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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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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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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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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17:27: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八十二章 情不自禁

    雲淺月看著容景,因為她趙小姐對夜天煜失了一顆芳心?這話從何說起?

    容景不再言語,看向大門口。

    雲淺月扁扁嘴,容景的嘴裡不會無的放矢,但她是真不明白了,什麼時候這裡面還有自己的事兒?見容景不說話,她也懶得再問,抱著酒罈看向大門口。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群臣跪倒,聲音震耳欲聾。

    老皇帝從玉輦下來,由文萊攙扶著,目光向眾人掃了一眼,最後定在容景和雲淺月的身上。並未言語。

    眾人這時候也看到容景和雲淺月坐著沒動,一時間鴉雀無聲。

    「皇上姑父,您早不來,晚不來,怎麼偏偏人家吃了半頓飯你才來?這不是掃興嘛!我這一罈酒都快見底了。」雲淺月聲音帶著幾分醉意,原本清澈的眸子染上一層渾濁,說話間抱著酒罈又喝了一口,舌頭有點大。

    老皇帝皺了皺眉,依然沒說話,看著容景。

    容景面容也染上了幾分醉意,慢慢一字一句地道:「皇上,景未曾想到您也來,我被雲淺月灌了許多酒,難受得緊,如今體虛腳軟,就不起身迎駕了。」

    雲淺月心裡暗翻白眼,她什麼時候灌他酒了?不過他喝了不少是真的。

    老皇帝面色鬆緩了幾分,對著雲淺月訓斥,語氣到不嚴厲,「月丫頭胡鬧,一個女兒家,喝這麼多酒做什麼?景世子身體不好,又有隱疾,你若是將他灌趴下,明日不能處理朝事,朕饒不了你。」

    「呵呵,哪兒能呢?他是誰呀?睡一覺後照樣幫您處理朝事兒。」雲淺月嘿嘿一笑,又猛地灌了一口酒,酒水入喉,甘甜清醇。

    眾人看她大口喝酒就跟喝水一般,雖然是上好的梨花白,但也禁不住這樣喝的勁頭。都心裡不禁唏噓,果然不愧是淺月小姐,換做尋常女子,一杯都喝不下。

    「朕看你真是喝多了!」老皇帝又斥了一聲,不再理會她,對眾人揮揮手,「眾位卿家都免禮吧!」

    「謝皇上!」眾人起身。

    「天煜哪裡去了?今日是他的生辰,他怎麼不在?」老皇帝終於問到了前來的正事兒。

    眾人無人應答。

    「嗯?」老皇帝看著眾人。

    「回稟皇上,我家殿下身子不適……」四皇子府的大管家連忙上前回話。

    「身體不適?怎麼個不適?」老皇帝板下臉詢問。

    「這……」大管家似乎難以啟齒,不知道該如何說。

    老皇帝老眼凌厲地看著他,「你只告訴朕,他在哪裡?」

    「在內院……」大管家身子一顫,垂下頭,惶恐地道。

    「朕這就去看看他!」老皇帝聞言邁步向內院走去。

    「這,皇上請留步,奴才去請殿下。」大管家一驚,連忙攔住老皇帝。

    老皇帝一腳將他踹開,「滾開,朕親自去,朕到要看看在這樣的日子口,他的生辰,別人都來給他慶生,他卻避而不見在做什麼?」

    老皇帝這一腳用了幾分力度,但他已經年邁,即便有力度,也沒多少,按理說踢在大管家的身上不至於那麼重才是,而他卻被踢了個滾碌,滾到了一旁。

    老皇帝面前再無人阻擋,大踏步向內院走去,文萊等人簇擁著跟隨在他身後。

    眾人對看一眼,幾名重要的朝臣如德親王、孝親王、雲王爺、秦丞相等人抬步跟了去。夜天逸看了一眼雲淺月,也抬步跟了去,他一打頭,幾名小皇子也蜂擁跟上他。

    夜輕染看著眾人蜂擁向內院走去,他回頭看向雲淺月,問道:「小丫頭,你要不要去湊湊熱鬧。」

    雲淺月抱著酒罈站起身,點點頭,「自然要去!」

    夜輕染點點頭,看向容景,容景慢悠悠起身站了起來,緩緩離開了桌前。雖然有幾分醉意的樣子,但哪裡是腳軟腿軟不能起身?他輕哼一聲,「弱美人,你的腳不是軟嗎?」

    「剛剛是有些軟。」容景道。

    夜輕染橫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雲淺月抱著酒罈,伸手拉上容景,對他哥倆好地道:「來,我扶著你,下次不灌你這麼多酒了。免得你迎接不了聖駕。」

    「嗯!」容景一本正經地應了一聲。

    容楓看著二人,笑著搖搖頭,夜天傾似乎也有些好笑,一行人再不說話,走向內院。

    雲淺月拖著容景慢悠悠地走在最後面,想著一會兒該是怎樣驚心動魄的一面。老皇帝既然前來捉姦,想必就已經想好了應對的法子,否則他應該裝作不知道。

    剛到夜天煜的寢殿門口,雲淺月便聽到裡面傳來一聲老皇帝的爆喝,「混帳東西,你在做什麼?」

    她聞言拉著容景快走兩步,擠過人群,就見老皇帝站在內殿門口看向內殿裡面,他背對著眾人,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聽著這樣的聲音可以想像他的表情一定陰森。

    「父皇?」夜天煜驚訝的聲音響起。

    「啊……」趙可菡熟悉的尖叫聲。

    眾人聽得這樣的聲音,自然明白裡面生了什麼。兵部侍郎站在人群後,聞聲腿一下子軟了下去。老臉白,目光慘然。

    雲淺月憐憫地看了兵部侍郎一眼,這些日子這個人在老皇帝和自家女兒的夾擊下定然過得不好受。老皇帝明擺著向著夜天逸,而且夜天逸論手段,論狠心,論能力都強過夜天煜,還擁有北疆,是奪權最有把握的人。而夜天煜雖然出身極好,有外祖父陳老將軍以及部下的支持,即便加上如今和夜天傾合作,勝算也微乎其微。所以,按理說,他該選夜天逸,但偏偏他就這一個女兒,這一個女兒喜歡的人是夜天煜。他不愁白了頭才怪。

    「混帳!你真是……居然扔下滿堂賓客,行這等齷齪之事……你……」老皇帝似乎氣得哆嗦,須臾,大喝道:「來人,將這個……」

    「父皇,您先出去行嗎?您有什麼事情,等兒臣穿上衣服再說。」夜天煜似乎也被驚住了,但聲音還是鎮定。

    老皇帝似乎沒料到夜天煜居然這個時候還敢打斷他的話,暴怒道:「你還有臉?朕看你這沒臉之人,不要衣服也罷!來人,將這個畜生給朕……」

    「父皇!兒臣在自己的家裡行歡樂之事,雖然荒唐,但也不曾是罪不可赦。我是您的兒子,我若是畜生,那二哥和一眾皇兄弟弟們是什麼?」夜天煜打斷老皇帝的話。

    「你居然還敢和朕頂嘴,來人,將他給我……」老皇帝怒不可止。

    「皇上姑父,上天有好生之德。您這是要捉姦也得讓裡面的人出來,要殺頭,也得讓人有個申辯的機會,要打要罵,他可是您的兒子,您沒教育好,但也不能怪他不是?」雲淺月甩來容景的手,抱著酒罈走上前,懶洋洋地道。

    老皇帝猛地回頭,看向雲淺月,眼中儘是風暴。

    「皇上姑父,難道我說錯了?這裡這麼多人呢?都說家醜不可外揚,這裡面想必也就是男歡女愛的事兒。咱們站在這裡的人,誰家裡沒個三妻四妾的?皇上姑父您也後宮三千粉黛呢?趕上情到濃時,誰還管他什麼時候?白天或者黑夜?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兒,您敢說您白天沒和哪個後宮妃子春風一度?我就不明白了,您這是氣得是什麼?」雲淺月似乎極其不解地看著老皇帝。

    眾人都垂下頭,心想著這話也就淺月小姐敢說。不過說得的確也是實事兒。

    老皇帝聞言某種風暴更甚,但顯然一時間沒有反駁的話,只能瞪著雲淺月。

    雲淺月沒有絲毫怕意,對老皇帝無辜地眨眼睛,「人都說喝酒多了的人才愛脾氣,您看著也不像是喝酒了啊?這脾氣怎麼就這麼大?難道是老而昏聵了?脾氣沾火就著?這和我家那個糟老頭子爺爺差不多,實在不好。您還是趕緊收斂一下吧,否則將您的臣子都嚇跑了。誰來幫你處理朝政?」

    老皇帝額頭青筋直冒,依然死死地看著雲淺月,老眼已經泛出殺意。

    雲淺月懶洋洋地站著,說完一大段話抱著酒罈大喝了一口酒,她清楚地感覺到老皇帝的殺意,計算不出來這是第幾次他對她升起殺氣,但這絕對是最大的一次,雖然日頭正高,天氣清白,有些炎熱,但她卻從每一個細胞都透出一股被冷意要冰封的感覺。她心裡好笑,不以為然。

    容景站在雲淺月身邊,似乎也恍若未覺老皇帝的殺意,有幾分漫不經心的醉態和安靜。

    「是啊,父皇,四弟一直情動情迷,不能自己,這的確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像當初兒臣對待玉凝,實在是情難自禁。這事情雖然不夠妥當,但還請父皇等待四弟穿上衣服出來,問明緣由。不能隨意就定了他的罪責。」夜天傾也連忙幫襯。

    「皇上,二皇子和淺月小姐說得有理。先等四皇子出來吧!」容楓此時開口。

    夜輕染看了雲淺月一眼,抿了抿唇,也道:「皇伯伯,夜天煜這個小子一直就是個不正經的樣兒,如今這個時候他做出這樣的事情也不奇怪。您將他喊出來問問便是。順便我們也想知道一下裡面的人是哪位傾城美人?能讓這個傢伙大白天的丟下滿堂賓客躲在這裡享受溫柔鄉。」

    「皇上,先等到四皇子出來再說吧!」雲王爺也恭敬地請旨。

    孝親王看了雲王爺一眼,又掃了一眼容景和雲淺月、夜輕染和容楓,最後看了一眼一言不的夜天逸,似乎躊躇了一下,也上前請旨,「皇上,事有緣由。不問明緣由就定罪的確不好。四皇子不是不識大體顧全大局之人。」

    「皇上,冷王兄說得不錯。」德親王也簡單地說了一句話。

    「皇上……」眾人都紛紛表態,說得盡然都是讓夜天煜穿上衣服出來再行緣由問罪。

    只有夜天逸自始至終一言未。

    老皇帝似乎深吸了一口氣,才將眸底的殺氣退去,風暴也化去了些,對裡面冷沉著聲音道:「快些滾出來!都出來!讓朕也看看是哪家的女子傾城絕色,讓朕的兒子沉迷於此,不務正業,白日宣淫,如此荒唐。」

    兵部侍郎腿徹底地一軟,「噗通」跪在了地上。

    眾人溫聲都看向兵部侍郎,有些人早就聽出了趙可菡的那一聲尖叫,也猜明白了這裡面的事兒,有些人雖然沒聽出剛剛那聲尖叫的女子是誰,但如今看到兵部侍郎這個情形,也知道了,原來是趙可菡。

    老皇帝仿若沒看到兵部侍郎的情形,抬步走下台階,站在了院中。

    雲淺月上前一步,將酒罈遞給老皇帝,「皇上姑父,喝一口酒壓壓驚。您都是執掌天聖萬里河山半輩子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大驚小怪?男歡女愛,亙古如此嘛,您該高興才是,沒準下個月就能得到喜訊,四皇子府有人懷上了您的孫子。多好的事兒啊!」

    「你給朕閉嘴!」老皇帝揮手打開了雲淺月遞過來的酒。

    老皇帝用力太猛,下了十成力道,酒罈從雲淺月手裡脫手飛出,她似乎也是醉了,抓都沒抓住,眼看著酒罈就要向地上砸去,她情急之下向地上一躺,打了個兩個滾,堪堪抱住了酒罈,滴酒未灑。

    眾人都被這一幕驚了一下,齊齊看著她。

    雲淺月抱著酒罈有些醉態地坐起身,但沒立即起來,而是坐在地上對老皇帝埋怨道:「皇上姑父,您真是不可理喻,您不喝酒就不喝酒唄!至於要打開我的好意嗎?您不喝告訴我,我自己拿過就是了,這可是上好的梨花白,雖然不是極為珍貴,但市面上也是難買。幸好我手腳還算靈活,否則就糟蹋好酒了。雖然剩餘沒多少了,但也比糟蹋了強。」

    老皇帝冷冷看了她一眼,訓斥道:「月丫頭,你最好給朕閉嘴,朕今日不想聽你說話。」

    「好,我不說了!」雲淺月從善如流地點頭,一手抱著酒罈,一手對容景伸出手。

    容景上前一步,將自己的手地給她。

    雲淺月將手搭在容景手裡,旁若無人地握住,就著他的力道歪歪斜斜地站起身。男女授受不親,在她和容景的眼裡,似乎沒那麼回事兒。

    老皇帝看了二人一眼,臉色暗沉,但再沒說話。

    眾人更是大氣也不敢喘,都靜靜等待。這座院子,百十人無人出聲。

    似乎過了許久,夜天煜拉著趙可菡的手走了出來,二人衣帶整齊,穿著也平整,趙可菡髻有些鬆散,體態有些柔弱之外,看不出來任何狼狽的氣象。

    「夜天煜,你給朕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兒!」老皇帝看著二人喝怒,「跪下!」

    夜天煜打量了眾人一眼,拉著趙可菡跪在地上,聲音冷靜,沒半絲懼意和惶恐,「回父皇,就是您看到的這樣。兒臣情難自禁。」

    「情難自禁?」老皇帝橫眉怒目。

    「回父皇,是!」夜天煜點頭。

    「青天白日,外面賓客滿座,你竟然和朕說你情難自禁?」老皇帝看著夜天煜,不知道是夜天煜冷靜的態度再次激怒了他,或者還是別的原因,他勉強退下去的怒火又升起,怒道:「白日宣淫,有傷風化,若人人都如此,天聖風氣焉能不敗?」話落,他不給夜天煜再開口的機會,喝道:「兵部侍郎,這個女子可是你家的女兒?」

    兵部侍郎早就跪在地上,聞言白著臉點頭,「回皇上,正是……老臣小女!」

    「你教養的好女兒!勾引朕的兒子在白日裡興這等齷齪事情?你可知罪!」老皇帝對兵部侍郎訓問。

    兵部侍郎本來就慘白的臉霎時百無血色,駭然地道:「皇上恕罪,老臣實在不知……」

    「趙可菡勾引四皇子,狐媚蠱惑,白日宣淫。來人,將她拖下去,即刻斬示眾!」老皇帝不再理會兵部侍郎,對身後人吩咐。

    眾人齊齊一驚。

    雲淺月心頭一寒,想著果然被容景猜對了,老皇帝對於夜天煜和趙可菡的確沒像對待夜天傾和秦玉凝那般輕易。如今略過夜天煜,直接給趙可菡按了個狐媚禍亂皇子的罪名。這罪可不輕。

    「父皇!這不怪她,是兒臣的錯。父皇要處罰,處罰兒臣吧!」夜天煜將趙可菡護在懷裡。

    趙可菡臉色鎮定,倒是半分慌亂也沒有,一言不地乖巧地任夜天煜摟在懷裡。

    「來人,拖下去!」老皇帝又冷喝。

    「是,皇上!」有宮廷護衛走上前,要拿下趙可菡。

    「皇上饒命,老臣可就這一個女兒啊,她……」兵部侍郎嚇壞了,連忙叩頭。

    「教女無方,還談什麼饒恕?能教導出這等不守閨中之禮狐媚的女子,其父又能好得了哪裡去?朕不需要這樣的臣子,來人,給朕封了他的嘴!押入大牢,一併治罪!」老皇帝冷喝。

    又有侍衛聞言上前,押住兵部侍郎,同時摀住了他的嘴。

    「父皇,我和菡兒兩人彼此心儀。雖然白日言情不甚妥當,但情難自禁。就如剛剛月妹妹所說,青天白日裡多少人有過情不自禁之事,也不止兒臣這一樁。兒臣如今也不後悔,但絕對不是菡兒魅惑兒臣,是兒臣對她早有想法,情不自禁。你要是殺她,那就一併殺了兒臣,反正我母妃死得早,父皇也不愛惜我,如今能和菡兒一起死,我也不悔。」夜天煜揮手打開上前的護衛,將趙可菡護在懷裡。

    「好呀,真是朕的好兒子!你母妃端莊賢淑,如何能有你這樣只知道女色的不成器兒子?既然如此,來人,將他們都給朕拖下去砍了。朕到要看看,以後誰還敢做這等有傷風化之事?」老皇帝勃然大怒。

    侍衛聞言再次上前,這回要拿的人不止是趙可菡,還有夜天煜。

    「父皇,四弟和趙小姐彼此心儀,雖然白日不甚恰當,但是……」夜天傾也沒想到老皇子居然真有要殺夜天煜的心,在他以為,頂多就為難一下而已,木已成舟,再難更改。他也許拖延氣怒不予賜婚,但沒想到事態這般嚴重,他根本就要將兵部侍郎這一顆本來屬於皇帝的忠良也撤殺掉。真的是半絲機會也不給。

    「你給朕住口!就是因為朕當初輕饒了你,才有後來這一出!朕沒有治你的罪,是看在你和丞相府秦小姐賜婚的事情上。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這兩個人有什麼?」老皇帝凌厲地看了夜天傾一眼,「今日誰求情也每用,朕看這風化是越來越差了,朕再不制止,以後人人如此,不拿禮數當訓示,成何體統?」

    「父皇,四弟他……」夜天傾面色一變。

    「誰再求情,一併治罪!」老皇帝斷然下了天威。

    「父皇,兒臣不服!」夜天煜再次揮手打開上前的侍衛,對老皇帝道:「您就是有意針對兒臣,您年輕的時候也不是沒做過這等事情。因有你的前車之鑒,才有兒臣的後車之師。若是治罪,父皇是不是先要治自己的罪?兒臣可是被你教導如此。」

    「夜天煜,你真是朕的好兒子,你想反了不成?」老皇帝陰沉的臉已經蒙了一層冰霜。

    「兒臣只是就事論事!」夜天煜冷靜地道。

    「好一個就事論事!朕給你生命,給你皇子尊貴的身份,可不是讓你這般用來造反給朕看的!」老皇帝語氣中暴露出沉怒和殺氣,爆喝道:「隱衛,將他們拖下去!即刻問斬。」「是!」隱在暗處的隱衛頃刻間出現。

    夜天煜面色一變,顯然也沒有料到老皇帝對他這件事情居然如此大的殺氣。他和夜天傾的想法一樣,到此時才徹底明白他這個父皇有多心狠,為了將皇位順暢地交託到他屬意的兒子手裡,不但半絲機會不給他,還要真的殺了他。

    「皇上姑父,說殺就殺,您當市場上買豬肉嗎?稱多少斤就切一塊,多了減點兒,少了加點兒?他可是您的兒子。」雲淺月雖然早就知道老皇帝狠心,有了心裡準備,但對於這種結果,還是意外了一下。看老皇帝這個樣子,是不止要殺了夜天煜和趙可菡,還要將兵部侍郎砍了,府邸一併抄了,徹底根除這個被夜天煜利用的禍害。

    老皇帝聞所未聞,對隱衛怒道:「押下去!」

    隱衛對夜天煜出手,雲淺月手中的酒罈同時扔了出手,裡面的酒傾瀉而出,水花四濺,每一滴水,就是一件利器,頃刻間一招就將隱衛齊齊慘叫一聲,避無可避,後退三丈。

    「混帳,雲淺月,你也反了不成?」老皇帝大怒。

    酒罈「砰」地一聲摔碎,一碎數瓣。

    雲淺月看著摔碎的酒罈,道了一聲「可惜」,然後看著老皇帝,醉醺醺地道:「皇上姑父,您可不能殺他們。都說有情人終成眷屬。我最是佩服這種兩情相悅,以死明志的人。再說我可真沒認為這有什麼大不了的,郎有情,妾有意,成全一樁美事兒,這是好事兒。您如今要殺他們,這未免也太過不近人情,小題大做了。」

    「朕的決定,什麼時候容你置寰?」老皇帝老眼凌厲,喝道:「退下去!」

    雲淺月搖搖頭,「退不下!」

    「雲淺月藐視皇權,囂張張狂,胡言亂語。隱主!將她拿下!一併治罪。」老皇帝大喝,「誰敢再出手,或者阻攔,一併治罪!」

    「是!」一抹黑影飄身而落,頃刻間對雲淺月出手。

    雲淺月如水的眸子瞇了瞇,想起三公子被打成重傷,如今才康復,就是拜老皇帝的隱主所賜,既然今日他送上門來,她不找回場子就不是她雲淺月了。她見隱主對她出手,她瞬間使用她娘親交給的移形換位到了隱主的身後,鳳凰真經同時啟動,真氣從手心蓬勃而出,對隱主後背劈出一掌。

    這一掌她用了十成十的功力,目的自然是廢了他。皇室隱主,留著也是後患無窮。

    「小丫頭!」夜輕染驚呼一聲。

    雲淺月恍若不聞,她的移形換位身法太快,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再看到她現身便是在隱主之後,對隱主劈出這一掌也太快,雖然綿柔,看著沒有殺傷力,但懂武功的人都知道,這一掌不容小視。

    隱主顯然沒料到雲淺月有如此快的身法,轉眼間便到了他身後,他覺時想躲避已經來不及,面色一變。

    就在雲淺月一掌要劈到隱主後背,夜天逸身影一閃,出手去攔住雲淺月的手。與此同時,雲淺月的身後輕飄飄揮出一截月牙白的雲紋水袖,不露痕跡地擋開了夜天逸的手。

    雲淺月的一掌如願以償地劈到了隱主後背,但因為夜天逸和容景兩大高手的氣勁相充斥下,她的內力還是被阻擋了一下,十成功力也就變成了五成。

    隱主「噗」地一聲,一口鮮血噴出。

    雲淺月如今的武功即便是五成也不可小視,但她自然不滿足,這樣的小傷,他幾日就好。她的目的是廢了他,所以她想也不想,再次推出一掌。

    「小丫頭!」夜輕染大驚,隨著他再次喊聲落,已經出手,堪堪化開了雲淺月的掌風。

    皇室隱主趁機躲了開去。一眾皇室隱衛頃刻間護在了隱主面前。

    這一變故不過是須臾之間,雲淺月心下一沉,住了手,看著夜輕染。

    夜輕染抿著唇,也看著雲淺月。

    這是二人第一次對立,中間沒隔著什麼人,但氣流有一瞬間的冷凝。

    院中的所有人都鴉雀無聲,被這一幕驚呆了。眾人都知道雲淺月有武功,從開始以為的半吊子,到後來在乞巧節覺得她武功很好,再後來皇上五十五壽宴她毀了皇上的寶劍現她武功不止好,如今她居然能出手在頃刻間傷了皇室隱主,又何止是一個好字可以說?皇室的隱主統領皇室所有隱衛。武功絕頂,不是什麼人都能頃刻間傷得了她,而雲淺月卻做到了,如何能不令人震驚?

    「放肆!來人,所有隱衛聽令,拿下雲淺月,就地正法!」老皇帝大怒。

    「是!」所有隱衛得令,齊齊對雲淺月出手。

    雲淺月忽然攤開手心,她手心裡躺了一截月牙白的衣袖,她不看蜂擁湧上來的皇室隱衛,將那半截衣袖慢慢地攤開,對老皇帝道:「皇上姑父,這些毒針,不知道夠不夠給您這些皇室一等一的隱衛送行!」

    皇室隱衛看清雲淺月手中那塊月牙白衣袖上密密麻麻的毒針面色齊齊一變。

    老皇帝面色寒得如萬年寒冰,「雲淺月,你是不想雲王府千餘人今日活命了是不是?別忘了還有你宮裡養胎的姑姑。你真日這是要反了朕嗎?朕就到要看看了,是你的骨頭硬,還是雲王府那些人的人命硬!」

    「皇上姑父說得哪裡話?我哪裡是想反了您?不過要自保而已。」雲淺月抖了抖手中的半截衣袖,慢悠悠醉醺醺地道:「這裡面有上千根毒針吧!您有多少隱衛,看看我夠不夠用!雲王府也就千人而已,我用您的這些一等一的隱衛的性命,換雲王府那些柔弱無甚大用的人相比,穩賺不賠啊!」

    話落,雲淺月不等老皇帝再說話,忽然將手中的衣袖甩了出去。

    「小丫頭!」夜輕染大驚失色,再次大喊了一聲,就要出手攔她。

    雲淺月眸光冷靜地看著夜輕染,面無表情地,就那樣地看著。夜輕染本來要出手攔她的動作就那麼堪堪地止住不動了,而她手中的動作卻是不停。

    「真是喝醉了,耍起脾氣來了!」容景緩緩出手,含笑攔住雲淺月的手,對她無奈地一歎,轉身對老皇帝有幾分醉態地溫聲道:「皇上息怒,您自小看著她長大,還如何不知道她的脾性?她隨性而為,任性胡鬧,心懷俠義,對所有不公平的事情都看不過去。腦子清醒的時候就不成樣子,別說如今醉了酒不清醒了,怕是醒來都不知道自己做什麼了。今日之事四皇子和兵部侍郎府的趙小姐既然兩情相悅,雖然有違禮數,有傷風化,但也是情不自禁,有情可原,皇上就法外開恩,從輕處置吧!否則,景真怕攔不住這個女人耍酒瘋,一怒之下殺了這些隱衛,雖然這些隱衛不要緊,但是若真碰傷了這裡的文武大臣們,缺了胳膊少了腿,殘了身子掉了腦袋,那明日可就朝綱混亂,不可收拾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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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傾天下   第八十三章 還算圓滿

    容景的話避重就輕,將利弊擺出來曬在老皇帝面前。<-》虛則是無奈說雲淺月耍酒瘋胡鬧,實則是說若是一旦老皇帝真要較真,那麼不止是皇室隱衛遭殃,還有在場的朝中文武大臣都齊齊遭殃,文武大臣遭殃,那麼就會導致綱癱瘓。結果也許就不單單是夜天煜和趙可菡這等傷風敗俗白日裡情不自禁有違禮數的小事兒了,而是國家大事。

    老皇帝已經氣昏了頭,此時聞言心神一凜。

    眾人無人應聲,大氣也不敢出。

    人人都在想著淺月小姐雖然醉酒,但說話有條有理,出手半分無遲疑,根本不像醉酒之人。但她面色看起來的確是醉醺醺,皇上一心要殺了二人,如今隱主和皇室隱衛出動,皇上拿雲王府所有人和皇后的性命做威脅,雲淺月都不為所動,一臉堅定,看此情形今日她是豁出去要保四皇子和趙可菡了。

    一旦皇上不罷手,她會真的不惜血洗皇室隱衛,雖然她一人,看著明明就是一個弱女子,但是偏偏誰也不會懷疑她有這個能力說到做到。這種盲目的相信和認定的想法很奇怪,但即便是如老狐狸的德親王和孝親王也不會去懷疑她做不到。

    不憑什麼,就憑雲淺月三個字,和這麼些年她做了許多別人連想都不敢的大事兒!

