爺,雲老王爺閉著眼睛昏昏欲睡,似乎沒聽到,而雲王爺臉色驚懼,顯然不敢置信。

    她收回視線,忽然笑了,「這可新鮮了!我怎麼就沒聽說呢!雲武,你可不要信口胡言,皇上姑父雖然答應饒你不死,但也要是你說有用的話才行,若說無用荒唐之言,可就真是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了!」

    「小人說得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言!」雲武立即道:「小人敢以性命擔保。」

    「哦?竟然有這等事情?」老皇帝面色陰沉,看向雲老王爺,「老王叔,你怎麼說?朕若是沒記錯的話,四十年前欽天監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天師夜觀天象,說紫微星和龍檀星相攜下凡,這京城必有雙生子出。雙生子出,天降於斯,實乃預示天聖運術已盡。破解之法必須誅殺雙生子,方可保太平盛世,天聖再繁榮百年亦非爾爾之談。可是後來京城一直沒有雙生子出生。當時朕之父王和滿朝文武都甚為奇怪。那天師可是靈隱大師的師兄,怎麼可能斷言出錯?一直疑惑不已,如今雲武居然有這等說法,難道這雙生子當真出生在雲王府不成?」

    「絕無此事!皇上,黃口小兒之談,怎麼能當真?若雲王府真有雙生子出,又怎麼可能瞞得過先皇的耳目?先皇可是聖主仁君,大智之者,老臣陪王伴駕,清楚先皇和皇上為君之能。而雲王府一直忠心護君,若是有雙生子出,焉能為一己之私而私藏不報?」雲老王爺睜開昏昏欲睡的老眼,看了雲武一眼,歎氣道:「雲武他爺爺死前就對老臣說,這孩子心術不正,但也因他當年失誤,險些將他溺水而死,後來好不容易大難不死,便從此將他視若珍寶,過分溺愛,才養成了如今這般,囑咐我好生照料。從雲王府的旁支遷來雲王府,雲王府待他不薄,老臣不知道是何人指使他陷害雲王府。還請皇上做主徹查,一定要還老臣一個清白!老臣忠君一生,如今還有先皇御賜的牌匾,可不想晚節不保。」

    「雲武!你說這一番話,可有證據?或者依據?這可不是小事兒!你若是信口胡言,朕雖然剛剛答應了你饒你不死,但也分何事!污蔑之事,若是查無屬實,定然對你定斬不饒!」老皇帝沉下臉,威嚴盡顯。

    雲武連忙伏地叩頭,「回皇上,小人說得句句屬實,若不屬實,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雲王府曾經的確有雙生子,一個養在雲王府,成為雲王府世子,一個寄養在雲縣我的家裡,由我爺爺撫養,就是我三叔。我父是老大,我二叔也就是雲離之父。我三叔其實是雲老王爺的雙生子……」

    「證據呢?」雲淺月冷聲問。

    「證據……」雲武左右看了一眼,連忙道:「這件事情我父親和我二叔都知道。」

    「你爺爺死了!你父親早亡,你二叔也就是雲離生父吧?如何可在?」老皇帝沉聲問。

    「二叔在的!」雲武連忙點頭。

    「來人,去傳雲離生父,雲武二叔!」老皇帝大喝了一聲。

    立即有人應聲出了喜堂,眾人的目光都跟隨那人而去,一時間喜堂鴉雀無聲。

    「雲武,除了人證,你還有物證沒有?」老皇帝沉聲問。

    雲武搖搖頭,一個勁地道:「小人說得絕對屬實。皇上您想,若非我爺爺對雲王府有恩,雲王府又怎麼會讓我們這一支分離的旁支從雲縣遷來京城雲王府?這就是證據。」

    「雲武,你沒讀過書吧?別太可笑!這也能當做證據嗎?誰教給你的!」雲淺月冷笑。

    雲武似乎很怕雲淺月,身子哆嗦了一下,不敢看她。

    「皇上,雲離的生父帶到!」這時那人回來,帶著一個錦袍的老者走了進來。

    老者比雲王爺年老一些,進來之後連忙對老皇帝跪拜。

    「你是雲離生父?朕問你,雲王府可曾有過雙生子寄養在你家?是雲武的三叔?」老皇帝不等來人開口,便沉聲詢問。

    老者一怔,連忙搖頭,即便第一回見天子,也沒有慌張畏懼,「回皇上,我父有三子,大哥,我和三弟。三弟是我父母親生,與大哥和我一母同胞,如何能是雲王府寄養我家的?這言語簡直荒謬。」

    「此話當真?」老皇帝面色深沉。

    「回皇上,不敢有半句虛言。」老者搖頭。

    「二叔,你胡說!明明三叔就是……」雲武立即大喊。

    「混帳!整日裡偷雞摸狗,不做好事,如今居然又整出這等胡言亂語。當初真不如就讓你落水被淹死省心!居然敢跑皇上面前胡言亂語?活膩歪了?」老者對雲武怒斥。

    雲武脖子一縮,不甘心地道:「二叔,你明明就是因為自己的兒子如今成了雲王府世子才會包庇此事。本來三叔就不是爺爺所生,那時候奶奶大病已經有半年,哪裡能懷孕?三叔的生辰都不符!不信就將族譜和三叔的生辰八字拿出來對比一下,一看便知。」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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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8: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五十六章 容景歸來

    雲武一番話落,得意地看著老者變臉。

    老者色變也不過瞬間,便勃然大怒,「雲武,我一直以為你也就是偷雞摸狗,小打小鬧,被父親慣出了毛病而已,無傷大雅。不成想你今日居然信口雌黃,辱沒你祖父和祖母,誣陷你三叔不是親生?你簡直就是混帳東西!」

    「二叔,我說的是事實!」雲武橫著脖子瞪著老者,不肯退讓。

    老者似乎氣沖肝膽,死死地瞪著雲武,顯然若不是場合不對,恐怕早就一巴掌揮過去了。他轉身對老皇帝匍匐在地,肯定地道:「皇上,休要聽信黃口小兒胡言亂語,我家三弟的確是我一母同胞親弟。他自小惹禍,雲離自小乖巧,如今見雲離居然成為了王府世子,便懷恨在心,出言污蔑。簡直可惡。希望皇上明察秋毫,不要聽信他胡言亂語。」

    「皇上,小人說得句句屬實。」雲武也連忙跪地,語調真誠得不能再真誠,生怕老皇帝不信,口中直道:「皇上可以將雲王府和我家的族譜拿出來查看。一看便知。」

    「真是各執一詞!讓朕都分辨不出真假了!」老皇帝看著跪在堂前的二人,偏頭看向昏昏欲睡的雲老王爺,「老王叔,您怎麼說?」

    「老臣還是那句話,皇上若是信這黃口小兒之言就查!查出來是非老臣俯首認罪,查不出來的話,皇上要給老臣一個交代。這等被人背後捅刀子污蔑之事老臣戎馬一生經歷得不計其數。想必皇上也能明白。老臣定然揪出幕後主使,不會善罷甘休。」雲老王爺看也不看老皇帝,哼道。

    老皇帝沉著臉不言,似乎在想如何論斷。

    「皇上,臣覺得無風不起浪!既然雲武出來指證,這事定然有蹊蹺!臣以為請皇上徹查。」一名朝臣起身站起來,對老皇帝恭敬地道。

    「皇上,臣也覺得該查!」又一名朝臣站起身。

    「皇上,既然有此事兒,臣覺得該查。查若雲王府無此事,自然還雲王府一個公道,若是有此事的話雲王府欺瞞先皇,這可是大罪,一定要依罪論處。」又一人站起身道。

    「……」

    接下來在座本來觀喜的朝中大臣半數以上的人都站起身諫言。

    「皇上,您看,這麼多人都建議您查,您就查吧!查完好喝喜酒。今日可是雲離和七兒大婚之日呢!」明妃溫柔的聲音響起,在一干人諫言之後,很是適時說話。

    老皇帝不搖頭也不點頭,看向雲王爺,「雲王兄,這件事情你怎麼看?朕實在犯難啊!朕不是不相信雲王府和老王叔以及王兄忠君,實在是這雲武也算是你雲王府的人啊!他出來指證,讓朕心裡不犯難都不行。」

    雲王爺臉色發白,站起身,沒立即回答老皇帝的話,而是看向雲淺月。

    「對了,還有月丫頭!月丫頭,你是什麼想法?你說朕是查還是不查?」老皇帝順著雲王爺的眼光也看向雲淺月,老眼深邃。

    「查!」雲淺月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挑眉,「為什麼不查?這等事情一定要一查到底。」話落,她走近雲武。

    雲武見雲淺月向他走來,跪著的身子不由害怕地向後退去。

    雲淺月看著他退,腳步不停,步步逼近。

    「月丫頭,既然要查的話,雲武可不能殺!」老皇帝提醒雲淺月。

    「自然不殺!不但不殺,他該好好活著。一定要讓我找出背後陷害的人才能死。」雲淺月聲音如碎了霜雪,將雲武逼到牆角,雲武退無可退,蒼白著臉一臉驚駭地看著她,她才停住腳步,蹲下身,眼睛盯著雲武的眼睛,聲音平靜,「說,是誰指使你的?」

    「沒……沒誰……」雲武搖頭。

    「沒誰?」雲淺月眸光射出清幽幽的光,將雲武的瞳仁鎖住,「說!」

    「真……真沒……沒……」雲武不敢看雲淺月的眼睛,卻忍不住要看她的臉,當看到她清幽幽眸光時,搖頭的動作頓時停了。

    「說,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說出來是誰背後主使你,給了你什麼好處,我便保你榮華富貴,長命百歲。否則……你死定了,要知道,人死了,誰給你什麼好處你都沒用了。什麼也不如活著重要。」雲淺月聲音依然平靜。就那麼蹲在雲武面前,談論生死,如談論今日吃什麼飯,喝什麼茶?天氣怎樣一樣簡單。

    「我……」雲武似乎已經化成了木雕,惶恐的聲音變成吶吶。

    忽然賓客席飛出一柄折扇,折扇「啪」地一聲橫在雲武和雲淺月中間,十二骨的玉扇打開,玉扇的扇尾玉墜兒輕輕脆響,正巧遮住了雲武的臉,一個溫淺的聲音笑容可掬,「淺月小姐這就不對了!對一個不會絲毫武功的人使用攝魂術,難保失了真實,屈打成招啊!」

    雲淺月轉頭,便見蒼亭長身玉立地站在她和雲武身旁,手中的折扇輕輕打著,阻擋住雲武看她的目光,她細細挑了挑眉,語氣有些散漫,「蒼少主坐不住了?我當誰是那背後主使,原來是蒼少主!」

    「此言差矣!在下出身十大世家蒼家,對旁門邪道多有設防。見這滿堂賓客無人阻止淺月小姐對證人使用邪術。便出來一救。若說本少主是背後主使到不是,但多管閒事的罪責到是可以擔上一擔。」蒼亭笑了一聲。緩緩道。

    「是嗎?」雲淺月輕描淡寫地看了蒼亭兩眼。

    「自然!我家風甚嚴,自然看不過去淺月小姐這等邪術伎倆。」蒼亭淺笑。

    「月丫頭!你怎麼能對雲武使用攝魂術?」老皇帝聲音從身後傳來,隱含怒意,「南疆的攝魂術,你何時學得?」

    雲淺月慢慢站起身,回頭看了老皇帝一眼,對他詢問,「皇上姑父,南疆的攝魂術是邪術嗎?」

    老皇帝似乎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哽在那裡。

    「蒼少主!南疆的攝魂術是邪術嗎?」雲淺月又問向蒼亭。

    「南疆的咒術也不能稱之為正術不是嗎?」蒼亭不答反問,笑意不改。

    「蒼少主多慮了!這不過是催眠術而已!讓人在最放心最輕鬆的狀態下說出心裡最真實的想法。它比攝魂術可差得遠了!若是攝魂術,你現在攔我已經晚了。他人早死了。」雲淺月淡淡冷嘲地對蒼亭一笑,轉身走回座位。

    蒼亭難得地一怔,扯開擋住雲武的折扇,見雲武正睜大眼睛迷惑地看著他的扇面。他偏過頭,輕咳一聲,忽然笑了,「人人都道淺月小姐紈褲不化不學無術,原來涉獵如此之多。催眠術到是聞所未聞,還是第一次聽說。」

    「無知者無罪!」雲淺月不回頭,冷嘲一句。

    「人無完人,學無止境。在下這一點無知似乎也不為過!」蒼亭將十二骨的玉扇合上,也緩步走回座位。

    「蒼少主似乎對這件事情別有熱心那!」夜輕染忽然橫空插進來一句,看著蒼亭冷笑,「讓人想不懷疑蒼少主是那背後之人有意陷害人,都不可能!」

    蒼亭腳步一頓,看向夜輕染,挑了挑好看的眉,含蓄地一笑,「染小王爺為何不說我對淺月小姐一見鍾情?所以對她和雲王府的事情都比較關心呢?這件事不查,或者查不妥當,都會成為雲王府的污水。我自然想要雲王府清清白白。」

    夜輕染臉色一寒,冷聲道:「我看未必!」

    「用不到染小王爺看,我對淺月小姐的心意自己明白就好了!不,或者說淺月小姐心裡也能明白就好。」蒼亭含笑落座。從始至終保持爾雅的笑意,絲毫沒有將自己暴露眾目睽睽目光下的不適。

    夜輕染冷厲地看著蒼亭,剛要再反擊,便聽雲淺月冷聲道:「皇上姑父,您還猶豫什麼?查啊!如今我哥哥從新房急匆匆趕來了,將嫂嫂一人留在深閨。那可是您的女兒。您不心疼女兒,我還心疼哥哥呢!大婚這一輩子可就一次,過了今日就沒明日了!」

    眾人聞言這才看到雲離一身大紅錦袍急匆匆趕回了禮堂,顯然是將七公主送去洞房後便急急出來了!

    「妹妹!」雲離來到,見到他生父和雲武各自跪在地上,心中預料到定然有不好的事情發生,走到雲淺月身邊站定,有些緊張。

    「雲武說四十年前雲王府出了雙生子,雙生子一個是父王,一個是旁支的三叔。哥哥,你自小生長在雲縣,可聽說此等荒謬的事情?」雲淺月挑眉。

    雲離一怔,立即搖頭,「未曾聽說!」

    「這就是了!我也沒聽說過。可是雲武口口聲聲說有此等事情。如今正等著皇上姑父查呢!」雲淺月道。

    雲離轉回身,對上首的老皇帝恭敬地道:「皇上,臣確實未聽說此事!臣之三叔在十幾年前就早殤了。如今爺爺遺留的一脈也就只剩下生父以及雲武和我三人。」

    老皇帝點點頭,「卿等各執一詞,朕也無從判斷!朕相信雲王府不會有此事,但是也難免堵住悠悠之口眾說紛紜,所以,今日就借此機會查明此事。若雲武胡言亂語,罪則當誅,朕會給雲王府一個公道的!」

    雲離垂下頭,退在一旁。

    「老王叔,剛剛雲武說有族譜和生辰八字作證,可拿出雲王府的族譜來看看?」老皇帝轉頭對雲老王爺詢問。

    雲老王爺抬了抬眼皮,「既然皇上有心,自然可以一看!雲王府的族譜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話落,他對雲淺月道:「臭丫頭,你去祠堂將族譜拿來!」

    「不能讓她去,誰不知道她……她萬一做了花樣怎麼辦?」雲武此時大叫起來。

    雲淺月眼光一寒。

    「那就離兒去吧!離兒不會武功,皇上派兩個人跟著一起去取來族譜!」雲老王爺看了雲武一眼,改口對雲離道,「皇上可有意見?」

    「將雲王府旁支的族譜也拿來吧!」老皇帝道。

    「嗯!雲王府旁支的族譜在幾位族長手中吧?二老爺無拿吧!皇上也派兩個人跟著。兩相對比一下,方才知道真假。」雲老王爺看向地上跪著的雲離生父道。

    「准!」老皇帝點頭,對身後一擺手,身後立即走出幾人,分別跟上雲離和他生父。

    一行人出了喜堂。

    雲淺月心中冷笑,她爺爺既然敢偷梁換柱,瞞天過海,又怎麼會在小小的族譜上出了紕漏?自然早就有所準備吧?但她知道那背後害雲王府的人能不知道?所以族譜後面定然還會有後手。她且等著。看看到底哪路大佛會是那重磅一擊。

    大堂內眾人都鴉雀無聲,靜靜等待。

    大約兩柱香時間,雲離和他生父分別拿著雲王府和旁支的族譜來到。紛紛呈遞給老皇帝。老皇帝對身後文萊使了個顏色,文萊立即下去接過族譜。

    族譜打開,老皇帝一一翻看。看罷,對雲武道:「雲武,這族譜記載雲王府只有一位世子,生辰與你三叔生辰相差半年。你有何話說?」

    「皇上,那一定不對,小人清楚記得偷偷聽爺爺和二叔說話!三叔不是爺爺親生。」雲武臉色發白地盯著族譜,「這族譜一定是假的!」

    「你可還要別的證據?」老皇帝問。

    雲武惶恐地搖搖頭。

    「沒有證據,也敢胡言亂語!皇伯伯,我就說嘛!這等人的話怎麼能信?他大約就是嫉妒雲離飛黃騰達,好命成為了世子,又娶了公主,如今是想陷害雲王府,進而陷害雲離。」夜輕染冷笑一聲,「這等小人,就該拖出去斬了!」

    「皇上,小人不敢虛言,句句屬實……小人……」雲武再次表態。

    老皇帝似乎現出不耐煩,「來人,將雲武……」

    「父皇!」夜天煜的聲音忽然傳來,一聲輕喊,人已經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的身後跟著兩名年紀約有古稀的老頭,看起來像是大夫。身後還跟著一個婆子,大約五十多歲。

    「你回來了?天傾的傷勢如何了?」老皇帝止住話,出聲對夜天煜詢問。

    「回父皇,二皇兄的傷有些嚴重,但沒刺中要害,險險保住一命。兒臣特意回來稟告父皇,秦丞相如今帶著人尋找秦小姐的下落呢!」夜天煜恭敬地回稟。

    「嗯!無事就好!」老皇帝點點頭,「你身後的是何人?」

    夜天煜聞言回頭看了身後一眼,忽然一笑,「說起來這事兒奇了,兒臣從二皇兄的府邸出來,便遇到這三個人,說他們是曾經在雲縣給雲王府旁支的族主夫人看病的大夫,還有一人是接生婆婆。說有要事面呈父皇。求我帶他們來。」

    「哦?」老皇帝老眼瞇起,看著夜天煜身後的三人。

    「夜天煜,你可不像是會做好事兒的人!就這麼容易將阿貓阿狗都帶到這裡來?」夜輕染看了雲淺月一眼,見她面色淡淡,出聲冷笑,「不會是你與這件事情有什麼瓜葛吧?」

    「我與這件事情能有什麼瓜葛?」夜天煜搖搖頭,面色正經,「我聽了他們所要稟告父皇的事情,覺得這樣的事情新鮮!與其放任他們在外面逢人便胡亂言語,不如隨了他們的意,帶到父皇面前來。這事情可不是小事兒,容不得半點馬虎。變成大事兒,不可收拾就麻煩了。」

    夜輕染冷哼一聲,「你倒是會顧全大局!」

    「你們不是要找我父皇?這就是!」夜天煜不理會夜輕染,側開身子,對身後三人道。

    夜天煜話落,只聽「噗通」三聲重響,三人都惶恐地跪倒在地叩頭,顫著聲道:「草民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你們都是何人?有何要事要稟告朕?」老皇帝詢問。

