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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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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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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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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17:20:5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七十二章 快樂一日

    雲淺月本來染上紅霞的臉聞言騰地徹底紅透了,她抬眼,狠狠地瞪了南凌睿一眼。

    「真發春了?」南凌睿睜大眼睛,仔細打量雲淺月的臉,又左右看了一下,恍然大悟般地道:「哦,秋天來了,果子熟了,可以採摘了。」

    「你到底是不是我哥哥?我就發春了怎麼樣?你有本事給我找十個八個男人來……」雲淺月惱羞成怒,話說到一半,忽然住了口。她在說什麼?

    容景聽到十個八個男人時,清泉般的眸子瞬間黑雲密佈。

    南凌睿一愣,隨即大笑,「哈哈,小丫頭,你好大的宏願!」

    雲淺月的臉青紅交加,不敢看容景。

    「小景,你還得努力啊!」南凌睿一副憐憫的表情看著容景。

    容景眸中的黑雲密佈翻滾了片刻,恢復平靜,涼涼地看了南凌睿一眼,沒說話。

    雲淺月卻感覺週遭的氣壓低了不止一個溫度。她忽然眼珠子一轉,伸手抱住容景的手臂,看著他討好地道:「我是說他有本事給我找十個八個男人來讓我打一頓。」

    「嗯!」容景從南凌睿身上收回視線,很是溫柔地應了一聲。

    雲淺月往日聽到這聲音覺得暖入心脾,可是這時聽到這聲音怎麼感覺像是魔音,從心裡面涼涼地抽氣,她勉強定住神,乖覺地不再說話。

    南凌睿看看容景,又看看雲淺月,忽然樂了,轉過身,哼著小調施施然地向前走去,這回的小調是一曲山間的小曲。什麼情哥哥,情妹妹的,哼得那叫一個聲情並茂。一會兒男音,一會兒女音,居然一人唱起了雙簧,唯妙唯俏。

    雲淺月慢慢地鬆開抱住容景胳膊的手,忽然想著她剛剛想的那件事情真的不急的。絕對不急。總感覺要是急了,她定然沒什麼好果子吃。還是不急的好!

    容景深深地看了雲淺月一眼,眸光動了動,依然沒說話。

    前面走著的玉青晴覺得好笑,搖搖頭,後面走著的華笙等七人對看一眼,都心中齊齊想著小主前景怕是不容樂觀。他們距離二人跟得遠都能感到景世子剛剛身上的暗沉氣息。

    一行人來到半坡崖。

    半坡崖的路口被封死,一塊高高的石碑上寫著「生人勿入,擅入者死。」八個大字。這讓雲淺月想到了容景紫竹林外的那塊巨石,她疑惑地挑了挑眉,「什麼時候雪山老頭這裡立了塊石碑?以前沒有吧?」

    這句話她是問容景。

    「嗯,沒有!」容景搖搖頭。

    「這條路封死了,外圍還佈置了陣法。這陣法可是不次於龍潭虎穴陣的。」玉蜻蜓看著前面道:「這裡不見絲毫腳印痕跡,似乎很久沒有人出入了。」

    「雪山老頭在這裡困了一輩子,是該出去走走了!」南凌睿呵呵一樂,「沒人正好,我們就進去,以客當主了!」話落,他當先引路走了進去。

    玉蜻蜓看了一眼天色,此時徹底暗了下來,她笑了笑,跟上南凌睿。

    容景和雲淺月自然沒意見,跟在二人身後。

    雪山老人擺的這個陣法雖然難,但也難不住幾人。一行人很快就過了陣法,進入了半坡崖。剛一進去,有一頭猛虎就怒吼著衝了出來。

    南凌睿嚇了一跳,一個高蹦回了玉青晴身後。

    玉青晴也愣了一下,猛虎徑直向她撲來。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出手,出手必然傷了這頭猛虎,不出手的話只能躲避,進不了裡面。這頭猛虎顯然是用來看家的。

    「小黑!」這時,雲淺月喊了一聲。

    那頭本來嘶吼著撲向玉青晴的猛虎忽然駐足,將威武的虎頭轉向雲淺月,看到她一雙虎眼露出一絲疑惑。

    雲淺月伸手拔下簪子,照著手腕的玉鐲上輕輕敲擊了兩下,那猛虎虎眼一亮。向她撲來。她推開容景,那頭猛虎轉眼間來到她面前,前面兩隻蹄子抬起,搭在她肩上,將大虎頭枕在了她肩膀上。

    華笙等人本來要驚呼,但看到這一幕都有些目瞪口呆。

    「呵,這個見面禮極好!」南凌睿忽然笑了,看向被雲淺月推到一邊的容景,笑瞇瞇地道:「想不到小丫頭桃花如此旺盛,連隻老虎也抵抗不住。」

    容景眸中的風暴聚了一下,又歸於平靜,看著雲淺月和那頭老虎。

    老虎身形高大,通體雪白,只有額頭的一個王字是三道黑毛。明明剛剛還威風凜凜,嘶吼衝出來的打老虎,此時像個大孩子,居然在雲淺月的肩頭嗚嗚起來。似乎是在撒嬌。

    雲淺月瞪了南凌睿一眼,「你再說一句讓我不高興的話,我就讓小黑咬你。」

    南凌睿顯然有些怕老虎,立即閉了嘴。

    「小黑乖!我才幾年沒來而已,你就長這麼大了!」雲淺月伸手拍拍老虎的頭,以示安慰。聲音放柔,跟哄小孩一般。

    老虎嗚咽著,似乎無比委屈,聽聲音彷彿是在控訴她。

    「你看,你都長這麼大了,我也忙著在長個啊,就沒時間來看你。這回我長大了,不就趕緊來看你了嘛,乖,不哭不哭啊!」雲淺月發揮自己的愛心,一隻手摸著老虎的頭,一隻手摸著它後背的皮毛。