    她和老皇帝公然頂撞已經是家常便飯,她和皇子甩臉子出手打後宮妃嬪半絲猶豫都不用,她的忍勁可以追在彼時身為太子的夜天傾身後十年不改,她能夠在冰天雪地裡去追一隻火狐狸,追三天三夜將狐狸累得跑不動了抓回來,許許多多非常人所能為之事,她做得理所當然。

    就像今日,若是換做一個人,別人都會覺得敢挑釁天威,對皇上金口玉言視若無睹,抄家滅門也威脅不了,實在是瘋子。但是擱在雲淺月身上,這樣的舉動,已經再正常不過。

    或許許多人心裡隱隱會覺得,在她出現的地方,她若是不做些什麼,才不正常。

    「皇上三思!」容景停頓了片刻,又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話。

    就是這樣的一句話,眾人再次心神一凜,淺月小姐的背後還有一個景世子。榮王府富可敵國,景世子天縱英才,未及弱冠,卻讓天下人人稱頌,老一輩人物即便經歷一生也看不透的人。今日若真是皇上不顧一切殺了四皇子和趙可菡,淺月小姐為保二人血染皇室隱衛的話,景世子不可能作壁上觀。那麼七皇子,染小王爺,以及與這些人盤根錯節有牽連的人都會牽扯進來,那麼後果如何,真不好評說。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四皇子府會血流成河,這天聖京城也會血流成河,說不定天聖的江山也會血流成河。

    老皇帝額頭青筋幾乎凸出來,砰砰直跳。陰沉的臉看著雲淺月,一直不。

    雲淺月醉眼迷濛,醉意熏熏地站著,她的手被容景擋在手下,很是乖巧,剛剛的冷厲和殺氣似乎被容景一句話和一個動作頃刻間化於無形,讓人看著真會恍惚地覺得她不過是一個喝醉酒的小女子而已。

    「皇伯伯三思!景世子說得對,雲淺月是喝醉了,四皇子和趙小姐既然兩情相悅,雖然不合禮數,但也有情可原,您的處罰的確太重了,還請皇伯伯從輕處置。」夜輕染見雲淺月再不看他,臉色昏暗地低下頭,在眾人的沉默中開口。

    「皇上三思,老臣也覺得景世子說得有理。」德親王也連忙出聲,雲淺月不像別人,不是一句兩句嚇唬或者對其實行鐵血手腕就能制服的人。今日真要刀劍相向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皇上,老臣也覺得景世子說得有理!」孝親王也連忙表態。

    「皇上……」

    在場的文武大臣一見德親王和孝親王都表態,也紛紛表態。爭先恐後,似乎生怕表態晚了打殺起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們這些人還想活得久一些,不想被波及。

    一時間,這座院子儘是此起彼伏的懇請附和聲,且一個比一個言辭懇切。

    大約過了兩盞茶時間,聲音才漸漸止歇。只剩下夜天逸,雲王爺、容楓三人未開口。

    夜天煜摟著趙可菡一動不動,雖然面臨殺頭危難,面臨死亡邊緣,隱衛出動要拿他的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了滅頂的殺氣,真的切身感覺到了他一直對他不壞的父皇真的要殺他且若沒人阻止的話一定會殺了他的心。可是他就莫名的相信雲淺月會出手幫他。只要她出手,他父皇就一定殺不了他。所以,他半絲怕意也無,有的只是對天家和皇室骨肉相殘,冷血至此地步,毒虎食子的寒心。

    這座院子又恢復死一般地沉寂。

    似乎又過了許久,老皇帝額頭的青筋漸漸平息,看向沒開口的那三人。目光從夜天逸的臉上轉到雲王爺的臉上又轉到容楓的臉上,片刻後,沉聲詢問,「容楓,你來說說,此事的看法!」

    容楓被喊到,不慌不忙地對老皇帝一禮,「回皇上,我天聖泱泱大國,禮數之邦,四皇子和趙小姐白日情不自禁,有違禮教,的確是該懲罰。若不懲罰,人人都若此,天聖風氣何在?」話落,他繼續道:「但鳳凰關天水崖水閘崩塌淹沒鳳凰關殃及青山城,水患嚴峻二十餘日,四皇子親臨青山城,日夜不歇,不眠不休,拯救了數千百姓於水火之中。這是大功。由此論來,可以功過相抵。臣以為,皇上此次便饒恕四皇子,但要嚴令臣民,自此後以儆傚尤,再不得效仿。」

    眾人聞言都齊齊點頭,附和道:「楓世子說得對,是可以功過相抵!」

    老皇帝點點頭,看向夜天逸,沉聲道:「天逸,你以為呢?」

    眾人都看向至始至終一言未的七皇子。如今人人都知道七皇子是皇上指定的繼承人。雖然說皇后如今在宮中安胎,肚子裡懷的是太子,但所有人都清楚那個太子不過是個踏板而已。皇上如今已經形將骨枯,太子還未出生,七皇子論才華,論能力,論聲望,都是不二人選。所以,如今他的每一句話,都不次於金口玉言。

    「兒臣以為月兒的酒實在喝得太多了!以後若是嫁給我,我再不准給她酒喝。」夜天逸出人意料地吐出一句話。

    眾人都齊齊愣住。

    容景面色平靜地掃了夜天逸一眼,並未說話。雲淺月似乎要醉倒了,彷彿未聞。

    「她不喝酒也是這個德行!也罷,以後你管著她吧!」老皇帝冷喝一聲,看向雲王爺。

    眾人也隨著老皇帝的目光看去,只見雲王爺耷拉著腦袋站在,頭低低地垂著,在眾人看來他比地上趴著的兵部侍郎好不了多少。人人不禁唏噓,這樣軟弱無能的雲王,怎麼會生出雲淺月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兒?實在令人費解!不過轉眼間許多人就想到了雲王妃,雲王妃那樣的女子,的確會有這樣的女兒。想想便也恍然了。

    「雲王兄,你生的好女兒啊!」老皇帝不陰不陽地道。

    「老臣……老臣惶恐……」雲王爺身子一顫,聲音沙啞似乎也著顫意。

    老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雲王爺,不再理會他,轉回頭,看向地上跪著的夜天煜和趙可菡,問道:「夜天煜,你姓什麼?」

    夜天煜聞言平靜地回答,「回父皇,父皇姓什麼,兒臣就姓什麼。」

    「你知道你是朕的兒子就好!」老皇帝老眼深邃漆黑地看著他,「趙小姐不端莊賢淑,不自珍自愛,今日與你行這等事情,便沒什麼女子之德可言。今日你的事情就罷了。朕不予追究,但這趙小姐,要凌遲處死,給天下大家閨秀以儆傚尤。」

    「不可能!」夜天煜在老皇帝話落斷然道:「她是被我逼迫。在我心裡,她就是最端莊賢淑,自珍自愛的女子。兒臣決計不准許父皇殺她,若是父皇要殺他,就連兒臣一起殺了吧!反正她要死了,兒臣也不獨活!」

    趙可菡本來低著的頭猛地抬起,看向夜天煜,平靜的容色破碎,露出一抹溫柔和感動。這一刻,她覺得無人能體會她的心情,她的不悔,有了回報。等待若許年,無非是為了這一刻良人性命相護。

    雲淺月對夜天煜的話語稱讚了一聲,她今日幫他,不為別的,就為了這一番話也值得!

    「你這是非要和朕作對了?」老皇帝老眼凌厲。

    「父皇,您是君,兒臣是臣,您是父,兒臣是子。我不過是心儀一個女子而已,你非要將這件小家之事當做國之大事來處理,那麼兒臣無話可說。」夜天煜冷靜地道。

    老皇帝老眼瞇了瞇。

    「回皇上,四皇子這句話說得極對!四皇子如今還未曾立妃,有了心儀女子,行了不顧禮教之舉,也情有可原,世人都有犯錯的時候。這是皇上的家事。老臣覺得不若成全了四皇子和趙小姐一片癡情吧!」德親王再次懇請。

    「老臣也覺得理該如此!」孝親王再次表態。

    「臣等……」一眾大臣也再次紛紛開口。

    「都住口!」老皇帝一揮衣袖,阻住眾人再欲新一輪的懇切陳辭。

    眾人齊齊噤聲。

    「朕聽從臣卿之言,四皇子有違禮教,但念在青山城治水有功,功過相抵。朕不予治罪。」老皇帝沉聲開口。

    「兒臣謝父皇恩典!」夜天煜謝恩。

    老皇帝不看夜天煜,看向兵部侍郎,話音一轉,道:「但兵部侍郎趙翼教女無方,且兵部最近疏於管理,屢屢懈怠,朕實在難以容忍,今日起,兵部侍郎革職還鄉,以後再不錄用。欽此!」

    「老臣謝主隆恩!」兵部侍郎聞言伏地謝恩。他本來覺得會抄家滅門,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回宮!」老皇帝再不看眾人,轉身向外走去。

    「父皇稍等!」夜天煜喊了一聲。

    老皇帝停住腳步回頭,看向夜天煜,老眼瞇起,「夜天煜,你不滿意朕的處置?你待還想如何?」

    夜天煜搖搖頭,「兒臣謝父皇,滿意父皇的處置。兒臣只想請父皇和我和菡兒賜婚。兒臣要給她一個身份。她既然跟了兒臣,兒臣不能委屈了她。」

    老皇帝聞言看向趙可菡。

    趙可菡垂下頭,乖巧地靠著夜天煜,一聲不吭。

    沉默片刻,老皇帝再次開口,「民女趙可菡身份低微,不足以匹配四皇子正妃之位。今日起,賜婚四皇子側妃。擇日完婚。欽此!」

    「父皇,兒臣不想再娶別的女子,只娶她一人為正妃,不是側妃。」夜天煜連忙道。

    「堂堂皇室四皇子,焉能要民女為正妃?夜天煜,你為了一個女子,頂撞君父,忤逆君父,已經罪無可赦,如今朕饒恕你,你還不滿足?」老皇帝冷冷地看著夜天煜。

    「父皇,當年雲王叔娶的也是民女,宮裡的明妃娘娘也是……」夜天煜舉例。

    「夜天煜!」老皇帝打斷夜天煜的話。

    夜天煜不甘心地看著老皇帝。

    「趙可菡,你要朕的兒子為了你和我如此忤逆嗎?」老皇帝轉向趙可菡。

    夜天煜還要再說什麼,趙可菡拉住他衣袖,聲音溫婉柔和,「民女謝恩,吾皇萬歲!」

    老皇帝見趙可菡謝恩,冷哼一聲,不再多留,一甩袖,轉身向外走去。他的身後文萊和一眾儀仗隊連忙跟隨,簇擁著他離去,似乎忘了雲淺月大傷隱主之事。未對她再一言。

    皇室隱衛之主一擺手,帶著隱衛齊齊退了下去。

    隱衛撤退,這座院子中的陰暗之氣也如潮水一般地退去。

    眾人見皇上都走了,自然也不留在這裡,互相對看一眼,都退出了院子。轉眼間站了滿滿一院子的人都退去了大多半,只剩下少數幾人。

    「淺月小姐今日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啊!」德親王伸手拍拍雲王爺的肩膀,感歎道:「雲王兄,你有個好女兒,佩服啊!」話落,他轉身走了。

    孝親王看了雲淺月一眼,並沒有和德親王一般說話,也轉身走了。

    二人一走,雲王爺直起身子,對雲淺月歎息地搖搖頭,似乎對她已經無奈至極,已經到了說不出話的地步,半響後,一言不,也轉身走了。

    雲淺月心裡翻白眼,想著她這個爹將戲演得真是未免太投入了!

    「恭喜四哥了!」夜天逸看著夜天煜,笑著道。

    「七弟客氣了!讓七弟看了一場笑話。」夜天煜扶著趙可菡站起身,不鹹不淡地道。

    「四哥能得一心人相伴左右,這是喜事兒,哪裡是笑話?」夜天逸似乎並未受到今日這一樁事情的影響,笑著轉身,伸手拍拍躺在地上的兵部侍郎的肩膀,「趙大人,委屈你了!」

    趙翼站起身,劫後重生,在死亡邊緣轉了一圈,讓他對今日之事說不出一句話來,面對夜天逸含笑的眉眼,半響才道:「老臣教女無方,理該得此下場。」

    「趙大人是教女有方才對。趙小姐這樣的女子,也是巾幗不讓鬚眉。」夜天逸笑了一聲,彈了彈衣袖沒有半絲灰塵的衣袖,再不說話,轉身向外走去。

    趙翼動了動嘴角,看著夜天逸的背影,不知道再該說什麼。

    「趙大人,急流勇退,也不是什麼壞事兒!」夜輕染走過來,也拍拍趙翼的肩膀。

    「是,染小王爺說得極是!」趙翼似乎一下子蒼老了不少,連忙點頭。

    夜輕染再不說話,看向雲淺月,雲淺月卻沒看他,將頭靠在容景的肩膀上,迷濛著眼睛,似乎快要支撐不住睡著了。他眸光一暗,緩緩轉身,向外走去,腳步一改一直以來的輕揚灑脫,今日尤其沉重。

    容楓也走到趙翼身邊,笑道:「染小王爺說得對,急流勇退,未免不是福氣。趙大人比起在官場宦海傾扎進退不得的人來說,這是有福,便請寬心,安享晚年吧!」

    「多謝楓世子,老臣明白。」趙翼緩緩點頭。

    容楓不再多言,抬步離去。

    「爹爹,女兒連累您了。您回府收拾行囊返鄉吧!女兒以後生是四皇子的人,死是四皇子的鬼,您就當沒生過女兒。」趙可菡看向趙翼,紅著眼圈道。

    趙翼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終是沒說,只點了點頭,轉身腳步蹣跚地離開。

    院中只剩下夜天煜、趙可菡、容景、雲淺月、夜天傾五人。

    「今日多謝月妹妹!」夜天煜看向雲淺月,懷疑若沒容景扶著,她真會倒地不起。

    「謝就不必了,剩下沒喝的梨花白派人給我裝上車帶回雲王府就行!」雲淺月懶洋洋地擺擺手,將整個身子倚在容景身上,嘟囔道:「容景,我要睡覺。」

    「好,我送你回府睡覺。」容景笑了笑,將她抱起,沒和眾人離開時一樣向四皇子大門口走去,而是足尖輕點,轉眼間離開了這座院子。

    「四弟,今日多虧了月妹妹!」夜天傾看著二人離開,臉色晦暗不明,「若不是月妹妹和父皇硬抗,今日你和趙小姐都難活命,不止是你們,兵部侍郎也不可能這樣輕易罷官,沒準是抄家滅門了。」

    「二哥說得是!父皇真是心狠。如今他心裡只有七弟,我們不是他的兒子,而是威脅他將江山交給七弟的絆腳石而已。」夜天煜沉著臉道。

    「呵,不過今日真是暢快,即便我們最後贏不了。但有月妹妹和景世子在一日,父皇和七弟的心裡也不會好過。就這樣吧!有得必有失,雖然兵部侍郎被罷官了,但有趙小姐以後陪伴你左右一心一意,也不算是我們今日此舉全敗。」夜天傾笑道:「比起我們,父皇此回回宮恐怕更會嘔心了。」

    夜天煜也笑了,緊緊握住趙可菡的手,對她溫柔地道:「只是苦了菡兒了!」

    趙可菡搖搖頭,同樣溫柔地道:「如今朝局不利於你,爹爹雖然身為兵部侍郎,但撤退罷官或者抄家都不過是皇上一句話的事兒。如今爹爹這樣退出朝局,雖然幫不了你什麼了,但保全了娘親和一家人,也沒有什麼不好。至於我,只要你一心對我,無論是正妃還是側妃,我都不在意的。」

    「以後四皇子府沒正妃,只有側妃。」夜天煜柔聲道。

    「父皇如今既然立趙小姐為側妃,說不準很快就會給你找個正妃。」夜天傾提醒道。

    「即便有正妃,也是沒有。」夜天煜聲音冷冽,「他能給我指婚,也不能左右我府裡的女人。更不能左右我對誰好。以後這府裡無論進來哪個女人,我都只有菡兒一人。」

    趙可菡笑容蔓開,有幾分歡喜,有幾分感動,還有幾分滿足。

    夜天傾點點頭,笑著道:「怎麼如今一個個的都學了月妹妹和景世子做起了此生只此一妻,非卿不娶非卿不嫁的戲碼了?先是雲離和七妹妹,如今七妹妹還在大牢裡面關著呢!雲離說是休妻,可是我們心裡明白,別說父皇不答應,就算父皇真答應,他也不會真寫了休書,如今再來了一個你和趙小姐。以後人人效仿,這天聖的朝風沒準就給改了。」

    「改了也沒什麼不好!」夜天煜笑著應和。

    「父皇既然說擇日完婚,你就早早去欽天監那裡擇了日子。我想父皇定會為了今日之事嘔心,不會親自幫你擇日子了,不過你可以去宮裡請母后主持你的婚事兒。母后這些日子一直安胎,胎位正常,也不用她做什麼,但一句話也還是管用的。母后對我們不錯,會同意出面幫你主婚的。雖然如今你和趙小姐相好,但名分一事,還是早日定下來,免得夜長夢多。」夜天傾正色道。

    夜天煜點點頭,「二哥說得對!我明日就進宮去找母后。」

    夜天傾頷,不再多說,也不再過多客套,抬步向外走去。

    院子中剩下夜天煜和趙可菡二人,二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過了許久,夜天煜將趙可菡懶腰抱起,趙可菡臉一紅,「你……」

    「我送你回房休息,之後去處理府中剩下的爛攤子,過了這麼些年生日,屬今年收穫最大。」夜天煜笑著道。

    趙可菡紅著臉點點頭,「淺月小姐真是厲害!」

    夜輕染呵地一聲笑了,「你才知道她厲害?她一直就厲害。我早就說了,也就是景世子能管得了她。父皇若是真能對她出手,這麼些年多少次被她激怒,早就殺了,為何一直沒殺?不是什麼寬容,是殺不了她。」

    趙可菡點點頭,有些羨慕地道:「淺月小姐活得肆意,真是令人羨慕。」

    「她那樣的有幾個?不用羨慕了。有些東西是與生俱來,羨慕不來的。」夜天煜笑了笑,湊近她耳邊低聲詢問,「還疼嗎?」

    趙可菡本來只是臉紅,聞言連脖子都紅了,羞澀地點點頭,又搖搖頭。

    夜天煜不解,「你到底是疼還是不疼?」

    趙可菡埋進他懷裡,聲音細弱蚊蠅,「開始疼,如今不疼了。」

    夜天煜鬆了一口氣,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歎,不再說話,抱著她進了主屋的內殿。

    容景身法極快,抱著雲淺月不出片刻便回到了雲王府的淺月閣。

    進了淺月閣的東廂主屋,容景將雲淺月放下,好笑地拍拍她的頭,「這麼點兒酒能難得住你?醒了吧!別裝睡了。」

    「你不是說我醉了耍酒瘋嗎?我想告訴你,我醉裡就想睡覺而已。誰那麼沒酒品去耍酒瘋?掉價!」雲淺月睜開眼睛,哪裡有一絲酒意,哼了一聲。

    容景輕笑,坐在她身邊,柔聲問,「對我生氣了?」

    雲淺月又哼了一聲,不說話。

    「我知道你想殺了皇上的隱衛之主,甚至真動了殺機想要清除皇室隱衛。但今日不是時機。況且有夜天逸和夜輕染在,即便我出手,也是勝算不大。應該見好就收。否則難道你真要雲王府被滿門牽連?」容景挑眉。

    雲淺月抿了抿唇,「誰說只有你我,還有我爹也在呢!」

    「你想要緣叔叔暴露?雙生子之事才過去不久,這些日子皇上監視密切,雲王叔還不能送走離開雲王府。只能見不得天。若是緣叔叔一旦暴露武功,那麼南梁國師也會隨著他身份暴露而暴露。總之會有一系列的牽連反應,這不是什麼好結果。」容景看著雲淺月,將她攬在懷裡,摸著她的頭道:「皇上有顧忌,我們也顧忌,各退一步,也沒什麼不好。」

    「知道啦!你真當我不懂似的,婆婆媽媽!」雲淺月打開容景摸她頭的手。

    容景看著她挑眉,「我婆婆媽媽?」

    「是啊,老婆婆!」雲淺月故意拉長音。

    容景不再說話,扳過她的身子,將唇重重地壓在她唇瓣上。輾轉允吸,似是懲罰。

    雲淺月氣喘吁吁不能再說話,想著這個人真是不能惹。又有些好笑,今日之事無論如何她對抗老皇帝,傷了隱主,都出了一口氣。人不能一口吃一個胖子,也算圓滿。

    凌蓮和伊雪在半個時辰之後才從四皇子府回來,並且帶回來了喝剩下的五壇梨花白。

    一個時辰後,宮中傳回來消息,說老皇帝回宮後砸了御書房。

    雲淺月聽到消息的時候呵呵一樂,「都砸了才好!他怎麼不將御書房一把火燒了!都說虎毒不食子,他也配為人父。」

    容景聞言容色淡淡,「今日砸了御書房,嘔心傷脾,明日該臥病在床了!」

    雲淺月眨眨眼睛。

    容景看了她一眼,笑道:「都是拜你所賜!自古以來,誰人敢挑釁皇上天威?你一直以來一再挑釁,如今更是公然對抗。他身為一國天子,九五之尊,卻對你奈何不得。這種怒火氣傷,對他油盡燈枯之體最是不利。」

    「早些死了更好!」雲淺月不以為然。

    「他早死,這天下早傾塌。」容景眸光閃過一絲什麼,漫不經心地一笑,道:「你說得對,死了更好!」

    雲淺月覺得容景的語氣有些不對,揚眉看著他,他卻不再說話。

    四皇子府生的事情幾乎同一時間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但罕見的,無人對此事宣揚談論一句,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高官世族的大臣,都三箴其口,敏感地知道這事情不宜談論。

    這一夜再無事兒。

    第二日,果不其然,老皇帝病倒在床,不能早朝。傳出聖旨:「七皇子夜天逸監國,榮王府景世子輔政。」

    有了這一道聖旨,雖然老皇帝臥病在床,但早朝並沒有耽擱,一切照常進行。只太醫院的太醫守在聖陽殿外,文武百官除了少了革職罷免的兵部侍郎外,一切未變。

    早朝之上,七皇子以監國之尊,任免其一個心腹之人同為趙姓的官員為兵部侍郎。這一舉動,實則是以皇子之尊,行天子之職。夜天傾和夜天煜自然不滿,剛要阻撓,夜天逸卻拿出了一早就擬好的聖旨,堵住了二人的嘴。

    二人看向容景,容景對此無異議,二人只能作罷。

    新兵部侍郎上任,入住原兵部侍郎府。原兵部侍郎離京返鄉。

    下了早朝,夜天煜帶著趙可菡親自出城送趙翼。城外十里送君亭,趙可菡咬著牙一滴眼淚都沒掉。趙翼終於露出身為人父一面,淚灑衣襟。

    趙翼帶著家眷離開後,趙可菡哭倒在夜天煜懷裡,夜天煜愛憐地帶著她回了府。

    下午,夜天煜進宮,沒去看望臥病在床的老皇帝,卻徑直去了榮華宮。一直封閉對外誰都不見,這些日子連皇子公主請安都免了的榮華宮打開大門,放了夜天煜進去,夜天煜進去後不久,帶出來了皇后懿旨,去了欽天監。

    欽天監得到皇后懿旨,不敢耽擱,為夜天煜擇了良辰吉時。一個月後大婚。

    夜天煜對這個日子滿意,因為他覺得委屈了趙可菡,自然要在大婚之禮上補給她一個大排場。時間短了不夠準備,時間長了又恐夜長夢多,一個月後正好。他拿著欽天監擇的良辰吉時去給老皇帝請安,老皇帝不見,他對文萊說了一句,「希望父皇早日康復,好讓七弟盡早接班。」話落,也不管自己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轉身回府逕自去準備了。

    文萊將夜天煜的話轉達給老皇帝之後,老皇帝大怒,一口血噴出,陷入了昏迷。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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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17:27:3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八十四章 化解嫌隙

    老皇帝陷入昏迷,整個聖陽殿伺候的人都慌了神,外面守護的太醫蜂擁而入,但誰也不敢給皇上診脈,生怕萬一診斷出個不好來,便是抄家滅門的大罪,於是一番躊躇之下,命人趕快去請七皇子。

    夜天逸如今監國,昨日老皇帝氣怒砸了御書房之後,他命人修整,下了朝之後便在御書房批閱奏折,得到老皇帝昏迷的消息,便扔下奏折,向聖陽殿趕去。

    夜天逸趕到聖陽殿之後,親自給老皇帝把脈,見是怒火攻心氣血不通導致昏迷,這等病情拿出任何一個太醫院的太醫來都能診斷,偏偏一群太醫守在病床前無人動手,他大怒,命人將所有太醫都拖出去,每人二十大板。

    聖陽殿外傳來板子辟里啪啦的聲響,以及太醫們叫苦連天的呼聲。

    年邁的兩名太醫承受不住昏死了過去,但板子一下不少,依然足足打夠了二十板才罷手。之後一群太醫被人抬回了各自的府邸。

    聖陽殿經過一番鬧騰,安靜下來。

    夜天逸給老皇帝開了方子,命人煎藥,之後才詢問其昏迷的原因。

    文萊戰戰兢兢地將夜天煜拿著欽天監擇的良辰吉時來探望皇上,被皇上拒之門外後說了一句話離開,皇上問夜天煜說了什麼,他將那句話稟告了,之後皇上便昏迷了的事情對夜天逸如數說了,說完跪在地上等著挨夜天逸的板子。

    夜天逸本來陰沉著的臉卻笑了,揮揮手讓文萊起來,不甚在意地道:「四哥說得也對,父皇早日康復,我才能早日接班,這原也沒錯。」

    文萊不解地站起身,不明白這明明是前後矛盾的一句話,怎麼就成了不錯了。

    夜天逸不再說話,命人將奏折從御書房搬到了聖陽殿,在聖陽殿內的玉案前批閱。

    夜天煜的言語和太醫院的所有太醫被打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淺月閣。

    雲淺月正窩在軟榻上查看紅閣從天下各地傳來的消息,聞言哈地一聲笑了,讚揚道:「早日康復,盡早接班,夜天煜活了二十多年,就這一句話最有水準!」

    凌蓮不解地看著雲淺月,「小姐,這明明是一句矛盾的話啊!」

    雲淺月笑著道:「夜天煜是在說老皇帝早日康復,才能早日肅清他們,將這江山太太平平地交到夜天逸的手裡,否則老皇帝一旦駕崩,結果到底如何,那麼就不一定了。」

    凌蓮恍然,「原來如此!」

    「所以說夜天煜說了一句極為有水準的話。比昨日我大打一場還有效,昨日只是讓他砸了御書房而已,今日氣得吐血昏迷,也算是將刀子捅到了他心窩。」雲淺月收了笑意,眸光有些冷嘲,「父子做到這個地步,也真是絕無僅有了。不,也許皇家的父和子本來就如此。哪裡有什麼真正的父慈子孝。」

    凌蓮點點頭,心裡不禁唏噓。生活在皇室的人真的很可怕。

    雲淺月低頭繼續看手裡的密函,南梁鳳凰關在南梁太子南凌睿用到了雲淺月疏通排水的方法後,大水得到了有效的排除,但鳳凰關的水患太大,沒有十日八日也排除不淨。水患排除後,便是鳳凰關的重建問題,大水將地下的土質便得鬆軟,甚至有些地方已經被沖得溝溝壑壑,沒有數月的工程,恐怕難以修復了,即便修復,也難以如初。

    巍巍鳳凰雄關,天險天水崖,輝煌的過去終是不復存在了。

    南疆依然很平靜,似乎鳳凰關天水崖的大難沒有對南疆產生絲毫影響,南疆就如對外界成為了一個閉關隱世的所在。南疆王依然臥病在床,公主監國,駙馬輔政,和樂融融。

    西延皇上因為護國神女大病無治之事斬殺了數名醫者,致使西延醫者人人自危,之後西延王即便招貼皇榜,萬金甚至十萬金尋求良醫給護國神女治病,卻再無人敢接皇榜。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這句話在西延完全沒用。西延王無奈之下,想到了容景。容景醫術雖然醫治不了自身,但十年寒毒頑疾所苦依然活到今日,這等醫術不得不令人叫絕,天下第一高僧靈隱大師曾經有言:「景世子醫術,當世者,無人出其右也。」,因這一句話,容景被人稱為醫術冠絕天下,生死人,肉白骨。西延王於是派人來天聖請容景。如今來人已經在路上。

    北疆依然太平,秋收甚豐。相比於天下各地,今年北疆收穫最大。

    這密函內一直以來排除東海國的消息,這一日意外地有一條東海國的消息。說東海國兩位公主洛瑤、紫蘿已經啟程前來天聖。

    雲淺月看著這則消息蹙眉,想起了洛瑤在兩個月前離開時候說的話,她計算了一下日子,如今十月,距離她和容景及笄及冠還有兩個月餘,東海距離天聖也就一個月餘的行程。洛瑤提前了一個月來,到底有何打算?能不能再讓她打道回府?

    尋思片刻,雲淺月問凌蓮,「這個消息是誰從哪裡傳回來的?」

    「回小姐,上次您問東海國的消息,我們卻半分不得而知。於是華笙姐姐說主子時候的紅閣是主子時候的紅閣,如今紅閣是您的。不管主子對東海國為何沒有記錄,但您和我們都對東海國半點兒事情也不知,這萬一有什麼事情,對您十分不利。尤其是還有一個和景世子有婚約的東海國洛瑤公主,知己知彼,才能掌控行事。所以華笙姐姐月前派了數人去了東海國。因為時日尚短,建立暗樁打探情報都得小心行事,再加上路途遙遠,又隔著東海。更因為信鴿等在東海國派不上用場,據說東海國的玉太子養了一批雄鷹,整日裡盤旋在東海之上,逮住信鴿就會咬死或者帶回去,東海和天聖外界的傳信根本就是傳不通。只能人為往外送出。於是,也只能得到一些微薄的訊息。從東海得到訊息,實在太難。」凌蓮歎道:「玉太子真是厲害!雄鷹堪比巡衛兵了。」

    雲淺月聞言笑著點頭,眉目染上一抹暖意和柔色,「因為他是玉子書!」

    凌蓮看著雲淺月,雖然知道小姐和玉太子關係甚是不一般,但還是不明白這中間怎麼樣的淵源讓二人如此不一般。但她知道一點,就是玉太子對小姐極好,小姐對玉太子也極好。但令她也奇怪的是,雖然二人極好,可是從玉太子在河谷縣離開後,兩個多月,二人中間並沒有通信傳遞隻言片語。

    「照這樣說來,人為傳信,洛瑤公主和紫蘿公主在月前就啟程了?如今是否已經到了天聖的地界了?」雲淺月判斷。不是信鴿傳信,而是人力接力傳信,說明這條信息是在最少半個月或者二十日之前傳出的,也就是說洛瑤和紫蘿已經啟程二十多日了。

    「嗯,奴婢也認為如此!」凌蓮點頭。

    「那麼也就是說洛瑤得到了關於南凌睿在藍家攜美而去而那個美人是她的事兒。」雲淺月推斷,「洛瑤提前而來,看來不是因為與我的約定,而是為了南凌睿和南梁了!」

    凌蓮一愣,恍然道:「小姐說得對。主子幻容用的是洛瑤公主的容貌,如今在南梁,也還是用洛瑤公主的容貌。人人都不明白東海國的洛瑤公主怎麼跟了南梁的睿太子。這件事情想必是傳回了東海,洛瑤公主坐不住提前來了。」

    「呵,若是這樣的話,來了也好!」雲淺月笑了一聲,「這是娘親自己惹的事兒,讓她自己解決吧!」

    凌蓮點點頭,又奇怪地道:「這些日子南梁沒有主子的消息呢?」

    「娘親自然是跟隨著哥哥在鳳凰關呢!她大約又幻容或者易容改了面貌,鳳凰關才未傳出關於睿太子攜美治水的言論。鳳凰關如此大難,天下人人談論,只要她不以美人的身份跟隨在哥哥身邊,天下人誰還會再理會一個女子美不美以及因她而牽連的風花雪月?女人,終究只是這樣封建王朝時代下的點綴而已。有則錦上添花,沒有也無大礙。」雲淺月道。

    凌蓮覺得雲淺月說得很對,再次點點頭,「小姐,如今洛瑤公主既然來了,也許還進了天聖地界,那我們該怎麼辦?」

    「吩咐華笙,消無聲息地查探她們的下落,她們定然也是易容而來。查到她們下落之後再說。」雲淺月想了一下,吩咐道。

    「那奴婢這就去給華笙姐姐傳信!」凌蓮詢問雲淺月,見她點頭,急急出了房門。

    雲淺月將手裡的密函合起來,懶洋洋地閉上眼睛。

    不多時,淺月閣門口有腳步聲傳來,腳步聲熟悉,有些拖拉的沉重。

    雲淺月睜開眼睛,只見雲離進了淺月閣。雲離清瘦了很多,本來裁剪合體的衣衫有些微的鬆垮,氣色也不是很好,眉目間隱含了一絲焦慮。本來被鍛煉得沉穩內斂的氣質如今看來也退卻了許多。整個人有些晦暗。

    「妹妹!」雲離站在門口,透過珠簾,向裡面輕喊了一聲,聲音有些沙啞。

    「哥哥進來吧!」雲淺月坐在軟榻上不動,揮手用一面方巾將紅閣的密涵蓋住。

    雲離挑開珠簾,走了進來,進來之後沒有立即說話,而是坐在了桌前的椅子上。

    「哥哥是為嫂嫂的事情憂心?」雲淺月看著雲離。

    雲離點點頭,有些焦慮地道:「七公主都被皇上關進大牢將近一個月了。如今皇上又病倒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想起七公主放她出來,我實在是不忍心她再在裡面受苦。」

    「那怎麼辦?難道你現在跑去老皇帝面前說你同意娶了六公主,讓他放七公主出來嗎?」雲淺月挑眉。

    「我不會娶六公主的!」雲離搖頭,看著雲淺月,希意地問,「妹妹,你能有什麼辦法讓皇上盡快放七公主出來嗎?」

    「哥哥!七公主在皇宮的寢宮雲芳齋並不大,她親眼目睹了文伯侯府的滅門慘案,知道自己的母妃利用她害了文伯侯府一門。她卻半絲痕跡都沒露出,偽裝被驚嚇過度變得癡傻十年。足跡十年沒踏出雲芳齋。她早已經學會了忍,也學會了再禁閉中讓自己怎樣能過得好。如今小小的刑部大牢,小小一個月的關閉,根本對她來說沒用什麼不可忍受的,小菜一碟而已。何況裡面有我們雲王府的人和容景的人,她除了沒有行動自由外,吃穿都還有專門的人伺候,受不到半絲委屈。你用不到這樣心疼的。」雲淺月好笑地看著他。

    雲離臉一紅,歎道:「話雖然這樣說,但若是皇上一直不答應放她出來呢?難道她就這樣被關押在刑部大牢?我知道她吃好穿好,但再好也是刑部大牢,她是十年隱忍在皇宮雲芳齋半步不出能忍受這小小的刑部大牢沒錯,但她已經受了十年的苦,如今嫁給了我,我怎麼還能讓他再受苦?」

    「哥哥心疼嫂子,這是沒錯。」雲淺月聞言笑了,「不過目前這事兒急不得。老皇帝臥病在床,如今又昏迷,人事不省。他下旨關了嫂子,也得他下旨放出來才行。我會想辦法的,讓嫂嫂盡早被放出來。但是你可給我挺住了,不能垮了。別忘了老皇帝關嫂嫂的目的,他就是敲山震虎,要你投鼠忌器,你如今這個狀態最是要不得。精神一些,別說嫂嫂在大牢裡沒受什麼磨難,就算受了磨難,你也得忍著。小不忍則亂大謀。」

    雲淺月聞言有些慚愧,「妹妹說得及時,是我太著急了。」

    「對自己的女人好,沒什麼丟臉的!這才是男人。我不會笑話你的。」雲淺月笑看著雲離,因為鳳凰關水患之事,她這些日子的確沒顧得上想七公主的事情,如今她被關了一個月,她這個哥哥耐不住了著急也是應該。

    雲離面上的焦慮退去,點點頭。

    雲淺月還要再說什麼,外面凌蓮稟告,「小姐,冷小王爺來府裡了,要見小姐。」

    淺月聞言挑眉,想起昨日冷邵卓沒參加夜天煜的生辰宴席便提前離開了,想必出了什麼事情,她看向雲離。

    雲離起身站了起來,「我今日也沒什麼事情,就是聽說皇上昏迷了,想到七公主還在大牢裡,便著急了。來問問你的想法。如今我心裡有些底了,你放心吧!我沒事兒。」

    「嗯,哥哥沒事兒就好。你寬心,嫂嫂定會出來的。我盡早想辦法讓老皇帝放了她。」雲淺月對雲離道。

    雲離點點頭,「你也別太操勞了!最近又瘦了許多。」

    「你也是!」雲淺月笑了笑。

    雲離不再多言,轉身出了房門。

    雲淺月見雲離出了淺月閣,想了一下,對門外道:「請他進來見我吧!」

    凌蓮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雲淺月想著冷邵卓從那日冒雨來找她關於三公子的事情,三公子不見,她也未曾給他一個交代。後來鳳凰關水患,她無心理會他的事情了。昨日開始見他還好,後來定然是她離開去找夜天煜的時候他生了什麼。

    生了什麼呢?如今能讓冷邵卓影響心情或者牽動心神的,大約還是三公子吧!