    三人不敢抬頭,哆嗦了片刻,由左邊的一個老者出聲,「稟皇上,小老兒是雲縣的大夫,四十年前給雲縣旁支族主的夫人看過診,那位夫人生二少爺時候難產,好不容易救活了一條命,以後都不能再生育,但後來據說夫人的病治好了。一年後有了三少爺,小老兒一直疑惑,後來聽說了雲王府雙生子的事情,便覺得事有蹊蹺,特來稟告皇上。」

    「哦?」老皇帝吐出一個音,語氣有些沉。

    「秉皇上,小老兒也是雲縣的大夫,與張大福一樣,四十年前都給雲縣旁支族主的夫人看過診,那位夫人的湯藥一直是小老兒調理的。那位夫人生了二少爺,也就是如今的二老爺之後,的確不能再生育了。哪裡能有什麼三少爺?」另一個老者也立即道。

    「秉皇上……民婦是曾經四十年前給雲縣旁支族主的夫人接生婆婆的女兒,我娘給二少爺接的生,當時難產,二少爺,也就是如今的二老爺是從那位夫人肚子裡拽出來的。那位夫人險些丟了一條命,後來命是保住了,但接生的都知道,那樣的難產,出了那麼多血,人都奄奄一息了,哪裡還能再生孕?更別說能有三少爺了!」那個五十多歲的夫人立即道。

    「你們說的可屬實?」老皇帝待三人話落,沉聲詢問,帝王威嚴盡顯。

    「草民說得句句屬實!」三人連忙叩頭,眾口一致。

    「你們可有什麼證據,證明你們是曾經給那位夫人看診或者接生?」老皇帝又問。

    「草民二人帶來了當時看診的記錄!」兩個老者立即道。

    「民婦帶來了當時族主親手答謝給我娘的一塊玉,那玉可是好玉,上面刻著雲王府的表字的。我娘就我一個女兒,傳給了我,我一直捨不得變賣,珍藏著的。」那婦人立即道。

    三人說話間便將各自的證據拿了出來。

    「文萊,呈上來!」老皇帝對文萊吩咐。

    文萊連忙走下去,將三人的東西接過,遞給老皇帝。

    老皇帝先拿著那塊玉看了看,又翻開泛黃的草紙本子看了片刻,對雲離生父道:「二老爺,這三人既然來自雲縣你可認識?」

    二老爺臉色發白,身子微顫,但還強自鎮定,「回皇上,認識。」

    「那麼此事可是確實?」老皇帝又問。

    「不屬實!我娘雖然難產,但後來遇到了一位神醫,那神醫給調理好了,後來生了三弟。不能……不能因為這三人,就說我三弟不是我娘親生?世間之事無奇不有。皇上,此事蹊蹺啊!定然有人想要害雲王府,否則怎麼這三人突然前來京城指證?」

    「嗯?神醫?什麼樣的神醫能治好族主夫人?」老皇帝挑眉,沉著臉抖了抖手中的病本記錄,道:「朕可是仔細看了,雲夫人生完二老爺後,身體虧損不成樣子,每日纏綿病榻,生機有限,這樣還能懷胎十月誕下麟兒?未免太過天方夜譚了!」

    「這……」二老爺看了雲老王爺一眼,垂下頭道:「那神醫是靈隱大師!」

    「哦?靈隱大師?」老皇帝一怔,隨即道:「靈隱大師的醫術是不錯!當時景世子危在旦夕便是靈隱大師施援手救回一命!但二老爺確定是靈隱大師曾經治好了族主夫人?那為何這等事情聽那三人語氣都不知?」

    「二叔,你別胡說!靈隱大師什麼時候治好了祖母?」雲武立即反駁。

    「四十年前的事情,你那時候還沒從你娘肚子裡出來,如何得知?」二老爺怒斥。

    「草民等也沒聽說這等事情!」那兩名老者和一名婦人也連忙反駁。

    「靈隱大師行蹤飄渺,不喜張揚,行善從不願揚名。有時候怕世俗糾纏,不願洩露行蹤。爾等不知道有什麼奇怪?」二老爺對那三人怒斥,「我族的家事,哪裡願意被外人所知?成為人人百口來談的閒話?你等三人到底受何人指使?想要陷害雲王府?況且我娘的病情也未必見得有多嚴重,不過是爾等庸醫和見識淺薄的婦人覺得沒救了而已。」

    那三人一時答不上來話,住了口。

    雲淺月嘴角勾了勾,二老爺這一番話當真有力。他如今是雲王府旁支的族主,她一直因為這一支庸碌無為。如今看來不盡然,流著雲王府子孫的血液,又如何真孬種了?況且她爺爺當年願意將一子送去雲縣,也不是沒有考量的吧?

    「反正靈隱大師又不在,二叔怎麼說都有理!」雲武惶惶地道。

    「孽子!」二老爺斥了雲武一句,回頭對老皇帝道:「皇上,請明察!此等三人,不足為證。」

    老皇帝似乎也正視地看了二老爺一眼,顯然沒料到這個開始進來唯唯諾諾的人此時有如此有力的氣勢。他點點頭,看向下首,「德王兄,冷王兄,你等二人一直沒開口。對此事有何想法?」

    「這……」德親王和孝親王對看一眼,似乎都不知道如何開口。

    「但說無妨!」老皇帝道。

    「皇上,此事甚為可疑,要仔細徹查!」德親王斟酌著道。

    「老臣也覺得此事情可疑,一時半會兒怕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孝親王也立即道。

    老皇帝點點頭,看向二老爺,「正如雲武所說,靈隱大師不在。二老爺,你這個說法也不足為證。」

    「皇上姑父!難道證明哥哥的三叔不是族主夫人所生?就能說明是雲王府的雙生子?這個說法也未免太可笑了!」雲淺月此時開口,冷笑道:「哥哥的三叔早殤了。誰有本事親自下地底下問問他到底是誰?免得在這裡胡言亂語。」

    「月丫頭說得也不錯!」老皇帝臉色不好。

    「皇上,小人想起來了!」雲武忽然眼睛一亮,大聲激動地道:「我偷聽爺爺和二叔談話的時候說過,說那雙生子其中一個後背有天生的胎記,一個沒有。有胎記的那個是雲王府的世子,沒有胎記的那個是三叔。」

    二老爺臉色刷地變了。

    雲老王爺覆在椅子罷手上的手顫了顫,雲王爺的手似乎也顫了顫。

    雲淺月心神一醒,掃了雲王爺一眼,冷聲道:「文武,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這能說明什麼?」

    雲武眼睛依然發亮,大聲道:「自然能說明問題,我三叔的死很可疑,三叔一直好好的,無病無災,突然就暴斃了。而我聽說那一段時間正是雲王府世子臥病在床之時,難保不被偷梁換柱換回來做雲王府世子。」

    「這又是誰教給你的?」雲淺月輕輕敲著椅子扶手,強忍著衝動才能不將碎雪拔出來一劍將雲武刺個透心涼。這等禍害,她怎麼就早沒察覺?讓他出來害自己家的人?

    「沒有誰……教給我……我突然想到的!」雲武似乎感覺到了雲淺月的殺氣,連忙搖頭。他身子本來就被雲淺月逼到了牆角,此時整個人幾乎已經貼到了牆壁上。

    「好一個忽然想到!」雲淺月冷冷一笑,目光掃了一圈,從在場眾人臉上一一掃過。她此時敢肯定,暗中定然有個絕頂的高手在傳音入密指使雲武。可惜今日的人太多,氣息太雜,即便她放出氣息去探,也探不出是何人。蒼亭一直未動,氣息寧靜,沒有外洩傳音的現象,看來不是他了。

    「竟有這等事情?」老皇帝似乎被雲武的話驚了一下。

    滿堂賓客也齊齊驚異,都將目光定在了雲王爺身上。

    雲王爺臉色發白,連忙起身,對老皇帝喏喏地道:「皇上,這純屬是胡言亂語。這等事情怎麼可能?老臣陪王伴駕這許多年,怎麼能是……」

    「雲王兄莫急!既然說是查!索性就好好查一查。既然這雲武說到你,你若不是,當即驗證了也就是了。不就是看看後背是否有胎記?這不是難事兒!」德親王忽然道。

    「不錯!德王兄說得有理!雲王兄莫急。這的確不是難事兒。」孝親王也連忙附和。

    「這……可是我如何能當眾寬衣?成何體統?」雲王爺哆嗦著身子道。

    「雲王兄,既然你是男子,怕什麼?驗證一下是沒何妨?便依了吧!」老皇帝也道。

    雲淺月指尖有些泛白,心中打著注意,卻是今日之事來得太過突然,她以為她爺爺既然瞞天過海,便準備妥當,也的確妥當,至少證據都被駁回了。找不到證據,老皇帝也不能奈何,但不曾想到居然有胎記這一說。她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只鎮定地冷聲道:「皇上姑父,天聖禮儀之邦,重禮治國。您如今就聽信一個偷雞摸狗,誣陷祖宗的黃口小兒之言,讓我父王當眾寬衣解帶?這是何道理?我父王是堂堂雲王府的王爺。這等可不是一樁小事兒,而是打臉的大事兒?以後讓我父王如何在朝中立足?這不是打雲王府的臉嗎?」

    「是啊,皇伯伯!小丫頭說得對!」夜輕染也立即附和。

    「皇上,這是要老臣羞愧而死啊……」雲王爺跪在地上,神色悲憤。

    老皇帝被雲淺月有理有力的話反駁得一時沒了言語,看向德親王和孝親王,二人也沒了言語。早先諫言的群臣此時都無人說話。

    「呵……」蒼亭忽然低笑一聲,「這還不簡單?皇上再派兩個親近之人前去內室給雲王爺驗身不就得了!這就談不上什麼大庭廣眾之下打臉和侮辱雲王和雲王府了。出了事情自然要解決事情,淺月小姐,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雲淺月目光凌厲地看著蒼亭,蒼亭迎著雲淺月的眸光淡淡而笑。

    「小姐,景世子回來了!」這時,凌蓮忽然回到雲淺月的身後,貼在她耳邊悄聲道。

    雲淺月眸中的凌厲瞬間散去,坐著的身子騰地站了起來,不再理會蒼亭,看向大堂外。

    眾人都被雲淺月的舉動驚了一下,見她剛剛還一臉冷寒,轉眼間便面帶喜色,都疑惑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老皇帝和三王以及夜輕染、蒼亭等人都不例外地跟著眾人看向堂外。

    不出片刻,只見堂外緩緩走來一襲月牙白錦袍的清俊身影,芝蘭玉樹、雲端高陽,如詩似畫,雅致風華,正是容景。他步履如閒庭信步,輕緩徐徐而來,彷彿從天邊踏進來一縷明月光,頃刻間蓋過了大堂內滿座賓朋的華灩色彩。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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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8: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五十七章 扭轉乾坤

    桂樹玉繁華,明月映華彩。當如陌上人,白玉璧無瑕。

    這就是容景!千萬人的目光中我自從容閑雅。

    雲淺月看著容景,眉眼間染上一抹癡然,想疾奔過去,但腳卻像生了根似的一動不動。這一刻,這一種心情無以言說。眼睛亦是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週遭的一切人或物都已經消失不見,她眼中只剩下那一抹月牙白。

    似乎不過一瞬,容景便來到近前,不理會在場無數聚來的目光,緩緩抬手,自然地將雲淺月額前一縷青絲捋順到她耳後,他做完這個動作,見雲淺月依然似喜似癡地看著他,他漂亮的鳳眸微微抬起,輕輕一笑,如瓊花蔓開,好聽的聲音如清泉潤響,又似珠玉落地,「怎麼這副樣子?像是沒見過我似的!」

    「你……」雲淺月張了張口,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衣不解帶,馬不停蹄,過家門而未入,未洗風塵,就來了這裡。」容景笑容可掬,語氣溫柔如風吟,見雲淺月一呆,他復又低笑,「高興傻了?」

    「嗯!」雲淺月定了定神,早已經忘了週遭所有人,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纖白的指尖緊緊扣住,聲音微啞,「回來得正好!」

    何止是正好?簡直是太正好!有他在,心一瞬間就能安定。

    容景如玉的手輕輕拍了拍雲淺月攥住他衣袖的指尖,只是微微一碰觸,便收回手,緩緩轉過身,對上座的老皇帝微微一笑,「皇上,景幸不辱命,東十八個州縣的水災已經治好,如今民生安頓。」

    「好!好!好!辛苦景世子了!」老皇帝看著二人,眼中的精光藏起,大為高興,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朕就知道有景世子出馬,東十八個州縣的黎民百姓定然安然無恙。」

    容景含笑不語,對老皇帝的褒獎不得意亦不謙卑。

    「景世子,你辛勞月餘,為朕立下大功,可要何獎賞?只要你說,朕都依你。」老皇帝似乎高興過了頭,豪言放出。

    眾人都被容景譜一進來晃了心神,此時聞言都齊齊驚醒。

    蒼亭看著雲淺月依然緊攥著容景的衣袖,那樣的動作,不親你,但自然地依靠,兩人離得沒有太近,但給人的感覺便是那樣的和諧親密,他眸光微微一瞇,薄唇輕輕抿起。

    夜輕染撇了撇嘴,神色似乎有些不甘,但又莫可奈何。

    「為皇上分憂,乃分內之事。」容景搖頭,言下之意不要任何獎賞。

    老皇帝聞言大慰,感歎道:「天聖若人人都有景世子之才之度,朕又有何愁?」話落,他擺擺手,「景世子回來得正好,今日正趕上七公主和雲世子大婚,你既然不要獎賞,朕稍後就敬你三杯吧!」

    「好!」容景笑得和煦。

    「來人,請景世子……」老皇帝對文萊擺手。

    「皇上姑父,他未梳未洗,如何能有污聖目?靠近聖體?就在我這坐吧!」雲淺月不等老皇帝那個上座的話說完,便一把拽了容景坐在了自己身邊。

    容景半絲反抗也無,順從地挨著雲淺月坐下。

    老皇帝的話卡在喉嚨裡,一時間不上不下,片刻後,到沒訓斥或者爭執,點點頭,和藹地道:「也好!景世子周馬勞頓,月丫頭要代替朕好好關照一番。」

    雲淺月笑了笑,心裡清冷,老皇帝今日倒是大度了。她偏頭問容景,「渴嗎?」

    「渴!」容景點頭。

    雲淺月拿過一杯水遞給他。

    容景伸手接過,輕輕抬手,一飲而盡,看來是渴了。

    「餓嗎?」雲淺月又問。

    「餓!」容景點頭,低聲道:「但我別的不想吃,只想吃你做的餃子!」

    雲淺月毫不猶豫地點頭,「那你忍片刻,有一件大事兒處理完,我就去給你包餃子。」

    「好!」容景含笑點頭。

    二人在這邊低聲說話,本來就沒避諱別人,聲音雖輕,但是喜堂太靜,所以二人的聲音還是被眾人聽得清清楚楚。人人不免心中感歎,景世子和淺月小姐相處得真是極好極好。那二人坐在那裡,沒什麼特別的親近的動作,溫聲淺語,卻讓人感覺到如繾綣的畫卷一般,處處都透著煙雨纏綿。

    「臣妾記得淺月小姐是和七皇子有婚約的吧?景世子和淺月小姐這般親近,似乎不太合禮數呢!」明妃忽然開口,聲音柔柔軟軟,話語自然是對著老皇帝說的。

    「明妃娘娘今日的大紅服色也不合禮數呢!怎麼辦?您都穿了,難道現在脫下來?」雲淺月抬頭看向明妃,淺淺一笑。

    明妃臉色一僵,美眸有隱隱暗恨。

    「四大王府親如一家,都是兄弟姊妹。哪裡有那麼多顧忌?剛剛染小子還不是和月丫頭一起從外面回來?小時候一起長大,禮數寬一些無妨。」老皇帝笑著接過話,彷彿早先二人那些情深請旨,傳揚得天下皆知的兩情相悅根本沒存在過。

    「是臣妾愚鈍了,皇上說得是呢!不止染小王爺,四皇子、楓世子、就連如今的冷小王爺都對淺月小姐不錯呢!景世子不在京城裡可能不知,冷小王爺為了救淺月小姐受了傷,在雲王府養了十多日傷呢!據說淺月小姐日日陪伴在側,悉心照料。的確沒那麼多顧忌。」明妃笑著看著容景道。

    冷邵卓今日來了就一直沒說話,如今聽聞提到他,他不由得一顆心提起來看向容景。見容景溫淺含笑,面無怒意,他有些拿不準,看向雲淺月。那樣的目光生怕將她牽連,又似隱藏著什麼東西。

    「明妃娘娘身在深宮,還能安知天下。真是不簡單呢!怪不得您能得皇上姑父寵愛這麼多年。沒有點兒本事的女人還真做不到。」雲淺月笑笑,看了冷邵卓一眼,「打了這麼多年,總是我欺負他了,對他好一點兒也沒錯。」話落,她不理會明妃,對孝親王道:「冷王叔,您說是不是?您總不希望我們再繼續打死打活的吧?」

    「自然!自然不希望,淺月小姐說得極是!犬子這些年不知事兒,如今知事兒了是好事兒。老臣自然樂見。」孝親王不知道是被雲淺月從來不叫的這聲冷王叔給叫得受寵若驚了,還是被明妃將冷邵卓牽扯進來給驚住了,總之這次很是順著雲淺月的台階下的那叫一個快。

    明妃臉色不好地剛要再說話,老皇帝輕咳一聲,她立即將要說的話吞了回去。

    「皇上,天色不早了,景世子又周馬勞頓才回來,未洗風塵,想來定然疲乏,而今日大喜,滿堂賓客都等了許久了,先將那件事情處理了!趕緊開席為上。」德親王此時趁機諫言。

    「德王兄說得對!」老皇帝似乎才想起來,看向容景,似乎有些無奈地道:「景世子如今回來得正好!這裡的確還有一件大事。朕一時間很是為難,正好你回來了,可以幫朕出出主意,說說見地。」

    「皇上請說,景若能有好主意,定然盡力為皇上分憂。」容景笑著頷首。

    「月丫頭,你來告訴景世子吧!」老皇帝看向雲淺月。

    雲淺月早先的冷意盡退,看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的雲武和兩個老者以及一個婦人,偏頭漫不經心地將雲武的事情說了一遍,她敘述簡單,說得極為客觀。不帶各人感情,很快便將事情闡述完。

    「這的確是一件大事!」容景聽罷點點頭,收了笑意道:「皇上既然要聽景一言。那麼可容景先問這幾位證人幾句話?」

    「准!」老皇帝點頭。

    容景身子坐著不動,目光看向雲武,顏色清淡,「雲武,我且問你,你姓什麼?」

    雲武似乎第一次見到容景,雖然他雞鳴狗盜,不務正業,但容景的名聲天下皆知,他自然也知,面對這樣的一個人,雖然沒有雲淺月對他現出的冷意和殺氣,只坐在那裡,從容優雅,顏色淡淡地看著他,但他卻從心裡懼怕起來,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他的整個身子連載手指頭腳趾頭都是抖的。

    「很難回答?」容景微笑。

    雲武的身子更抖了。

    「景世子這不是在問廢話?雲武不姓雲姓什麼?」蒼亭聲音溫溫緩緩地響起,手中的十二骨玉扇一下一下地搖著。向個看客,但不是個好看客。

    「呵,原來今日蒼少主也在!」容景像是才看到蒼亭,笑意深了深,微微挑眉,語氣溫和,「我在問他,而蒼少主代答,難道蒼少主其實才是雲武?而不是蒼家少主?」

    「蒼亭自然只能是蒼亭!不過是看不過去景世子浪費時間問一件誰人都知道的事情而已。」蒼亭亦是笑了笑。

    「既然看不過去,蒼少主閉上眼睛就是!」容景聲音沒什麼起伏,不理會蒼亭,對雲武又問了一遍,「雲武,你姓什麼?」

    「小……小人姓雲!」雲武顫著聲艱難地吐出一句話。

    「原來你姓雲啊!」容景表示知道了,淡淡一笑,轉向另外的三人,「三位從雲縣來到京城,這一路上一定很辛苦吧!畢竟前一段時間水災,路途艱難,不好走。而且還多山路,路途多舛。真是辛苦!不知道有沒有家人陪著一起?畢竟年歲這麼大了!」