    南凌睿嘴角抽了抽,這麼些年忙著長個?也就她說得出來。

    玉青晴看著雲淺月,目光慈愛含笑。

    容景目光不著痕跡地落在老虎把著雲淺月的肩膀的爪子和它擱在雲淺月肩上的虎頭上。一雙眸子平靜地看著,若非剛剛那一瞬間的風暴,還以為如一面鏡子,不見波瀾。

    老虎似乎不那麼委屈了,停住了嗚嗚的抽煙。將擱在她肩膀的虎頭拿開,瞪著一雙虎眼看著雲淺月,似乎也發現她長大了,大得它認不出來了。

    「這個大東西居然能聽得懂人話?」南凌睿訝異地道。

    「這是通靈白虎,稀有的品種。它生性就很聰慧。若是經過訓練,是能聽得懂人話的。」玉青晴道。

    「沒想到雪山老頭還有這樣的好東西!」南凌睿有些嫉妒地道。

    「這是月兒當年送給小楓的。」玉青晴搖搖頭,笑著道:「她怕小楓經過文伯侯府被滅門那麼大的事情承受不了打擊,自此一蹶不振,將他送到這裡後就居然膽子大得跑到了深山去抓了一隻小老虎回來陪著他。真難想像,那時候她才五歲。」

    「原來是這樣!小丫頭,你對容楓那小子可真好!」南凌睿又酸唧唧地道。

    「娘,你怎麼知道?」雲淺月轉頭看向玉青晴。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吧?她將容楓送到了這裡後,看著他太過安靜沉暗的眼神,怕他想不開,儘管經過了一路開解,但這裡畢竟只有雪山老人一個人,加上他到來,也就他們兩個人,怕他漸漸得養成孤僻的性子,但她也不能留下來陪他,所以思前想後,覺得給他再找個伴,找人是肯定不行的,因為雪山老人收了容楓已經是關門弟子了。這半坡崖不准進外人。只能找物了,於是就想到送給它一頭老虎。要送自然就得送最好的,所以她就跑去了天雪山後山崖的叢林,備了一個月的乾糧,找了十多天,才找到了目標,那是一隻母虎,很是漂亮,它看起來正處於待產期,根據她生物學和對於孕婦的論斷,它大多用不了幾日就會生了。於是她就開始了在它洞外蹲點。這一蹲就是四五日,四五日之後,那母老虎終於臨產了,居然生下了一對小老虎,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一對小老虎極其漂亮。看到母老虎耐心地哺乳幼崽,讓她一時間捨不得下手,於是錯過了最佳的出手時機,等她想到容楓日日被困在半坡崖最後沒準養成孤僻自閉的性子時,她還是狠下了心。但等她下定決心後,母老虎產後已經恢復體力,也許也許老虎洞裡備的食物太充足,母老虎生完小老虎後一直沒出來,她就又耐心地蹲點,一守就守了半個多月才等到母老虎出去覓食,本來想將一對小老虎都抱走,那多可愛,可是想到母老虎覓食回來不見了一對孩子,大約會發瘋發狂,於是她就只抱走了其中的一隻小老虎。也就是如今這隻小老虎。她給它取名叫小黑。

    她備了一個月的乾糧也用完時,也抱著小老虎回到了半坡崖。她還記得當時雪山老頭看到她和她懷裡抱著的小老虎時驚駭的樣子,而容楓似乎也被驚住了。當聽說她在雪山叢林裡守了一個月為了給他弄回一隻小老虎陪伴時,她清楚地看到他那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淚花閃閃,但還死命地忍著沒掉下來,她就覺得值了。

    後來她照鏡子,這才看到她自己當時那副尊容,怪不得雪山老頭驚駭,她自己險些都認不出自己。臉不知何時被凍破了皮,手生了凍瘡,連腳板也凍得生了膿瘡。頭發毛躁躁的,簡直不成人形。但當時她真沒覺得,也沒發現僅僅一個月,居然給自己折騰成了那副樣子。

    後來雪山老人留她在半坡崖住了半個月,用了無數養顏的好藥,才給她養了回來。一邊心疼他種植的草藥,一邊還連連對容楓感歎,「你這臭小子哪輩子積了德,遇到這麼個小丫頭,長大後一定要娶她當媳婦。」她記得當時容楓一句話也沒說,但似乎很重地點點頭。雪山老頭又感歎,「真是奇了,天下居然有這麼一個小丫頭。怪胎啊!怪胎!」

    後來她傷好後就離開了,走時交代容楓要好好養小老虎,給他講了母老虎生養小老虎的過程,又給他講了本來是一對小老虎,因為她抱走了一隻,導致小老虎沒娘了,很可憐,所以要對它好。又慎重地告訴了他一些養虎的知識,他都一一謹記了。最後她嘮嘮叨叨地說了半日覺得還沒交代完,而容楓卻第一次對她笑了,說:「他一定會好好的活著,好好的養小老虎,好好的學武功和醫術,不會自閉,也不會孤僻。」她才放心地走了。

    如今想來,那一段往事,她當時真沒拿自己當五歲的孩子。可是在外人眼裡看來,該是多麼驚奇。可是她更奇怪的事情是這件事情怕是連容景都不知道,她娘是怎麼知道的?