    淺月閣外傳來腳步,時輕時重,彰顯來人的心情,輕重複雜。

    雲淺月抬頭向外看去,只見冷邵卓進了淺月閣,他低著頭,一步一步地走著,看不清他面色,但行止姿態看起來險些狀態不是太好。她盯著他看了片刻,見他走得越來越慢,似乎心中有什麼不解難題,將他困頓糾纏,擺脫不出。須臾,他居然停住腳步不走了,反而轉身向外走去。

    「冷小王爺?您不是要見我家小姐嗎?」凌蓮見冷邵卓居然返回,疑惑地問。

    「不見了!」冷邵卓頭也不抬,丟下一句話,離開的腳步比來時的腳步快了一倍。

    凌蓮一愣,看向房間。

    雲淺月在冷邵卓轉身的那一刻便從軟榻上起身站了起來,抬步走到門口,對冷邵卓喊了一聲,「冷邵卓!」

    冷邵卓腳步一頓,但沒有回頭,繼續往外走。

    「你今日走出這個門,以後再也別來找我。」雲淺月將身子倚在門框上,懶洋洋地道。

    冷邵卓腳步猛地頓住,身子剎那僵硬。

    「不就是因為三公子的事情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你進來,我和你說清楚。」雲淺月看著他,若是她猜想沒錯的話,他這種狀態大約是知道了三公子的事情。

    冷邵卓緩緩轉回身,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清晰地看到了他臉色憔悴,眼睛裡泛著血絲,頭有些凌亂,像是一夜未睡。這樣狀態的冷邵卓看著很是頹廢,和以前一直以來仗著老子是孝親王為非作歹囂張跋扈時候的他形成鮮明對比,也和後來他改邪歸正後說話處事謙和有禮形成對比。她伸手揉揉額頭,這兄弟兩個人的事情,在他這樣看著她的眼光下,讓她怎麼感覺自己成了罪人是的?她無奈地對冷邵卓招手,「進來!」

    話落,不再看他,轉身走回了屋。

    冷邵卓站在院中盯著門口珠簾晃動,片刻後,緩緩抬步,向房間走來。他進了房間,見雲淺月背著身子站著窗前,一身淡紫色阮煙羅,身形纖細,不盈一握。有風順著窗外吹進來,吹拂她垂落的青絲鬢,讓她看起來有一種慵懶的溫暖。他停住腳步,看著她。

    雲淺月不回頭,對冷邵卓道:「那一日你來找我,三公子就坐在我的床上。」

    冷邵卓猛地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雲淺月。

    「你的心意他都明白了,但大約是傷害太深,他不願意原諒你。這是你們兄弟之間的事情,我不好強求。冷邵卓,你若對我因為此事,而有什麼想法或者不滿,覺得我沒拿你當朋友不告訴你他的事情,傷了你的心的話,你大可以不必原諒我。」雲淺月淡淡地道:「我向來對事不對人。你是你,三公子是三公子,我是我。我分得清楚。」

    冷邵卓張了張嘴,忽然垂下頭。

    雲淺月沒聽到身後的聲音,便也不再開口,等著他。對於冷邵卓,他背後還有一個孝親王,而孝親王府和德親王府一直以來是老皇帝器重的對象。四大王府,分屬極端,榮王府和雲王府讓老皇帝恨不得除去,而孝親王府和德親王府讓老皇帝倚重。夜輕染已經和她有了對立,早晚也會如昨日一般,刀劍相向,那麼被孝親王愛如性命的冷邵卓,孝親王府的小王爺,孝親王眼裡的唯一愛子,和她交好,以後又會如何?她不是神仙,也難以去揣測將來。

    過了許久,冷邵卓低聲開口,「昨日你走後,夜輕染說……」

    雲淺月緩緩轉過身,看著冷邵卓,打斷他的話,「夜輕染?」

    「嗯,夜輕染問我找到弟弟沒有?說你能耐大著呢,既然答應幫我找,讓我等著就是。後來說我天真,勸我別找了,說他過得也許比我還好。」冷邵卓看著雲淺月聲音有些低。

    雲淺月嘴角微微扯了一下,「然後?」

    「然後他與容楓去切磋武功了,六公主坐到了我身邊與我說了一番話。」冷邵卓抬起頭,直直地看著雲淺月,「她告訴我說孝親王府的三公子一直就在淺月閣,被奉為貴賓,而且還是江湖組織風閣的閣主。」

    「所以,你覺得我耍你,便避開我回了孝親王府?」雲淺月眼睛瞇了瞇,六公主?

    冷邵卓緩緩地點點頭。

    「既然覺得我耍了你,你如今該打算以後和我老死不相往來才是,如今怎麼又來找我了?是想證實一下?」雲淺月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冷邵卓抿了抿唇,撇開頭不堪雲淺月,語氣有些悶地道:「我開始聽了是有些難受,我是誠心來找你,真心將你當做你所說的朋友,我改過自新,再不做以前那些惡事。可是你卻明知道他在哪裡,而對我隱瞞,沒拿我當朋友,還看我的笑話。」

    「你是這樣理解?」雲淺月寒了一下,皺眉問。

    「開始是這樣理解的!」冷邵卓誠實地道:「不過後來我聽說了我走後四皇子府生的事情,你為了四皇子和皇上公然對抗,傷了隱衛之主。後來皇上迫不得已退了一步,你保下了四皇子和趙府小姐。我就想著你這麼厲害,我何德何能?讓你費心思來耍我?」

    雲淺月聞言哧地笑了,「你是沒什麼值得我耍的地方!不過孝親王府的小王爺這個身份也許值得我耍也說不定呢!」

    「不是!」冷邵卓聞言反駁,「咱們從小認識,打了這麼多年,我對你最氣恨的事情不是我打不過你,而是你根本就不將我這個小王爺看在眼裡,你覺得我是一個依靠老子才耀武揚威的人,孝親王府的小王爺在別人的眼裡或許尊貴,在你的眼裡一文不值,我很清楚的。」

    雲淺月挑了挑眉,靜聽下文。

    「我明明知道六公主定然不安好心,但還是忍不住去想你,後來我翻來覆去,想了一夜,才想明白了,我們之間,我最醜陋,最醜惡,最不是人的時候你都見過。又哪裡怕被你小小的笑話?就算你笑話我,我也豁出去了!定要找你問個明白,況且我私心裡覺得,你不會對我耍弄的。有些事情,你沒必要,也不屑去做。」冷邵卓道。

    雲淺月呵地一聲笑了,笑著搖搖頭,「難得你能這麼想我,我想我該高興。」

    三公子不再說話。

    雲淺月腳用力一點,身子坐在了桌案上,懶洋洋地道:「那日三公子就在我的帳子裡,如今想必不用我說你也明白了吧?他不同意原諒你,我自然也不能去強迫他,誰都有自由。不過你們畢竟是血脈相連,你想他原諒,也不是一朝一夕,一時半刻,一兩句好話能夠做到讓他原諒你的,你若真有心,他早晚會原諒你。也不必急於一時。」

    三公子點點頭,「我今日知道那日帳子裡的人是他,便明白了。我自然不會怪你不告訴我,你說得對,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話落,他看著雲淺月,小心地問,「他真是風閣的閣主?」

    「怎麼?你不相信?」雲淺月笑看著他。

    「是有些不相信。若非夜輕染的話,和後來六公主言之鑿鑿,我怎麼也不相信被我一直欺負的弟弟竟然這麼……」冷邵卓點點頭,話說到一半頓住,皺眉道:「六公主不過是一個皇室公主而已,我想不明白,她為何知道這件事情?難道是夜輕染告訴他的?」

    「夜輕染到不至於。」雲淺月想起昨日夜輕染要和她一起去搬酒,被她阻止,以夜輕染的聰明,又如何不知道是夜天煜找她有事兒?況且那日從藍家回來,夜輕染病倒在她的淺月閣,後來抓著她的手不放,他懂得醫術,若是腦子清醒的話,那麼他又如何不就勢把出她脈搏正常,沒有受重傷病癒的跡象?那麼以他的聰明,他會想到她既然無傷,怎麼可能沒去藍家?那麼既然她去了藍家,她是誰?在那裡到底做了什麼?會不會聯想到楚夫人和洛瑤?或許聯想到他和夜天逸那兩次遭遇劫匪和刺殺,再聯想到她沒有受傷,那麼受傷的人是誰?以此查下來,順著風閣順籐摸瓜,查到三公子,也不意外。

    「既然不是夜輕染,那六公主是怎麼知道的?」冷邵卓看著雲淺月,見她不語,憂心地道:「我見如今的六公主和以前大不一樣了,你要小心一些。她對你有很深的恨意。」

    「不是夜輕染,就說明六公主背後有人指使,或者她投靠了誰,和誰有了合作。目的嘛,自然是讓你與我鬧崩。」雲淺月忽然一笑,看著冷邵卓道:「冷邵卓,你知道不知道你是孝親王府的小王爺。」

    「自然知道!」冷邵卓不解地看著她。

    「孝親王府和德親王府是一樣的。雖然沒有德親王府得皇室倚重,將兵權都交給德親王府,但孝親王府得到了朝內的權利,就比如戶部,掌管天聖所有百姓戶籍。這是比兵部不次於份量的一個部門。你是世襲小王爺,將來要繼承戶部。而榮王府和雲王府本來就為皇室所不容,早晚有一日要根除。換句話說,我們的身份,其實是對立的。」雲淺月正色地道。

    冷邵卓愣愣地看著雲淺月,臉色有些白。

    「昨日夜輕染和我動了手,我要殺皇室隱衛的隱主,他護皇室隱衛的隱主。雖然只交手一招,但也已經是對立。你明白吧?」雲淺月看著冷邵卓,「江山,權利,矛盾,糾葛之下,沒有朋友。有的只是敵人。」

    冷邵卓的臉更白了。

    雲淺月不再說話,人生一世,草生一秋,總有許多無奈。被命運糾纏牽扯,造化弄人。想起夜輕染,她總會無力。本來她從小就打算避開夜氏的所有男人,可是卻陰差陽錯因為小七的容貌,對夜天逸好了十年,進而追在夜天傾身後偽裝了十年,又幫助夜天煜對抗老皇帝險些血染皇室隱衛,到頭來和夜輕染第一次對立出手。就如一場大夢,醒非醒,夢非夢。看得透和看不透之間做著拉鋸,讓人心底徒生無奈而已。

    「我和你打了十幾年,累得很,以後再不想打了!」冷邵卓沉默許久,低聲道:「你從來就沒拿我這個孝親王府的小王爺當一回事兒,我在你面前,也只是冷邵卓而已。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雲淺月看著他。

    冷邵卓不再看雲淺月,抬步向外走去。

    雲淺月眨了眨眼睛,並沒有叫住他,看著他身影出了淺月閣。一改來時腳步沉重,輕鬆了幾分。她品味著他的話,忽然一樂,對外面喊了一聲,「人都走了,還躲著做什麼?出來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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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17:27: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八十四章 化解嫌隙

    老皇帝陷入昏迷,整個聖陽殿伺候的人都慌了神,外面守護的太醫蜂擁而入,但誰也不敢給皇上診脈,生怕萬一診斷出個不好來,便是抄家滅門的大罪,於是一番躊躇之下,命人趕快去請七皇子。

    夜天逸如今監國,昨日老皇帝氣怒砸了御書房之後,他命人修整,下了朝之後便在御書房批閱奏折,得到老皇帝昏迷的消息,便扔下奏折,向聖陽殿趕去。

    夜天逸趕到聖陽殿之後,親自給老皇帝把脈,見是怒火攻心氣血不通導致昏迷,這等病情拿出任何一個太醫院的太醫來都能診斷,偏偏一群太醫守在病床前無人動手,他大怒,命人將所有太醫都拖出去,每人二十大板。

    聖陽殿外傳來板子辟里啪啦的聲響,以及太醫們叫苦連天的呼聲。

    年邁的兩名太醫承受不住昏死了過去,但板子一下不少,依然足足打夠了二十板才罷手。之後一群太醫被人抬回了各自的府邸。

    聖陽殿經過一番鬧騰,安靜下來。

    夜天逸給老皇帝開了方子,命人煎藥,之後才詢問其昏迷的原因。

    文萊戰戰兢兢地將夜天煜拿著欽天監擇的良辰吉時來探望皇上,被皇上拒之門外後說了一句話離開,皇上問夜天煜說了什麼,他將那句話稟告了,之後皇上便昏迷了的事情對夜天逸如數說了,說完跪在地上等著挨夜天逸的板子。

    夜天逸本來陰沉著的臉卻笑了,揮揮手讓文萊起來,不甚在意地道:「四哥說得也對,父皇早日康復,我才能早日接班,這原也沒錯。」

    文萊不解地站起身,不明白這明明是前後矛盾的一句話,怎麼就成了不錯了。

    夜天逸不再說話,命人將奏折從御書房搬到了聖陽殿,在聖陽殿內的玉案前批閱。

    夜天煜的言語和太醫院的所有太醫被打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淺月閣。

    雲淺月正窩在軟榻上查看紅閣從天下各地傳來的消息,聞言哈地一聲笑了,讚揚道:「早日康復,盡早接班,夜天煜活了二十多年,就這一句話最有水準!」

    凌蓮不解地看著雲淺月,「小姐,這明明是一句矛盾的話啊!」

    雲淺月笑著道:「夜天煜是在說老皇帝早日康復,才能早日肅清他們,將這江山太太平平地交到夜天逸的手裡,否則老皇帝一旦駕崩,結果到底如何,那麼就不一定了。」

    凌蓮恍然,「原來如此!」

    「所以說夜天煜說了一句極為有水準的話。比昨日我大打一場還有效,昨日只是讓他砸了御書房而已,今日氣得吐血昏迷,也算是將刀子捅到了他心窩。」雲淺月收了笑意,眸光有些冷嘲,「父子做到這個地步,也真是絕無僅有了。不,也許皇家的父和子本來就如此。哪裡有什麼真正的父慈子孝。」

    凌蓮點點頭,心裡不禁唏噓。生活在皇室的人真的很可怕。

    雲淺月低頭繼續看手裡的密函,南梁鳳凰關在南梁太子南凌睿用到了雲淺月疏通排水的方法後,大水得到了有效的排除,但鳳凰關的水患太大,沒有十日八日也排除不淨。水患排除後,便是鳳凰關的重建問題,大水將地下的土質便得鬆軟,甚至有些地方已經被沖得溝溝壑壑,沒有數月的工程,恐怕難以修復了,即便修復,也難以如初。

    巍巍鳳凰雄關,天險天水崖,輝煌的過去終是不復存在了。

    南疆依然很平靜,似乎鳳凰關天水崖的大難沒有對南疆產生絲毫影響,南疆就如對外界成為了一個閉關隱世的所在。南疆王依然臥病在床,公主監國,駙馬輔政,和樂融融。

    西延皇上因為護國神女大病無治之事斬殺了數名醫者,致使西延醫者人人自危,之後西延王即便招貼皇榜,萬金甚至十萬金尋求良醫給護國神女治病,卻再無人敢接皇榜。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這句話在西延完全沒用。西延王無奈之下,想到了容景。容景醫術雖然醫治不了自身,但十年寒毒頑疾所苦依然活到今日,這等醫術不得不令人叫絕,天下第一高僧靈隱大師曾經有言:「景世子醫術,當世者,無人出其右也。」,因這一句話,容景被人稱為醫術冠絕天下,生死人,肉白骨。西延王於是派人來天聖請容景。如今來人已經在路上。

    北疆依然太平,秋收甚豐。相比於天下各地,今年北疆收穫最大。

    這密函內一直以來排除東海國的消息,這一日意外地有一條東海國的消息。說東海國兩位公主洛瑤、紫蘿已經啟程前來天聖。

    雲淺月看著這則消息蹙眉,想起了洛瑤在兩個月前離開時候說的話,她計算了一下日子,如今十月,距離她和容景及笄及冠還有兩個月餘,東海距離天聖也就一個月餘的行程。洛瑤提前了一個月來,到底有何打算?能不能再讓她打道回府?

    尋思片刻,雲淺月問凌蓮,「這個消息是誰從哪裡傳回來的?」

    「回小姐,上次您問東海國的消息,我們卻半分不得而知。於是華笙姐姐說主子時候的紅閣是主子時候的紅閣,如今紅閣是您的。不管主子對東海國為何沒有記錄,但您和我們都對東海國半點兒事情也不知,這萬一有什麼事情,對您十分不利。尤其是還有一個和景世子有婚約的東海國洛瑤公主,知己知彼,才能掌控行事。所以華笙姐姐月前派了數人去了東海國。因為時日尚短,建立暗樁打探情報都得小心行事,再加上路途遙遠,又隔著東海。更因為信鴿等在東海國派不上用場,據說東海國的玉太子養了一批雄鷹,整日裡盤旋在東海之上,逮住信鴿就會咬死或者帶回去,東海和天聖外界的傳信根本就是傳不通。只能人為往外送出。於是,也只能得到一些微薄的訊息。從東海得到訊息,實在太難。」凌蓮歎道:「玉太子真是厲害!雄鷹堪比巡衛兵了。」

    雲淺月聞言笑著點頭,眉目染上一抹暖意和柔色,「因為他是玉子書!」

    凌蓮看著雲淺月,雖然知道小姐和玉太子關係甚是不一般,但還是不明白這中間怎麼樣的淵源讓二人如此不一般。但她知道一點,就是玉太子對小姐極好,小姐對玉太子也極好。但令她也奇怪的是,雖然二人極好,可是從玉太子在河谷縣離開後,兩個多月,二人中間並沒有通信傳遞隻言片語。

    「照這樣說來,人為傳信,洛瑤公主和紫蘿公主在月前就啟程了?如今是否已經到了天聖的地界了?」雲淺月判斷。不是信鴿傳信,而是人力接力傳信,說明這條信息是在最少半個月或者二十日之前傳出的,也就是說洛瑤和紫蘿已經啟程二十多日了。

    「嗯,奴婢也認為如此!」凌蓮點頭。

    「那麼也就是說洛瑤得到了關於南凌睿在藍家攜美而去而那個美人是她的事兒。」雲淺月推斷,「洛瑤提前而來,看來不是因為與我的約定,而是為了南凌睿和南梁了!」

    凌蓮一愣,恍然道:「小姐說得對。主子幻容用的是洛瑤公主的容貌,如今在南梁,也還是用洛瑤公主的容貌。人人都不明白東海國的洛瑤公主怎麼跟了南梁的睿太子。這件事情想必是傳回了東海,洛瑤公主坐不住提前來了。」

    「呵,若是這樣的話,來了也好!」雲淺月笑了一聲,「這是娘親自己惹的事兒,讓她自己解決吧!」

    凌蓮點點頭,又奇怪地道:「這些日子南梁沒有主子的消息呢?」

    「娘親自然是跟隨著哥哥在鳳凰關呢!她大約又幻容或者易容改了面貌,鳳凰關才未傳出關於睿太子攜美治水的言論。鳳凰關如此大難,天下人人談論,只要她不以美人的身份跟隨在哥哥身邊,天下人誰還會再理會一個女子美不美以及因她而牽連的風花雪月?女人,終究只是這樣封建王朝時代下的點綴而已。有則錦上添花,沒有也無大礙。」雲淺月道。

    凌蓮覺得雲淺月說得很對,再次點點頭,「小姐,如今洛瑤公主既然來了,也許還進了天聖地界,那我們該怎麼辦?」

    「吩咐華笙,消無聲息地查探她們的下落,她們定然也是易容而來。查到她們下落之後再說。」雲淺月想了一下,吩咐道。

    「那奴婢這就去給華笙姐姐傳信!」凌蓮詢問雲淺月,見她點頭,急急出了房門。

    雲淺月將手裡的密函合起來,懶洋洋地閉上眼睛。

    不多時,淺月閣門口有腳步聲傳來,腳步聲熟悉,有些拖拉的沉重。

    雲淺月睜開眼睛,只見雲離進了淺月閣。雲離清瘦了很多,本來裁剪合體的衣衫有些微的鬆垮,氣色也不是很好,眉目間隱含了一絲焦慮。本來被鍛煉得沉穩內斂的氣質如今看來也退卻了許多。整個人有些晦暗。

    「妹妹!」雲離站在門口,透過珠簾,向裡面輕喊了一聲,聲音有些沙啞。

    「哥哥進來吧!」雲淺月坐在軟榻上不動,揮手用一面方巾將紅閣的密涵蓋住。

    雲離挑開珠簾,走了進來,進來之後沒有立即說話,而是坐在了桌前的椅子上。

    「哥哥是為嫂嫂的事情憂心?」雲淺月看著雲離。

    雲離點點頭,有些焦慮地道:「七公主都被皇上關進大牢將近一個月了。如今皇上又病倒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想起七公主放她出來,我實在是不忍心她再在裡面受苦。」

    「那怎麼辦?難道你現在跑去老皇帝面前說你同意娶了六公主,讓他放七公主出來嗎?」雲淺月挑眉。

    「我不會娶六公主的!」雲離搖頭,看著雲淺月,希意地問,「妹妹,你能有什麼辦法讓皇上盡快放七公主出來嗎?」

    「哥哥!七公主在皇宮的寢宮雲芳齋並不大,她親眼目睹了文伯侯府的滅門慘案,知道自己的母妃利用她害了文伯侯府一門。她卻半絲痕跡都沒露出,偽裝被驚嚇過度變得癡傻十年。足跡十年沒踏出雲芳齋。她早已經學會了忍,也學會了再禁閉中讓自己怎樣能過得好。如今小小的刑部大牢,小小一個月的關閉,根本對她來說沒用什麼不可忍受的,小菜一碟而已。何況裡面有我們雲王府的人和容景的人,她除了沒有行動自由外,吃穿都還有專門的人伺候,受不到半絲委屈。你用不到這樣心疼的。」雲淺月好笑地看著他。

    雲離臉一紅,歎道:「話雖然這樣說,但若是皇上一直不答應放她出來呢?難道她就這樣被關押在刑部大牢?我知道她吃好穿好,但再好也是刑部大牢,她是十年隱忍在皇宮雲芳齋半步不出能忍受這小小的刑部大牢沒錯,但她已經受了十年的苦,如今嫁給了我,我怎麼還能讓他再受苦?」

    「哥哥心疼嫂子,這是沒錯。」雲淺月聞言笑了,「不過目前這事兒急不得。老皇帝臥病在床,如今又昏迷,人事不省。他下旨關了嫂子,也得他下旨放出來才行。我會想辦法的,讓嫂嫂盡早被放出來。但是你可給我挺住了,不能垮了。別忘了老皇帝關嫂嫂的目的,他就是敲山震虎,要你投鼠忌器,你如今這個狀態最是要不得。精神一些,別說嫂嫂在大牢裡沒受什麼磨難,就算受了磨難,你也得忍著。小不忍則亂大謀。」

    雲淺月聞言有些慚愧,「妹妹說得及時,是我太著急了。」

    「對自己的女人好,沒什麼丟臉的!這才是男人。我不會笑話你的。」雲淺月笑看著雲離,因為鳳凰關水患之事,她這些日子的確沒顧得上想七公主的事情,如今她被關了一個月,她這個哥哥耐不住了著急也是應該。

    雲離面上的焦慮退去,點點頭。

    雲淺月還要再說什麼,外面凌蓮稟告,「小姐,冷小王爺來府裡了,要見小姐。」

    淺月聞言挑眉,想起昨日冷邵卓沒參加夜天煜的生辰宴席便提前離開了,想必出了什麼事情,她看向雲離。

    雲離起身站了起來,「我今日也沒什麼事情,就是聽說皇上昏迷了,想到七公主還在大牢裡,便著急了。來問問你的想法。如今我心裡有些底了,你放心吧!我沒事兒。」

    「嗯,哥哥沒事兒就好。你寬心,嫂嫂定會出來的。我盡早想辦法讓老皇帝放了她。」雲淺月對雲離道。

    雲離點點頭,「你也別太操勞了!最近又瘦了許多。」

    「你也是!」雲淺月笑了笑。

    雲離不再多言,轉身出了房門。

    雲淺月見雲離出了淺月閣,想了一下,對門外道:「請他進來見我吧!」

    凌蓮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雲淺月想著冷邵卓從那日冒雨來找她關於三公子的事情,三公子不見,她也未曾給他一個交代。後來鳳凰關水患,她無心理會他的事情了。昨日開始見他還好,後來定然是她離開去找夜天煜的時候他生了什麼。

    生了什麼呢?如今能讓冷邵卓影響心情或者牽動心神的,大約還是三公子吧!

    淺月閣外傳來腳步,時輕時重,彰顯來人的心情,輕重複雜。

    雲淺月抬頭向外看去,只見冷邵卓進了淺月閣,他低著頭,一步一步地走著,看不清他面色,但行止姿態看起來險些狀態不是太好。她盯著他看了片刻,見他走得越來越慢,似乎心中有什麼不解難題,將他困頓糾纏,擺脫不出。須臾,他居然停住腳步不走了,反而轉身向外走去。

    「冷小王爺?您不是要見我家小姐嗎?」凌蓮見冷邵卓居然返回,疑惑地問。

    「不見了!」冷邵卓頭也不抬,丟下一句話,離開的腳步比來時的腳步快了一倍。

    凌蓮一愣,看向房間。

    雲淺月在冷邵卓轉身的那一刻便從軟榻上起身站了起來,抬步走到門口,對冷邵卓喊了一聲,「冷邵卓!」

    冷邵卓腳步一頓,但沒有回頭,繼續往外走。

    「你今日走出這個門,以後再也別來找我。」雲淺月將身子倚在門框上,懶洋洋地道。

    冷邵卓腳步猛地頓住,身子剎那僵硬。

    「不就是因為三公子的事情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你進來,我和你說清楚。」雲淺月看著他,若是她猜想沒錯的話,他這種狀態大約是知道了三公子的事情。

    冷邵卓緩緩轉回身,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清晰地看到了他臉色憔悴,眼睛裡泛著血絲,頭有些凌亂,像是一夜未睡。這樣狀態的冷邵卓看著很是頹廢,和以前一直以來仗著老子是孝親王為非作歹囂張跋扈時候的他形成鮮明對比,也和後來他改邪歸正後說話處事謙和有禮形成對比。她伸手揉揉額頭,這兄弟兩個人的事情,在他這樣看著她的眼光下,讓她怎麼感覺自己成了罪人是的?她無奈地對冷邵卓招手,「進來!」

    話落,不再看他,轉身走回了屋。

    冷邵卓站在院中盯著門口珠簾晃動,片刻後,緩緩抬步,向房間走來。他進了房間,見雲淺月背著身子站著窗前,一身淡紫色阮煙羅,身形纖細,不盈一握。有風順著窗外吹進來,吹拂她垂落的青絲鬢,讓她看起來有一種慵懶的溫暖。他停住腳步,看著她。

    雲淺月不回頭,對冷邵卓道:「那一日你來找我,三公子就坐在我的床上。」

    冷邵卓猛地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雲淺月。

    「你的心意他都明白了,但大約是傷害太深,他不願意原諒你。這是你們兄弟之間的事情,我不好強求。冷邵卓,你若對我因為此事,而有什麼想法或者不滿,覺得我沒拿你當朋友不告訴你他的事情,傷了你的心的話,你大可以不必原諒我。」雲淺月淡淡地道:「我向來對事不對人。你是你,三公子是三公子,我是我。我分得清楚。」

    冷邵卓張了張嘴,忽然垂下頭。

    雲淺月沒聽到身後的聲音,便也不再開口,等著他。對於冷邵卓,他背後還有一個孝親王,而孝親王府和德親王府一直以來是老皇帝器重的對象。四大王府,分屬極端,榮王府和雲王府讓老皇帝恨不得除去,而孝親王府和德親王府讓老皇帝倚重。夜輕染已經和她有了對立,早晚也會如昨日一般,刀劍相向,那麼被孝親王愛如性命的冷邵卓,孝親王府的小王爺,孝親王眼裡的唯一愛子,和她交好,以後又會如何?她不是神仙,也難以去揣測將來。

    過了許久,冷邵卓低聲開口,「昨日你走後,夜輕染說……」

    雲淺月緩緩轉過身,看著冷邵卓,打斷他的話,「夜輕染?」

    「嗯,夜輕染問我找到弟弟沒有?說你能耐大著呢,既然答應幫我找,讓我等著就是。後來說我天真,勸我別找了,說他過得也許比我還好。」冷邵卓看著雲淺月聲音有些低。

    雲淺月嘴角微微扯了一下,「然後?」

    「然後他與容楓去切磋武功了,六公主坐到了我身邊與我說了一番話。」冷邵卓抬起頭,直直地看著雲淺月,「她告訴我說孝親王府的三公子一直就在淺月閣,被奉為貴賓,而且還是江湖組織風閣的閣主。」

    「所以,你覺得我耍你,便避開我回了孝親王府?」雲淺月眼睛瞇了瞇,六公主?