    兩位老者和一位婦人聞言霎時臉色發白,身子劇烈地顫了起來。

    「難道三位沒有家人了?」容景又問。

    三人身子更是劇烈地抖動起來,甚至比雲武的抖動要厲害得多。

    「前一段時間水災,雲縣也很是嚴重。淺月小姐以雲王府的名義,為照顧曾經在雲縣安居的雲王府旁支,為雲縣捐贈白銀三萬兩。保得雲縣堤壩修整。最少雲縣五年之內再不會受水災。」容景溫聲道。

    三人身子齊齊一僵。

    容景卻不再問三人,轉頭對雲王爺詢問:「雲王叔,您是雲王府的世子,一直的雲王府雲王吧?」

    「自然是!」雲王爺語氣毫不猶豫。

    「這就是了!既然是,又怕什麼被驗明正身?男子漢大丈夫,俯仰於天地之間。有所為有所不為。邦禮雖重,名義雖重,顏面雖重,氣度雖重,但都重不過卿卿性命之重。今日雲王府若被冤屈,重則雲王府傾塌,千人性命傾覆,或許九族株連,那就是萬人性命不保。與您的顏面和雲王府的顏面相比?是否輕得不能再輕?」容景淡淡一笑。

    雲王爺面露愧色,「景世子說得不錯!」

    容景轉向老皇帝,「皇上,您是聖主明君,想必從景剛剛的問話中也能窺得這中間幾分原委。今日雲王府大喜,這麼幾個人出來指證,意欲何在?景就不必多說了,只問您一句話,若雲王叔拼得顏面不要,驗明正身,他就是雲王府世子,純屬被誣陷的話,那麼是否還給雲王府一個公道?」

    「自然!」老皇帝頷首,聲音威嚴。

    「好!那皇上便派人帶著雲王叔去驗明正身吧!景相信雲王叔是雲王府世子。」容景溫淺一笑,話落,雙手一攤,轉向雲淺月,「我就這樣做主了,你可有意見?」

    「沒有!」雲淺月搖頭。她相信容景,既然他說驗明正身,那就驗明正身。

    老皇帝看了容景和雲淺月一眼,斂住老眼精芒,對身後詢問,「隱主可在?」

    「回皇上,屬下在!」老皇帝身後一朦朧的黑影應聲。

    「和雲王爺一起去內室,務必看得仔細!」老皇帝對身後人吩咐。

    「是!」那人影木木地回答。

    滿堂賓客文武百官都心中驚異,這是第一次看到皇室的隱衛之主。可見這件事情聖上何等重視?想想也是,這關係到四十年前的雙生子誕生,天聖鴻運,更關係到雲王府滿門甚至九族的大事兒。如何能不重視?一時間眾人鴉雀無聲。

    「文萊,你帶幾個人也跟著去!」老皇帝又對身旁的文萊吩咐。

    「是,皇上!」文萊立即應聲。

    「德王兄和冷王兄一直和雲王兄同朝為官數載。如今這等大事兒怎麼能沒有兩位王兄?與雲王兄一起前去做個見證吧!人多眼睛看得清楚,免得誰看錯了冤枉雲王兄。」老皇帝又對德親王和孝親王道。

    「是!」德親王和孝親王連忙起身。

    「雲老王叔,朕這樣安排可妥當?您是否也跟著過去?或者派雲王府兩個人一起跟著過去?」老皇帝話落,轉頭詢問雲老王爺。

    雲老王爺抬了抬眼皮,瞟了老皇帝一眼,搖搖頭,「身正不怕影子歪。皇上處理就好!去一百個人我兒子還是我兒子,變不了。」

    「好!」老皇帝對雲王爺、德親王、孝親王等人擺擺手,「那就去吧!」

    雲王爺帶領著幾人向內室走去。

    接下來,內堂內的氣氛比早先去拿族譜時還要靜寂,百千人甚至如一二人一般無甚動靜和聲息,人人都在心中想著是何結果。有皇上的隱主出動,德親王、孝親王跟隨,雲王府就去了一個雲王爺,諸多眼睛之下,雲王爺要想耍什麼花招都不可能。

    雲淺月袖中的手指微微地蜷著,在衣袖的衣料上畫出一個圈又一個圈。

    容景的手自然地深進她衣袖裡,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卻並沒有整隻手都握住,而是握住半截手指,纖長的玉指將雲淺月的手指伸平,輕輕摩挲,似是撫慰。

    雲淺月抬起眼睛看向容景,容景對她溫柔含笑,她心暖了暖,亦是淺淺一笑。這種被依靠的感覺真的很好,背後就向是有一座大山,能阻擋任何的風吹雨打,暴雨冰雹。

    因為衣袖寬大,二人各自的身子坐得正,手都埋在衣袖裡,別人自然什麼也看不到。雖然什麼都看不到,但那眉眼神情卻是讓有的人心裡擰勁,比如蒼亭,臉色微暗,比如夜輕染,輕輕哼了一聲,比如冷邵卓,低垂下頭,比如夜天煜,神情莫測,只有容楓,溫暖含笑地看著二人,連帶他週遭在坐的人似乎都暖了起來。

    無人說一言半語,亦是無人有任何動作,都在靜靜等待。

    大約兩柱香後,雲王爺、德親王、孝親王、文萊一行人回來,人人神情各異。

    「怎麼樣?」老皇帝看向幾人,語氣似乎強自忍著什麼,不知是急迫,還是其它。

    德親王和孝親王對看一眼,又看了一眼雲王爺,齊聲道:「秉皇上,雲王兄的背後的確有天聖的胎記,從後背到尾骨,胎記很大一片。」

    「哦?」老皇帝神情變化了一瞬,揚眉,「確實?」

    「回皇上,老臣二人看得仔細,確實!」德親王和孝親王恭敬地點頭。

    老皇帝看著文萊。

    文萊和他身後的幾名小太監也齊齊點頭,「回皇上,的確有胎記。」

    老皇帝眉毛似乎動了一下,不回頭,問下身後,「隱主,可是確實?」

    「回皇上,確實!」隱主的聲音依然木木的,人雖然沒現身,但是聲音誰都不會聽錯。

    老皇帝這才目光定在雲王爺身上,盯著雲王爺看了片刻,忽然起身向雲王爺走來。

    雲淺月手指一縮,被容景輕輕撫順,她唇瓣微抿著看著老皇帝走向雲王爺,雲王爺低垂著頭,從進來後一動不動,無論從那個角度看來,他週身氣息和面色都有些頹然陰晦。

    眾人都看著老皇帝的動作,一時間摸不準皇上的作為。在場中通透者大有人在,這些年皇上一直在等著抓雲王府的把柄,如今置之死地的把柄在手,卻沒有抓到,可想而知皇上心情。而也有許多人都暗暗地鬆了一口氣。比如依靠雲王府的朝臣,以及夜輕染、冷邵卓、容楓等人。

    老皇帝來到雲王爺身前一步距離,忽然伸手拍了拍雲王爺肩膀,語氣微微有愧,「雲王兄,讓你受屈了!今日雲武是雲王府的人,出來指控你,未免雲王府背負這等污水,朕也是無奈讓你受此折辱被驗身。」

    「老臣……」雲王爺吐出兩個字,似乎有著無限心酸,便不再言。

    「朕知道今日之事對你不住,一定還你個公道!」老皇帝從雲王爺肩膀放下手,轉身對雲武怒喝,「雲武,到底是何人指使於你陷害雲王府?」

    雲武一動不動,睜著眼睛,雙眼無神地看著前方。

    「雲武!」老皇帝又怒喝一聲。

    「皇上,他已經死了!」容景淡淡出聲提醒。

    老皇帝面色一變,眾人齊齊一驚,都看著雲武,雲武跪在牆角處,一動不動。看起來的樣子像是嚇傻了,但仔細看的話,發現他全身每一處都僵硬,面色的確隱隱成死相。不由更是驚異。

    「堂哥!」雲離立即奔了過去。

    「別碰他,他中了一種毒,此時毒已從內而外浸透。你碰了他便也會中毒。」容景再次出聲,對雲離提醒。

    雲離本來奔到雲武近前,此時腳步卻是生生一頓,不敢置信地道:「怎麼會?他……」他似乎想要手顫抖地去摸雲武,卻顫著伸不出去,眼眶有些濕而紅,「堂哥他……他剛剛不是還好好的……」

    「他中了腐屍丸。這種毒會在一個時辰之內使人毒發,半日時間腐爛,且身體每一處都被沾染上毒性,若被他中毒的屍體沾染的話,也會中毒,輕則肌肉腐爛,重則性命身死,同他一樣,死後也全身腐爛。」容景淡淡道。

    雲離駭得後退了一步。

    「武兒!」二老爺早先的氣怒恨不得殺了雲武,此時卻也奔了過去,痛苦地喊了一聲,同雲離一樣,不敢碰他,卻落下淚來,「你好好的日子不過,到底受了何人指使作孽?如今落得這般下場?你……你讓我怎麼對得起你的死去的爺爺和父親……」

    「景世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老皇帝似乎也被驚住了。

    「景也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容景搖搖頭,看向地上的那兩個老者和一個婦人,似乎歎息一聲,「大約是早先就服了這種毒了吧!他們也是如此死法!這背後人看起來當真心狠手辣,無論他們誣陷人成與不成,既然一早就服了這種腐屍丸,就都會死。」

    「這簡直就是無法無天!」老皇帝似乎氣得大怒,「何人如此心狠手辣?」

    容景不再言語,滿堂賓客似乎都被駭住了,齊齊沉默。

    「不是有人在這堂中下得手?剛剛都誰靠近了雲武?」老皇帝又想起什麼問道。

    眾人有的看向雲淺月,有的看向蒼亭。誰都記得早先雲淺月對雲武使用催眠術,被蒼亭阻止,二人那時候距離他最近。

    「景剛剛說了,這種腐屍丸要一個時辰之前服下,才會毒發。」容景提醒老皇帝,「皇上,蒼亭和這三人進來這裡有一個時辰嗎?」

    「哥哥和嫂嫂三拜天地到現在也不到一個時辰。」雲淺月看了蒼亭一眼,蒼亭正對她看來,眸色清正,她撇開眼,淡淡道。古人的一個時辰等於現代的兩個小時。

    「朕也覺得眾目睽睽之下,又有這麼多武功高深之人在,無人能趁機下得了手。看來那背後之人真如景世子所說,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們活了!」老皇帝似乎平息了一下怒意,對容景詢問,「景世子,依你看這件事情怎麼辦?」

    「屍體盡快焚燬,此事稍後徹查!」容景道。

    「好,朕說了還雲王府和雲王兄一個公道,看來的確是有人想要陷害雲王府,既然景世子回京了,這件事情就交由景世子徹查如何?務必查明誰在暗中搞鬼。」老皇帝道。

    「景遵旨!」容景頷首。

    老皇帝向上首走去,步履似乎又老了一些,走了一步忽然回身對雲王爺又道:「雲王兄,今日你我兒女親家,親上加親,你上上首來,我們多喝幾杯。朕向你賠不是。」

    「臣惶恐!」雲王爺垂著頭連忙道。

    「唉,過來吧!今日本來是喜事兒,卻鬧出了這麼一樁,多少影響些心情。你就別推辭了!朕這些年第一次嫁女兒,這喜酒怎麼也要喝,不能被攪和了!」老皇帝和氣地道。

    「那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雲王爺不再推辭。

    二人一前一後向上首走去。

    「來人,將這屍體帶去王府後院焚燬。」容景溫聲喊了一聲。

    大堂外立即進來幾名黑衣男子,顯然是隱衛,手上都帶著似乎什麼皮製的手套。很快就將地上的包括雲武在內的四個人都抬了下去。

    雲淺月看向玉鐲和綠枝。二人立即意會,連忙揮手吩咐人重新打掃禮堂擺上宴席。

    一陣陣酒香菜香撲鼻,算是驅散了幾分早先的陰霾和死寂。

    雲離抬步也跟著抬著死屍的隱衛向外走去,雲淺月拉著容景起身站了起來跟了出去,出了喜堂之後,她出聲喚住他,「哥哥,今日是你大喜,不宜再去見焚燒死人。況且人死了,看也無用,公主還在閨閣等著您呢!」

    雲離停住腳步,一臉痛苦,「可是……妹妹,他是我堂哥,雖然我如今是雲王府世子,但我和堂哥身體裡流著一樣的血,他雖然自小偷雞摸狗,好吃懶做且無賴脾性,但是他沒有那麼壞,如今害雲王府和父王,定然是被人逼迫不得已。」

    「我知道!但他也算是咎由自取,為何雲王府旁支這麼多人,背後之人偏偏找了他?也跟他自己有關。如今死了也就死了,不死的話,你認為今日之事他陷害不成還能活命?」雲淺月挑眉,「我知道你重情義,或者你再想想,若是今日我們雲王府遭了他陷害會如何?不止是雲王府一府千人,還有旁支二百多人,還有依靠雲王府的那些人,頃刻間全部傾塌瓦解,株連九族的話,何止萬人?哥哥,你說他該不該死!今日能扭轉乾坤,靠得可不是幸運。」

    雲離後退了一步,面色慘然地點點頭。大紅的衣衫穿在他身上,更襯得他臉色蒼白。

    「讓二叔去觀他葬禮吧!你就別去了!」雲淺月語氣溫和下來,雲離重情重義,也不枉她將他提上來做雲王府世子和哥哥。若他冷血無情,恨雲武而沒半絲痛苦,她到覺得不好。

    「淺月小姐說得對!我去吧!你今日是新郎官,七公主對你不錯,雖然今日之事雲武攪局,險些害了雲王府,若他不死,皇上饒了他,我也會打死他這個不忠不孝的畜生,如今死了,我就去送他一程,你好好待公主,別慢待了。女子一生,今日才是她最幸福之日。」二老爺此時也走了出來,接過雲淺月的話對雲離道。

    雲離看了雲淺月一眼,又看了二老爺一眼,終是點點頭。

    二老爺伸手拍拍雲離肩膀,抬步向後院走去。

    「凌蓮、伊雪,你們送哥哥去西楓苑!」雲淺月對身後同樣跟出來的凌蓮和伊雪吩咐。

    二人應聲,看向雲離,雲離不再多言,向西楓苑走去。

    雲淺月回頭看了一眼,喜堂內已經笙歌一片,推杯換盞,無比祥和喜慶,似乎早先的事情沒發生一般。她握緊容景的手,不說話,拉著他向淺月閣走去。

    「景世子原來先天逸一步回來,為何不在裡面坐席?」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左側方傳來。

    雲淺月和容景停住腳步順著聲音看去,只見正是夜天逸一身風塵地進了府。雲淺月沒說話,容景淡淡一笑,「七皇子回來得不晚,剛剛開席,趕得正好!景身體不如七皇子康健,這些日子累得慘了。就不喝喜酒了!七皇子多喝幾杯。」

    「好說!」夜天逸笑了一聲,轉向雲淺月,溫柔輕喚,「月兒!百鳥朝鳳鈴可喜歡?」

    「喜歡!今日哥哥和七公主大喜,七皇子多喝幾杯,我們就不奉陪了!」雲淺月淡淡點頭,話落不再多言,拉著容景繼續向淺月閣走去。

    夜天逸沒再說話,一臉莫測地看著二人聯袂離開,很快廊橋水榭遮擋住了二人的身影,他收回視線,伸手輕輕彈了彈身上風塵,步履沉穩地進了喜堂。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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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8:4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五十八章 緣來如此

    雲淺月拉著容景轉過了廊橋水榭,前廳喜堂的喧囂聲被拋於身後,二人一路無話回到淺月閣,今日的丫鬟婆子都被喊去了前廳為喜宴幫忙,淺月閣靜謐無聲。

    雲淺月鬆開容景的手,對他語氣柔和地道:「你進屋去歇著,我去廚房給你包餃子。」

    「我和你一起!」容景搖搖頭。

    「你不累?」雲淺月挑眉。

    「見到你就不累了!」容景笑吟吟地望著她。

    雲淺月清晰地看到容景眸光倒映著她的身影,她笑著點頭,重新拉住他的手,語氣輕鬆,「那走吧!看看你是否比容楓和夜輕染包的餃子好。」

    容景含笑不語,跟著雲淺月向廚房走去。

    二人來到小廚房,淨手,和面,跺餡,□皮,在雲淺月一邊做一邊解釋下,容景不慌不忙,不緊不慢,有條不絮地跟著雲淺月包餃子。

    容景的餃子包得自然是極好,好過容楓和夜輕染,甚至比她練了好多年包得都好。雲淺月盯著容景包出的餃子看了半響,有些不服氣地道,「你這樣能幹,還要不要別人活了?」

    容景低笑,湊近雲淺月,「你希望我不能幹?」

    雲淺月一噎,洩氣地搖搖頭,「還是能幹些好!」

    「是啊!我能幹,你嫁給我才會有福氣。」容景笑得好不志得意滿。

    雲淺月難得見到容景這般得意的神情,忍不住好笑。

    兩個人的餃子很快就包完了,雲淺月架火,容景掌鍋。

    雲淺月看著容景即便在小廚房這樣熱氣熏熏火氣熏熏的地方也如此秀雅,她忍不住道:「以後咱們倆流落江湖,就開個餃子館。你往門前這麼一站,保準我們家生意紅紅火火,人流不息。」

    「是咱們家!」容景矯正。

    「對,是咱們家!」雲淺月笑得開心。

    容景唇瓣勾起,用勺子輕輕攪拌著鍋,讓餃子散開,看著一個個的餃子的肚子變圓潤透亮,在水中雀躍,他心情似乎很好,偏頭在雲淺月臉頰落下一吻,又輕輕移開,如蜻蜓拂過水面,劃過柔柔的痕跡。

    雲淺月的臉驀然一紅,配上蒸蒸的水汽,一時間比鍋中的餃子還要剔透瑩潤。

    容景偏頭看著她,心神一蕩,忽然扔了勺子,伸手一攬,將雲淺月抱進懷裡,低頭對準她的唇吻下。雲淺月一怔,連忙伸手擋住他的手,嗔羞地道:「一會兒餃子煮爛了!」

    「煮爛就煮爛!」容景盯著雲淺月的手,示意她拿過。

    「煮爛就白忙活了!」雲淺月眨眨眼睛。

    「白忙活就白忙活!」容景眸光聚上暗潮。

    「那你就沒得吃了!」雲淺月清楚地看著容景眸光中的暗潮,心有些跳得厲害。

    「那就吃你!」容景薄唇勾起,吐出兩個字,眸光更沉湧幾分。

    雲淺月整張臉都紅了,嗔道:「我也餓著呢!」

    「你也吃我!」容景湊近雲淺月唇瓣,聲音暗啞。

    雲淺月受不住小廚房的熱氣,覺得整個身子要燒著了,眼皮垂下,不敢看容景,聲音細弱蚊蠅,「你這就不對了,今日是哥哥和嫂嫂的洞房花燭夜,可不是我們的。」

    「嗯?」容景眸光閃了閃。

    「再不放開我,餃子真被煮爛了!」雲淺月伸手推他。

    容景凝視雲淺月半響,眸中的暗潮褪去,放開雲淺月,輕笑道:「那就改日!」

    雲淺月抬起頭,臉色紅如煙霞,見容景重新拿起勺子去攪拌鍋,她紅著臉去拿盤子。不多時,將餃子裝盤,二人出了小廚房,向房間走去。

    回到房間,二人坐在桌前,都未曾說話,各自吃著飯。氣氛雖然吃得沉默,但卻溫馨,中間氣流湧動,溫暖如春。

    飯後,雲淺月將桌上的盤子收拾乾淨,送回小廚房,回來便見容景窩在軟榻上閉目養神,外面的陽光射進房間,打在他身上,月牙白錦袍如暖陽下盛開的雪蓮,有些溫暖的灩色。她腳步輕淺地走到他面前,剛要坐下,身子就被他攬進懷裡,俯身就是一個綿長的吻。