    「當年文伯侯府滅門,娘和你爹得到消息回去已經晚了。就見到你救了小楓,我們不放心,在暗中一路跟來了天雪山。以為你送他來到之後就回京,但誰承想你出了半坡崖卻沒立即回去,而且在外面轉悠了許久,一副冥思苦想什麼的樣子,後來居然跑去了天雪山後山崖的叢林。那時候你才五歲,我嚇壞了,就想出去攔你,但你爹怕毀了立過的誓,將我勸住了。我們只能後面跟著你。看著你找老虎的腳印蹤跡和落腳處,看到你守在洞外等著老虎待產,又看到你掙扎似乎要不要抱走小老虎,最後看著你等母老虎出去覓食抱了小老虎離開。那是常年人跡罕至的叢林,時常野獸出沒,你一個五歲的小丫頭,居然知道如何躲避野獸,不僅有耐心,有毅力,還行事周密,沒出絲毫差錯。一個月後我們跟著你出了叢林,當時你爹就笑了,說小丫頭不愧是我們的女兒,離開我們,照樣會活得很好,哪怕將她扔進泥潭裡,她也能活著,讓我不要再傷心和擔心了。」玉蜻蜓笑著回憶當年的事情,不由感慨。

    「原來那時候你們一直跟在我後面!」雲淺月心裡頓時溢滿幸福。

    「是啊,要不是公公逼你爹發毒誓,我們早就衝出去攔住你了,即便攔不住,你爹也會幫著你弄一隻老虎回來,哪裡用你那麼辛苦?但到底沒敢。畢竟當著雲王府列祖列宗的面發的毒誓,萬一真靈驗了怎麼辦?我們要好好健康的女兒,可不要缺胳膊少腿的女兒。後來進了叢林後,我有心先弄一隻小老虎讓你偶然遇到帶回去,但你爹不同意,說磨練一下沒什麼不好。有我們看著你,你也出不了事兒,而且看你那時候周密的計劃和謹慎的行止,哪裡能用得著我們?豈不是多餘。我便也打消了念頭。」玉青晴笑著道。

    雲淺月點點頭,笑了笑,忽然雙手環抱住老虎的身子,將臉在她皮毛上蹭了蹭。

    老虎似乎聽得似懂非懂,但雲淺月來了顯然讓它很高興,他本來嗚嗚的聲不嗚嗚了,也用頭開心地蹭雲淺月的腦袋。一人一虎,久別重逢,不易樂乎。

    「餓死了,小丫頭,你到底和這隻大東西黏糊到什麼時候?」南凌睿嫉妒得眼睛都藍了。憤憤地道:「你對哥哥可從來沒這麼好,居然對容楓那小子好得不得了。居然守了一個月給他抓老虎。」

    雲淺月哼了一聲,「忘了我關在房間裡悶了半個月親手給你做的那把扇子了?」

    南凌睿頓時失聲,隨即轉向容景,大怒道:「我的扇子被他這個黑心的給毀了!」

    「當時你在天聖拿著那把扇子招搖過市,我不毀不行。」容景無視南凌睿的怒意,對雲淺月道:「天色已經很晚了。你不餓大家都餓了,進去吧!」

    「嗯!」雲淺月推開老虎,對它問,「如今這裡就你自己看家了?」

    「嗚……」老虎嗚咽一聲,點點頭。

    「雪山老頭哪裡去了?」雲淺月一邊往裡走,一邊問。

    老虎用抓子向東指了指,又在地上畫了個圈,又畫了一個圈,像是一個個浪花。

    雲淺月蹙眉,「他去東海做什麼?」

    老虎搖搖頭。

    雲淺月看向玉青晴,玉青晴也搖搖頭,「我沒得到他在東海的行蹤,不過如今靈隱大師、義父等人據說組織一些人在東海的九仙山論佛和道。佛道兩家一次大的盛世,他大約去湊熱鬧了吧!」

    雲淺月點點頭,摸摸老虎的頭,「可憐的,就剩下你自己了!」

    老虎又配合地嗚咽一聲。

    雪山老人的住處在半坡崖的一個低谷處,這一片谷面積很大,足足有方圓幾里地。四周是半壁上坡,半壁山坡上中滿了各種各樣的樹,一半是春夏季的樹木,一半則是秋冬季的樹木。平坦的地方中間是一排房屋,房屋的四周則是一片藥園。種滿了各種藥材和珍奇花草。

    一寒一暑交替,讓這裡的氣候不冷不熱,溫暖宜人。

    「雪山派怪不得要每一代都有一個守山人,這樣的好地方,自然不想讓給別人的。」南凌睿嘖嘖道。

    「雪山派弟子貴在精不在多,雖然幾百年,但一代一代的傳了下來。也是個奇跡。」玉青晴道:「和那條被廢除的門規脫不開關係。」

    「是啊,當年雪山老頭若是隨著她師妹自盡而死,那麼雪山派也就不復存在了。」雲淺月感歎一句,伸手拍拍老虎頭,「還有沒有吃的?」

    老虎點點頭,歡快地向前跑去。

    雲淺月伸手拉住玉青晴,對她道:「娘,咱們跟小黑去做飯。」

    「嗯!」玉青晴笑著點頭。

    「你們七人去收拾房間!容楓幾個月前離開天雪山時那雪山老頭大約一起隨後跟著下山了。房子裡肯定都是灰塵。就罰你們打掃乾淨。」雲淺月對華笙對著指揮。

    「是,小主!」七人答應得痛快,趕緊向院子裡走去。

    「小丫頭,那我們呢?」南凌睿指了指容景和他自己,「我們做什麼?」

    「你們……」雲淺月回頭看了二人一眼,隨意地擺擺手,「隨便吧!最好把你那件衣服洗洗,都是血,髒死了。」

    「好,正好我洗衣服,順便給小景找搓衣板出來。」南凌睿也歡喜地跑向院子。

    雲淺月聽她父母叫小景還好些,可是從南凌睿口中也叫出小景,讓她忍不住好笑,怎麼聽怎麼怪異。他想著南凌睿一定故意的,否則為何一句話說得好好的,偏偏在「小景」那兩個字時拉了好幾個彎。她忍著笑看向容景。

    「今日青姨幻容成的洛瑤公主時的模樣極好,我覺得她和小睿哥哥站在一起真不錯!」容景慢悠悠地道。

    雲淺月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小睿哥哥?