    冷邵卓緩緩地點點頭。

    「既然覺得我耍了你,你如今該打算以後和我老死不相往來才是,如今怎麼又來找我了?是想證實一下?」雲淺月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冷邵卓抿了抿唇,撇開頭不堪雲淺月,語氣有些悶地道:「我開始聽了是有些難受,我是誠心來找你,真心將你當做你所說的朋友,我改過自新,再不做以前那些惡事。可是你卻明知道他在哪裡,而對我隱瞞,沒拿我當朋友,還看我的笑話。」

    「你是這樣理解?」雲淺月寒了一下,皺眉問。

    「開始是這樣理解的!」冷邵卓誠實地道:「不過後來我聽說了我走後四皇子府生的事情,你為了四皇子和皇上公然對抗,傷了隱衛之主。後來皇上迫不得已退了一步,你保下了四皇子和趙府小姐。我就想著你這麼厲害,我何德何能?讓你費心思來耍我?」

    雲淺月聞言哧地笑了,「你是沒什麼值得我耍的地方!不過孝親王府的小王爺這個身份也許值得我耍也說不定呢!」

    「不是!」冷邵卓聞言反駁,「咱們從小認識,打了這麼多年,我對你最氣恨的事情不是我打不過你,而是你根本就不將我這個小王爺看在眼裡,你覺得我是一個依靠老子才耀武揚威的人,孝親王府的小王爺在別人的眼裡或許尊貴,在你的眼裡一文不值,我很清楚的。」

    雲淺月挑了挑眉,靜聽下文。

    「我明明知道六公主定然不安好心,但還是忍不住去想你,後來我翻來覆去,想了一夜,才想明白了,我們之間,我最醜陋,最醜惡,最不是人的時候你都見過。又哪裡怕被你小小的笑話?就算你笑話我,我也豁出去了!定要找你問個明白,況且我私心裡覺得,你不會對我耍弄的。有些事情,你沒必要,也不屑去做。」冷邵卓道。

    雲淺月呵地一聲笑了,笑著搖搖頭,「難得你能這麼想我,我想我該高興。」

    三公子不再說話。

    雲淺月腳用力一點,身子坐在了桌案上,懶洋洋地道:「那日三公子就在我的帳子裡,如今想必不用我說你也明白了吧?他不同意原諒你,我自然也不能去強迫他,誰都有自由。不過你們畢竟是血脈相連,你想他原諒,也不是一朝一夕,一時半刻,一兩句好話能夠做到讓他原諒你的,你若真有心,他早晚會原諒你。也不必急於一時。」

    三公子點點頭,「我今日知道那日帳子裡的人是他,便明白了。我自然不會怪你不告訴我,你說得對,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話落,他看著雲淺月,小心地問,「他真是風閣的閣主?」

    「怎麼?你不相信?」雲淺月笑看著他。

    「是有些不相信。若非夜輕染的話,和後來六公主言之鑿鑿,我怎麼也不相信被我一直欺負的弟弟竟然這麼……」冷邵卓點點頭,話說到一半頓住,皺眉道:「六公主不過是一個皇室公主而已,我想不明白,她為何知道這件事情?難道是夜輕染告訴他的?」

    「夜輕染到不至於。」雲淺月想起昨日夜輕染要和她一起去搬酒,被她阻止,以夜輕染的聰明,又如何不知道是夜天煜找她有事兒?況且那日從藍家回來,夜輕染病倒在她的淺月閣,後來抓著她的手不放,他懂得醫術,若是腦子清醒的話,那麼他又如何不就勢把出她脈搏正常,沒有受重傷病癒的跡象?那麼以他的聰明,他會想到她既然無傷,怎麼可能沒去藍家?那麼既然她去了藍家,她是誰?在那裡到底做了什麼?會不會聯想到楚夫人和洛瑤?或許聯想到他和夜天逸那兩次遭遇劫匪和刺殺,再聯想到她沒有受傷,那麼受傷的人是誰?以此查下來,順著風閣順籐摸瓜,查到三公子,也不意外。

    「既然不是夜輕染,那六公主是怎麼知道的?」冷邵卓看著雲淺月,見她不語,憂心地道:「我見如今的六公主和以前大不一樣了,你要小心一些。她對你有很深的恨意。」

    「不是夜輕染,就說明六公主背後有人指使,或者她投靠了誰,和誰有了合作。目的嘛,自然是讓你與我鬧崩。」雲淺月忽然一笑,看著冷邵卓道:「冷邵卓,你知道不知道你是孝親王府的小王爺。」

    「自然知道!」冷邵卓不解地看著她。

    「孝親王府和德親王府是一樣的。雖然沒有德親王府得皇室倚重,將兵權都交給德親王府,但孝親王府得到了朝內的權利,就比如戶部,掌管天聖所有百姓戶籍。這是比兵部不次於份量的一個部門。你是世襲小王爺,將來要繼承戶部。而榮王府和雲王府本來就為皇室所不容,早晚有一日要根除。換句話說,我們的身份,其實是對立的。」雲淺月正色地道。

    冷邵卓愣愣地看著雲淺月,臉色有些白。

    「昨日夜輕染和我動了手,我要殺皇室隱衛的隱主,他護皇室隱衛的隱主。雖然只交手一招,但也已經是對立。你明白吧?」雲淺月看著冷邵卓,「江山,權利,矛盾,糾葛之下,沒有朋友。有的只是敵人。」

    冷邵卓的臉更白了。

    雲淺月不再說話,人生一世,草生一秋,總有許多無奈。被命運糾纏牽扯,造化弄人。想起夜輕染,她總會無力。本來她從小就打算避開夜氏的所有男人,可是卻陰差陽錯因為小七的容貌,對夜天逸好了十年,進而追在夜天傾身後偽裝了十年,又幫助夜天煜對抗老皇帝險些血染皇室隱衛,到頭來和夜輕染第一次對立出手。就如一場大夢,醒非醒,夢非夢。看得透和看不透之間做著拉鋸,讓人心底徒生無奈而已。

    「我和你打了十幾年,累得很,以後再不想打了!」冷邵卓沉默許久,低聲道:「你從來就沒拿我這個孝親王府的小王爺當一回事兒,我在你面前,也只是冷邵卓而已。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雲淺月看著他。

    冷邵卓不再看雲淺月,抬步向外走去。

    雲淺月眨了眨眼睛,並沒有叫住他,看著他身影出了淺月閣。一改來時腳步沉重,輕鬆了幾分。她品味著他的話,忽然一樂,對外面喊了一聲,「人都走了,還躲著做什麼?出來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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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17:28: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八十五章 瞞天過海

    雲淺月喊聲落,院中飄落一抹華灩的身影,正是三公子。

    三公子飄身而落後,目光看向淺月閣門口冷邵卓離開的方向,片刻後,抬步進了房間。

    雲淺月看著三公子,對她淺淺一笑,「想了這麼些日子,如今有什麼想法沒有?」

    三公子瞥了雲淺月一眼,懶洋洋地窩在軟榻上,吐出兩個字,「沒有!」

    「沒有?」雲淺月挑眉。

    「沒有!」三公子搖頭,俊美絕倫的臉色平靜。

    雲淺月將身子軟軟地依靠在桌案上,看著他道:「你的傷已經好了,回孝親王府吧!」

    「若我說以後再不想回去呢?」三公子對雲淺月揚眉。

    雲淺月也揚眉看著他,「理由!」

    「孝親王府沒意思!那個地方,我以後再也不想踏足。」三公子平靜地道。

    雲淺月不再說話,只是看著他,三公子目光平靜地與她對視,半分玩笑的意思也沒有,她蹙了蹙眉,「你若是真不想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你在孝親王府的容貌一直是假的。如今還了你本來的容貌是我風閣的閣主,就算別人知道,也無可奈何,沒人能強求得了你。」

    「你同意?」三公子盯著雲淺月的臉。

    雲淺月無所謂地道:「你若真覺得那裡是你的傷心地,半分好感也無,有的只是噩夢,我怎麼會不同意?只是覺得你真就不原諒冷邵卓了?要知道你放棄了孝親王府三公子的身份,也就放棄了孝親王府的一切。」

    三公子聞言忽然自嘲地一笑,「孝親王府怎麼會有我的一切?我不過是孝親王府一個多餘的人而已。至於冷邵卓,你覺得他若是看到我如今的臉,還能拿我當弟弟?還能像如今一樣想要讓我原諒當個好哥哥?別忘了,我是他心心唸唸的嬌嬌,當初在望春樓,我可是耍得他團團轉。」

    雲淺月默了一下,頭疼地擺擺手,「算了!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你們的事情我不管了!冷邵卓經過今日之事,大約也不會再為了你的事情來找我了。」

    三公子抿了抿唇,也不再說話。

    雲淺月見他不語,轉移話題,「冷邵卓剛剛與我說的話想必你都聽全了。夜輕染知道你是孝親王府的三公子,是風閣的閣主,不奇怪。奇怪的就是六公主為何得知?我們來分析一下。」

    三公子聞言臉色沉了下來,「我接手風閣後,一直小心翼翼。但來回穿梭雲王府和孝親王府難免不被人現,若是被人現的話,定然比我武功高,普通的隱衛和皇室隱衛不會現我的時候,我還無知無覺現不了他,那麼只能說是比我武功好的人。天聖京城,比我武功好的人也是寥寥無幾吧?」

    雲淺月點點頭,「的確寥寥無幾!」

    「怪只怪你的雲王府和七皇子府相隔的太近!」冷邵卓哼了一聲,「除了那個人,還能是誰?六公主畢竟是皇室的公主,在皇室祖嗣關了一個月,祖嗣的暗人也都是隱衛。如今的皇室隱衛歸誰管?自然還是那個人。我不相信你猜不到是他。」

    雲淺月沉默不語,臉色晦暗不明。

    「除了七皇子,我再不想不出還能是誰。」三公子又道,「景世子、容楓、夜輕染、七皇子、蒼亭,景世子和容楓自然不必說了,蒼亭這些日子沒在京中。那麼也就剩下夜輕染和七皇子了。夜輕染是德親王府的人,對你甚好,不至於利用六公主對你恨來對付你,讓你因我和冷邵卓關係崩裂。那麼除了因愛生恨,愛而不得的七皇子,還能是誰?」

    「丞相府的秦丞相呢?」雲淺月挑眉。

    「秦丞相?」三公子蹙眉,想了一下道:「上次你進宮救皇后之後,容楓一直暗中監視著他。丞相府從消失了秦小姐之後,秦丞相除了上朝下朝外,滿天下在找女兒,再沒有什麼動作。」

    雲淺月再次沉默。

    「不過也說不准!」三公子又有些不太確定地道,「那是一隻老狐狸。」

    雲淺月不說話,三公子見她不語,也皺眉思索不說話。

    片刻後,雲淺月忽然道:「你自小也在這天聖京城,當初望春樓的嬌嬌識人無數。見的世面也不小,聽的這天聖京城的秘密也不少,所以才有人要用紫草殺你。以你這麼長時間的瞭解。你覺得夜輕染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三公子一愣,看著雲淺月,不明白怎麼她問他這樣的話。

    「或者說,你對夜輕染瞭解多少?」雲淺月語氣有一絲漫不經心,彷彿只是隨口一說。

    「你懷疑是他?」三公子微露訝異,「你不是對冷邵卓說他不至於嗎?以他對你的好,不至於利用六公主對付你吧?」

    「看!連你也不信!」雲淺月忽然一笑,笑意有些清涼,「我能想到所有的事情都會是夜天逸在做,但從來不會第一個想到夜輕染。甚至所有的事情,我都第一個想到的是排除他。」

    三公子面色微微一變,「你說是他?這……」

    雲淺月將手支住額頭,一字一句地道:「我沒說是他,我只是說我不瞭解夜輕染。」

    三公子不解,似乎被雲淺月弄糊塗了,「你對夜輕染很好,你說你不瞭解他?」

    「不瞭解!」雲淺月笑了一下,「我和容景第一次在老皇帝四十五壽宴皇宮鴛鴦池交惡,便也同時識得了夜輕染。他和容景二人,後來一個重傷,一個出京遊歷。他去過許多的地方,比我去的地方只多不少。後來回京,他險些和夜天傾翻臉血染御花園而保我。後來我們相交。香泉山烤魚,西山軍機大營,之後容景和我遭遇百名隱衛死士刺殺,他第一時間趕到,再後來他送了我胭脂赤練蛇,後來葉倩帶走了雲暮寒,再後來夜輕染執掌京城內外四十萬兵馬,到如今他跟隨夜天逸去藍家,回來之後病倒在我這裡,如今一個月之後,他出手護衛皇室隱主,與我對立。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我從未好好思量,但不代表我的心裡沒裝著。他做的每一件事看起來都合乎情理,漫不經心,但有哪一件事情沒有他的參與?你覺得我該瞭解夜輕染嗎?」

    三公主似乎陷入了困局,不說話,靜聽雲淺月下文。

    「火燒望春樓第二日,夜輕染為何保我?你替我想想。」雲淺月看著三公子。

    三公子立即道:「他喜歡你!」

    雲淺月聞言「哈」地一聲笑了,「我們除了我五歲的時候和容景以及他在鴛鴦池有過那一幕糾葛之後,我後來一直避著他,中間再沒有交集。夜輕染看起來張揚灑脫,但實則是一個理智的人。我和容景的糾葛他最清楚。你說有無緣無故的喜歡嗎?」

    三公子一愣。

    「既然沒有無緣無故的喜歡,那麼他為何要保我?」雲淺月見三公子不語,逕自道:「容景保我,他分屬應該。我與他牽扯糾纏了十年。中間的事情剪不斷理還亂。可是與夜輕染卻不是如此。」

    「那染小王爺為何保你?」三公子也覺得若是這樣說的話,倒是不簡單了。

    雲淺月沉默了一下,臉色忽明忽暗地道:「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不,或許今日才想明白,就在剛剛想明白。也許我一直明白,但不願意去明白。他是因為夜天逸。」

    三公子再次一怔。

    「七年前夜輕染出京,為了南疆的胭脂赤練蛇,五年前,藍氏一族滿門抄斬,夜天逸配北疆。一南一北,天聖的兩個端點。老皇帝既然有心培養夜天逸,怎麼會可能不培養他的輔助之臣?那麼還有誰比德親王府的小王爺合適?」雲淺月挑眉。

    三公子愕然,片刻後恍然,「這麼說夜天逸和夜輕染早就有往來?」

    「是吧!」雲淺月歎息一聲。

    「這樣說來的確是說得過去了,七皇子夜天逸身在北疆脫不開身,夜輕染正好回京,他為了七皇子而不惜和當時是太子的夜天傾反目保你。是因為知道你對七皇子來說很是重要。」三公子道。

    雲淺月沉默不語。

    三公子看著她,「染小王爺城府的確很深,恐怕所有人都將他誤了。」

    「他是德親王府的小王爺,與生俱來的皇室血統,他姓夜。即便是與夜氏所有的男人不同,但他也姓夜。每一件事情,他都不露痕跡地會達到目的,埋藏在心裡。出外遊歷,不管用什麼方法,還是從南疆拿到了胭脂赤練蛇。讓葉倩追在他身後五年,卻都沒得手。後來他將胭脂赤練蛇給了我,看似對我好,賣給我了人情,卻是從容景手裡因此得到了十個糧囤的糧食。我和容景遭遇百名隱衛刺殺,他第一時間趕到,後來他理所當然地接收了那些屍處理後事,在監斬席上,容景說那日刺殺我和他的人其實是一百五十人,可是午門外監斬台上葉倩做法,那日躺著的死士屍是一百五十一人。怎麼會多出一個?夜輕染掌管那些屍,誰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聲不響地多弄出一個屍而瞞住他的眼睛?葉倩施法如何能不知?為何不點破?因為胭脂赤練蛇在他手中。葉倩投鼠忌器。」雲淺月話落,笑了一下,「若論起來,也許葉倩才是最瞭解他的人。」

    「可是,染小王爺若是真如此,那對你,他未免做戲也太真了些。」三公子似乎被驚住,半響才吐出一句話。

    「真真假假,才分不清!所以,我才看不透夜輕染。」雲淺月歎息一聲。

    「景世子何等聰明,可與你說染小王爺如何?」三公子有些不明白為何今日雲淺月要與他說這些。這些話,她心底的想法,他隱隱敢肯定,她從未與別人說。

    「容景啊……」雲淺月面色稍暖,搖搖頭,笑道:「他也許是知道的吧!只是他寵我,知我不願意去想一些事情,他便不再我面前提。我將自己圈在籠子裡,他便也由得我,等著我想通。這麼些年,難為他了。」

    三公子忽然不屑,「被你這樣說來,那個醋缸到是大度了!」

    雲淺月忽然一樂,「他是容景,也就吃些無傷大雅的小醋而已,不至於為愛昏了頭。」

    「無傷大雅的小醋?我才不信,你若是現在就跑去榮王府對他說你不要他了,跟別的男人好了,他的醋缸不打翻了才怪。」三公子微哼了一聲。

    這話說的,不是專門在跟她唱反調嗎?雲淺月臉一黑,「這性質怎麼能一樣?恐怕我若真如此,他打翻的可就不止是醋缸了。估計一掌劈死我。」

    三公子頓時樂了,湊近雲淺月,建議道:「要不你試試?」

    雲淺月揮手一掌對著他湊近的腦袋拍了出去。

    三公子還來不及躲,卻有一隻手比雲淺月的手更快一步地對他甩來,月牙白的水袖一掃,帶著一股強大的氣息,他根本抵抗不了,身子直直地被掀出了門外,「砰」地一聲,撞在了外面的那株桂樹上,桂樹劇烈地震顫了一下,樹上的桂子辟里啪啦地掉落,砸了他個滿頭滿身。

    「我看你真是太閒了!六公主既然對你的事情如此有興趣,不如將她嫁給你吧!」容景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目光看著被桂子砸得狼狽的三公子,聲音溫溫潤潤,清清涼涼。

    三公子靠著樹幹抬頭,就見容景沒辦法玩笑地看著他,他面色一變,不過一瞬,便撇撇嘴,對屋內的雲淺月道:「還說他不是醋缸,你看看,我剛剛不過是說了一句話,他就要報仇了!」

    雲淺月聞言翻了個白眼,他也不想想他那句話的殺傷力多大。偏偏被容景聽了!這不是找死?

    「六公主如今端莊賢淑,是皇室裡面禮儀最好的公主。」容景慢悠悠地道。

    三公子哼了一聲,不答話,抖了抖身上的樹葉和桂子,看到地上落了厚厚一層,一株好好的桂樹成了禿頭,他指著容景,「你真是暴殄天物。」

    容景挑了挑眉,不答他的話,繼續道:「雲離不娶他,你娶,也不是成不了。」

    「停,打住!」三公子看著容景,惡聲惡氣地道:「要娶你娶!」「不娶也行,如今西延使者上路了,我這裡有一顆藥,能保西延護國神女一年壽命。你帶著我的藥辛苦去接應一下,將藥送給西延王。」容景趁機開出條件。

    三公子一怔,「你要我去?」

    「嗯!」容景點頭,又道:「且不要易容,就用你這張臉去。」

    三公子面色一變,「容景,你打的什麼主意?」

    「你當初同意雲淺月給你解除了紫草之毒,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凌雲直上,不至於孤獨死在孝親王府那座小院子嗎?如今我自然是給你一個機會。」容景看著他。

    「我不去!」三公子臉色一沉,搖頭。

    「不去就娶六公主!你放心,若我出手,六公主定然能嫁給你,還會心甘情願。你大可以試試。」容景挑眉。

    三公子臉色白了一白,看向屋內,「雲淺月,我是你風閣的閣主,你的人,你就由得他這樣欺負我?」

    「風閣上次慘重,如今在修整,未來一段時日我都不打算再用風閣,你去一趟西延,應該有時間。更何況如今你被人盯上了,你和風閣再不能行事。不如就避開京中。」雲淺月從屋內走到門口,站在容景身旁,對三公子笑著道。

    「我都打算好了,以後就跟在你身邊。」三公子道:「哪裡也不去!」

    容景揚眉,「你跟在她身邊?」

    「你是什麼時候打算的?」雲淺月愣了一下。

    「那天你給我束的時候。」三公子微微揚起脖子,得意地看了容景一眼。

    容景臉色平靜,緩緩偏過頭,對雲淺月挑眉,「你給他束?」

    雲淺月暗道要壞。她連忙抱住容景的胳膊,討好地看著他道:「他為了代替我全身重傷,胳膊都抬不起來。我就幫著他梳了一下頭。就一次!」

    容景點點頭,面色沒有分毫不悅,轉頭對三公子道:「是你自己去西延,還是我派青影送你前去?」

    「我說了我不去!」三公子眉頭擰緊。

    「二十年前,西延王和王后突然暴斃,太子被害,本來被賜封的護國聖女下落不明。兩年後,西延內亂平息,王叔安平王繼位,天下尋找護國聖女,聖女流落民間被找回,從此西延才安平下來。」容景慢悠悠地道:「你可知當年的西延之亂的背後主使者是誰?因何原因?」

    「西延的事情與我何干?我為何要知道?」三公子不耐煩地道:「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再去西延!」

    「當年背後的主使人是安平王,也就是如今的西延王。」容景逕自道:「原因自然是因為西延最小的公主,護國神女。他思慕護國神女,但護國神女宅心仁厚,甘願棄了公主之位為聖女,終身不嫁,為西延百姓祈福。他無奈之下,背後籌謀,動兵變。西延王和王后、太子遇害,西延王室一夜之間傾塌,只逃出了聖女一人,流落民間。」

    三公子不再說話,知道還有下文,沉著臉聽著。

    容景卻不再說話,伸手入懷,掏出兩個卷軸扔向三公子,「接著,看到這個,你就對西延有興趣了!」

    三公子本不想接,但在容景平靜的聲音下,鬼使神差地接住了那兩幅卷軸。看了容景一眼,容景對他挑挑眉,他將卷軸打開,當看到卷軸上的畫像,頓時睜大眼睛。

    雲淺月疑惑地看著容景,想著他給了三公子什麼,讓他這副表情?

    「你好奇的話,也過去看看!」容景對雲淺月溫和一笑。

    雲淺月自然要看的,她放開容景的胳膊,抬步走向三公子,來到他面前就著他的手看向他手裡打開的兩幅畫卷也愣住了,仔仔細細地看了片刻,又驚異地看向三公子的臉,只見三公子的臉變幻莫測,形容不出他的表情。她轉頭去看容景,「這……」

    容景淡淡道:「一張畫像是安平王年輕時候的畫像,一張畫像是西延護國神女年輕時候的畫像。」

    雲淺月恍然,「原來……竟然是這樣!」

    三公子攥著畫像的手抓緊,一雙漂亮的眸子一瞬間混沌不清。

    「你是否一直懷疑你與孝親王沒有半分相像?孝親王對你生不出半分父子之情?冷邵卓你們這一對兄弟一直以來勢同水火,如今他想認你這個弟弟,可是你心中卻是半分兄弟之情也生不起來?那是因為,你根本就不是孝親王府的三公子。」容景看著三公子,聲音溫潤。

    雲淺月顯然也沒料到居然是這樣的事情,她看著容景,「你是怎麼知道的?」

    「西延王為了護國神女病體,斬殺了無數醫者。你不覺得這不正常?」容景淡淡一笑,「西延王能有今天,難道真是因為護國神女必不可少?需要她祈福才能護衛西延太平?不過是無稽之談而已。什麼樣的感情能讓一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而瘋?自然是揪扯極深的愛恨。」

    「怪不得呢!我第一次見護國神女和三公子只知他們兩個人太像,卻沒見過西延王。又拿孝親王和冷邵卓與他比較了一番,沒有相似之處,便以為他的面相隨護國神女。原來……居然是西延王。這也太……」雲淺月覺得世事真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的確令人想不到!」容景也道。

    「這事情的確匪夷所思,那麼也就是說當年護國神女流落民間,她的行蹤是掌控在西延王手中的。後來在孝親王府中生的事情,也就是孝親王在醉酒後納了府中的一個涮洗的丫鬟,醒來後,知道那丫鬟長得極醜,悔恨不已,要殺了那丫鬟,正好被孝親老王爺撞見,於是攔住了孝親王,將丫鬟趕了出去。一年後,丫鬟抱著一個嬰兒回到了孝親王府,孝親王認為那件事情是他平生侮辱,不承認這個孩子,後來還是孝親老王爺再次出面,但只留下了孩子,那丫鬟獨自一人離開了孝親王府,自此後杳無音訊。這件事在當年鬧得很是熱鬧。當年孝親王和孝親老王爺在那樣的情形下,都沒有辦法驗證那個嬰兒的真實身份,認下了孩子。可是如今事實卻不是如此,這樣說來,恐怕當年和化名為醜女的護國神女生了事情的人不是孝親王,而是西延王了?」雲淺月道。

    三公子唇瓣緊緊抿起,一聲不吭。

    「那也不對,若當年的是西延王,他既然已經來了孝親王府,又如何能不知道後來護國神女產子,送來孝親王府?」雲淺月皺眉,一邊尋思一邊道:「自己的親生子流落在外,他不可能不予理會,可是這麼些年來都未曾派人來找,未免不正常。」

    「這也只能說明他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容景緩緩道:「我派人查到當年護國神女易容術精妙,其實不是她易容精妙,而是被人施了幻術。而那個人就是與她齊名的青姨。」

    「我娘?」雲淺月一怔。

    容景點點頭,「因為青姨相助,她才能躲過安平王的天羅地網。但後來還是被安平王找到了,於是將她要帶回國,可是就在途中,被她再次逃脫,於是改名換姓,進了孝親王府,護國神女心機不淺,進入孝親王府後現自己懷孕了,於是利用了醉酒之後的孝親王,便有了後來的這些事情,其實她應該和孝親王什麼也沒生。她利用孝親王的目的無非是給自己肚子裡的孩子一個身份,不想帶著孩子回西延,但又知道自己還會再次被西延王找到,所以,才使下這一招瞞天過海的大計,將孩子托放在孝親王府。她心裡應該不想讓孩子太過受人關注,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索性孝親王正是那魚目之人,接手了孩子對他不聞不問,連名姓也不賜。此舉正和她的心意,所以才有了後來有人潛入孝親王府教那孩子易容掩藏容貌。自然是因為他的容貌太好,酷似神女和安平王各佔一半,這樣的容貌一旦畫像被傳到西延,西延王第一時間便會知曉。也會得知他有一子。所以,她才煞費苦心派人教其武功,掩蓋容貌。所以,迄今為止,西延王應該是不知道他和護國神女有個孩子存在。」

    雲淺月聞言唏噓一聲,「這樣說來的確就合理了!」

    三公子變幻的神色恢復死一般的平靜,一言不。

    雲淺月看著三公子,她能體會他此時的心情,他在孝親王府一直以來的處境無異於寄人籬下。但在他心裡,孝親王府那座小院子,還是他的家。可是突然現一切全然不是這樣的時候,心裡的濤浪和滋味只有自己能體會。就如她早先時候現雲王爺不是她的父親,她的父親另有其人,娘親未死時的心情相差無幾。

    「所以,你確定你不去西延?」容景看著三公子,漫不經心地道:「你是風閣閣主的身份被暴露,以後落在你身上的關注和刀劍必然少不了。就如當初的風燼。多少人想要除去他,後來是因為他回了風家,背後有了風家強大的支撐,才無人能奈何得了他。若是你去西延,西延王得知你是他的兒子,那麼對於一直未立太子的西延來說,可想而知你的身份會有著怎樣的改變。有了西延在背後,雖然不能說你以後想便如何,但若是別人想要輕易動你,便要掂量掂量了。」

    三公子依然沉默。

    雲淺月伸手拍拍三公子的肩膀,對他溫聲道:「這事情也沒有什麼想不開的。安平王並不是真正的皇室血統,他和你娘雖然是叔侄身份,但也不是實至名歸,不算亂倫。他的年紀比你娘大幾歲而已,那時候少年男女,風華正茂,有一段糾纏和情事也不為過。況且你又怎知你娘心裡恨著安平王?若是她真恨的話,便不會生下他的孩子。這無非是他們上一輩的糾葛而已。你又何苦用上一輩的糾葛懲罰自己?」

    三公子抬起頭,看著雲淺月,他混沌的眼中現出迷茫,忽然間,像是一個誤入迷途的孩子。不知道身在何處,不知道未來去路在何方。

    「本來我得知你是護國神女之子,也有心想要你回去奪權,當初才與你說了那樣一番話,讓你振作,我得承認我有私心,用葉倩的胭脂赤練蛇蛇救你,無非是為了讓你為我所用,同時你我雙贏。但後來,我想著你若去了西延,冰霜箭雨,便會捲入漩渦,到時候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身死異處,血流成河,人肉白骨,埋骨荒山,便打消了念頭。但如今你在我身邊的身份既然暴露,依照有些人的狠,為了清除我的人,未必不會對你下殺手,你再跟在我身邊,不禁要行事小心翼翼,還要見不得光,實在沒有好處。」雲淺月看著他,一字一句地道:「如今你既然是西延王之子,那麼他若知道,依照對待護國神女之情深,定然會對你愛如至寶。那麼有他護著你,西延不用你回去奪權,不用血流成河,只需要你這個光明正大的身份,王位便唾手可得。我相信你的才華,你的能力,你的堅韌,你的心智。男兒有志,當上青雲。我若是你,我會回西延。你在孝親王府蝸居二十年,受的苦,都從西延補回來。有何不可?一朝風雲際會,你的名字又焉能不載入史冊?」

    三公子怔怔地看著雲淺月。

    「回去吧!跟在一個女人背後能有什麼出息!況且……」雲淺月話音一轉,看了容景一眼,笑著又道:「我的身邊怎麼能留得住人?就算我想留,某人也不讓留。風燼回了風家,莫離回了莫家,如今你去了西延。你不是說他是個大醋罈子嗎?說得很對!」

    容景忽然抬手,眼唇輕輕咳了一聲,偏過頭,不看雲淺月,耳根子隱隱有一抹紅色。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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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17:28: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八十六章 金鯉化龍

    雲淺月新奇地看著容景的耳朵,嘖嘖讚歎,這個人居然還知道臉紅?不易呀!