    雲淺月的心再次砰砰跳了起來,微微顫著唇瓣迎合他的吻。多少日夜的思念,化為歸來的那一抹白影,她覺得這一生都會融化在這一抹白影裡。當真應了那首詩,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許久,衣衫半退,雲鬢鬆散,香汗微淋,桂花香濃,屋中氣息都被染上纏綿的味道時,容景才緩緩放開雲淺月,將頭埋在她頸窩輕輕喘息。

    雲淺月亦是輕輕喘息,似醉似癡。

    過了半響,容景低著的頭抬起,如玉的手輕輕勾攏雲淺月散亂的衣衫,眸光凝視著她,聲音溫柔似水,「有什麼要問我的嗎?」

    「問你什麼?」雲淺月抬眸,如水的明眸如籠罩了一層輕紗。

    「沒有什麼要問的?」容景挑眉。

    雲淺月淺淺一笑,「問你是帶著誰一起回來的?還是問你人在千里外早就知曉京城的什麼人的什麼陰謀而帶了什麼人回來?還是問你早不回來晚不回來,怎麼回來得這麼及時嗎?」

    容景低笑,笑意柔淺,「我有時候寧願你笨一些,再笨一些,全然地依靠我!」

    「我已經夠笨了!」雲淺月垂下頭,臉色有些暗。

    容景笑意緩緩收起,收攏手臂將雲淺月抱在懷裡,低聲道:「你不是笨,而是不想去謀。這個時局已經是這樣,揭開一層層面紗,後面不是白骨成堆,就是鮮血淋漓。我知你不想去看。」

    雲淺月一怔,隨即笑意蔓開,將頭埋進容景的懷裡,聞著他清雅的氣息,吸了一口氣,滿足地道:「是啊,你知我,但我何其愚蠢,我的不謀,不看,閉目不聽,就以為天下太平了,今日險些害了雲王府。」

    「今日不是你的錯!」容景搖頭。

    「是我的錯!我若非閉目不聽,怎麼至於讓雲武被人利用?他雖然死不足惜,但是他畢竟是雲王府一脈,留著雲氏的血,見到雲離傷痛,二叔傷心,爺爺心裡必定也不好過,我才後悔自己不該一心打點雲離婚禮,而疏漏府內府外之事,險些鑄成大錯。」雲淺月搖搖頭,低聲道。

    「你準備雲離的大婚時在想什麼?」容景低柔地問。

    「想你!」雲淺月吐出兩個字。

    容景手臂收緊,低頭吻了吻雲淺月髮絲,愉悅似乎從胸腹溢滿蓬勃而出,笑意滿滿,「我很高興。」

    雲淺月推開他,「險些釀成錯你還高興?」

    「你一心打點婚禮,打點婚禮時一心想我,是否也想到若是我們也有大婚應該怎樣怎樣?」容景笑問。

    「嗯!」雲淺月有些悶。也只限於想想吧!他們的大婚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來沒想到會有朝一日自己迫不及待地將自己嫁出去。有些沒出息啊!

    容景眉眼的笑意都彎起來,如一彎明月,「說明我在你心裡真的很重了。重到讓你願意偏安一隅,不願意被打擾,就如準備自己的大婚一般屏蔽外面所有的繁雜。這樣我如何會不高興?」

    「你本來就在我心裡很重!」雲淺月笑了一聲。

    「說明淺月小姐的心肝活了!」容景伸手點了點雲淺月的心口,笑著道。

    雲淺月嘴角微抽,打開容景的手,用力地戮了戮他的心口,語氣忽然有些惡狠狠,「老實交代!你是從哪裡將他找回來的?別說碰巧遇到,或者是碰巧回來,這個世界上可沒那麼多碰巧的事兒!或者說你一直知道他在哪裡?」

    「好痛!」容景看向胸口,面露痛色。

    雲淺月手指立即撤回,忍不住給他揉了揉,抬眼見他眸光儘是笑意,她瞪眼,「說!」

    「你以為這十年來我僅僅只有天山雪蓮就能活命嗎?」容景歎息一聲,「即便有靈隱大師的醫術,有天山雪蓮,有溫泉池,有暖玉床,有我的武功,但這些都是附屬條件,起不到根本作用,我又如何能堅持十年?」

    雲淺月一怔,立即停了手,正色地看著容景,「怎麼說?」

    「是緣叔叔每年都會來榮王府一次幫我提升功力用來抵抗日益漸重的寒毒頑疾,那三日時間是我一年的支撐。」容景道。

    「每年的什麼時候?」雲淺月訝異地問。

    「乞巧節前後!」容景道:「因為每年這時是寒毒最重的時候!」

    「我一直對榮王府極為關注,你在府中做什麼事情我也基本知道,你出府我差不多也瞭若指掌,但怎麼沒發現?每年乞巧節我似乎也都會去榮王府一趟吧?」雲淺月皺眉。

    容景輕笑,溫聲道:「緣叔叔刻意避開你,我也不願意讓你見到驅毒時痛苦的過程,自然就瞞了你。不讓你察覺還是可以做到的。」

    「這麼說你早就知道他是我父親了?」雲淺月臉沉了下來。他父親每年都來天聖京城給容景抵抗寒毒?為何就從來不見她?本來對他無怨言,此時不由心裡升起怒意。而這個人早就知道卻不告訴她,更讓她怒上加怒。

    容景搖搖頭,「我早先也不知,是最近才知曉的!」

    「你不知道?我父親叫做雲韶緣,你叫他緣叔叔十年?居然不知道?」雲淺月給容景一個你騙鬼呢的眼神。

    容景伸手扶額,輕輕一歎,「我是真不知,我只知道他是南梁的國師。這也不是他告訴我的,而是他在榮王府來了又走幾次之後我自己猜想到的。因為每年南梁國師都會去南梁住兩個月,離開的時候大約就是中秋前後,又有如此高的功力,天下間沒有幾人,根據他從南梁離開的時間猜測,再加上言行舉止以及南梁國師的傳言,所以我猜他是南梁的國師。他很是隱秘,給我提升功力助我抵抗寒毒三日後連休息也不曾就離開,每次都是這樣。所以我以為他對外隱秘是怕別人知道他南梁國師的身份,那麼會有很多麻煩,你知道皇上對南梁國師恨之入骨。我未曾往你身上想,又如何會想到他是你父親?」

    「那你最近是什麼時候才知曉的?」雲淺月怒意小了一些。

    「前不久南梁國師來京城那次,他去姑姑的榮華宮,另外看你的眼神有異讓我懷疑,後來又因為你給我驅除了寒毒頑疾沒對外洩露消息,緣叔叔以為我還被寒毒所苦,又去榮王府助我。後來讓睿太子給你留了信。我才知曉他是你父親。」容景道。

    「知道之後您對他用什麼脅迫讓他告訴了你他的落腳之處?」雲淺月挑眉。

    「他才不會告訴我!緣叔叔是什麼人?你以為我脅迫得了他?」容景忽然笑了,有些得意,眸光狡黠地道:「我知道他要走,就在他身上趁機下了迷衣香。這種香無色無味,是我鑽研出來的,青啼可以聞香追蹤,而不被他發覺。」

    雲淺月眨眨眼睛,看到容景難得得意,她好笑道:「迷衣香你是專門研製出來對付他的吧?」

    「嗯!」容景含笑點頭,「我一直對他好奇,這麼多年也不是沒追蹤過,無論是我派人追蹤,還是親自追蹤,最後無一例外都跟丟了人,尋不到他下落。我就想知道他除了南梁還在那裡有狡兔三窟。所以,就研製出了那種香。」

    「青啼追蹤他沒被他發覺?那樣狡猾的人!」雲淺月想起南凌睿提到南梁國師一副恨得牙癢癢又無可奈何的樣子,他用盡辦法都將他和他綁上了,人還是有辦法離開。青啼追蹤就不會被他發覺?

    「自然不會發覺!因為他走一日之後我才讓青啼尋香找去!他自然不知道我追蹤了他。而迷衣香要三日才會散去。那時候青啼已經找到他了。」容景笑道。

    「狡猾!」雲淺月抬眼望向棚頂,果然容景比南凌睿狡猾。

    「對付緣叔叔,不狡猾不行。我從沒見過天下間有比緣叔叔還要狡猾的人,我費了這麼些年的心思才找到他在哪裡。」容景笑著點了點雲淺月鼻尖。

    「他為何要幫助你提升功力驅毒?你可問了他?」雲淺月從棚頂收回視線。

    「問了!他說與我父是故交。不忍看著他唯一血脈損傷。我那時候就以為南梁國師和父親是故交,所以幫我,不曾想到原來他是雲王。」容景提到他父親,臉上的笑意收起來幾分,「我能活著到如今,緣叔叔功不可沒。」

    雲淺月冷哼一聲,「哥哥這些年雖然不知道他是父親,但每年都可以見到他,你雖然不知道他是我父親,也每年都可以見到他。我就是那個沒人要的孩子,這些年他不來京城也就罷了,來了居然也對我躲避不見?真是可惡!」

    容景面色和暖,「大約是你比我狡猾,緣叔叔怕見了你就擺不脫了!所以不見吧!」

    「我還能拴著他不讓他走?」雲淺月臉色不好,心中氣悶,「什麼父親!虧那日知道他是父親,哥哥惱怒恨不得殺人,我還哄了他半天才將他哄好,如今氣死我了。」

    容景聞言笑著拍了拍雲淺月的身子,像哄孩子,「乖,我哄你,他定然有什麼苦衷,否則不可能對你避而不見。反正如今他來了,稍後你問問他不就成了。」

    「不問!」雲淺月氣悶地搖頭。

    「為什麼不問?讓他拿出最大的價值來補償你!」容景道。

    「我才不要補償,這麼多年,有什麼可以補償我失去父母雙親的?補償一千次一萬次,將價值連城的珠寶堆滿這淺月閣都彌補不過來。」雲淺月眼眶有些濕意,誰也想像不到她剛剛在德親王、孝親王、雲王爺等人驗明正身回來,他出現在喜堂那一刻她心中的翻滾如潮水的震動心情。從來沒想到他會這樣又出現在了雲王府。不愧這麼多年即便雲王換了人老皇帝都發覺不了,他實在扮演得太像雲王爺,那樣的儒弱和那樣的神情連舉止走路都無二樣,哪裡有半分南梁國師的淡薄高遠?她若非知道雲王爺身上沒有胎記,如今回來的這個身上有胎記,胎記這種東西是天生從肉體裡長的,想要偽造也偽造不來,她幾乎辨認不出是兩個人。

    「傻丫頭,正因為這樣才要補償。你好歹有雙親留在這個世上,供你盡情壓搾。有什麼不好?我想要壓搾和補償都找不到人。」容景溫柔地摸著雲淺月的腦袋,無限愛憐和惆悵。

    「也是!」雲淺月氣怒小了些,伸手推搡了容景一把,恨恨地道:「比什麼比?這樣,以後你負責幫我壓搾他,越狠越好。」

    「好!我幫你壓搾他。」容景低笑。

    雲淺月滿意地窩回容景懷裡,心裡雖然還有些不舒服,但也因為容景這一句話而釋然,是啊,她父母雙親還健在人世,也許真是因為某些原因不見她,她想要補償還能找得到人,不像容景父母雙親早逝,想要補償都找不到人。狠狠地壓搾他們,想起來就沒什麼不好。

    「你什麼時候發現這件事情通知他一起來的?」雲淺月想通了,語氣鬆快了一些。

    「半個月之前。」容景道。

    「那不就是中秋那日?」雲淺月挑眉。

    「嗯!我那日清早離開,在碰到一人鬼鬼祟祟從偏門進雲王府,身上沒有外衣,只穿了個褲子。猜到應是賭博輸了。而看管偏門的人似乎習以為常,很容易就放他進去了。我便隨意對偏門的人問了一句,偏門的人就說這個人是雲武,雲離世子的堂兄。剛來雲王府那陣兒還收斂些,如今幾乎每日晚出早歸,天天出去賭博。無奈之下每日都得給他特意留門。」容景繼續道:「我知道偏門通向的西院的雲王府旁支,想到你不怎麼理會府中之事,都交給兩個婢女打理,定然不知道這等事情,若是知道的話,哪裡還由得他日日出去賭博?」

    「是啊!我都交給了玉鐲和綠枝在管。那二人知道我對府中之事不怎麼傷心,除非有大事兒,小事兒一律不來煩我。不過他每日晚出早歸,想來她們也不知道。」雲淺月點頭。

    「看偏門的人說他每日天黑出去賭,每日天剛亮才如此回來。我就甚是奇怪,你雖然對雲王府的旁支族親好,但每個人的月銀也有定數。雲王府的旁支在雲縣雖然是大戶,有些積蓄,但搬遷這一路來耗費也很大,可禁不住這樣日日賭日日輸。況且我還知道如今二老爺也就是雲離生父是旁支的族主,為人還算清正。雲武雖然教養在他名下,視為親子。但也不可能給他很多銀兩縱容這等行為。顯然他應該也是不知道這等事情。他沒贏日日輸,那銀兩從哪裡來?」容景語氣溫潤,「所以我便吩咐隱衛去查。據說雲武在雲縣一直偷雞摸狗,不務正業,但也沒生出什麼大事兒,來了雲王府開始時收斂了些,後來借由自己是雲離的堂兄,便要挾偏門的門房為其留門,而且不准洩露。」

    「果然什麼事情都有根源!」雲淺月唇瓣緊緊抿起,「那查到他的銀兩來源了嗎?」

    「查到了,但也查無結果。賭場裡的人知道他是雲王府世子的堂兄,便賒欠給他。日日賒欠,帳目繁多,不下四萬兩。」容景道。

    「一個雲王府世子的堂兄就可以賒欠這麼多錢?」雲淺月皺眉,「賭場不怕雲王府不認帳到時候拿了欠條也不給錢?他事情敗露之後,帳房肯定不會流出這麼一大筆銀兩不對我稟告就給他吧?一個敗家子,我會幫他支取銀兩還他的賭債?笑話!」

    「雲王府世子的堂兄的確值這麼多錢。但也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那家最大的賭場你應該知道是孝親王府的產業,對京城各大府第的子弟最高可以賒借三萬兩銀子。從設立賭場就有此規矩。京城紈褲子弟都會聚集那裡,而且只要有名姓記錄在冊,一律給賒借。你知道,這京城沒有人不買孝親王府面子,沒有人不敢不還孝親王府的錢。所以那些大臣們只能管好自己的子嗣,管不好的話,到時候孝親王府的人拿著賒欠的帳本和手印契約上門討帳,他們不敢得罪,只能乖乖拿錢。」容景道。

    「這到是一點理由!這麼些年冷邵卓敗家,沒敗淨,也跟這個賭場日進斗金有關。」雲淺月臉色發沉,「可是雲王府和孝親王府向來不對卯,雲武去那個賭場居然賭場敢賒欠?而且不是最高賒欠三萬兩嗎?他怎麼都不下四萬兩了?」

    「賭場開始是不敢!便稟告了孝親王。孝親王呢,不知道打的什麼心思,也許是想要雲武輸多了,到時候孝親王府的人拿著錢上門來要帳,折辱雲王府的面子。也許是為了趁機還你個救冷邵卓的人情。到時候雲武欠到一定數目,拿到你面前來不找你要錢,而白白送你個面子。大的人情還不了,就先還個小的。畢竟雲武是雲王府族親,如今屬於雲王府的人,出了事情你不能不管不是?」容景緩緩道:「就這樣賭坊賒欠給了他。月前賒欠夠了三萬兩,但就在那時,冷邵卓當街為你擋劍,在雲王府養傷,外面傳出你和冷邵卓和好,且日日陪伴床榻照料的消息。雲武還照樣去玩,賭場的人拿不準是否繼續賒欠,於是又去請示孝親王,孝親王揮揮手准了,也就是如今的四萬兩。」

    「半個月就輸進去一萬兩,他也真本事了!」雲淺月覺得雲武死了,要不死她非得給他塞回他媽肚子裡去,看著容景,「繼續說!」

    「繼續說就是賭場魚龍混雜,每日來往人流不下數千。而且不止京中人,還有外來商賈,都會去玩上一玩。雲武沒有固定的玩家,什麼人都與之玩。所以隱衛除了這個再沒徹查出什麼。」容景道。

    雲淺月蹙眉,「既然沒查出什麼來,那你又是如何得知這件事情?」

    「雖然沒查出什麼,一切看起來很正常。但是雲武的行為不正常。按理說輸了錢應該垂頭喪氣,但我見他那日他雖然鬼鬼祟祟,但臉上很是興奮,我命隱衛查的結果是他那日依然輸了,和往日沒有不同,每日都輸。但以前他不是這樣,以前每日出了賭場輸了就垂頭喪氣,就從那日開始,我命人盯了他兩日,隱衛傳給我信裡說他那兩日都輸,但照樣很興奮,每日在賭場玩得熱火朝天比以前叫得聲響不說,還見人就逢笑臉。彷彿有了什麼喜事兒。」容景繼續道:「雲王府準備世子大婚,有喜事不錯。但查得的結果是他一直不服氣雲離,對於雲離好命當上世子不甘心,更別說他娶公主了,他應該悶聲撒氣和借酒消愁才對。而不應該是這般興奮。」

    雲淺月點頭,等待容景繼續往下說。

    「我覺得不對後,便命人查,你知道孝親王的賭場裡也有我的人,傳出的話是沒有什麼人和雲武走得過密,以前也一直沒有,更多的是都看不上他。京中子弟即便紈褲不化,但也不是從雲縣來的雲武那般偷雞摸狗的小家子伎倆,都自詡甚高,賭場裡也分三六九等。我派隱衛監視了雲武幾日,還是查無結果,便猜想恐怕不簡單,連我的隱衛都查不出來的事情,而雲武又明顯不對勁,說明這裡面定然有事情。」容景說到這裡,聲音微沉,「我想了許久,便派人去了雲縣。」

    「這跳躍性夠大,從雲武想到雲縣?」雲淺月想著原來是這般。不知道是該佩服背後陷害之人埋藏的深,做得隱秘,還是該佩服容景的思維。

    「嗯,其實想想也簡單。什麼人要想扳倒雲王府必定要從誅滅九族的大罪下手,才能連根拔起。否則小打小鬧對雲王府無用。而雲王府有什麼事情通過雲武能誅滅九族呢?那麼也就剩下這一樁雙生子和兩位雲王的偷梁換柱了。」容景迎上雲淺月用「你不是人!」的目光看著他笑了笑,繼續道:「派去雲縣的人很快就得到了消息,說一個月前有三家都舉家遷走了。細查之下這三家都和曾經的雲王府旁支有密切聯繫。兩家是曾經四十年前給當時的族主夫人看診的,一家是專幹接生,曾經給族主夫人接生的。所以,肯定是有人知道雙生子之事,要對雲王府下手了。而雲離和七公主大婚,正是一個契機。雲王府如今如日中天,即便和二皇子和丞相府小姐的大婚擠在一起,但二皇子已經不是太子,不比從前。朝中儘是見風使舵之人。雲王府屆時自然是客滿賓朋,到時候將這個公佈出來,眾目睽睽之下,殺雲王府一個措手不及。大喜之後說不定就大悲了!」

    「於是你就找到了我父親,讓他回來應急。」雲淺月看著他。

    「嗯,隱衛短時間內查不出那三家人的下落,即便殺了雲武,但想要阻止怕是不可能,況且即便能阻止,但阻止了一次還能阻止第二次第三次?秘辛既然洩露,就再不是秘辛,早晚是個禍害。必須有個一勞永逸的法子。只能真的回來,假的離去。」容景道,「我命青啼給緣叔叔傳了信,我們在回京的路上會和,一起回來。緣叔叔武功絕高,即便皇上的隱主在暗中監視,德親王、孝親王跟隨而去,也難不住緣叔叔。所以便將人換了。他是真的雲王,自然有胎記。也堵住了皇上和滿朝文武的口,那背後算計之人自然再不能拿此事興風作浪。因為再無證據。」

    雲淺月點點頭,輕輕一歎,「這算不算饒興?若是中秋你不回來,碰不得雲武,雲王府怕是在劫難逃了!即便我動用所有勢力,恐怕也只能救活人命,而且數量有限。雲王府今日已經被滅門抄家,不復存在了。」

    容景笑著點頭,「那背後之人的確厲害!不過這也說明了天不滅雲王府,雲武被誰撞見不好,偏偏被我撞見了!」

    雲淺月勉強地笑了笑,唏噓一聲,隨即臉色發沉,「什麼人有如此大的勢力?居然行事滴水不漏?讓你也查無所查?將一切痕跡都掩藏得很好?若不是雲武是個不上檯面的東西,被別人的允諾好處就喜形於色被你發覺,今日麻煩就大了!」

    「呵,什麼人呢!這天下又有幾人能有此本事?不外乎就那麼幾人而已。」容景笑了笑,語氣輕描淡寫。

    雲淺月袖中的手收緊,用力地攥了攥。她想到一人,忽然覺得心裡一下子冰寒徹骨。

    「想到了什麼?」容景伸手拉過雲淺月的手,白玉的手指將她纖細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雲淺月寒氣頃刻間洩去,語氣淡淡地道:「想到我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嗯?」容景挑了挑好看的眉,溫聲淺語,「那就崛起吧!」

    雲淺月忽然笑了,兩頰露出兩朵梨渦如蕩起兩片漣漪,「好,崛起!」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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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9: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五十九章 不負卿意

    這天下間能堪比容景的勢力行事可以隱藏得滴水不漏不被他察覺的能有幾人?而針對雲王府而來,且有龐大的隱匿勢力為後盾行此滅門榮王府之事的又能有幾人?更遑論能窺得雲王府的秘辛加以利用的又能有幾人?