    南凌睿自然也聽到了,直接一個跟頭就栽到了地上,只聽「砰」地一聲,這裡的地面沒有什麼玉石磚鋪陳,只有草地和泥土,顯然他將地面砸了個坑。

    雲淺月想著再讓南凌睿惹容景,報應來了吧?容景的嘴,不毒的時候都能毒死人不要命,更何況刻意毒死人的時候了,那能將一個人毒得裡外都是黑的。他想不給人留白的時候,就一點兒白的也不會留。

    「你……你……」南凌睿躺在地上,伸手指著容景,臉色赤橙黃綠青藍紫。

    容景欣賞著南凌睿的臉,忽然伸手摘了面具,笑得一團和氣,「洛瑤公主雖然與我有婚約,但我一心只娶令妹,小睿哥哥愛護令妹,實在令景深表感動,若是不想那洛瑤公主造成令妹的麻煩,就以身代替我抵債,收了她吧!」

    「你……你……」南凌睿的臉又變了,指著容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原來小睿哥哥身心這般脆弱。你放心,那洛瑤公主雖然厲害了些,但可是一塊真金。你娶她回去做南梁的太子妃,絕對冠蓋了天下女子,將來母儀天下,勢必有王后風範。比南疆的葉公主和藍家的家主要好上數倍。景想來想去,願意成全小睿哥哥一番美事兒。」容景越笑越和氣,甚至可以說到了一家親的地步。

    南凌睿收回手伸手猛地拍身上,辟里啪啦地拍打聲響了好大一陣,似乎才打掉了身上起來的雞皮疙瘩,他才顫抖地指著容景,磨牙道:「不准叫我小睿哥哥!」

    「原來小睿哥哥不喜歡這個稱呼,那你換一個。覺得我叫你什麼好?我就叫你什麼。」容景笑意濃濃地看著他。

    「你……」南凌睿的手指頭抖啊抖的,抖了半響,才憤恨地道:「什麼也不准叫!」

    容景點點頭,「哦」了一聲。

    雲淺月已經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半個身子倚在玉青晴的身上,玉青晴也笑得身子發軟,母女二人兩張笑臉靠在一起,居然比這半坡崖的無數嬌花還艷。

    「真是一對沒良心的母女,看著我被他欺負!」南凌睿拍拍屁股站起身,恨恨地看著二人。對雲淺月笑不可支的樣子大怒道:「打死我也不娶那個什麼洛瑤,不但不娶,沒準我還想方設法幫她進榮王府。就讓他嫁給那個黑心的。」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笑得太厲害,即便翻白眼的樣子也還帶著濃濃化不去的笑意,拉上玉青晴向前走去,「娘,我們快點兒去做飯,哥哥娛樂人的本事越來越高了,我笑得真累啊,估計能吃一大盆飯。」

    「你個毛丫頭!」玉青晴伸手拍了一下雲淺月的頭,笑著跟上她。

    母女二人進了院子,向廚房走去。

    容景看了南凌睿一眼,含笑向裡面走去。步履輕緩嫻雅,氣息風和日暖。顯然被南凌睿積攢給他的郁氣都原本地返還了回去,雖然沒向南凌睿得意時會哼小曲,但見他週身的模樣,就知道她心情極好。

    南凌睿鬱悶著一張臉看著容景的背影,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過了半響,他用力地伸腳踢了踢地面,將地面那個被他砸出來的坑填平,才憤憤然地扯掉了身上的血衣,露出裡面穿著的金絲軟甲,軟甲上用針線縫製了無數只小的天蠶絲袋,上面還有乾枯的血跡。顯然他負荊請罪時被荊棘扎出的血都拜這些天蠶絲袋裡面裝的血所賜。他伸手洩憤似地將金絲軟甲也扒掉,抱著一堆血衣向東側面從半坡崖流下的瀑布下走去。

    玉青晴和雲淺月二人來到小廚房,果然見裡面還有許多儲備的食物,米面都有,甚至還有醃製的臘肉,在院中除了藥材外,還有一小片菜園子,種植了許多蔬菜。於是二人很快就操持做飯。

    玉青晴的除了武功好外,自然還有一手好廚藝。雲淺月站在她身旁跟著她打下手,一邊打下手一邊嫉妒地道:「爹真有口福!」

    玉青晴好笑地看著她,「你也有口福,小景會做菜。」

    雲淺月笑了,「也是!」話落,她看著玉青晴的動作,「其實我也喜歡下廚,雖然就會做幾樣,但也覺得讓喜歡的人吃自己的東西是一種快樂。所以,我以後也一定要學會了做飯做菜。洗手作羹湯。」

    「月兒有睿有智。其實人活一世,大徹大悟,看盡世間百態後,就會覺得能有一個讓自己甘願洗手作羹湯的人能過一起安逸地生活才是最美好。」玉青晴笑著道。

    雲淺月點點頭,她也覺得那樣是最美好。

    「可惜你的身份和小景的身份要做到安逸都很難。」玉青晴又笑著道:「但是你要明白,世間沒有真正的安逸之地,娘覺得兩個人真心相愛,不會在乎在哪裡,是居於廟堂之高,還是隱世於江湖之遠。只有兩個人兩心相依,哪裡都會有安逸。端看你的心境了。」