    「如今你承認他是醋罈子了?」三公子瞥了容景一眼,面色緩和了下來。

    雲淺月笑著點頭,「承認!」

    三公子將手裡的兩幅畫像捲起,塞進袖子裡,須臾,他忽然伸手,將雲淺月一把拉進懷裡,緊緊抱住,容景轉過頭,雲淺月一愣,只聽他聲音有些暗啞,「那日在你房中一群人和樂融融講故事,外面雖然下著冷雨,我卻覺得真是溫暖,有你在的地方,就感覺像個家,沒有身份高低貴賤,沒有爭吵謾罵冷眼不屑,在孝親王府那座小院這麼些年,我一次家的感覺也沒體會過。從心裡更不知道家人為何物。但是那日你讓我明白了,即便沒有血緣關係,也可以是家人。」

    雲淺月面色一暖,露出笑意,任三公子抱在懷裡,靜靜聽著。

    容景眸光湧起了一層波濤,又緩緩退了下去,並沒有出手打開三公子。

    「那日我就想著以後就賴在你身邊了,哪裡也不走,就在你身後任你指使派遣,哪怕為你當替身一輩子,我也甘願。容景趕我,我死也不走。沒想到才不過數日,離開的那個人就變成了我。」三公子聲音微微沙啞,「雲淺月,我不想走。」

    雲淺月面色動容,眼眶不由自主地酸了一酸。

    「在孝親王府我自小就不甘心,一直就想不明白世界上怎麼會有孝親王這樣的人,我怎麼會有這樣的父親?怎麼能因為我娘親醜陋,就不要她,不認我。喝醉酒做錯事的人不是他嗎?怎麼能怪我娘?我一直想了許多年,後來想得寒了心。」三公子沙啞的聲音平靜地道:「後來磨沒了我對孝親王府的感情,殊不知原來上天跟我開了個玩笑,原來我竟然跟孝親王府半分關係也沒有。」

    「這有什麼不好?西延王至少在我覺得比孝親王要好數倍。」雲淺月道:「據說西延王不喜女色,後宮幾乎空置,讓西延的文武朝臣一度以為王上好男風,有溜鬚拍馬者便真的給他偷偷送了幾個絕色男人,西延王因此大怒,斬殺了那人,以儆傚尤。後來朝臣再不敢無故揣測皇上心思。皇上好男風之事才無人再談,更因為後來後宮妃嬪稀稀疏疏地誕下幾個皇室子嗣,才徹底地安了朝臣的心。這樣看來,他不是不好女色,而是只好護國神女一人而已。這樣的人是你的父親,你說是不是比孝親王要好?」

    「嗯!」三公子低低地應了一聲。

    「所以,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個身份對你來說不是壞事兒是不是?」雲淺月又道。

    「是,可是我去西延,你會不會想我?」三公子抱著雲淺月不鬆手。

    「我會想你的!」容景終於忍不住出手,一縷勁風掃過,將二人分開,涼涼地道。

    「不用你想!」三公子被容景打開,勉強站在身子,看著容景,用鼻孔對他哼了一聲,「被你這等黑心的人想著,我怕我活不了幾年。」

    「你最好別用她想!否則我會很想你的。」容景對雲淺月招手,「過來!」

    雲淺月好笑地看著容景,這個人的確黑心,估計早就打算將三公子從她身邊弄走了。難得這麼久才有動作,今日不聲不響的。她瞪了他一眼,不理會他,對三公子道:「我會想你的,還用我給你的那只信鴿,有事情與我傳信。」

    三公子順便眉眼綻開,痛快點頭,「好!」

    容景緩緩收回手,對不聽他話的雲淺月再不置一詞。

    「風閣是我當年為了夜天逸所建,因與皇室隱衛打得交道太多,所以無論怎麼隱秘,還是能被他和皇室隱衛找尋到漏洞予以打擊,不能再用,你將風閣帶去西延吧!你去西延,手下不能沒有人。風閣正好為你所用。」雲淺月又道。

    三公子抿了抿唇,低聲道:「風閣是你的心血,就這麼給我了?」

    「給你有何不可?你在我身邊這麼久,我早已經拿你當自己人,又不是外人。」雲淺月笑了一下,「難道你自己覺得你是外人?」

    「自然不是!」三公子搖頭。

    「那就帶走吧!反正如今的風閣,對我來說無用,留在我身邊,徒傷性命而已。況且我也不願意風閣因夜天逸而生,也因他而毀。」雲淺月眉眼凝上一抹黯然,轉瞬即逝,看向容景道:「你的什麼藥?能保護國神女一年性命。」

    「天山雪蓮!」容景吐出四個字。

    「你不是沒有天山雪蓮了嗎?」雲淺月訝異地看著他,那日在靈台寺地下佛堂,她中催情引,他說他還剩最後兩顆天山雪蓮丸給了雲暮寒和清婉公主了,再沒有了,才幫助她融合體內兩股真氣,抵抗催情引的毒,如今怎麼還有?

    容景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慢悠悠地道:「那日忘了還有一顆!」

    「你……」雲淺月對容景瞪眼。什麼忘了?他那日定是故意的。他若是連這個都能忘?那麼他就不是容景了。打死她也不相信。

    三公子哼了一聲,對雲淺月道:「這麼多人對你好,你怎麼就偏偏看上了他?對你如此黑心,小心哪日你被賣了,還幫著他數錢。」

    雲淺月哼了一聲,有些鬱悶,「你以為我想看上他啊?還不是我的心不聽我使喚?」

    「如今呢?要不換換?還來得及!我雖然不合格,這京城除了他也沒個合格的,但東海國的玉太子呢,我聽說那玉太子……」三公子給雲淺月建議。

    「你今日的話實在是太多了!」容景一揮手,三公子被點住了穴道,聲音戛然而止,他臉色平靜,聲音溫和,通身上下氣息一如往日,不見絲毫異常,也不見氣怒或者其它,見三公子再不能說話之後,不看他,只溫聲喊道:「青影!」

    「世子!」青影應聲而落。

    「你親自護送三公子去西延,就像當初對待風燼公子一般,務必要好好對待。」容景吩咐,「另外通知藥老,也跟隨著三公子去西延。告知西延王,藥老醫術等同於我,讓他以後在西延調理護國神女病體,能多保她一日性命是一日。」

    「是!」青影應聲。

    容景揮揮手,再不多話,轉身進了屋。

    「三公子,請!」青影對三公子一禮,之後扛起他,消失在了淺月閣。

    雲淺月看著青影帶著三公子離開,嘴角微抽,什麼叫做像當初對待風燼公子一般,務必要好好對待?也給他弄十名美人一路相伴嗎?這個黑心的!她又氣又笑地向屋內走去。

    回到房間,容景已經坐在椅子上品茶。雲淺月笑看著他,罵道:「黑心黑肺!」

    容景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他太礙眼。」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我怎麼沒覺得他礙眼。」

    「我覺得了!」容景抿了一口茶,須臾,將茶杯輕輕放下,淺碧色的茶水在杯中畫圈。

    雲淺月看著容景,覺得這個人真是怎麼看怎麼優雅如畫,她含笑走了過來,站在他面前,用手勾住他脖子,低頭,在唇上輕輕啄了一下,柔聲道:「容景,從今以後我就只有你一個了。你不能再欺負我。」

    容景忽然笑了,清泉般的眸光微微閃了一下,色澤瀲灩,他伸手環抱住雲淺月的身子,揚眉看著她,「若我說我就要欺負你呢!」

    雲淺月嘟起唇瓣,「你說洛瑤和紫蘿又來了天聖,小七會不會也來了?」

    容景長長的睫毛微微顫了兩下,盯著雲淺月的臉,忽然將她的頭往下一拉,將她身子按在她的懷裡,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唇瓣傳來一絲疼痛,雲淺月低低地呼了一聲。

    容景仿若不聞,唇舌在她唇瓣上來回啃咬。

    雲淺月的唇瓣被他咬得酥酥麻麻,身子不停地輕顫,伸手推他,卻被他固定在懷裡,任她怎麼掙扎他也不放開她,她無奈,只能任她予取予求。

    過了許久,直到雲淺月的唇瓣麻木得已經不知道疼痛,容景才緩緩放開她,貼著她唇瓣喘息,清泉般的眸光一片霧色地盯著她紅如煙霞的臉,聲音暗啞,「雲淺月,你說,我可不可以欺負你?」

    雲淺月「嗯」了一聲,聲音細弱蚊蠅,似乎已經說不出來話。

    容景看著她,低低地笑了起來。聲音如珠玉落地,溫潤悅耳。

    「你笑什麼?」雲淺月抬起眼皮,聲音沙啞,眉眼有一絲情動的媚態。

    容景將她身子向上托了托,整個抱在懷裡。在她唇瓣輕啄了一下,笑道:「我在笑,無論多少人窺視,雲淺月,你都只能是我的,唯一的。」

    雲淺月嘴角扯開,「絲」的一聲,疼得抽氣了一下,她迷濛的眼睛頓時睜大,瞪著容景,嗔怒道:「定是被你又咬破了!」容景如玉的指腹放在雲淺月唇瓣上,輕輕摩擦,眸光盈滿笑意,「這是第二次,上一次也是你氣我,我實在怒極了,恨不得將你掰開了揉碎了。卻又拿你沒辦法,只能咬你。」

    雲淺月想起那是他們定情那日,當時是夜天逸借小乞丐的手給她楊葉傳書,那時候她正看,被容景進來碰到了,於是一不可收拾。她打開他的手,笑著嗔道:「屬狗的!」

    「屬龍的!」容景搖搖頭,一本正經地道。

    雲淺月眸光微閃,笑著推撞了他一下,「給我抹藥,又不能見人了。」

    容景仔細地看了她唇瓣一眼,見她唇瓣紅腫,有細微的傷口,他笑了笑,放開她的身子,伸手入懷掏出藥瓶打開,將瑩白色的藥膏輕輕地抹在她唇瓣上。

    唇瓣傳來清涼的感覺,雲淺月麻木和灼痛頓時舒服了許多,向外面看了一眼天色,對容景問道:「如今天色還早,你這個輔政這麼早就沒事兒了回來躲清閒?」

    「朝中有七皇子,用不到我多少。」容景淡淡道。

    雲淺月見容景的聲音頃刻間轉淡,不用想也知道夜天逸監國,他輔政,二人表面和氣,實則勢同水火。老皇帝利用他臥病在床就這樣將二人綁在了一條直線上,不知道打的什麼算盤。雖然她不入朝,不知道朝中是何情形,但也能想像得到,如今的朝局就如在刀鋒上碎了一層冰雪。

    容景不再說話。

    雲淺月想到如今如危樓一般的天聖皇朝,不知道哪一日突然就傾塌,便也不再言語。

    過了片刻,容景忽然道:「玉太子今日與我傳來書信,不日將來京。」

    「小七?」雲淺月抬起頭,訝異地看著容景。

    「嗯!玉子書!」容景也看著她,緩緩點頭。

    「他與你傳信?你們兩個一直有書信往來?」雲淺月挑眉。

    容景眸光閃了閃,不答話。

    雲淺月見他不答話,但神情是等於默認了,她皺眉,想著什麼時候二人如此好了?小七回國之後,如今兩個月,一封信也沒有給她,卻和容景書信往來,她心裡頓時不舒服,用手捶了容景一下,怒道:「容景,你勾引小七!」

    容景悶哼一聲,清泉般的眸子黑了一下,磨牙道:「雲淺月,你真是什麼都敢說!」雲淺月不自然地咳了一聲,撤回手,但還是有些不舒服,「小七為什麼要和你傳信,不和我傳信?」

    「因為我不讓!」容景答得理所當然,臉不紅,氣不喘。

    雲淺月瞪大眼睛看著他,他對她挑眉,一副我就如此的架勢,她撇撇嘴,忽然好笑道:「你真是……有你這麼防狼的麼?我這片桃花林,早晚得變成荒山。」

    「那更好!」容景說著,又低頭,覆上了雲淺月的唇瓣。

    雲淺月一驚,躲開,他扣住她的身子,她躲不開,急道:「剛上了藥呢!」

    「一會兒再上一遍……」容景卻不理會,逕自低聲呢喃,準確地覆上了她的唇。

    雲淺月無語,想著上好的凝脂露照這樣浪費的話,簡直就是敗家。

    第二日,宮中傳來消息,老皇帝昏迷醒來第一時間要殺了夜天煜,被夜天逸給攔住了。夜天逸不知道說了什麼,老皇帝怒意退去,安心躺在龍床上養傷。

    朝中文武百官照樣上朝,夜天逸監國,容景輔政,不見絲毫混亂,朝中一切秩序井然。

    夜天煜以要大婚為由,和夜天逸告了假,夜天逸准奏,他再不上朝,一心準備一個月後的大婚。

    夜天傾則部就班上下朝,自從夜天逸任命了自己的親信為兵部侍郎他阻止不能之後,再不質疑或者阻止夜天逸的一切決定,聽之任之。

    容楓依然被派去了西山軍機大營。

    夜輕染掌管京城內外兵馬,照常上下朝,卻是一連數日,和誰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朝中進入了太平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太平,連言論官的話語都少了。整個京城除了大肆籌備大婚的四皇子府外,也出乎尋常地平靜。

    雲淺月每日在淺月閣裡閱覽紅閣從天下各地傳回的消息。天下各國也是一樣太平無事。

    這樣一連過了半個月,其間連一滴雨也沒有下。

    這一日,三公子傳回消息,已經迎接到了前來西延的使者,那人是西延王的親近重臣。見了他之後,據說驚得從馬上掉了下來,之後連忙帶著他原路返回西延。

    雲淺月得到消息的時候笑了一下,想著「金鯉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三公子從今以後扶搖直上了。會當凌雲志,將來的歷史,有他一頁是肯定的。

    三日後,果然西延傳出國詔,昭告天下:「流落民間的大皇子還朝,即日起,冊封為西延太子。賜名:西延玥。」

    玥通悅字,說明西延王因太子歸來,龍心甚悅。

    西延這些年一直未立太子,西延朝中各皇子同樣一直暗潮湧動,你爭我鬥,但西延王作壁上觀,沒有半分立太子的表示。西延國的朝臣屢次覲見,諫言,卻是無功而返。於是太子之位一直空懸。各國對西延太子之位花落誰家,也一直持觀望狀態。這些年各小國日漸強大,紛紛脫離納貢,天聖的老皇帝想要插手西延內政也有心無力,便也靜觀其變。

    如今大約誰也沒有料到西延國的太子是一隻空降兵。

    冊封西延太子的昭告一出,平靜了許久的天下再起波瀾,一時間紛紛猜測這西延太子如何流落民間,又是如何回國,聯想西延王數年不立太子,看來是一直尋找流落在外的大皇子。總之,一時間天下的輿論被西延太子四個字覆蓋。

    冊封大典在十日後舉行,那一日正是吉日,可興一切喜事。也正是欽天監按照皇后的吩咐給夜天煜大婚擇選的良辰吉日。

    因為時間短,各國得到消息,都匆匆準備賀禮派使者前往西延。

    在詔書昭告天下的三日後,天聖的皇室隱衛得到了一副西延太子的畫像,拿進了皇宮的聖陽殿,交給老皇帝過目。

    老皇帝的病情在夜天逸這些日子精心調養下稍微好轉,拿著畫像看了半響,將畫像遞給站在一旁的夜天逸,道:「西延王和護國神女的兒子!果然非同一般。」

    夜天逸接過畫像,看了一眼,狹長的鳳眸瞇了瞇,沒說話。

    老皇帝現他神色不對,問道:「天逸,怎麼了?有何不對?」

    「兒臣依稀記得望春樓的嬌嬌似乎也是這般摸樣。」夜天逸道。

    老皇帝一愣,看著夜天逸,不解,「望春樓的嬌嬌?」

    「父皇難道忘了?孝親王府的冷小王爺喜歡望春樓的嬌嬌,後來望春樓著了大火,他因此找月兒拚命數次。」夜天逸看著畫卷,提醒老皇帝。

    老皇帝恍然,對外面喊了一聲,「文萊!」

    文萊應聲而入,恭敬地立在門口,「奴才才,皇上有何吩咐?」

    「你去將望春樓嬌嬌的畫像找來,朕記得當初陸公公在的時候給朕看過一副她的畫像。」老皇帝對文萊吩咐。

    文萊應聲,連忙下去了。

    老皇帝皺眉,再次看向夜天逸手裡的畫像,「看著是很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嬌嬌不是女子嗎?不是被燒死了?難道沒死?」

    「沒死!她被月兒給救了!」夜天逸道。

    「又是這個月丫頭!」老皇帝臉色沉了下來。

    夜天逸不再說話,看著畫像,眸光忽明忽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天下女子何其之多?你想要,朕下旨,多少女人都能送進你的府裡,你怎麼就偏偏非她不可了?」老皇帝看著夜天逸,沉著臉怒道。

    「天下女子何其之多也不抵一個她。父皇,就像是在你心裡有那個女人一樣,無論如今過了多少年,她死了多少年,你不也一樣忘不了?」夜天逸挑眉。

    「朕忘不了,也不會讓她影響到我什麼!」老皇帝冷哼。

    「以前你有多少次機會可以殺她,卻不殺,還不是因為她有一張酷似你心中那個人的容貌?您如何說沒影響到您?後來她威脅您了,您下狠心想殺了,她卻羽翼豐滿,能耐大了,您殺不了了。」夜天逸平靜地道。

    老皇帝一時啞口無言。

    夜天逸也不再說話。

    不多時,文萊匆匆走進來,對老皇帝恭敬地道:「秉皇上,當時陸公公被您亂棍打死後,他的遺物也隨之燒了,那副畫像當時您就看了一眼,陸公公自己收起來了,後來他一死,也隨著遺物燒了。如今沒有了!」

    老皇帝皺眉,吩咐道:「出去找,找一副那嬌嬌的畫像來!」

    「是!」文萊應聲,連忙又向外走去。

    「不必了!你去孝親王府將冷小王爺請進宮!冷小王爺是嬌嬌的入幕之賓,相熟甚久,還有什麼人比他對嬌嬌更為熟悉的?」夜天逸阻止住文萊。

    文萊看向老皇帝。

    「就照七皇子說的辦吧!」老皇帝滿意文萊,即便如今他臥床不能動,全部朝務都交給了他這個等著接班的兒子,但文萊還是凡事先問過他,再聽取夜天逸的。

    文萊應聲立即走了下去。

    一個時辰後,冷邵卓被傳旨入宮。進了聖陽殿,夜天逸將手中的畫像遞給他,他疑惑地接過,看了一眼,驚呼,「嬌嬌?」

    夜天逸嘴角微微勾起,笑道:「染小王爺看清楚了,他是你認識的那個嬌嬌嗎?」

    冷邵卓聞言又仔細地看了一眼,搖搖頭,「似是而非!」

    「好一個似是而非!」老皇帝冷哼一聲。

    冷邵卓手一顫,看著老皇帝,「皇上,嬌嬌早已經死了……這……」

    「冷小王爺,嬌嬌並沒有在火燒望春樓那日被燒死,而是被月兒救了!」夜天逸看著冷邵卓,見他一怔,他笑道:「你大約是想不到的,的確是被她給救了!你稍後出宮,可以去雲王府問她一問,想必她如今對你應該是知無不言。」

    冷邵卓驚異地看著夜天逸,沒從他臉上看出絲毫虛言,他垂下頭,低聲道:「嬌嬌是女子,這個人是男子,大約是與她有什麼關係的人吧?也許沒什麼關係,只是相像而已,天底下容貌相像的人也不是沒有。」

    「天底下容貌相像的人的確不是沒有,但如此相像的人,還是不多。」夜天逸笑得意味幽深,「尤其是這個人是西延太子!」

    冷邵卓面色一變,不敢置信地看著畫像。

    「這就是前幾日流落民間如今回到西延國的西延太子。」夜天逸給冷邵卓解惑,話落,笑道:「冷小王爺,你確定你熟識的望春樓嬌嬌是女子嗎?你與她真有過肌膚相親?」

    冷邵卓抓著畫像的手一抖,並沒回答。

    夜天逸似乎也不需要他回答,對他擺擺手,「冷小王爺這就拿著這副畫像去雲王府吧!想必她能給你解惑!」

    冷邵卓抬起頭看向夜天逸,夜天逸已經轉身走向玉案,玉案上擺著一堆奏折。他看向老皇帝,老皇帝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的大手也對他揮了揮,「去吧!你順便也幫朕問問,朕也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她救的嬌嬌,怎麼成了西延太子了?看看是否朕要治她個知而不報,通敵賣國的罪!」

    冷邵卓心裡一震,臉色白,但他畢竟還是不比以前了,勉強鎮定地垂,恭敬地道:「是,臣這就去雲王府!」話落,他抓緊手中的畫像,倒退著身子出了聖陽殿。

    出了聖陽殿走了一段路,冷邵卓身子忽然一軟,坐在了地上。

    那日他知道弟弟不在孝親王府,冒著雨去了淺月閣,當時雲淺月的房間內一片和樂融融,歡聲笑語傳出了淺月閣,後來他進去,裡面的僕人都走出來,只有一個人在落下的帷幔內,那帷幔雖然厚重,有兩層,但也是輕紗如煙,薄得很,他依稀看到了裡面人的輪廓。俊美絕倫,傾國傾城。正是如今這畫中人的輪廓。

    而後來夜輕染和六公主先後對他說了孝親王府的三公子是淺月閣的貴賓,他輾轉反側了一夜之後,去淺月閣找她詢問,她對他說那一日在簾帳內的人就是孝親王府的三公子。

    那麼如今也就是說孝親王府的三公子居然成了西延國的太子?

    他不敢想像……

    「冷邵卓,地上有花?」熟悉的聲音忽然從冷邵卓頭頂上響起,他面前罩下一抹暗影。

    冷邵卓一驚,猛地抬頭,只見夜輕染站在他面前,正盯著他手裡本來被他出了聖陽殿時捲好,如今又散開了的畫像看,一張俊顏變幻莫測,鳳眸深邃。他定了定神,將臉上的神色隱去,緩緩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將畫卷慢慢捲起,平靜地道:「地上沒有花,但我走得累了?誰規定就不能坐在地上歇上一歇?」

    「呵……大徹大悟之後不但本事長了,這嘴皮子上的功夫也長了!」夜輕染挑了挑眉,眸光略過他手中的畫像,笑道:「哪裡來的傾國傾城的美人?冷邵卓,你不會是不好女色,好男風了吧?」

    冷邵卓臉色一沉,「染小王爺,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我手裡拿著的西延太子的畫像!」

    「去找小丫頭?」夜輕染話音一轉,含笑詢問。

    冷邵卓不答話,抬步就走。

    「等等我,我也與你一同去!從夜天煜那小子的生辰之日我保了隱主得罪了小丫頭,心裡不好受了這麼些天,這一晃又有二十多日沒見到她了,想得緊。」夜輕染勾住冷邵卓的肩膀,沒骨頭一般地搭著他肩膀,藉著他身體的力量向前走。

    冷邵卓用力去甩開夜輕染,奈何他沒武功,力氣比不過夜輕染,轉頭瞪著他,怒道:「夜輕染,我與你不同路!」

    「你不是去雲王府嗎?怎麼會與我不同路?」夜輕染挑眉。

    「我回孝親王府!」冷邵卓冷聲道。

    「哦?」夜輕染揚眉,忽然一笑,放開他,「那真是不同路了!」

    冷邵卓肩上一鬆,不理會夜輕染,快步向前走去。

    夜輕染跟在他身後,不見他腳步有多快,但保持著和冷邵卓不遠不近的距離。

    二人一前一後出了宮門。

    宮門口停著一輛通體黑色的馬車,此時車簾正巧落下,車前坐著傷好之後的絃歌,此時趕車正要離開,夜輕染忽然大喊,「弱美人,搭個順風車!」他話落,也不等容景答話,便身子一竄,坐在了絃歌身邊。

    「染小王爺,德親王府和榮王府不順路!」絃歌提醒夜輕染。

    「怎麼不順路?都去雲王府的話就順路!」夜輕染道。

    「我家世子這些日子每日都回府,不去雲王府。」絃歌再次道。

    「那今日就去一趟!本小王爺今日早朝是走來的,如今懶得走了!」夜輕染不客氣道。

    絃歌失語,看向車中。

    夜輕染一把搶過絃歌的馬鞭,揮手就是一鞭子,霸道地道:「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拉車的駿馬吃痛,但似乎知道主人沒同意,硬是一動也不動。

    「弱美人弱,馬到不弱!」夜輕染嘟囔了一聲,伸手挑開車簾子,看向車內,「弱美人你……」他話說了一半,忽然睜大眼睛,訝異地問:「你是誰?」話落,又忽然瞇起眼睛,似是不敢置信,「東海國太子?」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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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17:31:5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八十七章 喜歡多年

    車中坐著的人不是容景,而是一身錦裳華袍與容景年歲相差無幾的年輕男子。男子姿容絕灩,青絲如墨,膚如玉,眉如黛,如仙人妙手鬼斧神工,又如聚集了遠山青色春秋之花的所有精華織染,令凡是見到他的人,腦中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玉質蓋華」四個字。

    放眼天下,能當得起「玉質蓋華」這四個字的人,非東海國太子莫屬。

    東海國太子,玉子書,天生華灩,美姿容,顏如玉。生不能言,五歲方開口,且出口成章,建子民,興東海,受千萬百姓愛戴。東海有一句流傳甚廣的話,「尊太子令,等同於尊王令。」

    即便百年來天聖和東海無甚來往,但是關於東海國太子的傳言還是隱約有人在傳。

    天聖有容景,「尊比天子,雅蓋王侯。」

    東海有太子,「天生華灩,玉質蓋華。」

    這兩個人的名聲,流傳甚廣,但是一直以來無甚交集。

    夜輕染顯然沒有料到在今日,在容景的馬車上,突然就見到了玉子書,如此的碎不及防。他心中的驚異和訝異可想而知。尤其是容景的車廂內,一直以來只有雲淺月一人坐過,那人天生好潔成癖,除了雲淺月,誰也近身不得他三尺之內,更有甚者,連碰他的物事兒都不能。而玉子書如今就懶洋洋地靠著車壁半躺在他的車中,閒適隨意,趕車的人是絃歌,容景的貼身侍衛,顯然這是一種對車內如今坐著的人的認可。

    「孝親王府的染小王爺?」玉子書本來閉目養神,見車簾被挑開,露出夜輕染驚異的臉,他微微一笑,語氣如暖風拂面,淺淺揚眉,令人有一種如沐春風之感。

    「真是玉太子!本小王以為眼睛花了!」夜輕染忽然揚唇一笑,這時正一陣風吹來,透著一絲深秋的涼意,吹起他錦袍玉帶,他盯著玉子書,「傳言有時候也不欺人,玉太子果然如是。」

    「染小王爺也一如傳言。」玉子書和暖一笑。

    「玉太子何時來的天聖?如今怎麼在弱美人的車廂內?若不是本小王歪打正著,還竟然不知玉太子尊體已經來到天聖。」夜輕染的手隨意地扶在車廂邊框上,笑問。

    「今日剛剛到!」玉子書含笑應對。

    「今日?剛剛?」夜輕染眉梢揚起,笑道:「玉太子不會不識這裡是皇宮門口吧?難道玉太子剛來就要進宮面見皇伯伯?」

    「自然知曉!」玉子書笑得溫和,「本宮剛剛進了京城,方才想起沒有對天聖君王報備,於是便來到了皇宮,還未曾著宮門通秉,卻正巧遇到了景世子,景世子說天聖君王臥病在床,如今不宜打擾,榮王府雖然寒舍,但也有容身之地,讓子書去榮王府休息。子書也覺得打擾天聖皇上修養的確不合宜,於是卻之不恭,便就依了景世子之言。景世子進宮去理事兒,便著屬下送我,如今正要去榮王府,不想卻見到了染小王爺。」

    「原來是這樣!」夜輕染眸光微閃,也不再探究,笑道:「本小王聽聞玉太子和雲王府的淺月小姐交情不錯,為何不先去雲王府?」

    玉子書長長的睫毛微顫了一下,笑意不改,語氣溫和地道:「本宮身份太過特殊,不想給她找麻煩。」

    夜輕染微愣,忽然笑了,「看來玉太子還是不明白天聖京城的情形,小丫頭自小就囂張紈褲,任性妄為,那是出了名的,皇伯伯的話在她耳裡就跟耳旁風沒二樣。她不給別人找麻煩就不錯了,實在不需要你如此顧忌。」

    「哦?是這樣?」玉子書似乎有些訝異,須臾,啞然失笑,「但即便如此,還有一個景世子呢!我若是去了雲王府,景世子大約該緊張了!」

    「玉太子還怕那個弱美人?」夜輕染挑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本宮聽說榮王府的紫竹院甚是清淨。而且東海和榮王府有一筆百年前的糾葛,本宮要麻煩人,理應麻煩景世子才不為過。」玉子書笑答,滴水不漏。

    「話的確如此說!」夜輕染笑著點頭,詢問,「本小王如今要去雲王府,玉太子從東海而來這一路可累?若是不累的話,就先去一趟雲王府如何?」

    「本宮有些累了,反正已經來了天聖京城,早晚都能一見故人,也不急於這一時半刻。」玉子書搖搖頭。

    「也好!本小王正好有時間,就送玉太子去榮王府。回頭再去小丫頭那裡。」夜輕染也不強求。

    「勞煩染小王爺了!」玉子書不顯謙讓。

    夜輕染不再說話,揮手落下了簾幕,將馬鞭還給絃歌,「這馬不給本小王面子,還是你來趕吧!本小王陪你聊天。」

    絃歌接過馬韁,輕輕照馬身上拍了一下,馬立即走了起來。

    一車一馬離開了宮門口。

    冷邵卓站在宮門口看著那輛通體黑色的馬車走遠,將夜輕染和玉子書剛剛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他目送著馬車消失在街道盡頭,才收回視線,緩緩走向自己的馬車。

    車前有隨身隨從挑開車簾,冷邵卓上了馬車,對車伕吩咐,「去雲王府!」

    「小王爺?王爺數日前不是告訴您少與雲王府的淺月小姐來往嗎?如今您……」隨從一驚,連忙出聲。

    「如今是奉皇上和七皇子的旨意前去!你放心,父王不會說我的。」冷邵卓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

    「是!」隨從聞言立即噤聲,不敢再說話,一揮馬鞭,馬車向雲王府而去。

    雲王府淺月閣內,雲淺月正躺在桂樹下的躺椅上計算日子。二十多日之前,容景對她說小七不日就到,可是如今過了二十多日她還沒見到人,不免猜想是否路上遇到了什麼不順或者麻煩。

    她趟了許久,也只能得出一個「等」字。容景那個傢伙除了那日對他說了一句「玉太子不日將到。」的話之後,再是隻言片語不露,而小七那個傢伙偏偏也不懂得繞過容景,到如今是半絲信息不給她。相比於他們兩個人互通書信往來,她倒是成了那個被排除在外的人。這事情怎麼會演變成了這樣?