    可謂寥寥無幾。

    然後一一排除,也不過是那一人而已。

    她曾經想過有一日也許她和他橋歸橋路歸路,但是從未想過有一日他的利劍會刺向她。終究是因為天聖皇朝對他來說是探囊取物,早晚有一日他會執掌天聖皇朝的江山,所以該出手瓦解雲王府而毫不留情,還是該說她徹底寒了他的心,非要用這般極端的方法置她和雲王府於死地才會心中暢快?

    無論如何,總之他是出手了。往日若說是只行阻隔之事未對雲王府有真正損害,那麼今日之事就是他徹底對她和雲王府出手,險些釜底抽薪,一擊必殺。

    那麼她還有什麼理由去退縮?

    沒有了!

    從今往後,是真的沒有了!

    雲淺月笑著笑著,心中便升起濃濃的蒼涼之感。五年牆頭夜話,兩小無猜,五年風雨同舟,暗中相助,如今十年已過,到從頭原來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提。可歎她何等失敗?

    「雲淺月,笑得比哭的還難看!不准笑了!」容景扳過雲淺月的身子,將她抱在懷裡,看起來力道極重,但下手處卻是極輕,「你這個女人最是心軟!我生怕有朝一日你軟得沒了骨氣,如今這也沒什麼不好不是?至少你的骨氣被別人借去了十年如今又還回來了!可知道這十年我等得何等不容易。」

    雲淺月收了笑意,軟軟地趴在容景懷裡,聲音有些悶,「心裡好不舒服!」

    「不舒服是人之常情,世間安得兩全法,能夠不負如來不負卿?」容景笑著揚眉,「雖然從摩天崖回來,我知你心灰意冷,但心裡還是不想與他對立,所以事事都甘願靠後一步,不想去爭,不想去謀,甚至不想去看,其實你心裡又何嘗不明白,只要你與我在一起,這總歸是早晚之事。你難道能說你不是在等這一日?」

    「是啊!是在等這一日。但真正等到了,卻是一點兒也不高興。」雲淺月悶聲道。

    「傻丫頭,本來這就不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兒,又哪裡高興得起來?」容景笑著揉揉雲淺月的頭,話音一轉,笑吟吟地道:「不過對我來說卻是高興的事兒,至少以後再不必擔心你的心軟成為別人對付我的利劍,從今以後我會將你的骨氣收好了,放在我懷裡,別人再也奪不去。」

    雲淺月「撲哧」一聲笑了,埋著的頭抬起,「原來這件事情你是最大的贏家!」

    「嗯,可以這麼說!」容景笑著點頭。

    「好深好有耐心的謀算!」雲淺月看著他,佯裝沉怒,「等了這麼久才等到我回頭,容公子,你很不容易吧?」

    「我數番辛苦,鞍前馬後,費盡心思,耐心耐力,等待的就是這一日。你說我若不是最大的贏家,豈不是很虧?」容景鬆開雲淺月,扶額一歎,「是很不容易!」

    雲淺月怒意退去,嗔了他一眼,伸手將他扶額的手拿到她身前,按在他脈搏上,細細把脈,容景眸光溫暖清潤地看著她,不再說話。過了片刻,雲淺月放開他的手,褒獎道:「恢復得還不錯!」

    「本來沒有這麼好,但與緣叔叔會和後他知我重傷,便運功助了我一把,這副身子便好得很快了!」容景笑了笑。

    「他對你倒是極好!」雲淺月語氣有些酸。

    「因為我是你喜歡的人,他怎麼能不對我好?那樣的人,想要他對誰好,可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容景笑道。

    雲淺月哼了一聲,想到什麼,忽然道:「我想去皇宮一趟,你在這裡休息,還是跟我去皇宮?」

    「為了丞相府的秦小姐?」容景挑眉。

    「嗯!」雲淺月點頭,發狠地道:「老皇帝不讓夜天傾成就這一樁姻緣,我偏偏要給他促成了。」

    「恐怕秦小姐如今不在皇宮了!七皇子回來了,你當他會不出手?」容景淡淡地道,「丞相府的秦小姐有大用處,她不止是丞相府的秦小姐,還是南疆百年前分離出去隱姓埋名的嫡系一支。七皇子不會放手的!你如今去,已然晚了!」

    雲淺月皺眉,若有所思,片刻道:「因為南疆的玉璽和你救了南疆王,還有你手中有南疆的萬咒之王,葉倩與你雖然未定盟約,但這比盟約更重,她對夜天逸已然起不到作用。那麼夜天逸想要制衡南疆,自然要從秦丞相和秦玉凝下手了!」

    「嗯!」容景點頭,「百年前南疆一場大亂,嫡系一脈有人叛變歸了天聖皇室,致使南疆分崩離析,臣服天聖。後來叛變之人改名換姓,就是如今的秦氏一族。這百年來歷代南疆王雖然知道實情,但奈何有天聖皇室庇護,他們沒辦法剷除異己,自然心中惱恨。那日午門外的監斬台上葉倩施咒,你當後來為何葉倩和秦玉凝雙雙受傷,險險九死一生?自然是兩人借此機會內鬥。秦玉凝有紫草,佔得先機,對付萬咒之王,比葉倩受傷輕。這也說明一點,秦玉凝也精通南疆咒術,畢竟是南疆嫡系一脈,與葉倩所學相同。」

    雲淺月眼睛細細地瞇起,「難道夜天逸還想借秦丞相和秦玉凝奪了南疆不成?」

    「這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同為嫡系一脈,同掌握南疆不傳之術。否則你以為為何葉倩捨棄了南凌睿而選擇了雲暮寒。南凌睿一國太子,自然沒辦法捨棄南梁與她去南疆,而雲暮寒則可以與她去南疆,還有一點雲暮寒是真正的南梁太子,得了他,不僅得了他一人,同時得了你和雲王府的支持,還有南梁的支持。你當南梁王真的會不管自己的兒子?」容景道。

    「我早知道葉倩心機深沉,這樣一舉三得的法子,還真是極好。」雲淺月似歎似贊,「捨棄南凌睿,保護家國。換做我,我恐怕還真做不到。」

    「嗯?若是將你換做葉倩,將我換做南凌睿,雖然做不到葉倩這樣,但你也不會任由南疆覆滅,你該會如何?」容景笑問。

    「我啊……」雲淺月用手支著下顎,笑望著容景,「若是我捨棄你,你會怎麼辦?」

    「敢!」容景吐出一個字,「那我先滅了南疆!」

    雲淺月忽然大笑,「好霸道的手段!幸好南凌睿不是你,哥哥其實心善。」

    容景輕哼一聲,「心善不如說愛得不深。」

    「不是愛得不深,而是葉倩追在夜輕染後面這幾年來,怕是將他的心給磨沒了!」雲淺月收了笑,淺淺一歎,「哥哥是涼了心,冷了心而已。」

    「難道我追在你後面的年月比他短嗎?」容景不贊同,執著地問,「說你怎麼辦?」

    雲淺月看著他,正色地道:「我會將南疆歸並與南梁。反正一直以來南疆依附於南梁,親如一家。南凌睿坐南梁的太子,將來的帝王,那麼南疆只有葉倩一個繼承人,將來兩個繼承人合二為一,兩國合二為一,又有什麼不好?總歸是兵不血刃,保得了南疆的家國。讓南疆黎民百姓不受苦。南梁如今是屈居於天聖的第二大國,小小的秦丞相和秦玉凝,即便有天聖做後盾,但又如何與合併的兩國做抗爭?」

    「雲淺月,果然是你才會想到的辦法!」容景深深地看了雲淺月一眼,悶聲而笑,「你的方法只是保住了南疆,但南疆歸並於南梁,其實還是南疆的國號沒了。」

    「這大約就是我與葉倩的不同。天下將變,大浪淘沙,南疆小國早晚要傾覆,難道你還指望著它以尺寸之地雄霸天下?用區區咒術就能掌控天下?完全不可能。既然早晚要傾覆,南疆早晚歸於大浪,不復存在。又如何不成全了自己?」雲淺月揚眉。

    容景笑意深深,「你說得不錯!這樣說來,我遇到的是你,當真是福氣。南凌睿遇到的是葉倩,真不是福氣了。」

    雲淺月忽然垂下頭,有些黯然,「我在那一世,也是一個葉倩。」

    「嗯?」容景收了笑意。

    「我那一世,將家國奉於首位,信念可以凌駕於一切之上。包括親人好友,生平摯愛。都可以捨棄,無所不捨,甚至包括我的性命。」雲淺月低低地道:「小七就是那樣被我捨了的。你說,我如何不是一個葉倩?」

    容景沉默,氣氛有一瞬間冷凝。

    「所以,我才同意了將雲暮寒讓葉倩帶走,我願意成全葉倩維護南疆的信念。但我不想哥哥心裡苦,所以在看到他對藍漪有興趣的時候,縱容了他的行為。」雲淺月抬起頭,看著容景,輕聲道:「我能夠重活,得來不易,所以,這一世,我想活自己,抓住自己想要的。無論是摯愛,還是親人,還有友朋。所以,若是我選擇,自然會選擇和你在一起,哪怕傾覆家國,在所不惜。」

    「原來我真是幸運的那一個,可憐了玉子書。」容景看著雲淺月,沉默良久,忽然輕笑,語氣溫柔鄭重,「定不負卿相思意。」

    雲淺月難得看到容景神色鄭重,微暗的心情瞬間輕鬆,好笑道:「你的確是幸運,我也幸運。遇到你,不幸運都不行。」

    容景笑意蔓開,用力地揉揉雲淺月的頭,不是那種輕柔的撫摸,而是意在將她髮絲弄亂,淺淺道:「你有這個頓悟就好!」

    雲淺月默,揮手打掉容景的手,笑著瞪了他一眼,「說到南凌睿,還有三日便一個月了吧?到時候他負荊請罪於藍家。我是定然要去的。就這麼一個哥哥,可不能讓他被龍潭虎穴陣給吃了。」

    「我陪你去!」容景笑著點頭,「不但不能讓他被龍潭虎穴陣吃了,還要娶了嫂子!」

    「那是最好!」雲淺月想著今日容景歇一晚,明日啟程,三日夠到藍家了。時間剛好。

    這時,有腳步聲向淺月閣走來,由遠及近,步履匆匆。

    雲淺月抬頭看向窗外,不多時,便見文萊急匆匆跑來,她眸光微閃,偏頭看向容景,「老皇帝大約還等著和你喝那三杯酒!派人來請你了。」

    「嗯!」容景收了笑意,語調輕淺。

    「要不要不去?就說你太倦,歇下了。」雲淺月詢問。

    「去吧!這天聖上下不買皇上面子的有你一個就夠了。多了的話不是好事兒。」容景淡淡道:「況且我也該找七皇子喝一杯不是?順便替你盯著緣叔叔,別讓他再跑了。」

    「那就去吧!」雲淺月想著這回他自己送上門,她可不放他回去了,壓搾夠了再說。

    「淺月小姐可在?景世子可在?」文萊走到院中,規矩地停住腳步,不靠近主房門。

    「何事?」雲淺月對容景指了指她的頭,意思不言而喻。

    容景無奈地伸手將給她弄亂的髮簪綰好,將散亂的青絲捋順。

    「回淺月小姐!皇上讓奴才來問問景世子歇了半響,是否解乏了?若是解乏了,就請景世子去前廳,皇上說前廳熱鬧,文武百官都在,七皇子也回來了,怎麼能沒有景世子?皇上和景世子說好了要敬世子三杯酒的。」文萊恭敬地道。

    容景給雲淺月弄亂的頭髮打點好,放下手,對外面溫聲道:「好!我這就去!」

    「那奴才在外面等您!」文萊見容景答應,轉身出了淺月閣。

    「你定然不喜前面的喜宴,大約也不想見到那些人。就不要去了!反正皇上也未點名要你去。」容景緩緩站起身,將月牙白錦袍被雲淺月壓的褶皺撫平,玉指輕輕彈了彈根本沒有的纖塵,對雲淺月道。

    「嗯!喜宴我是不想去,既然秦玉凝已經不在皇宮,我也沒必要再去,不過我可以去一個地方。」雲淺月尋思了一下道。

    「二皇子府?」容景揚眉。

    「嗯!」雲淺月點頭。

    「也好!他雖然未傷及性命,但傷卻是極重。太醫院的太醫沒有你醫術好,你可以去給他看看。順便治治心,活著心的二皇子總比死了心的二皇子好。」容景頷首,話落,緩緩舉步向外走去,走到門口,溫聲道:「不過不要逗留太久,早些回來。」

    「好!」雲淺月笑著答應。

    容景出了房門,不緊不慢地出了淺月閣,文萊正等在門口,見他出來,連忙見禮,也不問雲淺月為何不去,便陪著他一起去了前廳的喜堂。

    容景走後,雲淺月走到鏡子前看了一眼,見還可以出去見人,便抬步出了房門。剛要飛身離開,正見凌蓮和伊雪回來,她看向二人。

    「小姐,您要出府?」凌蓮輕聲詢問,剛剛她是看到雲淺月要離開的動作的。

    「嗯,我去一趟二皇子府!你們將哥哥送去西楓苑了?西楓苑沒有發生事情吧?」雲淺月詢問。

    「沒有!」凌蓮搖頭,低聲道:「除了府中的隱衛,還有小姐安排給世子的那八名伺候的人,再有華笙姐姐帶著鳳顏和蒼瀾親自守護西楓苑。出不了事情。」

    「那就好!今日哪裡出事,西楓苑也要固若金湯,絲毫不能出錯。」雲淺月點頭,提到蒼瀾,她低聲問,「蒼瀾知道蒼亭吧?」

    凌蓮點頭,「知道的!但小姐放心,我們七人自小就脫離了七大世家,生死都是紅閣之人。若蒼少主對付小主,蒼瀾即便和他流著一樣的血,也不會對他心慈手軟的。」

    「嗯,這個我不擔心!」雲淺月點點頭,又問,「雲武等四人的屍體焚燬了?」

    「遵照景世子的吩咐,被他的隱衛焚燬了!」凌蓮點頭。

    「那好,你們還是去前廳照料,直到宴席結束,不得馬虎。不過今日這一場大事兒過去,想必背後之人也不會下手了。但還要當心。」雲淺月對二人擺擺手。

    「小姐,您要去二皇子府,我們跟去吧!反正景世子回來了,前廳他在,不會出什麼事情的。」一直沒說話的伊雪立即道。

    「我武功恢復了!不會出什麼事情!你們不用管了,照料好府裡就行了!」雲淺月不欲再說,足尖輕點,飄身離開了淺月閣。凌蓮和伊雪見雲淺月執意不讓她們跟,無奈之下只得再次向前廳而去。

    出了雲王府,街道兩旁全部是雲王府擺設的流水席,百姓們正吃得歡快。雲淺月大致看了一眼,便無心觀賞,向原來的太子府,如今的二皇子府而去。

    一路無話,來到二皇子府,雲淺月也不隱秘身形,飄身落在了正殿外。這十年的時間她幾乎都踏破了這個府邸的門檻,如今找到夜天傾所住的正殿自然輕車熟路。

    「什麼人!」她剛一落下,暗中便有數十道身影現身,頃刻間數把刀劍指著她。

    「是我!聽說二皇子遇刺,我來看看他的傷勢。」雲淺月聲音平靜地道。

    數十人刀劍生生頓住,其中一人顯然是隱衛頭目,上下打量了雲淺月一眼,便收了劍,對殿內稟告,「二皇子,雲王府的淺月小姐……」

    「月妹妹進來!」那人的話音未落,夜天傾的聲音從殿內傳來,有些沙啞。

    那隱衛頭目一揮手,數十人頃刻間收劍還銷,齊齊退了下去。

    有兩名婢女這時從裡面走出來,對雲淺月一禮後,分別立在兩側,打開簾子。雲淺月抬步走近主殿。順著兩名婢女掀起的簾幕,只見大殿空蕩,沒有所謂的大紅和喜字。除了兩名婢女外再無人,殿內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房中窗簾緊閉,視線昏暗,夜天傾躺在床上,簾幔遮掩下,他臉色即便在昏暗的暗影裡也顯得蒼白無血色。

    雲淺月邁進門檻,沒走近夜天傾,而是走到床前,伸手打開了窗子。一陣暖暖的風吹來,院中的花香飄進屋,驅散了幾分血腥,她才轉身走向大床,來到床前,將簾幔挑起,看著夜天傾詢問,「用我給你把脈嗎?」

    夜天傾搖搖頭,容顏慘淡,眸光無神色,「太醫看過了!」

    「被打擊得意志消沉了?」雲淺月揮手,一個方凳穩穩地從桌前落在了床前一尺的距離,她提著裙擺坐下,挑眉詢問。

    夜天傾沉默了一下,須臾,輕聲道:「我沒想到你能來看我!還能踏進這個房間。」

    雲淺月挑眉,笑道:「照你這麼說我來不得了?」

    夜天傾搖搖頭,神色昏暗,聲音晦澀,「不是,從我知道你這些年不過是對我做戲,而真正喜歡的人是景世子後,我就沒想到你還能來我這裡,以前你總喜歡窩在那張軟榻上倒著看書,我恨不得將你扔出去。我最厭惡的事情,如今想來卻真如一場遙不可及的大夢。卻是我這些日子回想最多的。有時候居然恨不得再回到過去,那麼我一定不再反感你,對你好一些。」