    雲淺月眸光微閃,笑著道:「娘是知道我們必定會走那一條很難的路,這是在勸我嗎?你放心,我懂的。我雖然不喜歡傾扎,不喜歡陰謀,不喜歡陰暗,不喜歡一切被條文束縛的東西。但我懂得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我愛上容景,已經不可躲避,再也更改不了。那麼我只能去改變環境。讓我們有一個生存之道。」

    「嗯,你明白就好!」玉青晴笑著點頭,讚揚道:「我的女兒,我一直相信!」

    雲淺月開心地笑了,忽然又笑意頓收,對她板起臉,「羅玉是誰?」

    玉青晴看雲淺月板著臉的樣子,笑著道:「一個小丫頭而已。」話落,見雲淺月臉色依然不好,她摸摸她的頭,「我和你爹只有你一個女兒!獨一無二。誰也代替不了。」

    「這還差不多!」雲淺月復又笑開,伸手拍拍頭,嗔怪地道:「你的手都是面,弄我一頭。」話落,她將手裡沾染的面抹到蹲在一旁看著她們的小黑頭上。

    小黑似乎也不樂意,用大爪子拍頭,對她嗚嗚控訴。

    一個時辰後,玉青晴做好了一大桌飯菜。這時華笙、凌蓮等人也收拾好了房間,過來幫忙端飯。幾個人一虎從廚房出來,在院外擺了一張大桌子,將飯菜擺上桌。

    南凌睿一身清爽乾淨地走回來,看到一大桌子菜兩眼放光,屁股剛坐下就開始大吃。

    「這個臭小子,跟餓了你八百年似的!」玉青晴好笑,喊了一聲,「小景,吃飯了!」

    「知道了青姨!」容景從一間屋子裡走出來,也是一身乾淨,清清爽爽。

    「你想想你都離開我和小丫頭多少年了?我們多少年沒吃到你做的飯菜了,跟餓了八百年有什麼區別?」南凌睿大口咀嚼。不滿地道。

    玉青晴眼眶微酸,「以後娘日日親手做給你吃。」

    「這還差不多!」南凌睿立即得意了,回頭對雲淺月眨眨眼睛,「小丫頭,羨慕吧!」

    雲淺月輕哼一聲,拿著筷子戮了戮菜,問玉青晴,「娘,爹會不會做菜。」

    「會!」玉青晴笑著點頭。

    「那我以後日日讓他給我做。」雲淺月也滿意了。

    「那我以後也日日去吃緣叔叔做的菜。只能辛苦他了。」容景一撩衣擺,坐在雲淺月身邊,含笑道:「我們以後有口福了!」

    這回換南凌睿哼一聲。

    「花落,你去那顆老梅樹下挖兩罈酒出來。」雲淺月得意地對南凌睿挑了挑眉,對七人擺擺手,「快都坐啊,還站著幹什麼?」

    華笙等人連忙坐了,倒是都不那麼拘謹。

    不多時花落挖了兩罈酒回來,幾個人餓了一日,再加上玉青晴做得菜的確極好,比皇宮御膳房的菜品廚師做得還好,一時間眾人食指大動。雲淺月發現就連容景今日的筷子也下得勤了些。

    南凌睿本來對容景憤憤,可是端起酒杯來發現也就他能夠陪他多喝。便也就不計較了,二人你一杯,我一杯,彷彿早先的你拆我台,我挖你牆角的事情根本不存在,喝得盡興。

    雲淺月看著二人,不由感歎,一個容景,一個南凌睿,天下間真沒幾個比他們強的。

    這頓飯在一邊喝酒一邊聊天中吃到子夜方歇。是雲淺月這十幾年來覺得最快樂的一日。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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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傾天下   第七十三章 九人賭局

    夜晚,雲淺月和玉青晴睡在一起,母女二人一直敘話到天明,實在困得乏了才睡了。

    第二日,雲淺月醒來,身邊已經不見了玉青晴的人,她抬眼看去,容景坐在靠窗的桌子上看書,外面天色昏暗,像是要下雨的天氣,她伸手揉揉額頭,懶洋洋地問,「幾時了?」

    「申時了。」容景從書卷上移開視線,向大床看來一眼,語氣溫和。

    「我娘呢?怎麼這麼靜?」雲淺月又問。

    「青姨和哥哥今早就啟程回南梁了。說免得你不捨,就沒吵醒你。」容景道。

    雲淺月皺眉,「今早就就走了?」

    「嗯!」容景點頭。

    雲淺月想著昨日她一直纏著她娘說話,到天微微亮才耐不住困意睡去,也就是說她娘根本就沒睡,起來就走了?她有些悶悶地道:「怎麼這麼急著就走了?昨夜我們說好了要在雪山老頭這裡住上兩日的。反正雪山老頭也不在,沒人打擾,多住上兩日怕什麼?」

    「今日早上接到南梁王的傳信,命太子速速回京。」容景道。

    雲淺月微哼一聲,既然人走了,也無法,她懶洋洋地躺在床上不起來,看著窗外道:「這樣的天看起來要下雨,我們啟程回京嗎?」

    「不急,既然你喜歡這裡,就再多歇上一日。而且今夜有雨,京中也無事,不必急著趕回去。」容景搖搖頭。

    「嗯!」雲淺月應了一聲,抱著被子在床上翻滾了兩下,除卻知道她娘和哥哥走了有些不舒服外,這一覺睡得最舒服,她歎道:「這裡真的很清淨,我前幾次來的時候只要來了總是捨不得走。」