    雲淺月心裡有些鬱悶,實在想不通。

    如今已經十一月的深秋,桂樹經過那日容景從房中將三公子,不,西延玥打出,撞到了樹上,將桂樹的枝葉和桂子都給打了起來,落在了地上一層,如今樹上僅餘幾片殘葉凋零,風吹來,稀稀疏疏作響。

    雲淺月聽著這飄零的響聲,心底一歎,等吧!不等又能怎樣?

    「小姐,冷小王爺來了!」凌蓮的聲音響起。

    雲淺月自然也聽到了淺月閣外傳來的腳步聲,她有些頭疼地想著三公子那日被容景一怒之下直接派青影送走了,別說和冷邵卓告一聲別了,就是回孝親王府他住了十數年的小院看一眼也沒能夠。如今冷邵卓來了,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情?

    「小姐?」凌蓮沒聽到雲淺月應聲,又喊了一聲。

    「嗯,聽到了!」雲淺月回過神,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腳步聲遠遠而來,有些輕重不一。似乎與那日他輾轉反側了一夜之後來找她的情形相差無幾,一步一步走近,彰顯其內心,似乎極力地壓抑著什麼,卻又控制不住。

    雲淺月將胳膊枕在腦袋下,微仰著頭看著天空。深秋的天空,清爽明淨,萬里無雲。她看著看著,便心情舒緩一些。其實從生下來,人的心便如這樣的天空,一片沉靜蔚藍,半絲雜誌也無,後來經過各種各樣的原因,被塗抹上或黑或白或斑斕的色彩。但正因為這樣,才叫人生。

    冷邵卓來到淺月閣門口,便見到躺在光禿禿樹下的人,雖然已經深秋,但這樣只剩下零星枝葉的桂樹還是太突兀,他站在門口看了片刻,見雲淺月一直仰著頭看著天空,似乎沒注意到他來,他也跟著她的目光看向天空,這時,有一隻大雁飛過,那隻大雁在高空中,飛得很慢,顯然是脫離了群體,有些孤單,但依然不見懈怠。他看了許久,直到那隻大雁剩下一個小黑點,才收回視線,向雲淺月走來。

    雲淺月此時也從天空收回視線,半躺著的身子坐起來,懶洋洋地挪出一塊地方,往她身邊指指,對冷邵卓一笑,「坐!」

    冷邵卓看著雲淺月,她笑容明媚而溫暖,似乎那一瞬間就驅散了他心底的灰暗和陰霾。他扯了扯嘴角,但終究是沒扯出個笑來,依言坐在了他身邊。

    「看你這副樣子又是有事兒?」雲淺月笑看著他。

    冷邵卓默默地點點頭。

    雲淺月挑眉,「關於我?要不你也不會來找我了。」

    冷邵卓再次點點頭。

    雲淺月看著他,笑道:「什麼事情?說吧!只要你問我,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冷邵卓抬起頭,張了張嘴,又閉上,雲淺月看著他,也不催促,過了片刻,他似乎鼓起勇氣,問道:「嬌嬌,她……是你救了?」

    雲淺月眸光微閃,眼底閃過一抹沉思,已經微微瞭然,笑道點頭,「嗯,是我救的!」

    「她……如今在哪裡?」冷邵卓抽搐地問。

    雲淺月呵呵一笑,「怎麼?你要找她?還對她念念不忘?」

    「不是!」冷邵卓搖頭,直直地看著雲淺月,「我只是想知道!」

    「我救了她之後,被她從我手上逃脫了。」雲淺月想了一下,如是道。

    「那後來呢?」冷邵卓又問。

    「後來再沒見過。」雲淺月搖搖頭。

    冷邵卓騰地站了起來,盯著雲淺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雲淺月,你騙我。」

    「這麼大的反應?看來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的?」雲淺月笑著伸手拉他袖子,語氣溫暖,「你急什麼,坐下慢慢說。我既然說了當你是朋友,對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便不會騙你。你問我的是嬌嬌不是?我的確從望春樓之後再沒見過嬌嬌。我說的是實話。」

    冷邵卓一愣,不知道是被雲淺月的笑意和溫暖的語氣感染,還是因為她的話,他不由自主地坐下身,低聲道:「照你這樣說來,你再沒見過嬌嬌,是否我可以理解為你見到了和嬌嬌長得一樣的人,而他不再是嬌嬌,是別人了?」

    「嗯,可以這樣說!」雲淺月點頭。

    冷邵卓不再說話,沉默下來。

    雲淺月想著以前冷邵卓吃喝玩樂,無惡不作,不管京城暗潮湧動,不管天下風雲變化。只要他老子有錢,供他有作惡的本事,找一大堆人陪著他樂呵,便知足了。在他的世界裡,沒有黑,沒有白,只有色彩斑斕。可是如今的冷邵卓大徹大悟,懂得明辨是非,知道風雲變化,瞭解私下裡的波濤洶湧,甚至會察言觀色,也會行事小心謹慎,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活得不比以前輕鬆,讓她看著倒是覺得他更累了。這樣的冷邵卓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她微微蹙眉。

    「我三弟……他是不是就是嬌嬌?」冷邵卓沉默半響,吐出一句話,似乎尤其艱難。

    「嗯!」雲淺月點頭。

    冷邵卓雖然猜到,但還是面色一白,身子僵硬,似乎難以接受,見雲淺月點頭,他想說什麼,唇瓣微微顫慄,似乎說不出來。

    雲淺月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龍檀香,這種香很淡,顯然不是他用的熏香,而像是被在某一個地方沾染上的。而這種香只有老皇帝的聖陽殿有,也就是說明他來這裡之前,是在聖陽殿。

    「他是西延國流落在外的太子?」冷邵卓似乎極力地壓抑著什麼,又問。

    「嗯!」雲淺月應聲。

    冷邵卓不再說話,再度沉默下來。

    雲淺月看著他,見他低垂著頭,兩側有兩縷青絲垂落。遮住了他眉眼,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但他氣息似乎已經低迷到了谷底。顯然心情很糟。

    西延玥與孝親王府,也許注定就是有這麼二十年化解不開的緣。與冷邵卓則是孽緣。

    若是以前的冷邵卓,別說西延玥消失不見,就是出現在他面前,他不是打一頓,也許就是視而不見。可是偏偏冷邵卓大難之後大徹大悟,如今偏偏衍生出這一段糾葛的戲碼來。也許別人會覺得庸人自擾,但在當事人看來,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兒。

    雲淺月見他不說話,也不說話,這種事情,勸說無用。冷邵卓不傻,不但不傻,而且也是聰明的,既然嬌嬌是孝親王府的三公子,不用她說,他便已經想通了其中的緣由。如今差的,便是他為何又成了西延玥了。

    沉默片刻,冷邵卓終於出聲,「你定然都知道,便與我說說吧!他為何又是西延太子了?」

    「他本來就是西延太子。」雲淺月想了一下,還是對冷邵卓據實以告,他有權利知道。於是言簡意賅地將西延安平王和護國神女之事與他敘說了一遍。

    冷邵卓一直靜靜地聽著,雲淺月話落,他再次陷入沉默。

    這一回沉默的時間比剛剛前兩次都長都久。整個人靜靜的,若不是風偶爾出來,他可有連絲都不動一下。

    雲淺月等著等著就犯了困,閉上了眼睛,想著論起折磨人來,這冷邵卓原來也是高手。

    「原來半分關係也沒有!大約是上一輩子孝親王府欠了他的債,或者是他欠了孝親王府的債,這輩子寄居二十年,來還了。如今還清了吧!」冷邵卓在雲淺月要睡著時,忽然出聲。

    雲淺月困意濃濃,不答話。

    「你既然困了,便回房間睡吧!如今深秋,涼氣太重,仔細傷了身子。我走了。」冷邵卓起身站了起來,看著雲淺月道。

    雲淺月閉著眼睛不睜開,對冷邵卓擺擺手。

    冷邵卓見她聽進去了,便轉身向外走去。

    雲淺月聽著他腳步聲一步一步走遠,比剛剛來時沒輕快多少,步履還是有些頹靡和沉重,似乎丟失了一件什麼重要的東西,又像是一腳踏在棉花上,一腳踩在淤泥裡。她睜開眼睛,喊他,「冷邵卓!」

    冷邵卓停住腳步回頭。

    雲淺月坐直身子,看著他道:「冷邵卓,以前你壞的時候,我只恨不得將你塞回你媽肚子裡去,但也沒看不起你。你可知道為何?」

    冷邵卓一愣,看著雲淺月,不明白她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因為那時候,你活得肆意,雖然無惡不作,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但至少你活得快樂。你每日都尋求新鮮的東西,比京城所有的子弟都會玩。會玩也是一種本事。在這京城裡,若說紈褲子弟,你當第二,沒有敢當第一。那時候你沒有理想,沒有報復,一切都在玩上,玩得專心致志,誰也比不了。」雲淺月看著他,見他愣神,她認真地道:「可是如今的你呢?你有理想,有目標嗎?你知道每日裡你都在做什麼嗎?你認為什麼是對你最有意義的嗎?你知道過了今天之後,明日你該幹什麼嗎?或者是連今天該幹什麼,你都不知道了吧?」

    冷邵卓面色一白,眸光露出迷茫,就像一個誤入迷途的孩子,混沌不清。

    「你認為如今的你比以前的你活得快樂嗎?」雲淺月挑眉。

    冷邵卓搖搖頭,「不快樂!」

    「為什麼不快樂?」雲淺月看著他。

    冷邵卓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似乎又不知道如何說,迷茫得答不上來。

    「你是不是說不出來?你不知道自己到底不快樂什麼?」雲淺月站起身,走向冷邵卓,看著他,這一刻的他和二十多日前西延玥離開時候何其像。雖然不是兄弟,從孝親王府到望春樓,糾纏了這麼多年,也還是彼此沾染了些共同的氣息吧?

    冷邵卓頹然地點點頭。

    「有時候,困頓住一個人的不是別人,不是那些糾纏不斷,理不清道不明的瑣事,而是人心。心寬則天地寬,心窄,則寸步難行。」雲淺月將手搭在冷邵卓的肩上,似乎傳遞給他力量一般,「如今這天聖京城有多少人被刻成了一個模子,實在不需要多你一個。」

    冷邵卓怔怔地看著雲淺月,似乎懵懵懂懂。

    「無論身邊的人和事情如何生或者變化,你都要時刻記著,做你自己。」雲淺月看著他,笑著道:「我們的身份和周邊的環境已經叫我們如此壓抑,若我們自己再壓抑著我們自己,那活著還有什麼滋味?你是冷邵卓,以前的你做的那些事情只能成為你的鏡子,讓你記得不要再重複去做錯事,而不是成為你的污點。人活一世,這一生,誰能沒做點兒錯事兒和傻事兒?誰能說做得每一件事情都是對的?即便是容景,天下多少人認為他完美無缺,可真是如此嗎?他的缺點不過是被優點掩埋了而已。」

    冷邵卓沉默不語。

    「所以,無論他是嬌嬌,還是孝親王府的三公子,是你的弟弟,還是西延太子西延玥,又有什麼化解不開的謎題呢?他都是一個他而已,就像是一個人的過去,現在,將來。都是一個人而已。以前的冷邵卓是冷邵卓,如今的冷邵卓還是冷邵卓。你不能日日糾纏在過去的過錯裡,而深陷囹圄,不能自我解脫。日日為過去所苦。」雲淺月緩慢地勸說。

    冷邵卓混沌的眼睛內裂開一條縫,似乎有什麼東西突破雲霧。

    「有些人看不透,被過去糾纏,有些人看得透,同樣為過去糾纏,但無論是看得透,還是看不透,其實都是過去而已。又何必糾纏不休?亦或者反過來想想,凡事真需要看得那麼清楚明白嗎?那樣會少了多少樂趣?世間萬事萬物,從來都有兩面,有利有弊。端看你怎麼看了!」雲淺月清楚地看到冷邵卓眼中破碎出的光亮,笑著繼續道:「你是冷邵卓而已,孝親王府的小王爺只是你出身的一個身份而已,身份是什麼?無非是一個點綴。有它沒它,你都是你。就像我是雲淺月,雲王府小姐,這個身份,也是我的一個點綴而已。有一日雲王府不在了,或者我嫁人了,我的身份變了,那麼你能說我再不是雲淺月嗎?所以,對於嬌嬌,三公子,或者如今的西延玥,都是一個人而已。你又有什麼想不開,想不透的呢?不就是那麼點兒事。說白了,天大的事情只要你心寬,便也不叫事情,腦袋掉了碗大的疤而已。你的思想,決定你的行為,你眼界多寬,會絕對你的路走多遠。明白嗎?」

    冷邵卓點點頭,眼中光亮一點點蔓延,「明白了!」

    雲淺月鬆了一口氣,笑道:「你明白就好!冷邵卓,我對誰可都沒有如此耐心開導過。即便當初與我有十年情意的夜天逸,也沒有過。你可不要浪費我的一番苦口婆心。」

    冷邵卓重重地點頭,見雲淺月語氣輕鬆地提到夜天逸,他試探地問,「那你當初為何不開導他?若是如此,他能想通的話,也不至於你們如今……」

    「我們如今水火不容是吧?」雲淺月淡淡一笑,「他和你不同。」

    冷邵卓看著雲淺月,她雖然笑著,卻是沒有笑意,整個人不見勸說他時候的摸樣閒散卻句句戮到實處。而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惆悵和蒼涼,那是一種深深的無奈。

    「你不求我什麼,而他求。他求的東西,我給不了。所以,只能這樣。」雲淺月收起情緒,伸手拍拍冷邵卓,「估計宮裡那兩個人還等著你復旨呢!去吧!」

    「你知道?」冷邵卓訝異地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好笑地看著他,「你一身龍檀香,又是這副樣子來找我,我能不知道嗎?」

    冷邵卓臉色微微一紅,再不見頹靡沉重和壓抑,低聲道:「我的確要進宮復旨,皇上和七皇子叫我去的目的自然是想要借我從你這裡得到什麼訊息,或者是七皇子已經得到,只不過是想要借我證實而已。我心裡明明清楚,卻還是忍不住來找你。不來找你,我大約日夜都會不得安穩。」

    「如今安穩了?」雲淺月笑看著他。

    冷邵卓也笑了,點點頭,「我知道怎麼做了!」

    「跟你說了一大堆話,幸好沒白說,我渴著著呢,進屋喝口水。你是跟我進屋喝水,還是現在就走。」雲淺月問冷邵卓。

    「我現在就進宮!」冷邵卓道。

    「那就快去吧!」雲淺月對他揮揮手,抬步向屋內走去。

    冷邵卓看著雲淺月,見他進屋,抬步向外走去,腳步一改來時輕重不一,不乏穩重。

    雲淺月回到房間,剛坐在桌前,端起茶杯,院內一絲異樣的風絲刮落,一襲錦袍玉帶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她抬頭,只見正是數日不見的夜輕染。從那日在夜天煜府邸,他出手擋住她救了皇室隱衛之主,他們再沒相見。她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並沒有說話。

    夜輕染腳沾地之後,便懶洋洋沒骨頭一般地倚在門框上,透過珠簾看著雲淺月,眸光幽幽,聲音亦是幽幽,「小丫頭,你能開解冷邵卓,如此苦口婆心,語重心長,你能不能也開解開解我?」

    雲淺月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茶杯碰在桌案上,出「叮」的一聲輕響,她看著夜輕染,淺淺一笑,「你還需要我開解?」

    「需要!」夜輕染直直地看著雲淺月。

    「如何需要?我知道冷邵卓的癥結所在,所以能開解他,可我不知道你的癥結所在,如何開解得了你?」雲淺月也看著他。

    四目相對,夜輕染眸光幽幽深深,雲淺月眸光顏色淺淡。

    「小丫頭,說句實話,你可否試著進入我的心,去認真地瞭解我?」夜輕染忽然垂下頭,不看雲淺月,而是看著自己的腳尖,低聲問。

    雲淺月眸光微閃,不答話。

    「沒有吧?你從來就沒有試著進入我的心,去認真地瞭解我對不對?」夜輕染的聲音又低了許多。

    雲淺月從他身上收回視線,看著面前的茶杯,杯中水是淺碧色,一如容景那日那杯茶。她將茶杯重新拿起來,放在手中,輕輕晃蕩,杯中茶水隨著她的晃動而蕩漾,蕩出一圈圈淺碧色的茶圈,分外漂亮。

    「小丫頭,你一直防著我!」夜輕染沉默片刻,抬起頭,看著雲淺月,又道。

    雲淺月依然不答話,專心地晃動著手中的茶圈。

    「若是我說,我想要你開解,看看有什麼辦法將你從我心裡面除去,你有沒有辦法?幫不幫我?」夜輕染盯著雲淺月又問。

    雲淺月手一頓,慢慢地抬起頭,看著夜輕染。

    「若我說,弱美人喜歡你多長時間,我便在心裡喜歡了你多長時間,你信不信?」夜輕染又道:「多少年,早已經記不清了!」

    雲淺月靜靜地聽著,沒打算說話。

    「你一定不相信。」夜輕染見她不說話,自嘲地一笑:「有一個小女孩,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明明那麼小,一雙眼睛卻透著看盡一切的滄桑和高傲。那樣一雙眼睛,該怎樣形容?我如今依然記得,皇伯伯四十五大壽,無數人歌功頌德,大殿上金碧輝煌,美酒佳餚,山珍海味,歌姬載歌載舞,繁華昇平。可是只有她無動於衷,漠視著一切。與丞相府的秦小姐坐在一起,一個明明就是孩子的小人在裝大人,裝得端莊賢淑,一板一眼,而一個人明明看著像孩子,卻是怎麼也不能將她當做孩子,或許她自己也沒辦法把自己當孩子,只能在裝孩子,裝好奇,裝讚歎,裝天真,甚至裝胡鬧,裝哭,將自己裝得不像自己才作罷。」

    雲淺月唇瓣微微抿起,隨著夜輕染的話想起了十年前。他說得沒錯,她那時候就開始裝了,她知道有無數雙眼睛在觀察她這個雲王府唯一嫡女,與天聖皇室有婚約的人,內定的太子妃,將來的後宮之主。她不想進宮,只能裝。

    「我看得有意思,卻不知道看著看著便看進了自己的一顆心。」夜輕染慘淡一笑,「小丫頭,你心裡只有容景,避著我,防著我,近著我,遠著我,時刻準備著與我對立,拔刀相向,可否有想過卸去我的身份,我只是一個人只有一顆心而已?」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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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17:33:4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八十八章 黑心挺好

    一陣秋風吹來,空中飄著凋零的落葉和秋花。

    夜輕染輕軟錦袍和垂落的青絲被風吹起,衣袂青絲飛揚,讓他倚在門框上的身影顯得一團凌亂。珠簾受了秋風的吹力,輕輕晃動,發出清脆的響聲。淺月閣內外靜寂無聲,只有珠簾飄蕩搖晃碰撞的聲音,似是有人彈奏的音符,且歌且舞。

    夜輕染說了半響話,都沒得到雲淺月一個字的回復,他看著雲淺月,聲音低啞,「小丫頭,你就不能說一句話嗎?我攤開心在你面前,暴曬在陽光下,不求回報,難道就不值得你給一句回復?」

    雲淺月放下茶杯,輕輕的,杯底壓在桌面上,靜寂無聲,她看著夜輕染,歎了口氣,「夜輕染,你如何讓我洩去你的身份去瞭解你?你與生俱來便存在的東西,讓我如何去根除?除非挖骨剖心。可是挖骨剖心之後的夜輕染,還是夜輕染嗎?」

    夜輕染收扣緊門框,靜靜地看著雲淺月。

    「德親王府是天聖皇朝的半壁江山。世代忠心天聖皇室,因為你們頭上寫著一個王字,身上流著一個叫做夜字的血液,誰都不會懷疑德親王府的忠心。上到君,下到臣,再到民,甚至到乞丐。這是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德親王府永遠不會反了天聖。你們德親王府似乎也有一條祖訓吧?祖嗣祠堂裡面供著天聖始祖皇帝的畫像。當年始祖皇帝唯一的親弟弟,性命危在旦夕,是始祖皇帝的血給救活的,後來始祖皇帝坐了江山,封其弟為德親王,才有了如今繁衍百年的德親王府。換做話說,德親王府的一切榮華富貴,包括性命,都是始祖皇帝和夜皇室給的。拋開一母同胞的血脈至親不說,單單是這活命之恩,就足夠你們德親王府還它個百年甚至幾百年。只要有德親王府在一日,便保天聖萬里江山一日。德親王府世代子孫必須忠君愛國,不得謀逆。這是德親王府的祖訓是不是?」雲淺月看著夜輕染,緩緩道。

    夜輕染唇瓣緊緊抿起,不再說話。

    「所以,夜輕染,我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雲王府是天聖皇室一直要除去的臥榻之側安睡的猛虎,德親王府是天聖皇室永遠倚重的半壁江山。這是天壤之別,也決定了我們的對立。」雲淺月聲色淡淡,面色淡淡,「你說你喜歡我,可是喜歡又有什麼用?即便沒有容景,若是皇上或者皇室的某一個人要剷除雲王府,真正下手那一日,你也不會為了我反了夜氏江山。不是嗎?」

    夜輕染聞言苦澀一笑,「小丫頭,你就認定了我不會幫你,不是嗎?」

    「難道你會?」雲淺月揚眉。

    「我不會!」夜輕染猛地轉過身,背對著門口,不看雲淺月,聲音忽然發沉。

    雲淺月看著他,往日瀟灑張揚的身影,如今即便有風吹來,吹起他衣袂輕揚,讓他整個人有一種晦澀和冷沉,還有一種從骨子裡透著的悲哀和沉重不堪負荷的困頓。她這一刻,似乎進入到了他的內心,真真切切地剖開了他的心,體會到了裡面的百種滋味,一種想要擺脫命運和姓氏以及責任的深深糾葛和無奈。

    「雲淺月,你是因為有容景,所以再不需要別人了是不是?」夜輕染沉聲問。

    雲淺月收回視線,垂下頭,沉默不語。

    「你說話啊?」夜輕染又猛地轉過身,憤怒的聲音震耳欲聾。

    雲淺月皺了一下眉,揉揉耳朵,抬起頭,看著夜輕染,怒道:「你吼什麼?」

    夜輕染死死地看著她,唇瓣抿成一線。

    雲淺月看著他,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怒火和血絲,皺眉詢問,「你怒什麼?」

    「雲淺月,你不知道我怒什麼?你有沒有心?」夜輕染眸中怒火更勝,他面前的珠簾已經無風停止擺動,卻因為他的怒氣,再次晃動起來,唰唰直響。

    雲淺月伸手揉揉額頭,須臾,放下手,對夜輕染招手,無奈地道:「你進來!」

    夜輕染站著不動。

    雲淺月惱了,怒道:「不進來就滾出去!在我這裡吼什麼吼?難道你要將雲王府的所有人都招來淺月閣看你笑話不成?我院子中的人都緊張兮兮地盯著你好看是不是?你姓夜是你自己選的娘胎投生的,又不怪我。你跟我在這裡臉紅脖子粗的叫聲什麼?以前你對我好,但是有哪一樣你沒達成背後隱埋的目的?你自己思量思量,計算計算。我是欠了你的錢沒還?還是偷了你的東西沒給你?不就是你喜歡我嗎?喜歡我的人多了,能將東南西北四城都排滿了。難道我要一個個地去回報他?找他獻身?」

    夜輕染眸中的怒火風暴凝聚,似乎被冰封住了,霎時靜止,愣愣地沒了聲。

    雲淺月端起茶杯將杯中已經涼了的茶水一飲而盡,但心中郁氣不散,「什麼事情我都先想到的是絕對不是夜輕染做的!夜輕染不會對我如此!你都將我的心影響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想怎樣?非要讓我等著被你殺了,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我的小命交到你的手上,你才甘心是不是?」

    夜輕染眸中的怒火瞬間熄了去,張了張嘴,一聲沒發出。

    「一,你進來,咱們兩個和從前一樣。二,你滾出去,以後我們恩斷義絕,形同陌路。選一個。」雲淺月不再看夜輕染,沒好臉色地道。

    夜輕染聞言立即挑開珠簾,大步走了進來。

    雲淺月拿過茶壺,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茶,看也不看他一眼。

    夜輕染走到雲淺月面前坐下,端過他的茶水就喝,雲淺月伸手要搶,他躲開,瞪了她一眼,「你不是說和以前一樣嗎?難道連一杯水也不給我喝了?以前我們倆還吃一條魚呢!」

    雲淺月撤回手,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有意思嗎?跑我這來找罵,圖什麼?」

    「不被你罵一通我難受,就圖這個,你滿意了吧?」夜輕染似乎也不怕燙,將一杯水一仰脖,盡數喝淨。

    雲淺月哼了一聲,不說話。

    「小丫頭,你若是真和我絕交,形同陌路,那麼我活著也沒意思了。如今雖然得不到什麼,但看見你,能坐在你面前和你說話聊天,甚至喝上一杯,也覺得有滋有味。就圖這個吧!我複雜,你也不簡單。我們各懷心思,你防著我,我擋著你,無非都是各自身上的責任,這和我們自己本身沒有關係是不是?也不妨礙我們繼續這樣的交情,是不是?」夜輕染放下茶杯,看著雲淺月,認真地道。

    雲淺月「嗯」了一聲。

    「若是那天的事情再重來一遍,我還是會救隱主,你還是會出手。若是將以前的事情重新再來一遍,我那時候如何做,如今還是如何做,想必你也是。你說對了,我是夜輕染。與生俱來就是肩負責任,就是德親王府的小王爺。這一輩子,除非天聖崩塌,否則我是永遠也躲不過。」夜輕染悵然地道:「為了德親王府,為了天聖皇室萬里江山,我沒有什麼不能捨棄的。因為身份使然,但卻獨獨一個你,我割捨不得,如挖骨焚心。」

    雲淺月心思一動,手指蜷了一下。

    「你也不必心裡有負擔!我與你說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是真心實意。無關夜天逸,我喜歡你的時候,夜天逸還沒喜歡你呢,更無關那個弱美人或者任何人。」夜輕染看著雲淺月,一字一句地道:「不過我也知道你不會有負擔,你這個女人,不,還不能算是女人,還沒及笄,頂多算是個小丫頭,你心裡只有弱美人。對他情深一片,他一個人在你眼裡是金子,別人在你眼裡都是大糞。你的心狠著呢,我今日與你說完,你也許左耳聽聽,右耳就跑出去了,連個打盹的功夫都不會有。」

    雲淺月叱了一聲,「你倒是瞭解我。」

    「我自然是瞭解你的,不敢說比那弱美人瞭解你,因為你在我面前,帶著一層面紗,在弱美人面前,卻就是一個你,你只讓他看清楚你。但我也能瞭解你某一方面。對待對你好的人,你還不起的東西,從來都是當一陣風刮走了。」夜輕染不甘地道:「小丫頭,我不甘心的一件事情就是,十年前,我為何要提醒你他不會水?怎麼就不讓他淹死了呢?」

    雲淺月看著夜輕染,忽然間感覺又好氣又好笑,當年的確是他告訴她說容景不會水,她才跑下去救上了他,又給他做人工呼吸,她又氣又笑地道:「那是你活該唄!」

    「是活該!」夜輕染肯定地點頭,「早知今日,我不但不對你說他不會水,還會親自下水將他掐死。也許有些東西,就能改寫。」

    雲淺月眼皮翻了翻,不再說話。

    夜輕染暗自磨牙,半響後,似乎想起了什麼,忽然趴在桌子上,對雲淺月神秘地道:「你猜我今日見到誰了?」

    雲淺月挑眉,「誰?」

    「一位尊貴的稀客!」夜輕染道。

    雲淺月品味著夜輕染的話,眉梢挑高,「有多尊貴?多稀客?」

    「尊貴得很,稀客得很。」夜輕染賣關子,「小丫頭,你想不想知道他是誰?」

    雲淺月看著夜輕染,見他一副大灰狼誘惑小白兔的架勢,她哼笑一聲,「愛說不說。」

    「你不好奇?」夜輕染撇嘴,「小丫頭,你就裝吧!」

    「你可以走了!」雲淺月打了個哈欠,揮手趕人。

    夜輕染盯著雲淺月看,見她真沒半分探究的意思,他無趣地收回情緒,起身站了起來,也打了個哈欠道:「走就走,這些日子我吃不好睡不好。如今可以回去大睡一覺了。」話落,他真的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道:「果然那句話說得對,解鈴還須繫鈴人。你這個小丫頭就是我的繫鈴人。」

    珠簾晃動,他頭也不回地邁出門檻,走出淺月閣。

    雲淺月看著他身影離開,直到消失在淺月閣門口,她才收回視線,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桌面發出一下一下的響聲,尊貴的稀客?她眼睛細細地瞇起,又漸漸地擴大,眸中破碎出亮光,開始微弱,之後一點點匯聚成璀璨的星光,許久後,她忽然嘴角微勾,一點點擴大弧度,最後扯開嘴角,無聲而笑。是他來了!

    小七來了!