    「我來可不是跟你敘舊的!」雲淺月笑了笑。

    「我知道。」夜天傾眼中剛剛聚起的一抹光消退,閉了閉眼,「月妹妹,我曾經以為自己高高在上,對你不屑一顧,如今自己卻混成這般樣子,你是該嘲笑我的吧?」

    「若是嘲笑我便不來了!」雲淺月道。

    「也是,你不喜的人,向來一個眼神都欠奉的。」夜天傾也慘淡一笑。

    「我看這殿內沒有絲毫大婚的痕跡,是沒準備,還是都撤了?」雲淺月不想陪他做無謂的回憶。她和夜天傾的淵源若是真較真起來的話,是她這些年利用了夜天傾偽裝而已。

    「他將秦玉凝肚子裡的孩子都打了,你以為他會讓我大婚?傻了一次也就罷了,不能再傻第二次。」夜天傾語氣有隱隱的怒意,「我知道大婚不成,又何苦費心佈置?」

    雲淺月知道他說的他是誰,如今連父皇都不叫了,可見是徹底寒了心。她笑笑,「你對秦小姐知道多少?」

    夜天傾眼睛忽然瞇了瞇,「月妹妹,你今日是來看我的?還是想來讓我知道什麼或者是從我口中套話的?」

    「你怎麼認為都可以!總之我是來了!」雲淺月淡淡道。

    「我知道的應該不比你少,否則你以為我奉著雲王府的嫡女不選,為和要選丞相府的秦小姐?呵……月妹妹,我以前做太子就是現實。若是再來一次的話,我還是會選秦玉凝,會走這條路。」夜天傾笑了笑,這一笑讓他的臉色更顯蒼白。

    「關於清婉公主給我送的那盒糕點,讓我中了催情引,之後收買彩蓮,引我去祈福樹祈福,後來趁機開啟了靈台寺的地下佛堂機關,打算陪我一起掉下去趁機殺了我,或者殺不了我的話,也許會讓你藉著我的催情引而木已成舟。到時候我毀了名聲,你非娶我不可,她以為就可以得到容景了。而我和容景從地下佛堂脫險,她又安排了百名隱衛死屍刺殺我和容景,其實主要還是殺我。這些都是她做的,對不對?」雲淺月氣定神閒地笑問。

    夜天傾一怔,「月妹妹原來早就知道是她所為?」

    「也不早!從上次你被葉倩換去雲王府掉包走了我哥哥雲暮寒時,通過和你交換了隻言片語的條件,我便猜測到了是她。後來葉倩帶著哥哥回南疆,我有事離開京城在雲城又碰到了南疆的回城隊伍,和葉倩用南疆玉璽交換了個條件,得知秦丞相原來是南疆嫡系一脈分歧出去投靠天聖皇室的人。我便想通了這些事情。但覺得猜是一回事兒,找個人來驗證真偽又是一回事兒。」

    「原來月妹妹是來向我證實這些事情的!」夜天傾恍然。

    「也不全是。一,來看你,若傷得重,就救一救,看來如今不用。二,當然是驗證這些事情。三,就是想讓你已死的心活起來。」雲淺月直言不諱。

    「嗯?月妹妹如今打算幫我了?我知道四弟曾經找過你,你言辭拒絕了,說不會幫他對付七弟。怎麼?如今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七弟寒了你的心了?所以來救我幫我?打算拉起我這個被父皇當做廢子的人合作?或者利用?」夜天傾挑眉。

    雲淺月垂下眼睫,「他的確寒了我的心!但我不會和你合作,只能說會惠互利。」

    「不知道月妹妹怎麼個互惠互利法?我如今身上還能有你看重的惠和利嗎?」夜天傾自嘲地揚了揚嘴角。

    「你活著就是對我的惠和利。」雲淺月道:「你牽制他,我才能從中取利!」

    「月妹妹說得好直白。那我能得到什麼?」夜天傾看著雲淺月。

    「將不甘化為利劍。雖不全盤合作,但我可以暗中助你一二。你應該可以想像到,我這一二,也許對於他就是致命的弱點。」雲淺月漫不經心地道。

    「看來他真是將你的心寒到底了!」夜天傾忽然歎息一聲,「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對他出手。畢竟你從小就對他好,我得知你這些年一直幫助他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恨不得被驅逐北疆放生的人是我。」

    「換做是你,你也許都活著到不了北疆。」雲淺月忍不住打擊他。

    「對!若七弟是太子的話,我是當年的七弟的話。也許真活不到北疆。」夜天傾點頭,也不因為雲淺月這句話而惱怒。

    雲淺月不再說話,今日來的目的就是如此,她該說的已經說了。

    「畢竟七弟不在京中,我做太子那麼多年,有些事情父皇會交代給我這個太子去做。所以我對有些事情還是瞭解的,即便不瞭解,也能窺得一些。你說得不錯,靈台寺的事情的確是秦玉凝所為,百年前,秦丞相的祖父也就是南疆王嫡系一脈的兄長投靠天聖皇室,建造靈台寺地下佛堂時,他出過力。自然知道地下佛堂的暗道和消息機關,秦玉凝能從秦氏祖先手裡得知靈台寺的地下消息機關並不奇怪。那日除了我就是她,我猜出是她想對你動手,原因正如你所說,不是讓我毀你名節,就是殺你。但後來卻被景世子識破,將她和我一起打了上來,陪你掉了下去。」夜天傾慢慢地道。

    雲淺月挑了挑眉,靜靜聽著。

    「火燒望春樓與她也脫不開關係。你還記得景世子拿出了火燒望春樓的證據,父皇龍顏大怒吧?他不過是佯裝大怒而已,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因為就是他指使秦丞相所為,自然不會去查。他想利用沾染到我身上的紫草除去嬌嬌,紫草他自然不會親自下我身上。因為我見他都是傳朝服,下了朝之後會換衣服。那一日除了他外,還有雲王叔、明妃和秦玉凝靠近了我。雲王叔自然不會,那麼也就剩下明妃和秦玉凝。明妃是母妃身份,自然不會與我靠得過近,況且我對父皇的妃子都是敬而遠之。自然也不是她,那日回府後,我換了衣服出來碰到了同樣出府的秦玉凝,她不小心滑倒,我扶了她一把,所以,我衣服上的紫草無疑是她下的。」夜天傾又道,「秦丞相既然是父皇的人,那麼秦玉凝受秦丞相指使,無可厚非。父皇除去嬌嬌的目的是讓冷邵卓和你徹底反目,也借此利用我拿你下獄,用來探視雲老王爺和母后的反應。不想卻是引出了容景和夜輕染保你。但有一點還是達到了,讓冷邵卓為了死去的嬌嬌恨你入骨。」

    雲淺月眨了眨眼睛,想著冷邵卓怕是現在也不知道嬌嬌其實是他的弟弟吧?

    「我回府後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太子側妃便端了參湯在主殿等我。我當時還不明白父皇的目的,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沾染紫草,讓她近了身。這也就是她後來為何死了,我才明白。」夜天傾看了雲淺月一眼,見她不語,繼續道:「景世子代課那日,你們出了皇宮便遇到百名隱衛刺殺,這個我說不準是父皇所為,還是秦丞相自己所為,目的自然是借南疆的咒術禍亂帝都引南疆王來京問罪,趁機殺了南疆王,好讓秦氏回南疆取而代之,不想來的是葉倩。因為葉倩一直被夜輕染暗中派人保護,同時保護她的人還有容景。所以秦氏並未得手。」

    雲淺月點頭,想著夜天傾這二十多年的太子畢竟不是白做的,今日果然不白讓她來一趟。這些事情雖然她有猜測,但具體如何不得而知,他是當事人,這樣一說,便通透了。

    「我能說的就是這些!」夜天傾話落,認真地看著雲淺月,「月妹妹,你剛剛說的話做不做得准?」

    雲淺月挑眉,「你說呢?」

    「你說得對,我的確是不甘。父皇利用我這麼多年,為他最中意的兒子守著太子之位。到頭來換來的卻是他將我利用殆盡之後趕盡殺絕。不給我半絲與七弟光明正大爭奪的機會。我心中自然含恨。」夜天傾用平靜的語氣陳述,「我的確想將不甘化為利劍,不求你與我全盤合作,因為我知道,你若是全心助我,我和七弟真正的鹿死誰手真不可知,但我知道你不會。你能暗中助我一二,我便滿足。哪怕是洩恨,我也不能就這樣讓父皇輕而易舉地將我棄之如敝履。」

    「暗中助你一二沒問題!我說了是互惠互利。」雲淺月淡淡地道。夜天傾能說出這番話,就說明還有鬥志,其心不死,就可以一用。

    「那就這麼說定了!」夜天傾忽然笑了,對雲淺月困難地伸出手。

    雲淺月看著他伸出的手指頭挑眉。

    「我們就不用白紙黑字的契約了。拉鉤鉤吧!」夜天傾眸光有一絲希意。

    雲淺月眸光微微閃了兩下,伸手與他伸出的手指勾在一起。

    夜天傾緊緊攥了攥雲淺月的手指,便鬆開,對她一笑,這一笑似乎拔開雲霧,「月妹妹,謝謝你今日能來看我。我很高興。」

    「不用!你好好養傷吧!我走了。」達到目的,雲淺月自然不再逗留。站起身,抬步向外走去。走了兩步,忽然伸手入懷掏出一個瓶子扔給夜天傾,「這是凝脂露。」

    雖然沒回頭,但凝脂露準確無誤地扔進了夜天傾的手心裡。夜天傾低頭看了一眼,再抬頭,雲淺月已經出了房門,他眸光露出不捨,片刻後,將凝脂露緊緊攥住。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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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9:1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六十章 觀摩洞房

    出了夜天傾的內殿,雲淺月抬眼望了一下天,輕輕吐了一口濁氣,足尖輕點打算離開。

    「月妹妹?」這時,一抹熟悉的身影走近這座主殿院落,看到雲淺月訝異出聲。

    雲淺月本來離地的腳尖又落回地面,偏頭看去,只見夜天煜走了進來,她眸光微閃,面色淡淡地看著他,「雲王府這麼早就散了喜宴?」

    夜天煜搖搖頭,一邊向雲淺月走來,一邊道:「是我不放心二皇兄,先離開了!」

    雲淺月笑了笑,「是不放心,還是想將在雲王府早先發生的事情尋找他商議?」

    夜天傾臉色閃過一絲尷尬,來到雲淺月面前站定,看著她道:「月妹妹,你是不是在心裡怪我將那三個來自雲縣的證人領進了雲王府?」

    「事情都過去了,到如今再來說還有何意義?我怪與不怪四皇子不都已經做了嗎?」雲淺月笑意微涼,聲音也有些涼意。

    「我不過是為了別人做嫁衣而已!」夜天煜苦笑。

    「既然知道,可是你這嫁衣做得心甘情願不是嗎?」雲淺月挑眉。

    「是心甘情願,但我沒辦法。」夜天煜收了苦笑,壓低聲音道:「月妹妹,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你當該知道,我和二皇兄根本沒有勝算,父皇不給我們機會。太子皇兄即便和秦玉凝發生了男女之事,懷有子嗣,但父皇都能心狠手辣剷除他的皇孫。更甚至如今更行刺殺調換新娘之舉。而我呢,想要借由趙可菡聯絡兵部侍郎,也不是說我們非要靠女人成事,但女人也的確不可小視不是?況且我對那趙小姐也有好感,但父皇生生要給我掐斷,想要將趙可菡許給冷邵卓,將我叫到御書房,更嚴令我絕了心思。」

    雲淺月淡淡地看著他,知道他還沒說完,等著他繼續說。

    「父皇將我們但分一絲一毫的可能都斬斷,不等我們和七弟交手,就否決了我們。那麼我們這麼多年來的努力起不是半絲價值都沒有?即便就算敗,我們鬥不過七弟,但也不應該這樣被父皇給取締。我雖然不知道今日那三人是誰刻意安排讓我那麼巧遇到的,但我清楚是有人要對雲王府動手,且不遺餘力,想要置之死地。我本來是猶豫的,但想到你不與我合作,雲王府也處處受到父皇的算計,那麼不如我就稱了那人的心。讓你也好看明白一些。月妹妹,時局已經這樣,即便你不幫我們,也不可能維持中庸之道。即便你怪我,即便給別人做嫁衣,但我也不後悔今日所為。」夜天煜一段話落,抿唇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淡淡一笑,「我沒怪你,將我換成你,大約我也會如此。你說得對,我的確是看明白了一些事情。」

    夜天煜聞言鬆了一口氣,苦笑道:「不知道為什麼,我還真怕被你怪。按理說擱在我們身為皇子這個可悲的身份,什麼是不能算計的,但是我幫助別人算計你,卻覺得像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之事一樣。心裡一直不安。」

    「你也沒必要不安,這樣的事情本來無可厚非。該說的我剛剛已經與夜天傾說了,你進去問他就是了!我回府了!」雲淺月不欲再說,止住了話。

    夜天煜似乎明白什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雲淺月足尖輕點,身如流雲,輕盈如燕,轉眼便消失了身影。

    夜天煜看著雲淺月身影離開,片刻後,抬步進了內殿。一眼便看到夜天傾手裡拿著瓶子看得專注,他挑眉,「是月妹妹送的?」

    「嗯,是凝脂露!」夜天傾道。

    夜天煜忽然笑了,「七弟看來徹底瘋魔了!」

    「是啊,徹底瘋魔了!」夜天傾點點頭,歎了口氣,話落,他臉色沉暗地道:「不過換做你我,恐怕也會如此。這十年來月妹妹待他如何?那可謂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給慣了一個孩子糖果,有朝一日不再給。他如何受得住?如今遲了這麼久才動手,他恐怕已經知道不可挽回,便要搶奪了!」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更何況還有個能翻雲覆雨的景世子。」夜天煜笑道:「今日你被父皇算計,可惜沒看到雲王府的那一場好戲。」

    「嗯?」夜天傾挑眉。

    夜天煜將雲王府的事情簡單地給夜天傾敘述了一遍。

    夜天傾聽罷沉思片刻道:「今日這事情大約是七弟所為,寒了月妹妹的心,換做別人所為的話,月妹妹不會來找我。七弟行事向來嚴謹,不打沒有把握之戰。也不會拿沒影的事情空談誣陷。這樣說來雙生子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嗯,我也這麼猜測!」夜天煜點頭。

    「可惜七弟出手,遇到了個歸來的景世子!而雲王叔身上什麼也沒查到。看來是被暗中破解了。」夜天傾仔細分析,片刻後疑惑地問,「不過為何父王不盤查雲王府那些侍妾?他們與雲王叔相伴多年,總也該知道他有沒有胎記?」

    「你當能查得出來?即便那些侍妾都說沒有,只要從雲王叔身上查不到,父皇也拿他莫可奈何。父皇太清楚這一點,所以根本就不會行沒必要之事。」夜天煜笑了一聲,「另外你怎麼忘了據說雲王叔在侍妾之處落榻從不燃燈?那麼她們能知道?雲王府雙生子之事如今隱秘,被知道就是滅族大罪,老王爺既然知道這一點,又怎麼會讓他從這件小事上疏漏?不過也難為了雲王叔這麼多年。不燃燈,把所有的女人都可以當成雲王妃。」

    「是有這麼回事兒,這件事情一直都不是雲王府的秘密,這京中私下裡人都說雲王叔看得窩囊沒骨氣,就對雲王妃這件事情上,還算個執著的。」夜天傾恍然。

    「可不是,這些年京中的那些人一直將這件事情當做笑話,尤其是孝親王,不知道背地裡笑話了雲王叔多少次?偶爾還取笑他問知道不知道他床上躺的人是男是女?雲王叔也不氣。現在想來,豈不是正好與這個胎記的事情對上?」夜天煜笑著道。

    「你說得不錯!」夜天傾點頭,「人人都以為雲王叔癡情已故的王妃,或者有特殊癖好。殊不知是為了掩飾胎記。」

    「父皇何等精明,但只要遇到已故雲王妃之事,也不過是個愚蠢的男人而已。這些年他一心想整垮雲王府,只是抓不到把柄。如今七弟給了他一個把柄,他焉能不好好利用?所以,你又怎知今日的事情只是七弟自己所為?父皇難道就不得知?我看不見得,父皇就因為知道七弟對雲王府下手,才會前去雲王府觀禮。否則他應該在宮中才對,就算觀禮,也應該是觀你這個身為他兒子的禮,而不是女兒的禮。」夜天煜又道。

    「嗯!這樣說來,父皇定然知道這件事情。」夜天傾再次點頭。

    「父皇和七弟聯手,做得何等隱秘,想打雲王府一個措手不及。更何況當時我看到雲老王爺的臉都變了,便猜出這個措手不及是打著了。事情過去四十年,有朝一日突然被抖出,豈不是正巧抓了雲王叔一個現行?可惜偏偏景世子這時候回來了!我見父皇看到景世子的那一刻臉都變了。」夜天煜冷笑,「容景一句為榮王府辯駁的話都沒有,卻挨個詢問了一遍證人和雲王叔這個當事人。之後便讓雲王叔去驗身。父皇大約心裡知道怕是今日的計謀會泡湯,但還是做了一搏。於是派了他的隱衛之主出動,這可是隱主第一次在文武百官面前現身。還派了德親王和孝親王,可惜最後沒查出個所以然來。事情都到了那個份上,難道父皇還要繼續往下查?即便為君者,也不能對臣子咄咄相逼不是?況且再查下去,有容景在,能查出個什麼來?」

    夜天傾頷首,「不錯!雲王叔是真正的雲王叔,還能再查出什麼來?」

    「想想當時的情形,我就覺得解氣。父皇一直以為他有鋪天蓋地的網,可以罩住所有事情。可是不想老了終歸是老了。制衡你我是綽綽有餘,但是對付月妹妹和容景,可就難了!」夜天煜頗有些解恨地道。

    「是啊!他若是真能制衡得了月妹妹,也就不會允許她如此屢次不給他面子,言語無忌,放肆無禮了。況且還有一個景世子在月妹妹身後。」夜天傾忽然笑了笑,將手中攥了許久的凝脂露扔在一旁,「月妹妹喜歡上景世子,也不是沒有來由。那樣的人,誰不喜歡?天下有幾個容景?也就那一個罷了。」

    「錯!東海國的玉太子就堪比他。」夜天煜搖頭。

    「東海國的玉太子?嗯,據說他和月妹妹有交情,在河谷縣,月妹妹曾經和他單獨在翠微山的碧波亭相見,回城時候二人言語神色好似故友。真沒想到,月妹妹每每讓人意外。可惜我眼拙,月妹妹追在我身後這麼多年,我生生沒看透。」夜天傾蒼白的容色有些懊悔。

    「呵,七弟倒是看透了,那又如何?還不是抵不過容景的一笑?」夜天煜笑了一聲。

    夜天傾沉默下來。

    二人不再說話,各自想著心思。

    雲淺月出了二皇子府後,略過丞相府,只見丞相府一片清清的冷寂,紅綢喜字被風吹來,飄飄零零。彷彿如深秋枯拜的落葉殘花。紅的刺目張揚,卻又昏暗陰森。

    雲淺月想著不知道這丞相府裡埋了多少陰魂,她想起了上次入了秦玉凝閨閣盜走的那副紫竹圖畫,那是關於榮王府的秘辛。而顯然一直被秦相府保留,傳到了秦玉凝手裡。若非得知秦相府原來是百年前的南疆嫡系分流,投靠天聖皇室,那麼她到奇怪那幅畫的由來。如今得知秦相府的隱匿身份,秦相府有那副畫自然不足為奇了。