    「等以後每年若是閒了,我便跟著你來住兩日,如何?」容景笑看著她。

    「好!」雲淺月點頭,雖然知道這以後指不定有沒有時間,或者又什麼時候去了,但有他這句話,還是讓她高興起來。又問,「夜天逸和夜輕染回京了?」

    「嗯!今日起的程。」容景點頭。

    「如今外面的傳言都傳遍了吧?偷雞不成啄把米,這回藍家算是栽了個大跟頭。十大世家隱世百年,藍家剛一入世,聲名算是毀了。哥哥給南梁太子這個身份賺了個好名聲回去。南梁的百姓估計更愛戴他了。」雲淺月道。

    「嗯!外面如今人人都傳誦睿太子是真男兒。他給南梁王長臉了!」容景笑道。

    「藍漪呢?如何了?」雲淺月挑眉。南凌睿這一丈打得漂亮,自然是長臉了。

    「藍漪到底是藍漪,輸得起!公示天下與睿太子糾葛緣由,自此兩清。到也沒輸得太慘。」容景笑了笑。

    「其實藍漪還是很不錯的,可惜了!」雲淺月惋惜了一小下,「我開始以為這一樁姻緣會能成的,也就縱容了哥哥調戲藍漪,沒想到世事多變,到頭來是這般。」

    「也許當時他是真對藍漪感興趣,後來發現不適,及時收手了。」容景道。

    「哥哥那一張放蕩不羈嘻嘻笑笑的面皮下可是一個冷靜的主!」雲淺月笑著道。

    容景不置可否。

    「風燼呢?」雲淺月又問。

    「雲淺月,你關心的人可真多!」容景放下書本,斜睨了雲淺月一眼,「你睡了一日,我一日未曾進食,你是不是該關心關心一下我的胃口?」

    雲淺月聞言躺著的身子騰地坐起來,對容景連連點頭,「那趕緊吃飯!」

    「誰做?」容景挑眉。

    雲淺月剛想說你呀,但看到容景的表情,立即吞了回去,「娘親昨日做菜的時候我在一旁看了,步驟都記下來了,大約也可以學著做個七七八八。不知道容公子賞臉一嘗不?」

    「好!就賞你個臉。」容景微微一笑,笑意溫暖。

    雲淺月立即下床,穿戴衣物,又趕緊梳洗。

    「風燼受傷了!」容景見雲淺月忙活,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話。

    雲淺月動作一頓,看著容景。

    「你以為夜天逸暗中會沒有動作?僅僅是一個龍潭虎穴陣?在那日晚上南凌睿到十里桃花林的那日,風燼迎接他,遇到了殺手。青姨要偽裝洛瑤,不能外示武功,不便出手相助。交鋒之後他就受傷了。」容景解釋道:「不過傷勢不是特別嚴重,修養十天半個月就能好。你且寬心吧!」

    雲淺月點點頭,「怪不得那日沒見到風燼,原來夜天逸是提前派人動了手。」

    「嗯,他想除去南凌睿,自然要萬無一失。」容景點點頭,「風家本來與藍家交好,會是藍家和南凌睿的臂膀,奈何風家少主突然暴斃,風燼回來接替風家家主之位,便扭轉了風家和藍家的關係。又因為婚約一事,藍家和風家悔婚,徹底崩塌、如今風燼相助南凌睿,自然算是南梁的人。又因為你的關係,楚家也相助南梁。花家、鳳家本來就和楚家交好。也算是楚家的人。至於莫家,很快莫離就是莫家的家主了。」

    「莫離?」雲淺月挑了挑眉。

    「嗯!」容景點頭。

    雲淺月盯著容景看了片刻,收回視線,嘟囔道:「怪不得你老早就盯上了我的莫離,原來是打莫家的主意。」

    「其實不止是莫家,我還想打華家、伊家、凌家的主意。」容景淺淺一笑,「就是不知道你捨不捨得華笙、凌蓮、伊雪這三人了!」

    「不捨得!你自己想辦法!」雲淺月立即否決,臉色不好地瞪著他,「你將我身邊的人都挖牆角挖走了什麼意思?是不是非要我孤家寡人了你才高興?」

    「只是覺得她們有此身份,不利用可惜。」容景道:「藍家和蒼家是不指望了。但這三家,總不能落入夜天逸的手裡。」

    雲淺月輕哼一聲,「依我看大約成功率不大。夜天逸和蒼亭聯手,可不是吃素的。沒準這三家已經私底下和他們有了什麼協議。否則在哥哥昭告天下,十大世家聯名入世,後來退出時這三家沒跟著,定然有貓膩。我可不想我手下這紅閣七長老被拆出去三人當這三家的試金石。有去無回怎麼辦?她們三人就華笙厲害一些,凌蓮和伊雪還是不夠老練。她們鬥不過蒼亭和藍漪的。」

    「就因為考慮到此,我才沒與你要這三人。」容景輕笑,「你怎麼就不想著挖我的牆角?我想將青影送與你,你都不要。」

    雲淺月撇撇嘴,「你的青影早已經中你的毒太深,給了我也聽你的。才不要。」

    容景揉揉額頭,「雲淺月,你對我有很深的成見。」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我對你何止有成見?我是知道你從內到外都黑心黑肺!」