    能讓夜輕染如此概括的人,一定是小七。

    若說容景是她的一人之重,全天下人之輕。那麼小七就是除卻容景和全天下的那個例外。跨躍前世今生,跨躍時間空間,跨躍輪迴隧道,跨躍生死溝壑。他們早已經是不是親人的親人,世界上比最親人還親的親人。

    小七……小七……

    雲淺月想到玉子書,心中如盛滿了一輪暖陽,暖得心脾結是澄亮,被冷邵卓和夜輕染各鬧了一通的壓抑和沉鬱心情霎時一掃而空。心中只剩溫暖,似乎這溫暖都要從她身體裡溢出來。

    「什麼事情這麼高興?」容景的聲音響起。

    雲淺月抬頭,只見容景不知何時進了屋,坐在了她身邊,她伸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對他急切地詢問,「是不是小七來了?」

    容景偏頭,目光略過雲淺月的手,微微頓了一下,抬起頭看著她挑眉,「你這麼想他?」

    雲淺月誠實地點頭,「他在哪裡?」

    「不知道!」容景收回視線,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雲淺月鬆開他的袖子,伸手抱住他的腰,將整個身子都膩在他的懷裡,軟綿綿地央求,「容景,好容景,你告訴我,小七在哪裡?是不是在你的府裡?」

    「雲淺月,你這個樣子,是非要逼我將那個男人從我府裡趕出去嗎?」容景涼涼地道。

    雲淺月一喜,想著小七果然來了,在容景的府裡,她頓時寬了心,搖搖頭,「你那日說他不日就到嘛!這麼些日子都沒到,我擔心而已。」

    容景微微哼了一聲,「他來這裡,至於你如此高興?」

    「他可是一尊大佛,東海國的太子啊,他來這裡,我等於多了一座靠山。當然高興啊!」雲淺月將臉埋在容景胸前,掩不住心中的高興,「這些日子你忙,我日日在淺月閣悶著,都快無聊死了,如今小七來了,我有了伴。明日帶著他逛天聖京城去!」

    「那我今日就將他趕出天聖去!」容景哼了一聲。

    雲淺月用手捶了容景的身子一下,笑道:「彆扭什麼?他如今不是跟你近麼?」

    「跟我近也是因為你!難免不會復燃。」容景有些抑鬱地道。

    雲淺月輕咳了一聲,又用力地捶了他一下,「胡說什麼?八百年前的情了,何況又是萌芽狀態就被掐死的,如今早塵歸塵,土歸土了。我們只有親情,再生不起來別的了,就算要復燃,也得有根基不是?我們的根基早已經被時空淹沒了。想要找根基都找不到了。還復燃了個什麼?虧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這麼說我可以完全放心?」容景揚眉。

    「自然!」雲淺月拍著胸脯保證。

    「那好吧!明日你帶著他逛天聖京城吧!」容景笑了笑。

    雲淺月眨眨眼睛,「真的?」

    「我口中什麼時候說過假話?」容景斜睨著雲淺月。

    雲淺月伸手勾住容景的脖子,將他的頭拉下,覆在自己的唇瓣上。輕輕一吻,道不盡的纏綿,說不盡的情意,須臾,她喃喃地道:「容景,你真好……」

    容景眸光綻開一抹華灩,反手抱住雲淺月的身子,低低地道:「若是我告訴你,你的嫂嫂今日被皇上解了禁,放回了雲王府,你會不會更覺得我好了?」

    雲淺月一喜,「真的?」

    「嗯!」容景貼著她唇瓣應了一聲。

    「你用了什麼辦法讓老皇帝同意的?」雲淺月也貼著他的唇瓣問。

    「說了一句話。」容景道。

    「什麼話?」雲淺月好奇。她從那日雲離來找她之後,她便想辦法,這些日子還是沒找到辦法,怕一旦動作,得不償失,七公主在牢裡的苦就白受了。她苦思冥想,而他一句話就解決了,這也實在太打擊人了吧?

    「我就對皇上說,七公主被關得差不多了,皇上該將人放了!」容景道。

    「就這樣?」雲淺月挑眉。

    「那你以為還怎樣?」容景笑問。

    「我是說就這樣簡單?」雲淺月不信任地看著他,他一定還有別的動作。

    「如今關了七公主兩個月餘,雲王府和你除了最開始的要休妻,後來一直再沒動靜。皇上也在觀察雲王府,可觀察了數日,知道敲山震虎無用。便知道此路不通,自然放了七公主,另想他法了。或許他如今覺得六公主比嫁給雲離有更有用的作用,於是便打消了念頭。」容景慢慢地道。

    雲淺月看著他,繼續等他說。她心裡肯定絕對不會這樣簡單。

    容景失笑,在雲淺月唇瓣吻了吻,笑道:「今日我進宮告訴皇上,東海國的玉太子來了京城。據說東海太子還未曾立妃。」

    雲淺月恍然,瞪著容景,「你利用小七?」

    容景無辜地看著雲淺月,「若是不利用他,你的嫂子老皇帝決計不會放的!他既然來了天聖,有利用之處,為何不利用一下?況且他也不損失什麼?」

    「你……」雲淺月無語,憤憤地道:「黑心!」

    容景眸光動了動,將唇壓在雲淺月唇上,也不親吻,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暖味不清。

    雲淺月心微微顫了一下,無論兩個人親密多少次,但是每當他靠近她,她還是抑制不住地臉紅心跳,就跟初次一樣。她閉上眼睛,不敢再看他,生怕一個控制不住便給他寬衣解帶了。都忍了這麼久,沒道理在快要成人了的時候破功。

    想想這個傢伙別人都說他黑心決計是沒差的!小七人剛到京城,他就利用上了。不是黑心是什麼?這樣跑到老皇帝面前說東海太子來了天聖,目前還沒立妃。又說七公主關得太久了,該放了,這不是明擺著告訴老皇帝,可以試著與東海聯姻,將公主嫁給玉太子嗎?也是明擺著告訴老皇帝,關著七公主,對其她待嫁的公主們影響不好,尤其還是以一個不准丈夫納妾善妒不懂禮數的七出之罪關起來,更是影響其她公主的品行。老皇帝這樣一聽,自然顧不得雲離,比起雲離,東海國的太子這一隻大魚若是能釣上,對天聖如今的形勢,何其有利?於是,老皇帝丟了芝麻,放了七公主,去撿西瓜,那個西瓜就是小七了。

    可憐的小七,他知道不知道剛到天聖就被這個黑心的給利用上了?

    不過為了她的嫂子,到也情有可原?除了這一招圍魏救趙,似乎還真沒好招。她想通了各種關節,第一時間就沒骨氣地捨了小七,原諒了他。

    「我是不是黑心?」容景低聲問,極其溫柔。

    雲淺月點點頭,「是!」

    「那黑心好不好?」容景又問,更是溫柔至極。

    雲淺月默了一下,誠懇地點點頭,「……好!」

    容景輕笑,再不說話,將她唇齒撬開,輾轉纏綿,加深這個吻。

    老皇帝金口玉言下達聖旨,言:「冤枉了七公主,七公主實則知書達理,溫婉端莊,是朕的好女兒。朕一時聽信讒言,如今方醒悟,特此免於七公主牢獄之災。准其回雲王府,好好侍奉長輩,每日請安問禮,遵守皇家女子典範。寬待夫君。欽此!」

    夜天逸對這個聖旨不予置評,未發一言,等於默認釋放七公主。

    於是文萊親自去刑部大牢宣旨,聖旨在刑部大牢高聲念罷,文萊見七公主捧著手中的書卷一動不動,連忙恭敬和氣地笑道:「公主,您趕快接旨回府吧!」

    本來被關了兩個月的人,一朝重見天日,應該喜極而泣,迫不及待地接旨謝恩,匆匆回府。但是令人意外的事情出現了。

    七公主從書卷中抬起頭,平靜地看了一眼文萊,搖搖頭,「這裡挺好!」

    文萊一愣。

    七公主又垂下頭,繼續看書,再不說話。

    文萊看著七公主,覺得莫名,「七公主,如今皇上放了您,您趕快回府吧?奴才來傳旨時已經派人通知了雲離世子,雲離世子如今大約已經等在外面了。」

    「我說這裡挺好!不準備出去了!你沒聽到嗎?」七公主頭也不抬,平靜的聲音微冷。

    「這……這裡如何能好?再好也比不過雲王府呀!」文萊有些愣。

    「論起來我從嫁進雲王府,到被父皇關起來止,才在雲王府住了二十幾日而已。而我在這裡住了兩個多月了。你說,我如今更習慣哪裡?」七公主反問。

    文萊一時啞口。

    「你出去吧!告訴父皇,我不出去了!願意在這裡關上一輩子。」七公主繼續看書。

    「這……公主,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您可不能犯傻,您要知道您能出去,還是景世子在皇上面前說的話起了作用,皇上才放了您,如今你耍脾氣,皇上來了氣,萬一真怒了,不再放您出去,那你就和雲離世子團聚不了了啊!」文萊壓低聲音勸說。

    七公主面色分毫不變,「求之不得!」

    「七公主……您……您讓奴才怎麼說好!還是快出來吧!」文萊幾乎苦口婆心。

    「不用再說了!你就告訴父皇,說我就是善妒,只要我嫁給雲離,與他過日子一日,他就不能再娶別人。我知道我犯了七出之罪,願意受到父皇懲罰。如今兩個月,還是不足以懲罰,因為我心裡還是如此想。出去了之後再犯了錯,還是照樣被父皇關進來,索性就不出去了。」七公主話落,冷冷地道:「你去吧!就這樣告訴父皇!」

    文萊還想再說什麼,但見七公主意志堅決,便歎了一口氣,轉頭走了出去。

    七公主見文萊離開,牢門重新上鎖,她放下書本,清瘦了幾分的臉上染了一抹思念。

    文萊出了刑部大牢,本來以為能看到雲王府的馬車,可是他看了一圈,刑部大牢門前除了守衛刑部大牢的士兵外,再無別人,別說馬車,連一個人影都沒有,他不禁納悶,對士兵問道:「有沒有雲王府的車來?」

    士兵搖頭,「回公公,沒有!」

    文萊皺眉,疑惑地問,「那可有什麼人來?比如雲離世子?」

    那士兵又齊齊搖頭,「未曾看見!」

    文萊覺得新奇了!皇宮距離刑部大牢的距離比雲王府距離刑部大牢的距離還要遠幾分。他出了聖陽殿就派人去給雲王府傳了話了,按理說這個時候雲離世子接七公主的馬車該到了。可是居然沒來?他有些想不明白,想著是否送信的人耽擱了?索性就站在刑部大牢門口等著,看看雲離來,讓他進去將七公主帶出來,他也好回宮較差。在他看來,皇上既然願意放人,還是趕緊出來是正事。他伺候皇上身邊看得明白,皇上見雲王府的王爺、世子、小姐都骨氣硬,硬是要休妻,怎麼也不吐口娶六公主,心中惱怒,這回是鐵了心要關七公主了。如今若非景世子的話,七公主就算再被關上兩個月也不是不能想的事兒。萬一因為七公主剛剛的話,皇上大怒,再繼續關著,那就不知道何年何月再能放人了。

    雖然文萊是好心,可惜等了半個時辰,也沒見到雲王府的馬車來,他漸漸地等不住了。又走回去勸說七公主,七公主見他回來,瞥了他一眼,沒說話,就因為這一眼,文萊覺得勸說無望,又轉身出了牢房。

    第二次出了牢房後,文萊一咬牙,準備回宮。

    「公公!」就在這時,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響起。

    文萊連忙順著聲音看去,就見一個小太監氣喘吁吁地跑來,正是他打發去雲王府的那名小太監,立即問,「消息可是傳到了?」

    「回公公,傳到了!」小太監喘息著回話。

    「怎樣?雲離世子呢?」文萊忙問。

    「雲離世子說知道了!」小太監回答。

    「然後呢?就一句知道了?沒說來接七公主?」文萊瞪著小太監,「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趕緊與雜家說明白!」

    小太監身子一顫,再不敢喘,連忙道:「奴才聽從了公公的吩咐,趕緊去了禮部,雲離世子正在禮部辦公,聽到奴才傳話,就說了一句知道了。奴才問雲世子可去接七公主,雲世子搖搖頭,說要休棄的人,接她做什麼。還說別打擾他辦公,將奴才趕了出來,奴才想著這怎麼行,雲王府是淺月小姐當家,於是奴才就去了雲王府,稟告淺月小姐,可是連人都沒見著,就見到了淺月小姐的貼身婢女,那婢女說,淺月小姐說了,雲王府娶不起這樣高貴的媳婦,讓皇上姑父領回宮吧!一句話,就將奴才打發了。奴才只能回來稟告您了。」

    文萊聽明白了,感情是雲王府不要七公主了,這是真的,不是給皇上擺骨氣的。一方面是七公主不出來,一方面是雲王府不要七公主了。他覺得這事情真不小,對小太監一揮手,連忙向皇宮趕去。

    那小太監跟在他身後,一邊跑,一邊喘,一邊抹汗,看起來著實有些可憐。

    文萊回到皇宮,氣喘吁吁地將七公主的話原封不動地稟告給了老皇帝和在玉案前批閱奏折的夜天逸,並且同時將雲離和雲淺月的話也一字不落地傳達給了二人。之後垂首聽旨。

    老皇帝聞言氣怒,猛地咳嗽了兩聲,「真是朕的好公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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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傾天下   第八十九章 舉世無雙

    夜天逸聞言神色不變,批閱奏折的手連停頓一下也不曾。

    老皇帝勉強止住咳嗽,但依然氣怒不止,對文萊怒道:「你現在就去刑部大牢,告訴七公主,她若是不願意出來,就在裡面待著吧!別再指望朕以後再將她放出來!」

    「……是!」文萊應聲,向外退去。

    「等等!」夜天逸出聲阻止文萊,但手下的筆墨未曾停頓,頭也不抬地對老皇帝道:「父皇,你確定不放七公主?她被關了兩個月,心中有郁氣,才是正常。雲王府有怒氣,也是正常。他們如今同氣連枝,無非是要父皇給個說法罷了。小不忍則亂大謀,您就給他們一個說法又如何?」

    文萊立即停住腳步,看著夜天逸。

    老皇帝也轉頭看向夜天逸,沉著臉問,「怎麼給個說法?」

    「雲王府既然認準了七公主,雲離只想娶她一人,不想再添女子。七公主也是如此要強,茲霸夫君,二人心意相通,這未必是壞事兒。七公主畢竟是皇室的公主,您的女兒,她的身體裡流著夜氏的血液,不是說嫁了人,便能換血挖除夜這個姓氏的。」夜天逸淡淡地道。

    老皇帝面色緩和下來,「你說得不錯!」

    「所以,父皇就再下一道聖旨又何妨?」夜天逸漫不經心地飄出一句話。

    老皇帝深吸了一口氣,對文萊沉聲道:「傳朕旨意,朕感念愛女七公主與雲世子互通心意,癡情一片,願為其牢獄之死亦不改其心志。朕為有這樣的女兒引以為傲。特予優榮,恩准其懇請,雲離終生之年,與七公主百年相約,和樂到老,只此一妻,再不准他娶,欽此!」

    「是!」文萊心驚地連忙應聲。

    「天逸,你以為這道旨意如何?」老皇帝話落,問向夜天逸。

    「回父皇!甚好!」夜天逸笑了笑。

    老皇帝不再說話,對文萊擺擺手,文萊看向夜天逸,等待他擬旨。

    夜天逸放下奏折,拿起一道空白聖旨親自提筆,不出片刻,一道聖旨擬好,他蓋上玉璽,吹了吹墨跡,沒有給文萊,起身站了起來,對老皇帝道:「兒臣親自去大牢裡放七妹妹出來。」

    老皇帝「嗯」了一聲。

    夜天逸抬步向外走去,雪青色的錦袍隨著他腳步走出,如一朵朵曼陀羅盛開。文萊站在門口,見夜天逸要親自去刑部大牢,連忙挑開簾子,他走出後,他也連忙跟在他身後。

    刑部大牢內,七公主依然捧卷而讀。

    夜天逸探身進了牢房,看著平靜鎮定的七公主,微笑地喊了一聲,「七妹妹!」

    七公主從書卷上抬起頭,見是夜天逸,沒站起身,但回之一笑,喊了一聲,「七哥!」

    夜天逸含笑點頭,走過來坐在了小牢房裡面唯一一張床榻上,這一間小牢房每日都有人來打掃,雖然看不見大天,但也無任何腐朽和沉暗的氣息,十分乾淨整潔,他打量了一眼小牢房和一切擺設,笑著道:「這些日子蝸居在此,苦了七妹妹了!」

    「七哥說得哪裡話?這裡清淨,比外面的嘈雜來說,不失為一個好住處。」七公主淡淡一笑。

    「七妹妹喜靜是不錯,但這裡終究是牢房。」夜天逸笑道。

    「以前我在雲芳齋,十年不出宮門,和坐牢房又有何異?」七公主不以為意,「無非就是一個在天下至尊的地方,一個在天下至罪的地方。但在我看來,也沒什麼不同。都是不得自由而已。」

    夜天逸聞言不置可否,「七妹妹性情極好,怪不得雲離世子愛之慕之。」

    七公主抬眼看了夜天逸一眼,不動聲色地道:「七哥在說笑嗎?我善妒之名如今傳遍天下了吧?他恨不得休棄我才對。」

    「雲王府出了一個月兒,她身邊的人也會不由自主地因她而改變。她視千百年來的禮法於無物,崇尚一切別人不認可的東西。你說你如此堅定地追求所愛,不讓夫君再做他娶,正和她的脾氣性情合拍,她如何不會護著你?而一切受他想法左右的雲離世子,又如何會真想休棄你?」夜天逸挑眉。

    七公主也挑了挑眉,「七哥到是瞭解她。」

    「我自然是瞭解她的!」夜天逸起身站了起來,如玉的手彈了彈衣袖,語氣和緩道:「七妹,走吧!我親自送你回雲王府。」

    七公主坐著不動,「我已經說了,若是父皇不應允我的懇求,願意一輩子不出牢門。」

    夜天逸忽然笑了,從袖中拿出聖旨,遞給文萊,對他擺擺手,「宣讀聖旨吧!」

    「是!」文萊接過聖旨宣讀,「朕感念愛女七公主與雲世子互通心意,癡情一片,願為其牢獄之死亦不改其心志。朕為有這樣的女兒引以為傲。特予優榮,恩准其懇請,雲離終生之年,與七公主百年相約,和樂到老,只此一妻,再不准他娶,欽此!」

    七公主心裡升起一股喜色,但極力地壓制下去,努力讓自己的面容看起來平靜。

    「公主接旨吧!」文萊佩服地看著七公主,想著這算是因禍得福了。亙古以來,有哪個女子能夠勒令夫婿一生只娶她一人?千百年來,即便身為公主之尊,也難以辦到。而這七公主就偏偏辦到了。不得不讓他佩服。

    七公主坐著不動,仿若未聞。

    「七妹妹接旨吧!」夜天逸含笑出聲。

    七公主緩緩放下書卷,跪在地上叩謝,「兒臣謝父皇恩典!」

    文萊將聖旨遞給七公主,看了一眼夜天逸,對她道:「公主,皇上聽說您的話後大怒,要將您關一輩子,還是七皇子勸阻了皇上,說您即便嫁入雲王府,也是皇上的女兒。皇上才不忍心再關您,下了一道聖旨,將您放了出來。」

    七公主心思一動,直起身,拿著聖旨對夜天逸道謝,「多謝七哥!」

    「你我兄妹,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又何必客氣!走吧!」夜天逸淡淡一笑,轉身出了牢房。

    七公主拿著聖旨站起身,看了一眼關了她兩個月的小牢房,跟隨夜天逸走了出去。

    刑部大牢門口,除了七皇子的馬車外,還停著一輛華麗的馬車。那輛馬車的簾幕從裡面挑開,露出雲淺月半個身子,她此時正懶洋洋地看著車外。

    夜天逸出得刑部大牢後一眼便看到了雲淺月,馬車停靠的地方迎著陽光,如今深秋,陽光並不烈,有一種乍暖還寒的感覺,她身上的衣衫依然單薄,長長的水袖和絲帶被清風吹起,飄出車廂,有一種清麗的華灩,一眼便魂魄傾心,他猛地停住腳步。

    雲淺月也看到了夜天逸,她目光在他身上停頓了片刻,便越過他,對他身後跟隨出來的七公主暖暖一笑,喊了一聲,「嫂子,這裡!」

    七公主也看到了雲淺月,見夜天逸停住腳步擋在了她面前,她亦是跟著腳步停住,聽到雲淺月的喊聲,看到她溫暖的笑意,兩個月被困頓的陰霾瞬間似乎被她身上的陽光和暖暖笑意驅散,她不由露出開心的笑意,繞過夜天逸,快步向雲淺月走去。

    來到雲淺月的車前,訝異著喜悅問,「你怎麼來了?」

    「來接你啊!」雲淺月對七公主伸出手,笑道:「你吃了兩個多月的齋,念了兩個多月的佛。也該回家了!回去給我燉肉吃。」

    七公主聽到回家二字,眼眶一酸,將手遞到雲淺月的手裡,重重地點頭,「嗯!」

    雲淺月手腕輕抬,不見有何用力,七公主便被她拉上了車,她鬆開手,看了夜天逸一眼,淡淡道:「我來接嫂子回家,就不勞煩七皇子相送了!」話落,她放下了簾幕。

    簾幕落下,遮擋住雲淺月的身影,同時遮擋住夜天逸的視線。

    夜天逸心裡咯登一下,本來被感染的暖意頃刻間退去,化成了冰封,將他那溢出的,外洩的,不受控制的東西猛地凍結。他氣息瞬間昏暗,袖中的手微蜷,薄唇抿成一線。

    凌蓮和伊雪坐在車前,看了夜天逸一眼,一揮馬鞭,馬車離開了刑部大牢。

    夜天逸看著那輛華麗的馬車走遠,就那樣站著,沒發一言。

    文萊站在夜天逸身後,小心翼翼地看著七皇子的臉色,大氣也不敢出。看守刑部大牢的士兵都敏感地感覺到深秋的風突然之間更涼寒了,不禁齊齊打了個哆嗦。

    過了許久,文萊終於受不住夜天逸身上散出的寒意,大著膽子輕聲提醒,「七皇子,您是回府,還是進宮?」

    夜天逸收回視線,狹長的鳳眸裡面沉浸了一望無際的黑色,須臾,黑色褪去,只剩下一片一望無際的白,白得似乎淡沒了瞳仁的顏色,他抬步向馬車走去,淡淡地道:「進宮!」

    文萊連忙跟上他。

    馬車本來要去雲王府,卻再次向宮門返回。

    馬車中,雲淺月落下簾幕後,臉上的笑意也淡了幾分。

    七公主坐在雲淺月身邊,看了她一眼,輕聲道:「七哥對你不比景世子差,如今看這樣的情形,他對你還是未曾死心。」

    「那又如何?總歸他不是我心裡的那個人,而我也不是他的那盤菜。」雲淺月一寸寸收起笑意,靠在車壁上,語氣隱晦不明,「不過是一個錯誤而已,他是我的錯誤,我是他的錯誤。是錯誤,就要訂正。哪怕頭破血流,人肉白骨,也要訂正。否則會錯得更離譜。」

    七公主一怔,看著雲淺月,她不止一次地發現她身上的滄桑和沉重。尤其是談到夜天逸之時,從她身上流露出的那種氣息,讓她的心似乎都能跟著揪起來。不惜頭破血流,人肉白骨,也要訂正的錯誤,那該是何等深的糾葛?

    「果然是天涼了!該加衣服了!」雲淺月忽然氣息一改,滄桑沉重盡數褪去,她轉過身,一把抱住七公主的胳膊,靠在她身上,綿綿軟軟地道:「嫂子,你想哥哥了吧?」

    七公主沒想到雲淺月轉變得這麼快,讓她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愣愣地看著她。

    雲淺月「呵」地一聲笑了,對她翻眼皮,「沒看到變臉比翻書還快的人嗎?」

    七公主愣了片刻,也忍不住笑了,伸手打開雲淺月的手,羞憤道:「別黏我,要黏去黏景世子。我還真沒見到過變臉比你還快的人。」

    雲淺月笑的得意,「你這兩個月的苦沒白受,以後哥哥就被你毒霸了,高興吧?」

    七公主臉上染上紅霞,低下頭,低聲道:「我真沒有料到父皇會答應。其實我心底深處也是不自信的。我嫁給你哥哥之時,沒求別的,只求他對我好就行,也沒想著他除了我誰也不再娶。如今的確讓我意外了。好像是在做夢似的。」

    「果然被封建的禮教給教育壞了!你怎麼就不想想憑什麼男人要三妻四妾?女人就得和別人分享一個男人?這是誰規定的?遠古的時候有一個母系氏族,裡面的女子可以有好幾個丈夫呢!」雲淺月微哼一聲。

    七公主一驚,不敢置信地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看了她一眼,認真地道:「這是真的。大約十萬年之前,人類剛剛繁衍。那時候都群居。無數男女居住在一起。是屬於舊石器時代。一切的東西和物事都是用石頭做的。在舊石器時代中、晚期,遠古社會由原始人群階段進入母系氏族社會階段。母系氏族是建立在母系血緣關係上的社會組織,實行原始共產制與平均分配勞動產品。那時候婦女在社會中佔據著主導作用。女人發明了原始的農業和家畜飼養,比男人更有創造裡,青壯年男子外出狩獵、捕魚。婦女則從事採集果實,看守住所,加工食物,縫製衣服,管理雜務,養護老幼等勞動。因為當時的採集經濟比漁獵經濟收穫穩定,成為氏族成員生活資料的重要來源,所以是維繫氏族生活的基本保證。婦女在生育上的特殊作用,以及氏族成員的世系均按母系計算,更使得婦女在氏族中具有崇高的威望,受到尊敬,地位尊崇。男人是女人的附屬亦不為過。一個女人有好幾個丈夫,在那個時候很正常。」

    七公主睜大眼睛,似乎被震驚了。

    「後來隨著發展,母系氏族到了繁榮時期,因為男子先天的壯碩和體力等等條件,都優於女子,於是漸漸形成了以男子為中心的大家族,男子代替女子,支配生產、生活和公共事務,氏族首領也由成年男子擔任,成為社會生產的主要力量,就形成了父系氏族。後來又經過慢長時間的發展,男子的地位越來越高,完全主導社會和女人,才形成了如今以男人為天的體制,演變成了一夫多妻。」雲淺月給七公主解釋,見她震驚的模樣,好笑道:「所以,男人和女人生來就是平等的,不平等的則是社會多種因素融合而成的社會關係。一夫一妻被如今的社會不認同,但是經過發展,若干年甚至若干千年萬年後,難保不會被認同。你心裡真不必因此而覺得愧疚哥哥為了你不能再娶,他能得你一心人,是他的福氣。」

    七公主壓下心驚,看著雲淺月,「你說的話我不太懂,但總歸是聽明白了,你知道得真多。遠古時代的事情……這是在哪本書上看的?」

    哪本書?雲淺月笑著搖搖頭,「一個孤本,偶然機會看的,如今早弄丟了!」

    七公主點點頭,羨慕地道:「我一直就佩服你,以前是佩服你的囂張任性,狂妄隨意,如今則是佩服你的見識和才學,有那麼多的人喜歡你也不是沒有道理。」

    「我的好嫂嫂,你別這麼文縐縐的說話!我受不住。」雲淺月佯裝打了個激靈。

    七公主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嗔怪道:「你我年歲明明就相差無幾,但有時候我看著你像是在看宮裡的母后,端莊溫婉,有時候又像是看孩子,半絲女兒家的樣子也沒有。但偏偏你這樣人人都覺得很正常,真是奇怪。」

    「那是習慣了唄!」雲淺月好笑地道。

    七公主笑著搖搖頭,不再說話。

    馬車回到雲王府,雲離早已經從禮部回來,等在門口。馬車還沒停穩,他便疾步走上前,一把挑開簾子,歡喜地二人,先是喊了一聲「妹妹」,之後有些激動地看著七公主。

    七公主對他一笑,柔聲道:「我回來了!」

    「你……受苦了!」雲離聲音微啞。

    二人四目相對,兩雙眼睛儘是滿滿的思念。再無別的聲音。

    雲淺月看了二人一眼,覺得她再在這裡礙事兒的話,就太不識時務了。於是從側面悄悄跳了下了車,對凌蓮和伊雪無聲地打了個手勢,二人意會,立即跟上她。

    主僕三人再不管身後是怎樣情意綿綿的情景,無聲地進了院子。

    回到淺月閣,華笙等候在房間。

    雲淺月看到華笙一怔,若是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華笙不會輕易地來她這裡,都是讓凌蓮和伊雪傳信,她伸手關上房門,低聲問道:「出了什麼事情?」

    華笙見雲淺月回來一喜,連忙道:「小主,是出了一件事情,屬下怕耽擱,就親自過來了。」話落,她向外看了一眼,見凌蓮和伊雪守在門口,院中再無別人,她低聲道:「數日前東海那邊我派遣去的人不是傳信說洛瑤公主和紫蘿公主出了東海來天聖了嗎?您讓屬下打探她們在天聖的下落,但那二人隱秘得太好,沿途有人保護,掩藏了二人留下的痕跡,一直沒查到所在何處,今日屬下得到消息,洛瑤公主和紫蘿公主在青山城。」

    「她們沒來京城,反而是去了青山城?這說明我猜測的准了,她們不是衝著我來的,而是衝著南梁和南凌睿去的。」雲淺月道。

    「是,大約就是主子幻容成了洛瑤公主的模樣,才致使洛瑤公主想去南梁探個究竟。」華笙點點頭,話音一轉,聲音更低,「小主知道,要去南梁,必然途徑青山城和鳳凰關。據在青山城的紅閣的人稟告,說二人在三日前在青山城和蒼家的少主遇到了,之後二人便失去了蹤跡,可以肯定的是未曾見到那二人通過鳳凰關,屬下怕是蒼家少主扣下了二人。」

    雲淺月聞言如水的眸子微瞇,「我竟然忘了青山城回來個夜天煜,去了個蒼亭。」

    「小主,若是蒼少主扣押了那二人,怎麼辦?」華笙詢問。

    雲淺月唇瓣微抿,尋思了片刻,對她道:「哥哥和娘親都在鳳凰關,蒼亭若是真扣押了二人,也不會立即轉移。應該她們還在青山城。你給哥哥和娘親傳信,告訴她們這件事情。他們在鳳凰關,距離青山城近,定然能有辦法從蒼亭手中救出二人。」

    「是,屬下這就去!」華笙連忙應聲,見雲淺月擺手,她疾步走了出去。

    雲淺月回身坐在軟榻上,想著蒼亭若是扣押了二人的話,那麼定然是知道了二人的身份了。蒼亭知道二人身份,他既然和夜天逸合作,那麼定然會第一時間通秉夜天逸。夜天逸會如何呢?不管如何,如今她的哥哥和娘親在鳳凰關,小七在天聖京城,就算他得到了東海的洛瑤公主和紫蘿公主,也不一定能做得了什麼!