    雲淺月不多做逗留,甚至身形都未停頓,掠過丞相府,向雲王府而去。

    一路很是順利,回到雲王府,前方大廳喜堂依然觥籌交錯,好不熱鬧。她向裡面看了一眼,見容景好端端地坐在那裡,把玩著杯中酒,神色淡然愜意,說不出的慵懶優雅,似乎察覺她回來,低著頭抬起向外望來,雲淺月隔著數桌的賓客和來回走動伺候的丫鬟小廝對他吐了吐舌頭,轉身腳步輕快地向西楓苑走去。

    容景自然看到了雲淺月對他俏皮的表情,收回視線,端著酒杯悶聲而笑。

    夜天逸同時也向外看了一眼,正見到她對容景做俏皮的神色,他眸光縮了縮,收回視線,瞟了容景一眼,微低下頭,遮住眼中的暗沉。

    蒼亭同時也感應到了雲淺月的氣息,抬頭望去,同樣堅定了雲淺月的俏皮神色,他端著酒杯怔了怔,須臾,雲淺月轉身離開,他才收回視線。

    夜輕染自然也知道雲淺月來,向外看了一眼,同時將容景、夜天逸、蒼亭三人的神色看在眼裡,用鼻孔輕輕哼了一聲,忽然放下酒杯,離席而去。

    「小魔王,你去哪裡?」老皇帝喊住夜輕染。

    「尿急!」夜輕染丟出兩個字,頭也不回地出了喜堂。

    老皇帝住了口,看著夜輕染離去,收回視線,對停下觥籌交錯的眾人笑道:「這個小魔王,朕以為他做了將軍後會收斂些性子,不想如今是越來越野了。以前每當這種宴席他都坐不住跑出去玩,朕一旦問他,他一准尿急。如今指不定又跑哪裡玩去了!」

    「這個小魔王實在讓臣頭疼!出去歷練七年,也不見長進。」德親王無奈地接過話。

    「其實也不止他,還有一個月丫頭,也是個坐不住的主!可惜每次宴席到一半的時候,趁朕不注意她就偷偷溜了出去。朕連她個衣服邊都抓不著。你們看看,如今自家的喜宴,她乾脆都不來應場了。」老皇帝又笑道。

    「都說這性子是天生來的,改也改不了。依老臣看,這淺月小姐和染小王爺到真是投脾性。」孝親王看了自家兒子一眼,笑著附和。

    「都是一對小兒女,胡鬧而已!」德親王看了容景一眼,笑著搖搖頭。

    「哎,若非月丫頭和天逸自小有婚約,這小魔王到和月丫頭合拍……罷了,罷了,不談論這兩個孩子了!來,喝酒,眾卿今日務必盡興而歸啊!」老皇帝老眼看了夜天逸和容景一眼,笑著對眾人擺手,示意繼續。

    眾人連連附和,但早先的熱鬧不復存在,空氣中多了一絲敏感和小心。

    這一番對話容景彷彿未聽見,依然低著頭把玩著酒杯,看著杯中酒在杯壁轉圈,透出晶瑩剔透的色澤,他薄唇似笑非笑,看不出心中所想。

    雲淺月自然不知道她就短短地露了一面,便引起喜堂內一番口舌糾葛,她腳步輕快地向西楓苑走去。如今她無事一身輕,自然想看看雲離和七公主洞房沒?嗯……換句話說,怎麼個洞房法?可以學學,以備後用。

    剛走出不遠,聽到身後熟悉的腳步聲,她轉回頭,斜睨著夜輕染,「怎麼出來了?」

    「尿急!」夜輕染沒好氣。

    雲淺月眨眨眼睛,伸手向西一指,「喏,那裡是茅房!」話落,她轉身繼續向前走去。走了一段路,夜輕染還在她身後跟著,她再次回轉頭,疑惑地問,「你不是尿急嗎?怎麼不去茅房?」

    「西楓苑有茅房沒?」夜輕染問。

    雲淺月默了一下,點點頭,「有!」

    「那我去西楓苑上茅房!」夜輕染見她磨蹭,反而越過她,大踏步走在前面。方向自然是西楓苑。那樣大步流星的姿態看起來真像是很急的樣子。

    雲淺月跟在他身後,忍不住好笑。覺得夜輕染彆扭的時候的確很可愛。

    二人就這樣一前一後來了西楓苑。還沒靠近,便感受到西楓苑暗中無數微暗的氣流,幾乎一步一崗,將西楓苑防守的如銅牆鐵壁。

    「小丫頭,你還怕有人搶了你的嫂子不成?」夜輕染打量了西楓苑一眼,回頭問。

    「那沒準,以防萬一。秦玉凝不是就被人搶了嗎?」雲淺月很是滿意西楓苑的防守,伸手對內院的一個角落一指,「喏,那就是茅房!」

    夜輕染輕咳一聲,「還是不急了!」

    「不急了?」雲淺月挑眉。

    「嗯!你看看這裡四下多少人監視著?本小王就算急能上得出來?」夜輕染哼一聲。

    雲淺月默,看著夜輕染,實在忍不住道:「有了尿能憋回去?」

    夜輕染臉上一紅,閃過一絲尷尬,片刻後對雲淺月低聲怒道:「小丫頭,你可別忘記你是女人,有這麼和一個男人談論尿不尿的事兒嗎?」

    「人有三急。你我朋友一場,我總不能看著你被尿憋死。」雲淺月盡力地憋著笑道。

    夜輕染俊臉紅白片刻,咬牙切齒地道:「放心,憋不死!」

    雲淺月「撲哧」一聲笑出聲,當她以為她不知道他每次偷偷從宴席溜出來都用尿急做借口?以前就是這個毛病,說起來這人也夠懶的,都懶得找別的借口。出外歷練七年,如今回來還是這個借口。讓她想不覺得好笑都不成。

    「笑夠了沒有?笑夠了聽壁腳去!」夜輕染回過身,紅著臉一把拽住雲淺月的胳膊,拖著她就走。

    「聽壁腳是可恥的行為。」雲淺月笑著提醒夜輕染。

    「學習一下而已,你我勤奮好學,不算可恥。」夜輕染的理由冠冕堂皇。

    雲淺月很是認同地點點頭,笑道:「你說得對,敏而好學,這可是好學生的行為。」

    夜輕染得意地挑了挑眉,不再說話,拖著雲淺月走了幾步,似乎覺得太慢,便足尖輕點,逕直向大紅喜字的新房房頂而去。四周有隱衛剛要現身,見到雲淺月,都又隱了下去。夜輕染帶著雲淺月輕飄飄落在了房頂。踏瓦而無聲。

    上了房頂,夜輕染鬆開雲淺月,伸手去揭瓦。

    雲淺月也不阻止她,不但不阻止,還跟著他一塊兒揭瓦。兩人對於此道都是箇中高手,於是很快兩塊瓦被輕輕拿下,半絲響動也無,古代的房就鋪設一層瓦而已,所以,兩片瓦拿下後,房頂露出一個小窟窿,正好夠兩個人探頭,二人對看一眼,齊齊將頭貼了過去。

    就在這時,身後一陣輕微的風拂過,伴隨著一抹如雪似蓮的氣息襲來,雲淺月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揪著後衣領給提了起來,轉眼間輕輕一個旋轉,她只覺得一抹月牙白的衣袖拂過她的臉,輕輕柔柔的,轉眼間,人已經被帶離了房頂,飄身落在後院。

    「弱美人,你做什麼?」夜輕染壓低聲音的怒意傳來。

    「對啊,容景,你做什麼?」雲淺月揮手打掉容景的手,轉回身看著他。

    容景淡淡瞥了雲淺月一眼,伸手拉住她的手,帶著她抬腳就走,「打擾人家洞房是遭罪的!」

    「我這是來學習!」雲淺月臉一紅,爭辯。

    「哦?原來是學習啊!那你不必了,等我們洞房的時候我會好好對你言傳身教的。」容景回轉頭,深深地看了雲淺月一眼,轉回頭繼續向前走。

    雲淺月感覺心「砰」地一聲炸開,放了一個大大的煙花。她眼前一黑,然後又是一白,定了定神,覺得那「言傳身教」四個字讓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深吸一口氣,怯弱地道:「我什麼也沒看見!」

    「那是最好!免得到時候有什麼不對,我還得費心幫你更正。」容景慢悠悠地道。

    雲淺月一個趔趄,險些跌倒,但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抓著她手的這一隻手很牢固。她任命地閉上眼睛。想著今日此舉有些虧,太不應該了,依照她對容景這傢伙這麼多年瞭解,他絕對是個記性好的主。想到以後的洞房花燭和他說的言傳身教,她忍不住打個哆嗦。

    「弱美人,你給本小王解開穴道!可惡!」夜輕染低吼。

    雲淺月這才想起夜輕染,回頭,就見他被定在了房頂上,姿勢還好是站著的,大約是發現容景來到立即起身,但還是著了容景的道。

    「你不是能重開穴道?那就慢慢沖吧!」容景頭也不回,看也不看夜輕染一眼。

    「本小王需要十二個時辰才能衝開!」夜輕染惱怒。

    「那正好從現在開始,到明日這時,你想學習洞房花燭,足夠了!」容景語氣溫和,怎麼聽怎麼是為夜輕染著想。

    夜輕染聞言磨牙,「給本小王解開穴道!」

    容景不答話,再不理會夜輕染,拽著雲淺月腳步不快,但走得很是利落乾脆。

    「小丫頭……」夜輕染知道容景這個黑心的任他磨破嘴皮子怕也是無用,於是轉向雲淺月。語氣哀哀怨怨。

    雲淺月聽到這個聲音覺得好像她扔下夜輕染做得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輕咳了一聲,受不住地對容景出聲,「容景,這不好吧?」

    「嗯?那你說怎樣好?要不今夜我們也洞房花燭,將夜輕染請去觀看?我會好好讓他學習的。你說怎樣?」容景轉過頭,目光柔柔地看著雲淺月,似乎化出水來。

    雲淺月臉色一變,身子一顫,立即搖頭,「還是算了……」

    「算了?」容景揚眉。

    「算了,他在這裡觀看哥哥和嫂嫂……挺好……」雲淺月點頭,心裡磨牙,夜輕染這樣被定住,距離被他們掀開的瓦有三尺距離,能看到個屁啊,但她現在借十個膽子也不敢反抗他的法西斯。

    「乖,真善解人意,我也覺得挺好!」容景伸手愛憐地摸了摸雲淺月的頭。

    雲淺月聽著這樣的魔音欲哭無淚。幫不上忙,她也不敢再回頭去看夜輕染,心裡暗暗想著雖然他什麼也看不到,但聽聽新房裡的聲音也算比她好,她還什麼也沒看見沒聽見呢。

    容景看了雲淺月低垂的頭乖巧地模樣一眼,不再說話,拉著她出了西楓苑。

    夜輕染看雲淺月垂頭耷拉腦的樣子就知道指望不上,心裡氣悶,但也無奈,但他也不能真可能在這裡吹風聽聲,幸好那弱美人沒點他啞穴,他低喊,「來人,送本小王回府!」

    一名他的貼身隱衛立即現身,抱了夜輕染離開了新房房頂。

    暗中華笙、鳳顏、蒼瀾三人對看一眼,都忍不住心裡犯抽。不得不感慨一物降一物。

    「你怎麼出來了?」雲淺月被容景拉著走了一段路才想起容景應該還在前廳喜堂才對。

    「對皇上說我乏了!」容景道。

    雲淺月想起他周馬勞頓,日夜奔波,急急趕回,心中的腹徘盡數散去,心疼地道:「那就趕緊回去歇著吧!明日一早還趕路呢!對了,老皇帝今日在宴席上說三日後南凌睿前去藍家的事情沒?」

    「說了!」容景點頭。

    雲淺月想想也是,為君是三句話不離江山社稷,這麼大的事情,即便今日是喜宴,他也不會不提。問道:「怎麼說的?不是說要派人前去見證嗎?派誰?不會是你吧?」

    「不是!七皇子夜天逸。」容景知無不答。

    雲淺月蹙眉,想想也是夜天逸,這樣的大事兒,也就夜天逸去十大世家能鎮得住皇室的顏面和場子。她道:「看來我們沒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前去,只能偷著去了!」

    「嗯!」容景應了一聲。

    雲淺月不再說話,想著離開的理由。這次前去來回最少也要七日。只能說馬不停蹄,到那絲毫不耽擱七日,若是慢一些的話,要八九日甚至十日。必須要將該安排的事情安頓一下才能離開。不過她父親既然回來了,宮中的姑姑就不必她擔心了,府中也無甚可擔心的。想要離開想來也不難。

    回到淺月閣,容景便放開雲淺月,自顧自發地趟到了她的床上,閉上眼睛幽幽睡去。

    雲淺月站在床前愣了片刻,見容景均勻的呼吸聲很快就傳出,沾枕頭就著,可想而知的確是累乏了。她轉身坐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低頭尋思片刻,執筆給風燼寫了一紙傳書,告訴他明日啟程,三日後去藍家。寫好後,拇指和食指放在唇邊輕輕打個婉轉的小哨,一隻翠玉的鳥兒從窗外飛進來,站在桌子上,她將信紙綁在它腿上,鳥兒歡快地飛了出去。

    鳥兒剛離開,外面響起凌蓮的聲音,「小姐,剛剛接到消息,三公子和花落從西延回來了,如今剛進京城。」

    「回來得正好!我正需要他們,你現在就給他們傳信,讓他們……嗯,晚上來我這裡。」雲淺月聞言一喜,話落,又補充道:「順便去告訴華笙等人在宴席散去西楓苑無事後便撤離回去準備,明日你們七人隨我一起去藍家。這次去藍家的身份不以雲王府雲淺月的身份,而是以紅閣小主的身份。」

    凌蓮似乎一怔,隨即語氣顯而易見地歡喜,「是!」

    「去吧!」雲淺月擺擺手。當年她娘一人挑了七大世家,帶走了七大世家的七位天資聰穎的後起之秀,後來七大長老重回七大世家,帶走了資質天賦皆是上乘的華笙等七人脫離七大世家進紅閣培養。如今她為了哥哥,必須去藍家,這等事情,十大世家都會參與。她勢必要與七大世家碰頭。紅閣小主的身份最為有利,或許可以讓很多人買帳,即便不買帳,但這一趟藍家之行,也不能給她娘丟臉,勢必圓滿。

    凌蓮應聲,連忙跑了下去,腳步都比平時輕快幾分。小主前往藍家亮出紅閣小主的身份,也就是說從今以後紅閣真正入世了,要知道他們七人等著一天等了許久。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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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01:09: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六十一章 父愛如山

    凌蓮離開後,雲淺月坐在桌前用手支著下顎沉思。

    老皇帝派夜天逸做南梁和藍家的見證人,夜天逸對她太過熟悉,即便她如何偽裝,只要她與他打照面,他是決計會認出她來,知道她除了榮王府和風閣外,背後還有紅閣。她的勢力算是暴露在他的眼下,但如今她們的關係既然已經到這步境地,他就算認出她來又如何?不過都是對立面而已。

    不過是時候該讓他看清一些東西了,至少她不是他能夠掌控就可以掌控的!

    就像是她愛上的人是容景,給不了他想要的,一樣的道理。

    外面有腳步聲向淺月閣走來,由遠及近,不多時便來到了淺月閣。雲淺月低著的頭抬起看向窗外,只見來人是文萊。她靜靜地看著他走近。

    「淺月小姐!奴才奉皇上旨意,前來傳話!」文萊走到門口停住腳步,恭敬地道。

    「說!」

    「皇上說皇后娘娘這些日子在宮中待得煩悶,請淺月小姐進宮陪她幾日。」文萊道。

    雲淺月瞇了瞇眼,老皇帝這是看著她不讓她去藍家攪局了?她心裡冷笑一聲,聲音平靜,「過幾日再說吧!皇上姑父應該知道我這些日子操勞哥哥大婚的事情,累壞了。休息幾日。若是姑姑實在悶的話,就請皇上姑父將她派人送來雲王府。」

    「淺月小姐,宮裡也能歇著,那豈不是一樣?」文萊低聲道。

    「怎麼能一樣?宮裡是宮裡,哪裡有自己家舒服?我不喜歡宮裡。」雲淺月擺擺手,「你就去這樣回了皇上姑父!」

    「是!」文萊聽出雲淺月不悅,連忙應聲告退。

    雲淺月看著文萊出了淺月閣,身子向後一仰,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過了片刻,忽然睜開眼睛對外面看了一眼,日頭已經偏西,她輕喊,「伊雪!」

    「小姐!」伊雪立即應聲。

    「前面的喜宴散了沒有?」雲淺月詢問。

    「回小姐,似乎剛剛散!」伊雪道。

    雲淺月忽地起身站了起來,抬步向外面走去,幾步就來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裡面的大床,容景睡得純熟,她轉回頭,伸手關上房門,抬步向院外走去。

    「小姐,您要去哪裡?」伊雪跟上雲淺月,輕聲詢問。

    「我去找父王!你就在這院子守著吧!別讓人打擾他睡覺。」雲淺月腳步不停。

    伊雪點點頭,停住腳步。

    雲淺月很快就出了淺月閣,隱隱聽到大門口傳來「恭送皇上」的高呼聲,她想著老皇帝既然派文萊拿她姑姑來攔阻她,如今攔不住,應該還會有什麼後招。不過不管什麼後招,她都是一定要去藍家的。在去藍家之前,她今日自然要先見見他的好父親。

    轉過水榭,繞過長廊,來到前院,正見到雲王爺站在門口送客。隨著老皇帝的玉輦離開,之後德親王、孝親王等朝中大臣接連離開。雲王爺如往常一樣,姿態恭謙,沒有絲毫變化,一一拱手將人送走。

    雲淺月目光從雲王爺身上移開,便見夜天逸和蒼亭站在離開的人群最後,二人一個清俊秀逸,一個溫文爾雅。人群中極為矚目。此時夜天逸背負著手看向院門口親自送客的雲王爺和離去的賓客,蒼亭則是手執十二骨的玉扇輕輕敲打著手心漫不經心地看著什麼,明明是和南凌睿一樣折扇輕搖的風流公子的做派,可是在南凌睿做來就是風流,在他做來卻是給人雅致和賞心悅目的感覺。她可以看到雲王府的那些伺候的婢女小丫頭們一個個紅著臉移不開視線的嬌俏模樣。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二人幾乎同時轉回頭向她看來。

    夜天逸目光顏色淡淡,蒼亭勾起嘴角,溫雅一笑,「淺月小姐也來送客?在下還以為淺月小姐沉溺在景世子的溫柔鄉里不眠不休了。」

    「作為雲王府的掌家人,難道我不該來送客?」雲淺月緩步走來,神色散漫,「容景的溫柔鄉的確讓我樂不知覺,妙不可言。」

    「淺月小姐果然……不是大家閨秀!」蒼亭笑了一聲,亦有所指。

    「男歡女愛,亙古便有。我自然不算什麼大家閨秀!若是的話,蒼少主是沒資格見到本小姐的臉的。」雲淺月輕移蓮步走近,半個月之前她因為救姑姑損了身體和武功,才被他制肘,但如今她武功恢復了。自然不怕他。況且她發現了一件奇事兒,每當她受傷一次,再恢復,武功就比原來高一些。即便如今大約還不是蒼亭對手,但不會輕易被他制肘了。