    容景一把將雲淺月拽進懷裡,笑著問,「從內到外?嗯?」

    「我看你一點兒也不餓。」雲淺月憤他一聲,臉紅了紅。

    「我怎麼不餓?很餓……」容景聲音忽然低喃,低低俯下頭,將唇吻在雲淺月唇上。

    輾轉允吸,纏綿旖旎。衣衫凌亂,好一番香艷柔情。直到雲淺月氣喘吁吁,渾身無力,容景才放開她,眸光有一團火在燒,聲音暗啞,「雲淺月……」

    「嗯……」雲淺月被他抱在懷裡,細弱蚊蠅地應了一聲。

    容景忽然悶悶地道:「你對容楓真好。」

    「嗯?」雲淺月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不知道怎麼此時此刻他想到了容楓。

    「你千里將他送來這裡,還守了一個月去天雪山後山崖的叢林裡給他抓老虎。」容景語氣沉鬱,「那時你才五歲吧,也就是我在鴛鴦池吻了你不久之後……」

    雲淺月看著他,眨眨眼睛。

    「雲淺月,我又吃醋了怎麼辦?你居然為了送容楓一隻老虎守了一個月的雪山。你那時候是不是喜歡容楓?」容景看著雲淺月的眼睛,語氣又沉鬱一分,「我記得容楓在皇上四十五大壽時也參加了壽宴,那時候很乖巧。你是不是就是那時候對他……」

    雲淺月無語,「容景,八百年前的陳年老醋了!咱就別吃了吧?」

    「不行!這回忍不住想吃。」容景盯著雲淺月,一副你不告訴我就不行的架勢。

    雲淺月無奈,搖搖頭,「那時候文伯侯府經過了那麼大的災難,他是我救的,人說救人命不算救人,要救人心才算救人。我對他自然要好了。」

    「那為何文伯侯府那時候好幾個孩子,你就偏救了他?」容景挑眉。

    雲淺月低頭回憶,片刻後笑道:「我就認識他啊!」

    容景蹙眉看著她。

    雲淺月伸手抱住他的腰,將軟軟的身子貼進他懷裡,在他唇瓣主動地吻了吻,笑著道:「容景,我是喜歡容楓,所以願意為他做一些事情。但不是對你一樣的那種喜歡。我對你的是愛,我若是愛的人是他,你以為我會是放棄他選你的那個人嗎?」

    容景蹙著的眉鬆開,深深地凝視雲淺月,雲淺月在這樣的目光中心砰砰地跳了兩下,以為會發生一些什麼的時候,他忽然鬆開她,冷靜地道:「去做飯!」

    「你確定我去做飯?」雲淺月有些情動地看著他。

    「這裡是半坡崖,是雪山老人的地方和房間。」容景道。

    雲淺月嘴角抽了抽,明白容景的意思,在別人的地方,總歸心裡有障礙,她轉過身,系衣帶,片刻,聽到他壓抑的呼吸,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將腦中的旖旎情思打住,轉身腳步輕快地向屋外走去。

    容景聽著雲淺月的笑,看著她腳步輕快地離開,伸手摀住額頭,低低嘟噥了一句什麼,須臾,他復又拿起書卷讀了起來。

    雲淺月出了房間,小黑立即歡快地贏了過來,又是昨天那種公主抱。她笑著摸摸他的腦袋,他更是歡快地表達它的高興。

    一人一虎玩鬧了片刻,來到小廚房,就見華笙、凌蓮、伊雪、風露在小廚房忙活,小廚房亂成一團,但一點兒飯菜香味也沒飄出。四人見他來了,齊齊見禮,「小主!」

    「你們在做飯?」雲淺月看著四人。

    四人臉齊齊地一紅,不好意思地看著雲淺月。

    「原來你們比我還十指不沾陽春水。」雲淺月好笑地看著四人,「娘親做得一手好菜,怎麼紅閣七大長老就沒學到一分,傳來給你們?」

    四人搖搖頭,似乎也不明白。

    「我來吧!」雲淺月挽起袖子。

    四人連忙給她讓開地方,但是誰都沒有走,站在一邊學。以前不覺得不會做飯有什麼不好,但從昨日,就覺得女人是該會做飯的。她們暗暗下定決心,也要學會做飯做菜。

    「花落他們呢?」雲淺月一邊做活,一邊問。

    「早上他們練劍的時候發現後山有一片果子林,去採摘果子了。」華笙笑著道。

    雲淺月點點頭,這裡半坡崖不同於十里桃花林。這裡是真真正正的四季植物,不像十里桃花林是用陣法控制得四季花開不敗。如今是秋季,自然是有熟透的果子可以吃的。

    接下來雲淺月這個才會那麼丁點兒的半吊子師傅開始教幾個女人做飯菜,幾人學得津津有味。小廚房熱火朝天。

    不知何時容景出現在門口,看了幾人一眼,慢悠悠地道:「雲淺月,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誤人子弟?」

    「景世子!」四人齊齊回身給容景見禮。

    容景站在門口笑著應了一聲。

    雲淺月臉一紅,她承認她做飯也是個半吊子,還來教別人,是有些誤人子弟,她瞪了他一眼,「有這麼嘲笑你的楚夫人的嗎?我誤人子弟你來教?」

    「算了吧!天底下不是所有女人都是要學會做飯的!」容景笑著搖搖頭,顯然楚夫人三個字讓他極為滿意,連眉眼都帶了一絲笑意。

    雲淺月哼了一聲,繼續做著手中的活,不理會他。

    容景也不進來,看著她忙活。眸光溫溫暖暖。

    華笙等四人對看一眼,都笑著繼續看雲淺月的動作。她們發現小主真的很聰明,昨夜僅僅看了主子做了一遍,便能做出個大概。換做她們,做不到。

    半個時辰後,一行人從小廚房出來。這是花落、鳳顏、蒼瀾等三人也回來了。三人可謂滿載而歸,有山梨、蘋果、紅果等,慢慢一大包。

    雲淺月看到這些果子,又忍不住跑去做了一番水果拼盤。

    他們七人和容景熟了,也沒有早先的拘謹了。像是一大家子,九個人熱熱鬧鬧地又吃了一頓飯。席間,花落說:「他們摘果子回來時得到消息,七皇子和染小王爺回京的隊伍遇到了劫匪。染小王爺受了重傷。七皇子受了也受了傷,但較之染小王爺輕些。」