    一夜無話。

    第二日,雲淺月早早就醒來,梳洗,用過早膳之後,就吩咐凌蓮和伊雪備車去榮王府。

    凌蓮和伊雪應聲出了淺月閣,可是不久後又走回來,對雲淺月道:「小姐,您是不是要去榮王府找東海國的玉太子?恐怕不行了。今日早上宮裡便派了車碾去榮王府接玉太子進了宮,據說皇上在宮裡擺了宴席,今日宴請玉太子。」

    雲淺月皺眉,「這老皇帝到真是積極!」

    「小姐,玉太子第一次來天聖京城。更何況以東海國如今的富饒和強大,皇上自然重視。據說昨日皇上聽景世子說了之後就想召見玉太子。奈何顧忌玉太子一路勞累,便改在了今日。」凌蓮立即道。

    雲淺月哼了一聲,「人剛到,就巴結上了!」

    「小姐,您若是實在想見玉太子,就進宮吧!反正你也有數日沒進宮看望皇后了!」伊雪建議。

    「不去!」雲淺月一把甩了手腕的輕綢,一屁股坐回了軟榻上,怒道:「他一點兒都不想我,來了也不急著想見我。如今老皇帝說讓他進宮,他就答應進宮了。怎麼不推了老皇帝來見我?半分情意也不講,破人!」

    凌蓮和伊雪對看一眼,都不再出聲。

    雲淺月逕自氣悶。

    過了片刻,凌蓮輕聲建議道:「小姐,玉太子對您極好,你不喜歡洛瑤公主和景世子的婚約,他便給了您一道文書毀了婚。他如今從東海而來,一路辛苦,想必已經極其勞累,昨日就推了皇上的宴請,今日再推的話,定然不好。所以才……」

    雲淺月哼了一聲,打斷凌蓮的話,惱道:「別人不知道他我還不知道?他是誰?他和我一樣。我能追一隻狐狸追三天三夜不帶休息的,他也一樣。我能守一個月在天雪山抱回一隻小老虎,他也能。累?這根本就不是累的事兒。是他不見我的事兒。若是想見我,昨日就來了。」

    伊雪撲哧一聲笑了,「小姐,有景世子在呢!玉太子若是來了就急著見您,景世子還不打翻了醋缸?他大約想見您,也得克制著。這也不能怪玉太子。」

    雲淺月聞言怒意退去了一般,想了想道:「你說得也對。」話落,她伸手揉揉額頭,有些抑鬱地道:「容景這個大醋缸。風燼、莫離、三公子都先後被他趕走了。小七好不容易來了,可不能讓他這麼快就給趕走了。」

    二人對看一眼,都忍著笑意不說話。

    雲淺月擺擺手,有些無奈地道:「算了,反正他已經來了京城了!早見晚見都是見。我就忍忍吧!急急跑去宮裡的話,容景又該拿那雙黑眼睛瞅我了。怕了他了!」

    二人見她不再氣,笑著退出了門外。

    這一日,老皇帝臥病在床,照樣宴請東海國太子,宴席擺在皇宮御花園。

    雖然是深秋,御花園被呵護得極好,還是有秋季的花在盛開,芬芳一片。

    老皇帝不能下床,被人抬著半躺在軟椅上,這場宴席不是國宴,未曾召見滿朝文武作陪。而是小範圍地選了幾名有資格的人作陪。

    皇上的幾位成年皇子,夜天逸、夜天傾、夜天煜等皇子、孝親王、德親王、雲王爺、容景、夜輕染、冷邵卓、雲離等人。不是皇族,就是四大王爺老少兩輩的王族。彰顯對東海國玉太子的慎重對待。

    席間,老皇帝以殘病之軀暢快談笑,對玉子書一一介紹了他的愛子們。似乎月前在四皇子府發生的險些砍殺親子,血染四皇子府,半絲父子之情也無的情形從來沒出現過。

    玉子書含笑點頭,溫和親近,行止有禮,氣度尊然。「玉質蓋華」四個字當之無愧。

    老皇帝將容景和玉子書做比較,開玩笑地笑言,「放眼天下,景世子和玉太子外,再無人能出其右者。不知若是兩者相較的話,非要論出一個第一來,哪一個才當得舉世無雙?」

    容景含笑不語。

    玉子書眸光溫和,沒有半分不悅,聞言含笑道:「自然是景世子!」

    「哦?」老皇帝一怔,對玉子書挑眉,「玉太子何故妄自菲薄?在朕看來,你二人真是難分秋色!」

    玉子書搖搖頭,笑道:「是景世子當得第一,舉世無雙。」

    老皇帝更是不解,「玉太子怎能如此肯定?」

    「因為有一個人覺得他是舉世無雙,他就是舉世無雙。那個人所覺,便是我所覺。」玉子書道。

    容景眸光微閃,如玉的手輕輕地敲了一下杯壁,杯中的美酒晃蕩了一下,蕩起漣漪。

    老皇帝聞聲看了容景一眼,見他依然沒說話,面色也看不出情緒,他心中迷惑,疑問地看著玉子書,笑問,「玉太子這話朕就聽不懂了!可否解惑一二?」

    「本宮私事,皇上不懂,也是應當!」玉子書笑笑,避而不答。

    老皇帝見玉子書以一句私事唐拓了,不欲再說,自然也不好強問,便哈哈一笑,「這事情可真是奇了!居然有人能左右玉太子的想法?朕一直以為玉太子在東海國一言九鼎。連東海皇也莫能左右。」

    「皇上說笑了,一言九鼎虛誇了,那是父皇愛我。」玉子書溫和笑對。

    老皇帝直道,「玉太子謙虛」,又連忙讓酒,此話就此接過。

    席間其餘人被這一場小風波左右心思,紛紛猜測玉子書的那一句隱晦之語,心思各異。沒人發現夜天逸握緊的酒杯和他眸中那被壓制得極深的一望無際的黑色。

    觥籌交錯,言笑晏晏,宴席很快地又被挑起氣氛,和樂融融。

    宴席進行到一半,老皇帝忽然對文萊吩咐,「文萊,你去喊六公主前來彈奏一曲!朕聽說那個丫頭這一段日子的琴藝又見長了,不僅琴藝長了,還學了新曲目。讓朕和玉太子以及眾位愛卿一起聽聽。」

    「是,皇上!」文萊應聲連忙走了下去。

    不多時,六公主一身盛裝出現在御花園,給老皇帝見禮後,對玉子書道了聲「萬福!」,便優雅端莊而坐,撫起琴來。她所彈奏的正是一曲《春江花月夜》。

    玉子書微愣,眸光閃過一絲訝異,不過轉瞬即逝。

    席間安靜下來,只聽得見琴聲飄響。琴彈到一半時,夜天逸忽然側過身對玉子書詢問,「玉太子,你可是會背誦共產黨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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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傾天下   第九十章 早就相識

    此言一出,將席間眾人傾聽琴曲的心思拉回,都看向夜天逸。

    夜天逸則眸光自然地看著玉子書,似乎這樣的話是他隨口一問而已。

    容景眸光微瞇了一下,不過一瞬,便自然地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晃蕩著杯中美酒。

    玉子書微微一怔,心中驚起了一片濤浪,腦中忽然想起關於雲王府淺月小姐和天聖七皇子的傳言,再細看夜天逸的面相,便恍然明白了幾分。他心下一歎,面上卻不動聲色,對夜天逸淡淡一笑,疑惑地問,「七皇子何出此言?」

    夜天逸盯著玉子書的臉看,無論從哪個角度,都與他無半分相似,他斂住眸光,不答。

    氣氛似乎有一瞬間的凝滯。

    「是啊,天逸,你何出此言?什麼叫做共產黨宣言?」老皇帝也疑惑地看著夜天逸。

    「玉太子真不知道?」夜天逸不答老皇帝的話,繼續盯著玉子書。

    玉子書有些迷惑地搖搖頭,笑道:「七皇子將本宮弄糊塗了!這話聞所未聞。」

    夜天傾、夜天煜、德親王、孝親王、雲王爺、夜輕染、冷邵卓、雲離等人都心中明白夜天逸自然不會隨口一說,他既然問了這樣的話,這其中必然有某種目的,但他們都猜解不到這背後是何目的,什麼叫做共產黨宣言?

    「呵,據說是一個地方的方言,很是特別。天逸以為玉太子博學古今,應該知曉。故有此一問。」夜天逸忽然一笑,不再糾纏,隨意地道:「既然玉太子不知,就不必在意了!」

    「原來是某個地方的方言。」玉子書也笑了笑,「本宮是知道天聖有許多種族,每一個小種族的語言不一樣。大約七皇子說的就是那種令人聽不懂的言語吧?」

    「正是!」夜天逸頷首,「的確是聽不懂的言語。」

    「本宮雖然讀的書多,但論見識大約是不及七皇子。這種方言天聖國土下就有十幾種,東海也有十幾種,本宮不識也是正常。」玉子書溫和地道。

    夜天逸眸中的某種情緒隱去,「天逸也是不識得那些言語,玉太子說得極是。」

    玉子書不再說話,這一番話說來,他面色自始至終不見絲毫異常。

    這一則小插曲再次告一段落。

    眾人都雖然心裡疑惑,但摸不著頭緒,也都不再探究。

    容景不動聲色地晃著酒杯,似乎沒聽見二人這一番談話。

    六公主一曲落,宴席靜寂無聲,整個御花園似乎都透著靜謐。

    「玉太子,可聽過這一首曲子?」夜天逸再次開口詢問。

    「這曲子以前聽過一次!」玉子書笑了一下。

    「哦?玉太子竟然聽過?」夜天逸挑眉,「不知道是何人所談?這樣的曲子,放眼天下,會的人可是不多。」

    「的確會的人不多,我聽的時候大約幾年前吧!」玉子書似是回憶,「六公主彈得極好,但我認為不及我認識的那人。那人能詮釋出這首曲子裡面的意境。」

    「天逸認為六妹妹已經談得極好了,不知道玉太子認識的人是何人?居然還能比六妹妹談得好?」夜天逸看著玉子書的眼睛。

    玉子書眸色清澈,如一汪溫暖的水,和他的人一樣,玉質天成。他笑道:「這個人七皇子和眾位也識得,正是雲王府的淺月小姐。」

    「月丫頭?」老皇帝似乎十分訝異,聲音都高揚了幾分,「玉太子認識月丫頭?」

    「自然認識的!」玉子書淺淺一笑,對上眾人的視線,他話音一轉道:「不過認識她的時候我不知道她是雲王府的淺月小姐,也是最近才得知。」

    「哦?玉太子是怎樣認識月丫頭的?」老皇帝不解地問。

    「大約是幾年前吧!她追一隻狐狸,跑到了東海的地界,我正巧外出狩獵,險些獵殺了她要的狐狸,她惱了,和我翻了臉,後來就認識了。相談甚歡。臨別她送了我一曲,就是這個曲子。叫做《春江花月夜》。」玉子書含笑道。似乎在回味當年的情形。

    老皇帝恍然,「朕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回事兒,那丫頭追一隻狐狸,追了三天三夜,跑出了一千多里地,將那狐狸最後累得動不了了,她給逮住帶了回來。後來不知道怎麼地又給放生了。」

    「不錯!我也記起來了,那時候月妹妹抱著那小狐狸回來我找她要,她死活不給我。」夜天煜立即道,「我還記得清楚呢!那是一隻雪狐,皮毛可漂亮了。」

    「月妹妹追了三天三夜,費了那麼大的勁抓回來的,哪裡會輕易給你?」夜天傾接過話,似乎也回想此事道:「當年我也記得清楚,她還抱著那隻小狐狸來給我看。我誇了一句很漂亮,她高興地笑了半天。」

    「二哥,那是假的!月妹妹當年不喜歡你,對你笑也是假的!」夜天煜提醒夜天傾。

    夜天傾含笑的面色一僵,嘴角微微露出些苦意,但很快就消失於無形,他渾不在意地玩笑道:「可不是嗎?可惜那時候我不明白,後來才知道她對我是假的!」

    老皇帝哈哈笑了一聲,「那個月丫頭,真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朕也讓她糊弄了這麼些年。生是沒發現這個小丫頭掩藏下的本質。」

    德親王也含笑點頭,「淺月小姐和尋常女子不同!」

    「是啊!追一隻雪狐將其累得再也跑不動了,這樣的事情在淺月小姐做來不稀奇!」孝親王也笑著附和。

    「淺月這孩子從小認準一件事情就走到黑!這麼些年我也看透了,才不再管她,也管不住她。」雲王爺也接著話道。

    一時間,老皇帝等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起雲淺月來,將彈琴的六公主似乎遺忘了。

    六公主到也沒插話,靜靜地坐在琴案前,眸光時而看向玉子書,時而看向容景,心裡不知道想些什麼。

    「弱美人,我記得你有一隻雪狐的?是不是就是小丫頭逮住的那只最後送給了你?」一直沒說話的夜輕染忽然看著容景道。

    因了這一句話,眾人都目光都看向容景,包括夜天逸。

    容景晃動酒杯的手頓住,輕輕放在桌案上,玉容綻開,淺淺一笑,「不錯!」

    夜天煜、夜天傾、德親王、孝親王等人睜大眼睛。

    「咦?那是幾年前的事情來著?」老皇帝看著容景訝異地問。

    「六七年前吧!」容景想了一下,模稜兩可地回道。

    「那時候你還在府中養病。月丫頭去了榮王府?」老皇帝尋根問底。

    「因為我身體有寒毒,每日都身體發寒,尤其是到冬季,便越發地嚴重了,夜夜不得眠。被她知道了,她便說要給我抓個動物取暖,於是數日之後,便給我送去了一隻雪狐。後來果然暖和不少。」容景笑意溫潤,話語不高不低。

    「果然還是月妹妹對你最好!我一直還以為月妹妹對七弟最好呢!」夜天煜看了夜天逸一眼,語氣有幾分故意。

    夜天逸彷彿未聞,默不作聲。

    氣氛有一瞬間凝滯。

    老皇帝沉沉地看了夜天煜一眼,轉了話笑著對容景道:「那如今那只雪狐呢?」

    「後來我得罪了她,被她給要了回去,據說放生了。」容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道。

    夜天煜「哈」地一聲笑了,「果然是月妹妹的做法,她最是記仇,誰都不能得罪她。」

    容景伸手揉揉額頭,似乎有些無奈,又有些寵溺,「她脾氣的確不好!」

    夜輕染叱了一聲,「我看小丫頭的脾氣好得狠,你這個弱美人當時定然是做了什麼讓她大怒不可饒恕的事情,否則她才不會將辛苦抓的小狐狸放生,後悔給你這個黑心的。」

    「當時我收留了一名婢女。被她知道了,她說我有了取暖的,用不著雪狐了,就給帶走了。」容景回想當年,似乎更是無奈,「連讓我解釋都不給,就對我發了一通脾氣。那婢女是藥老的義女。哎……」

    「竟然是吃醋了!」夜天煜大笑,「那時候我怎麼就沒發現小丫頭喜歡你呢!她藏得可真是深。」話落,他對夜天逸笑道:「就算七弟也沒發現吧?」

    夜天逸的臉沉了沉,沒說話。

    老皇帝的臉也有些沉,橫了夜天煜一眼,轉移話題對玉子書道:「原來玉太子是這樣認識的月丫頭,這可真是緣分。」

    玉子書一直靜靜聽著幾人說話,此時聞言溫和一笑,「是啊,的確是緣分。那時候她沒說她是淺月小姐,一別多年,兩個月前在河谷縣,我才知曉她就是當年那個小丫頭,雲王府的淺月小姐。」

    「這樣說來玉太子和月丫頭也不過是一面之緣了?」老皇帝面色似乎鬆緩了些。

    玉子書自然知道老皇帝這話的意思,含笑點頭,「不錯,但我與她話語投機,一面之緣也交淺言深。此次來天聖,一是為了處理百年前榮王府和東海的婚約之事,二就是借此參加她的及笄之禮,也順便看看與我東海隔海相望的天聖泱泱大國風貌。」

    老皇帝點點頭,笑道:「百年前因為救貞婧皇后,榮王的確是答應了貴國公主一樁婚約,可惜百年以來,都未能促成此事,朕有生之年希望能夠看到這一樁婚事兒,也算做個了結。景世子文韜武略,才華橫溢,據說貴國的公主也是讀書萬卷,且武藝精湛,還知書達理,端莊賢淑。朕很樂意啊!」

    容景眸光瞇了瞇,並沒說話。

    夜天煜、夜天傾對看一眼,有些擔憂地看向容景。

    冷邵卓和雲離今日純屬是個陪客,二人自然不說話,但也都擔憂地看向容景。

    其餘人則都看向玉子書,等著他表態。東海國太子在東海國雖然僅以太子之位,但實則這個太子當得如同皇上,甚至比東海皇還受百姓愛戴推崇。尊太子令,等同於尊皇令,換句話說就是他已經是東海國實際的掌權人。

    「百年前,太姑姑不得榮王之心,後來不過是逞一時意氣,立下了婚約。回國之後,太姑姑便拋之腦後,嫁給了當時東海國的丞相之子,夫妻和睦,恩愛百年。」玉子書聞言款款而笑道:「後來東海國連續兩代,再無公主出生,這大約也是天意。直到上一代,本宮才得一姑姑。只是姑姑卻是早早就尋到了意中人,自己選了駙馬。如今這婚約之說也就延續到了這一代,父皇這一代得了三個公主。姑姑府裡的女兒從出生就被父皇封了公主。算是四個公主。」

    「朕聽說兩個多月前東海國前來天聖履行婚約的是洛瑤公主?」老皇帝詢問。

    「皇上怕是誤會了!是本宮前來天聖想要瞭解百年前的婚約,洛瑤想要見識一下天聖國土風貌,於是隨我一同來了。不過走到河谷縣,正趕上大雨滂沱,山石滑坡,我們被截在了河谷縣,寸步難行,後來我過華王叔身體不適,舊疾復發,我們擔憂,便只能匆匆趕回了東海。」玉子書緩聲解釋道。

    老皇帝眉頭微皺,不解地道:「照玉太子這樣說,東海國對於百年前的那一場婚約是何意?難道不是洛瑤公主來履行和榮王府的婚約?」

    「自然不是!」玉子書含笑道:「父皇和本宮未曾見到景世子,又怎麼能輕易將公主下嫁?更何況當年那婚約之事是太姑姑一時意氣所立,父皇待她回東海之後才知情。後來又因為兩代無公主出生,便也擱淺了此事。上一代本來派姑姑前來解決,不想中途出了些差錯,便再度擱淺了。如今這一代四個公主,父皇才得以派本宮前來處理此事。」

    「那依照玉太子的意思,如何處理?」老皇帝試探地問。

    玉子書看了容景一眼,淺淺一笑,「這也要看景世子的意思!」

    「哦?玉太子何故這樣說?難道東海國不想要和榮王府履行婚約了?」老皇帝看了容景一眼。

    「玉太子和淺月小姐彼此傾心,東海國一直以來秉持高風亮節。自然不會行壞人姻緣之事。」玉子書笑道。

    「原來是這樣!那玉太子就不必擔心了,雲王府的月丫頭自小就和朕的七皇子定有婚約。信物還是已故的雲王妃留下的。」老皇帝語氣一鬆,笑了一聲,「景世子和月丫頭如今一個未及冠,一個未及笄,都還是弱齡之年,對兒女情事朦朧不懂,難免誤入錯途。一日未定下之前,都做不得數。」

    容景垂下眼睫,姿態沉靜。

    玉子書含笑點頭,「原來是這樣!恕本宮孤陋寡聞,一直以來竟然沒聽說七皇子和淺月小姐的婚約。照這樣說來,此事需要好好商議。吾妹洛瑤上次見到景世子一見傾心,想要履行婚約,但我以為淺月小姐和景世子姻緣早定,彼此心儀,加之與淺月小姐有過爭搶雪狐那一面之緣,便早早就給了淺月小姐一封退婚文書。」

    老皇帝面色微微一變,「你給了月丫頭一封退婚文書?」

    「是,皇上不知嗎?」玉子書微微訝異地看著老皇帝,見他搖頭,他笑道:「我還以為淺月小姐回來京城之後就會迫不及待地將那封退婚文書拿出來,原來竟然沒有。」

    「什麼樣的退婚文書?」老皇帝追問。

    「自然是景世子和東海國公主的退婚文書。」玉子書笑答。

    老皇帝躺靠的椅子歪了一歪,看了容景一眼,見他靜默不語,他又看向夜天逸,夜天逸面無表情,他乾笑了一聲,「玉太子剛剛不是說洛瑤公主對景世子一見傾心嗎?難道玉太子當時給月丫頭退婚文書時就沒有顧忌令妹的感受?」

    「我和淺月小姐相識在前,相認之後難以推卻她的請求,便答應了。那是吾妹還未曾表露心意。本宮後來才知。」玉子書笑著搖搖頭,話音一轉,又道:「洛瑤看起來表面沉靜,但其實脾性卻不是如此。她但凡自己想要的看得上的人或者物事,都執著不已。但一旦得手,便再不喜歡。否則我覺得她和景世子到不合適。」

    「哦?」老皇帝老眼瞇了瞇。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本宮既然已經給了淺月小姐退婚文書,就不可能再收回。更何況吾妹洛瑤如今似乎對南疆的睿太子上了心。所以,本宮也不算是傷了她的心。就像皇上您說的,她如今也是弱齡之年,對兒女情事朦朧不懂,一切還做不得數,需要沉澱下來才知道。」

    老皇帝點點頭,「玉太子說的不錯!一切都還做不得數。」話落,他擺擺手,笑道:「玉太子既然要參加月丫頭的及笄,如今還有一個月餘,時間還早。你也要在這京城多逗留些時日,今日此事先暫時不談,我們慢慢商議。總會有個圓滿。」

    「也好!」玉子書從善如流。

    老皇帝似乎這才想起六公主,對六公主招招手,「六兒,再換一首曲子!」

    「是,父皇!」六公主點頭,適合宴席上彈奏的樂調溢出指尖,是她最熟悉的曲子。

    這一曲插曲再次告一段落。

    眾人再次觥籌交錯,只是更是心思各異,氣氛再不如早前。唯一面色如常的一直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容景,溫潤雅致,清淡閒適;一個是玉子書,面容始終含笑,姿態隨意。

    宴席一直從巳時進行到了未時,方才止歇。

    宴席後,老皇帝已經支撐不住,由文萊命人抬著回聖陽殿休息。夜天逸似乎不受杯酒影響,約容景、夜輕染等人去議事殿議事。而讓六公主送玉子書去榮王府。

    玉子書以去雲王府看望雲淺月為目的,推辭六公主。六公主卻以自己多日未曾去雲王府,也想看看姐姐為由,跟隨玉子書一起前往。玉子書聞言不再推辭,含笑應允,二人向宮外走去。

    夜輕染看著二人離開,笑道:「玉太子真是個人物,才見一面,就將六公主的魂勾了去。沒準玉太子回國的時候,六公主也會隨了去。」

    「我看不見准!」夜天煜微哼了一聲,也看著二人,玉子書與六公主保持著三尺的距離,居然和容景有異曲同工之妙,他甚至在席間也發現了,這玉太子除了與容景近些,與別人都坐得遠。他看著溫和,待人和善,很好相處,但越是這樣的人,實則是越心思頗深,不好相處。六公主雖然與以往大不相同,改了一切舊習,戒了驕躁和公主的架子。但也不過是金玉其外而已。但見玉子書除了在她開始彈奏那曲《春江花月夜》的時候訝異地看了她一眼,便再沒看一眼,便能窺知,六公主在他心裡佔不到絲毫影響。

    「我看也不見准!」夜天傾點頭附和。

    「世事難料!世間哪有那麼多做得准的事情?」夜輕染似乎剛剛的話語不過隨口一說,勾住夜天煜的肩膀,吊兒郎當地道:「你的大婚就這兩日了吧?那天的梨花白沒喝醉,這回你準備了什麼好酒?」

    「準備好酒也沒你的份!」夜天煜打開夜輕染的手。

    「還在記仇?小丫頭都不記我的仇了,你怎麼這麼小氣?」夜輕染攀著夜天煜不躲開,低聲道:「那日你抱著趙可菡剛去你的寢殿,我就看到了,沒阻止你,若是我阻止你的話,你以為你如今能娶到媳婦?臭小子,不感恩也就罷了。別當我的好心當驢肝肺!」

    夜天煜聞言哼了一聲,但口氣到底是軟了下來,「壞人姻緣要遭天打雷劈的!算你積德了。」

    夜輕染翻了個白眼,放開夜天煜,漫不經心地道:「算了,本小王的姻緣估計早就被月老給掐斷了。積不積德沒什麼大礙。」

    夜天煜回身看向他,就見夜輕染面容下有一抹晦澀和灰影,他本來想罵他兩句,就那樣生生地壓了回去。他的心思他一直清楚。可惜,傷心人多了,不差他一個。

    夜天逸等人不言語,向議事殿走去。

    玉子書出了宮門,便徑直地走向了容景的馬車,車前絃歌連忙挑開車簾,將他恭敬地請上車。他上了車後,簾幕落下,遮住了他的身影。絃歌一揮馬鞭,馬車離開了宮門口。

    玉子書似乎忘了後面跟著的六公主。

    六公主愣愣地看著容景的馬車離開,張了張口,沒發出聲音,過了片刻,才收回視線,咬住唇瓣,手中的帕子攥緊,心中惱恨,但卻發作不得。

    「公主……」六公主的貼身婢女一直跟在後面,此時見玉太子居然就這樣扔下公主坐著景世子的馬車離開了,小心翼翼地開口,「您還去雲王府嗎?」

    「去,為什麼不去!」六公主面色隨沉,但聲音溫婉,若不看她面色,難以發現她心中氣怒交加,吩咐道:「備車!去雲王府!」

    「是!」那婢女連忙對宮門口的侍衛吩咐。

    不多時,一輛馬車備好,六公主上了車,馬車離開宮門口,向雲王府而去。這時,玉子書乘坐的容景的馬車已然走得沒了蹤影。

    雲王府淺月閣,雲淺月本來躺在床上打算午睡,聽到凌蓮稟告玉太子來的消息,騰地跳下了床,鞋都顧不得穿就往外面跑。

    凌蓮一把拉住她,連忙道:「小姐,鞋,穿鞋!」

    雲淺月「哦」了一聲,連忙胡亂地提上鞋向外衝。

    凌蓮無奈地跟在雲淺月身後,轉眼間就見她施展輕功跑了個沒影,她還沒來得及說剛剛得到消息玉太子往雲王府來了,馬車剛出了皇宮而已……可惜,她家小姐沒給她機會。

    雲淺月飄身而落,站在雲王府大門口,向左右看了一眼,大門口除了守門的侍衛,空空蕩蕩,別說車影,一個人影都沒有,她不由蹙眉,回頭看向身後。

    凌蓮也飄身而落,對雲淺月小聲道:「小姐,奴婢說玉太子是要來雲王府,沒說這麼快就到,他乘坐景世子的馬車,剛出宮門而已。」

    雲淺月瞪了凌蓮一眼,惱道:「你幹嘛不早說?」

    「您也沒給我機會說,就跑出來了啊!」凌蓮無辜地看著她。

    雲淺月擺擺手,「算了!不怪你,是我太急了。」話落,她對一個侍衛道:「去牽我的馬來。」

    「是!」那侍衛立即應聲,去了。

    「小姐,您要去迎接玉太子?」凌蓮詢問。

    「嗯,去接他。」雲淺月面色輕鬆,眉眼含笑,如一彎月牙,對那名走去馬廄的侍衛喊道:「牽兩匹!」

    那侍衛又應了一聲。

    凌蓮想著小姐和玉太子的關係真是非同一般,她從來沒見過小姐對除了景世子外的哪個人上心至此。皇宮到雲王府不遠,她連這麼片刻的功夫都等不及了。

    不多時,那侍衛將馬牽來,將韁繩遞給雲淺月。

    雲淺月足尖輕點,輕飄飄地落在了馬背上,伸手一拉馬韁,阻止住凌蓮要接過另一匹馬的動作,對她道:「你不用去了,我接到了他之後和他去找地方賽馬。你在府裡等著吧!」

    話落,不等凌蓮開口,雙腿一夾馬腹,身下的駿馬離開了雲王府門口,另一匹駿馬被她纏著韁繩牽著,兩匹馬踏踏踏踏地向皇宮而去。

    兩匹馬穿街過巷,一路飛馳,路上行人紛紛避讓,倉惶躲開。行人躲開後,驚魂未定地看著策馬疾馳的人,當看清了馬上的人是雲淺月後,都想著淺月小姐有多久沒上街了?更是多久沒這樣張揚囂張不顧忌地打馬疾馳了?

    這樣一想,居然還有些懷念她以前將京城攪得翻天覆地的那些轟動大事兒!如今她安安靜靜地躲在雲王府,讓人感覺真不太習慣。

    穿過兩條街,雲淺月看到了緩緩而行的容景那輛通體黑色的沉香木打造的馬車。她扯開嘴角,迎風一笑,便迎上前去。

    絃歌見雲淺月居然迎了出來,而臉上是她從來沒見過的笑,他不禁為自家的世子覺得扎眼和泛酸,這淺月小姐對玉太子也未免太在意了。雖然心中腹徘,但他還是勒住馬韁,緩緩停住馬車,等待雲淺月走近。

    雲淺月來到馬車前,勒住馬韁,微微側身,伸手挑開車簾。

    入眼處,玉子書正坐在車中閉目養神。似乎感應到雲淺月來,在她挑開車簾的第一時間便睜開眼睛向她看來,須臾,他嘴角微微勾起,對她溫暖一笑,「來接我?」

    雲淺月輕哼了一聲,「你昨日來了不先來找我,今日你這尊大佛好不容易想起我登門拜訪,我焉能不來接?萬一你見到我家的門前看著我家太破,掉頭就回怎麼辦?」

    玉子書笑容可掬地看著她,「誰敢說雲王府破?若是雲王府破,這天下的房屋樓閣怕都是茅舍草房。淺月小姐,你的魅力很大,我恨不得到了京城就匆匆趕來,奈何你家門前有一尊玉麒麟擋道,我若不先安撫住了,恐怕人剛見到,便被打道回府啊!」

    這話意有所至,說得極為隱晦有水平。

    雲淺月「噗哧」一聲笑了,容景是她家門前的那尊玉麒麟嗎?嗯,還真是這麼回事兒!她笑吟吟地看著玉子書,「你喝了多少酒?沒醉吧?」

    「喝得不少,但見到了你,就不醉了!」玉子書笑著搖搖頭。

    「從東海到天聖,這一路奔波勞累,但昨日你在榮王府歇了半日又一夜,可歇過來了?不累吧?」雲淺月又笑著問。

    玉子書掃了一眼雲淺月身後那一匹無人乘騎的空馬,瞭然地搖搖頭,「歇過來了,不累!」

    雲淺月見他搖頭,立即對他伸出手,豪爽地道:「既然如此,走,賽馬去!」

    玉子書將手放在雲淺月手裡,含笑點頭,「好!」

    雲淺月握住玉子書的手,手腕輕輕一拽,將他身子頃刻間拽出了車廂,飄然坐在了另一匹馬上,須臾,她鬆開他的手,雙腿一夾馬腹,再不發一言,身下坐騎向城門疾馳而去。

    玉子書打馬跟在她身後。

    兩人兩馬眨眼間就消失了身影,絃歌回過神來想喊人,早已經沒了那二人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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