    「淺月小姐真是和別的女子不同!也無怪乎在下見到淺月小姐便心馳神往。」蒼亭折扇「啪」地打開,十二骨玉扇在陽光下玉質色澤凝潤剔透,彷如美人的臉。

    「蒼少主的傷不知道好了沒有?」雲淺月也不怒,挑眉詢問。

    「七皇子府好藥無數,自然好了!」蒼亭掃了夜天逸一眼,見他面無表情,眸光微閃。

    「是嗎?那我試試……」雲淺月一個試字未落,水袖輕輕一甩,一片銀光對準蒼亭飛了出去。銀光在太陽的晃照下如點點星芒,速度快如閃電。

    蒼亭不慌不忙,腳步輕移,身形微轉,十二骨玉扇在他手腕下輕輕一抖,一片寒芒被他通過十二骨玉扇輕輕收入袖中,須臾,他輕輕飄身而落,對雲淺月淺笑揚眉,「多謝淺月小姐的贈禮,在下很是喜歡,定然好好保留。」

    「蒼少主不必客氣!毒死了我會去你墳前燒一炷香的!」雲淺月輕輕收回手,姿態嫻靜,似笑非笑,彷彿剛剛狠辣出手的人不是她。

    蒼亭低頭一看,自己的衣袖黑了大片,他面色變幻了一陣,忽然揚唇,笑容可掬地道:「我聽說外面流傳著一句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據說這話的由來還是當初淺月小姐說的。在下以前二十年沒風流過,如今也可嘗試一把。這毒針嘛,當真會好好留著的。等著淺月小姐去我墳前燒香。」

    「原來以為是塊寶玉,原來是快廢鐵!」雲淺月忍不住輕嗤了一聲。

    「都是從土裡出來,又有多大的區別?淺月小姐的禪機打得太深了!」蒼亭笑得好不得意,輕輕揮手一斬,半截衣袖被他斬斷,他當著雲淺月的面含笑將毒針包起,塞進懷裡。

    雲淺月抿唇看著他的動作,忽然眼珠一轉,笑得好不燦爛,「這些金針可是當初皇上姑父五十五大壽之時有人在金鑾殿埋藏的,噢,那個用金針布設的陣法叫做『有去無回』。至今也沒查出是誰暗中佈置陷害的。這金針一直在我這裡保管,如今既然你喜歡,就送給你了。」

    蒼亭動作一頓,隨即笑意深深,「不管這是誰的,從你手裡給我,就是你的東西。在下很是榮幸。」

    雲淺月心裡一寒,剛要再諷刺他兩句,雲王爺此時送走賓客走過來,對二人謙和地道:「七皇子、蒼少主,今日多謝前來觀犬子大婚之禮。招待不周,還望見諒。」

    無論是聲音,還是神態,還是走路,還是謙和的語氣,都是和雲王爺一般無二。雲淺月恍惚了一下,本來要說的話吞了回去,遮住眼中的神色。

    「雲王叔客氣了!天逸匆匆趕回,未攜帶賀禮,稍後派人將賀禮補上。」夜天逸一直冷眼站在一旁看著雲淺月和蒼亭鬥法,此時轉過頭,對雲王爺同樣和氣地道。

    「七皇子客氣了!」雲王爺連連拱手。

    「明日我啟程去藍家,這等事情想必月兒也不會放過機會去湊熱鬧。但如今母后的月份日益見長,你要以母后的身體為重,別因為照顧不周,到時候悔之晚矣。」夜天逸看著雲淺月,一如往昔,語氣溫柔。

    「我的事情自然會打理好,不勞七皇子費心了!」雲淺月垂下眼睫。

    「那是最好!你我如今因為景世子有了隔閡,你對我不喜也是應該,算我枉費苦心了。」夜天逸轉過身,向大門口走去,「雲王叔不必送了!不過一牆之隔而已。指不定哪一日中間的那面牆倒塌,雲王府和七皇子府就親如一家了。」

    「七皇子好走!」雲王爺似乎直冒冷汗。

    「呵,在下也期待雲王府和七皇子府牆塌的那一日。在下會在七皇子府久住,這牆塌了,會方便許多。」蒼亭收起折扇,笑著轉身,對雲王爺道:「雲王不必送了!在下和淺月小姐是故友,十年前就認識。那時候我們還一起下了一盤棋呢!如今一直記憶猶新啊!」

    「蒼少主好走!」雲王爺似乎不知道說什麼。

    「淺月小姐,在下明日也回家,蒼家上下都想看看當年是哪個小丫頭讓爺爺一去不回,埋骨天雪山,明日你若也去藍家,可不能讓蒼家人失望啊!」蒼亭忽然又回頭,對雲淺月笑得好不深意,「尤其是別叫在下失望。」

    「自然!蒼少主放心好了。別到時候承受不住我的大禮!」雲淺月板下臉,冷聲道。

    「怎麼會呢?淺月小姐多大的禮在下都守得住。十年前早就有教訓了!」蒼亭笑了一聲,抬步跟在夜天逸身後,出了雲王府大門。

    雲淺月不再說話,眼中神色不明地看著二人離開。

    「淺月!」雲王爺看著雲淺月,輕喚了一聲。這一聲包含多種情緒,但似乎被極力克制,若不仔細聽,辨別不出裡面的感情,以為與以往無二。

    雲淺月收回視線,淡淡地看著雲王爺,眼中無波無讕。

    雲王爺似乎被雲淺月眼中寡淡的神色所震懾,身子細微地顫了一下,隨即垂下頭,須臾,似乎暗暗歎息一聲,不再說話,轉身向裡面走去。

    雲淺月看著他居然就這麼走了,心中的氣不打一處來,但也知道大門口不是說話的地方,多少雙眼睛在背後盯著呢!她垂下頭,抿了抿唇,抬步跟上他。

    雲王爺沒有去書房,也沒有向自己的院子走去,而是向雲老王爺的院子走去。

    雲淺月跟在他身後,踩著他踩過的腳印,亦步亦趨。前面走著的人雖然還是她認識了十幾年的雲王爺的容貌和模樣,但這一刻,也許是因為心裡清楚他是他的父親,所以才感覺不同,那背影如山,從來在以前的雲王爺的身上找不到那種牽扯的感覺,如今都找到了。更甚至,有他在,她就莫名地感覺踏實。

    這樣描繪著他腳印的行為有些孩子氣,但卻是不受她所控制。雖然心中惱恨他扔下她這麼多年,但見了他,還是想靠近,撒不出直接對她漠視冷視甚至連面都不見的脾氣。更甚至她每每想起他,便會想到十五年前鳳凰關那一戰,一人大敗天聖十五萬雄兵,何等的氣魄。就覺得讓她將心中的所有委屈盡數散去,只化為如山的崇敬。

    父親啊!前世可望而不可求的人!今生以前未曾想到還能再有這種關係的人!雲淺月沉浸在自己複雜的情緒中,低著頭一步一步走著,不想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來,她一下子撞了上去,頭一痛,她倒退了兩步,聽到一聲極低的笑聲,這樣的笑聲愉悅潤耳,和雲王爺的聲音大大不同,恍如年輕男子才有的笑聲,她抬起頭,就見雲王爺笑看著她,「真是一個孩子!」

    雖然與剛剛在大門口送客時候一樣的恭謙眉眼,但卻似換了一個人,她一時間有些怔忡,看著他,吶吶無言。

    雲王爺轉回頭,繼續向前走去。

    「誰叫你停下來的?」雲淺月見他轉回頭,看了一眼四周,如今已經來到後院,除了府中的兩個小廝婢女穿梭,這一條路很靜,她忍不住發怒。

    「腳長在我身上,想走就走,想停就停,小丫頭,你自己要撞上來。我一把年紀,險些被你撞倒。你如今反過來指責我,是不是太不講理?」雲王爺不回頭,聲音隱隱含笑。

    「我就不講理了,怎麼著?誰叫我娘死得早,我父王女人一大堆,拿我當根草來著?沒有父母教育的孩子,就這樣!」雲淺月還是忍不住怒意,將她暗埋的刺暴露於陽光下。

    雲王爺腳步一頓,身子忽然有些直挺挺的僵硬。

    雲淺月說完話有些後悔,明知道他定然有難言之隱,但還是忍不住對他挖苦任性,這不是靠一個忍字就能忍住的,前面的人是她的父親,扔了她這麼多年,她雖然心裡敬重他,但就是忍不住委屈,想將委屈盡數倒給他。活了兩世的人當真如一個孩子了,讓她不由不相信血緣關係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空氣中的氣流似乎又片刻靜止,雲王爺再次一言不發地向前走去。

    雲淺月想著這個人可真是……真是……好像是她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氣有怒也發不出,她本來洩去了一半的惱火騰騰地又衝上腦門,大步向前走了一步,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惱怒地問,「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雲王爺腳步一頓,轉過頭,就見雲淺月白皙的指尖死死地攥著他的衣袖,他抬頭看她,就見到她惱怒倔強的小臉,他僵硬的面色忽然一笑,無奈地一歎,「這話該我問你,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雲淺月瞪著他大怒,「我能要你怎麼樣?能要你怎麼樣?你說!我還能要你怎麼樣?」

    雲王爺笑意褪去,沉默不語。

    「你如今理也不理我,你還要扔下我是不是?」雲淺月咬牙問。

    雲王爺搖搖頭,「沒有!」

    「諒你也不敢再扔下我!這次你若是再敢扔下我,我就……我就……就老死不相往來!」雲淺月發狠地看著他,困難地吐出一句話,心中的狠意連雲王爺的衣袖都抓破了。

    雲王爺忽然笑了,「好,若我再扔下你,就老死不相往來!」

    「你還笑!扔了我這麼多年,你很美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雲淺月眼眶忽然紅了。她怎麼能從這個男人臉上和眼中看不到半分愧色?半點兒做父親的自覺都沒有嗎?虧她知道他是父親的時候高興得喜極而泣。

    「轉眼間,我的女兒就這麼大了!一人之力撐起偌大的雲王府。雖然磕磕絆絆,但也安安然然,活得好好的,連老皇帝都拿你沒辦法,我難道不該得意?」雲王爺伸手摸摸雲淺月的頭,溫聲道:「乖,有什麼話去糟老頭子的院子裡再說!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雲淺月哼了一聲,拽著他不鬆手,惱怒地問,「你扔下我,就沒半分愧意?」

    雲王爺眨眨眼睛,認真地看著雲淺月,「沒有!」

    「你怎麼能沒有?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兒?」雲淺月執拗勁上來,紅著眼睛瞪著他。

    「你是我的女兒沒錯,但扔下你我確實無半分愧意。男子仰於天,立於地。有可為,有可不為,扔下你,就是我的不可為。既然不可為,我為何要愧?」雲王爺認真地道:「從小到大,我都做了我認為我該做的事情。無愧於天地父母,更無愧於兒女。若說有愧的話,也就愧於雲王府的列祖列宗,我愧於姓雲。」

    雲淺月看著這雙平靜的眼睛,眼中認真的神色,忽然惱怒就被這樣平靜的目光給消散了去。她心裡有兩個自己在拔河,一個是希望看到他愧疚的眼神,就像是她修理了鳳側妃時,那個雲王爺悔悟時露出的愧疚眼神,她會冷淡地看著他,對他愛理不理。因為他虧欠了她。一個是被這樣平靜的眼神和話語折服,想著這才是她的父親。男子漢大丈夫,他該是真男兒,何等瀟灑,將世間之事看得何等通透,做自己想做的,該做的,必須做的,為可為之事。將不可為之事也不會過於愧疚和糾葛。她由衷敬佩。若是讓她選擇,他寧願是這樣的父親,雖然他看起來很想讓她揍一拳。

    「走吧!到了糟老頭子那裡再說!」雲王爺轉身向前走去。

    雲淺月死死拽著他衣袖不鬆手,站著不動,雖然心裡的氣怒消散,但還是不想就這樣對他妥協。總要他給她個交代,但到底是什麼交代,她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鬧出些什麼,她心裡不舒服。

    「哎,你真是……真是一個孩子!」雲王爺忽然一隻手像懷裡摸去,摸了片刻,掏出一個物事兒塞進雲淺月手裡,笑道:「這回總該放開我了吧?」

    雲淺月低頭一看,見是一顆糖果,她眼前一黑,感覺頭頂有一群烏鴉飛過,惱著咬牙切齒地道:「我-不-是-小-孩-子!」

    雲王爺伸手揉揉頭,有些苦惱地道:「這還真是為難我了,我得到小景的消息急急趕來,身上什麼都沒帶。如今沒有給你的東西啊!」

    小景?說的是容景吧?打雷劈死她得了!雲淺月哭笑不得地看著他,怒道:「你以為我抓著你就是為了找你要吃的?要東西?你什麼腦筋?」

    「那你抓著我做什麼?」雲王爺疑惑地看著她。

    雲淺月覺得她都要被氣死了,偏偏還不知道怎麼死的。她瞪著雲王爺,他無辜又苦惱地看著她,她忽然洩氣,鬆開手,鬱悶地道:「算了!誰叫你是我爹呢!」

    「嗯,我是你爹。貨真價實,如假包換!」雲王爺肯定地點點頭。

    「我看未必!我怎麼有你這麼笨的爹?連哄人都不會!」雲淺月氣惱地越過他向前走去。心中是真真實實地鬱悶。她跟他鬧了半天彆扭,什麼也沒鬧出來,就好比大力士打牛,打死的卻是一隻螞蟻。不,錯了,鬧出了一顆糖果。天,從小到大她沒吃過糖果!

    雲淺月走在前面逕自鬱悶,沒發現走在他身後的男人看著她嘴角微微勾起,一雙眸子內儘是狡黠的笑意。如冉冉星光,將他整個人都照亮了。

    二人一前一後來到雲老王爺的院子。

    玉鐲正等在門口,見二人到來,連忙恭敬地見禮,「奴婢給王爺請安,給小姐請安!」

    「糟老頭子呢?」雲淺月腳步不停。忽然想起剛剛後面的人提了兩次爺爺,也沒稱呼,說的也是糟老頭子,她又忍不住笑了。想著難道這是根裡傳下來的?南凌睿也這樣喊爺爺。

    「老王爺在房中休息呢!說誰也不見!」玉鐲道。

    「不見哪裡行?」雲淺月哼了一聲,逕直向裡屋走去。

    玉鐲知道攔不住,也不敢攔,便側身站在一旁,等著二人進去。

    房門是關著的,不僅關著,還是從裡面插著的。這事兒還是頭一次遇到。雲淺月拽了拽門把手,門紋絲不動,她皺眉,想著是不是要一掌劈碎了進去。

    「你不是會撬門嗎?從外面撬開!」雲王爺看了一眼紋絲不動的門對雲淺月建議。

    「你怎麼知道我會撬門?」雲淺月轉回頭。

    雲王爺眸光閃了一下,很是快速,「小景告訴我的!」

    雲淺月眉頭皺緊,想著容景知道她會撬門?她沒在他面前撬過門吧?從來到這個世界這些年她就撬過一次門,撬的不是普通的門,而是西延國庫。那是幾年前她去西延找一個重要的東西救人,只有西延國庫有,她於是深夜跑去撬了國庫。即便古代的國庫,那大鎖疙瘩也不及現在的保險箱十分之一的保險,她自然相當容易就給撬開了。那一年她記得容景沒在西延啊,不過想想那人什麼不知道?於是轉回頭,哼道:「他倒是什麼都告訴你。」

    「嗯,告訴我很多你的事情。」雲王爺點頭,眸光又閃了一下。

    雲淺月撇撇嘴,從頭上撤下一根簪子,從門縫伸進去,用巧勁攪合了片刻,「吧嗒」一聲,裡面的門閂脫落,掉到了地上,她將簪子插回了頭上,伸手一推門,門吱呀一聲開了,她向裡面看了一眼,只見糟老頭子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似乎對他們到來無知無覺,她慢條細理地走了進去。

    雲王爺隨後跟了進去。

    雲淺月來到床前,低頭看了一眼,糟老頭側身睡著,鼾聲如雷。她伸手去揪他鬍子,一邊揪一邊道:「你再裝睡,我就將你鬍子拔沒了,一根一根地拔,直到你醒來為止。」

    「你個臭丫頭!反了你了。」雲老王爺打開雲淺月的手,從床上跳了起來,哪裡有剛剛的鼾聲如雷?一雙老眼要多精神有多精神。

    「不裝睡了?」雲淺月慢慢地撤回手,轉回身坐在軟榻上,看著二人,慢悠悠地道:「今日就豁出去跟你們耗在這了。不跟我說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就將這雲王府拆了,也不讓你們倆好過!」

    「你個臭丫頭,怎麼說話呢?我是你爺爺!」雲老王爺勃然大怒。

    雲淺月抖了抖手腕,挑眉,「我的好爺爺,您與其對我怒,不如想想怎麼保住您這個屋子。若是我的手一抖,心裡一個不高興,給掀翻了,您可就沒地方睡了!」

    「你……」雲老王爺看著雲淺月一副躍躍欲試拆房的架勢,怒極失語,片刻後,轉向雲王爺,惱怒地道:「你生的好女兒!」

    「是我生的好女兒!她若是不好,父王當年又怎麼會讓我不准見她!」雲王爺慢慢地吐出一句話,轉身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

    雲淺月一怔,看了雲王爺一眼,又看向雲老王爺,「是你不讓他見我的?」

    雲老王爺哼了一聲,不理會雲淺月,對雲王爺道:「你還算守信!」

    「您讓我在雲王府的祖嗣當著列祖列宗的面發誓,我若見她,她就斷胳膊斷腿,您說,我哪裡還敢?」雲王爺為自己斟了一杯茶,又慢聲慢語地道。

    雲淺月騰地站起來,瞪著雲老王爺,怒道:「糟老頭子,你憑什麼不讓他見我?還發毒誓?」她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原來問題癥結在這裡。

    「憑什麼?就憑我是他老子,你是我孫女。他們一個個都走了!將我老頭子扔在這裡。他若是見你,將你也拐走了怎麼辦?」雲老王爺瞪眼。

    「那你也不能剝奪我的父愛!」雲淺月也瞪眼。

    「父愛?你不是有父親嗎?」雲老王爺哼了一聲。

    「我和他不親,他眼裡只有那一大堆小妾,哪裡有我!」雲淺月說話幾乎用吼了。

    「他總歸是你大伯!臭丫頭,原因不在他,在你,他雖然窩囊,但對你開始也挺好,還不是你對他冷著臉,裝瘋作傻,紈褲不化,越來越不像樣子,漸漸的他才不理會你了。」雲老王爺挖了雲淺月一眼。

    「他讓你發毒誓你就發毒誓?你腦子怎麼長的?」雲淺月轉頭瞪向雲王爺。

    雲王爺無奈一歎,「我不發毒誓有什麼辦法?他不但用你娘的命威脅我,還用他自己的命威脅我,我不答應,就帶不走你娘的棺木,他就自殺。刀都架到脖子上了。割破的不止是皮肉,都見了骨,我再不吐口,他就真死了。你覺得我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在我面前?」

    「這樣?」雲淺月轉頭有看向雲老王爺,見雲老王爺得意地挑眉,她大怒,「你這個老頭,你怎麼這麼壞!」這個老頭子是他爺爺,她罵人的話一大堆,但也沒法真罵出來。一個「壞」字卻不解氣,更沒威懾的力度。怒道:「他是我爹,見我怎麼了?你幹嘛非不讓?見了他我哪兒能就跟他走了?」

    「那沒準!我老頭子沒把握的事兒不做!」雲老王爺半絲悔意也無。

    「你……」雲淺月氣急失語。不愧是他爺爺,也不愧是他父親,她不愧是他們的孫女女兒,看看,有其父必有其子,這句話絕對不是沒有道理,一山更比一山高。她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下來,問道:「那怎麼如今又讓他見我了?不怕我斷胳膊斷腿了?」

    「約定是十年!從你娘離去時算起,十年內不准認你。如今過了!毒誓自然解除了。」雲王爺歎了口氣道。

    「我娘離開時候我兩歲半,十年已過就是十二歲半,但我如今十四歲半。這剩餘的兩年你做什麼去了不來找我?」雲淺月又看著雲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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