    雲淺月聽到這時一怔,「確定是劫匪?不是殺手?」

    「大約是殺手易容成的劫匪。」華笙道。

    「是,天底下哪裡能有這麼厲害的劫匪?能傷了染小王爺和七皇子?」花落道。

    「你怎麼看?」雲淺月看向容景,心裡隱隱有些猜測。

    容景笑了笑,「他送給睿太子一份大禮,雖然沒傷了睿太子,但傷了風燼。睿太子能不還回去?來而不往非禮也!」

    「我覺得也是!」雲淺月點點頭,他哥哥可不是吃素的,更何況如今有了她娘在他身邊,等於找到了一個撐腰的靠山。他不利用才不是他。夜輕染傷得比夜天逸重,她皺眉道:「看來老皇帝將夜輕染和夜天逸綁在一處了!」

    「德親王府本來就擁護皇室,誰是皇上就擁護誰。夜天逸是老皇帝選出的繼承人。如今夜天傾和夜天煜已經出局,夜輕染是德親王府未來的支柱。他不和夜天逸綁在一處才是說不過去。」容景淡淡地道。

    雲淺月沉默。

    「況且,你以為夜天逸和夜輕染這些年私下裡沒有交往?」容景又挑眉。

    雲淺月繼續沉默,對於夜輕染,有些事情,她是真不願意去想。但不去想,不證明她心底深處不明白。

    容景不再說話,氣氛有些凝重。

    半響,雲淺月抿了抿唇,對花落道:「你傳信給三公子,讓三公子盡快將夜天逸和夜輕染受傷的消息傳給夜天傾和夜天煜。我再送他們一個大禮,算是互惠互利的第一筆買賣。」

    「是!」花落立即點頭,扔了筷子去傳消息了。

    「捨得動手了?」容景似乎微微意外了一下,訝異雲淺月這麼快就動手了。還以為她雖然下定決心,但也要調試上一段時間的。

    「有什麼捨不得的?」雲淺月眸光溫涼,「早晚得做,早做晚做都是做。別人做初一,我做十五,風水輪流轉。就看夜天傾和夜天煜有沒有那個本事要他們的命了!」

    「恐怕沒那個本事,但打擊一下總歸沒差。他們也可以拖延一些時間。」容景道。

    「嗯!」雲淺月點點頭,不再說話。

    不多時,花落傳遞出去消息回來,九人繼續用膳,雲淺月既然打算做了,便也放得開,幾個人漸漸地便也拋開了此事,復又熱鬧起來。風露小姑娘連誇小主菜做得雖然沒主子好吃,但也還算好吃。下定決心一定要學做菜。其餘幾人都紛紛表示好吃,很是捧場。

    雲淺月得意地對容景笑,容景對她挑了挑眉,她得意立即收住,和他比小巫見大巫,轉眼間就得意不起來了,她有些鬱悶。有些人天生下來就是打擊人的。

    飯後,天色陰沉下來,轉眼間便雨隨風至,九人躲回了屋子。不多時,大雨細密地下了起來。打在院中的珍奇花草上,淅淅瀝瀝。

    容景和雲淺月待在房中,容景看書,雲淺月不想看,無聊地站在窗前看雨,看了片刻還是覺得有些無聊,便回頭對容景道:「做些什麼吧?」

    容景眸光一閃,從書上抬頭,看向雲淺月,「做些什麼?」

    「賭博,你會不會?」雲淺月被他那一閃的眸光閃了一下神。

    容景低頭,用手摀住嘴輕咳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道:「應該會吧!」

    「什麼叫做應該會?」雲淺月翻白眼,「你沒下過賭場?」

    「那種地方,自然不去!」容景搖頭。

    「好潔成癖!不知道賭裡也有一番妙趣。」雲淺月對他斥了一句,很有情致地問,「要不要玩?反正無事兒,難得這裡清淨清閒。我們將華笙他們七個人喊過來,一起玩怎麼樣?雪山老頭也好賭,他這裡有牌和色字。」

    「你先說說玩什麼?」容景笑著放下書本。

    「推牌九,頂牛子,打地龍,擲色子,四色牌,玩法多了。要不要試試。」雲淺月一副狼外婆的架勢。

    容景見雲淺月興致濃郁,也被感染了兩分興致,笑著點頭,「好!」

    雲淺月立即轉身對外面喊,「華笙、花落、蒼瀾、鳳顏、伊雪、凌蓮、風露,都過來!我們玩賭博了!」

    容景聽到她歡快清脆的喊聲,輕笑。

    各個房間傳來七人或奇怪或興奮或有趣的應聲,不多時七人都來到了房間。

    雲淺月開始翻箱倒櫃,果然被他找到了色字和紙牌等賭博之物。招呼這眾人熱火朝天地玩了起來。她所玩的賭注自然不像輸贏古代的金銀一般沒意思,如今房中的人都是自己人,沒一個外人,輸了誰,贏了誰,也沒多大興致,於是她就按照現代玩的花樣,輸的人臉上貼紙條。且紙條上畫小烏龜。

    她這樣一規定,七人頓時緊張起來,尤其是四個女子,自然不想被貼小烏龜。

    「呵,有意思!就這樣!」容景輕笑,眸光第一次染上濃郁的興趣。

    「別緊張,別緊張,賭場最忌諱緊張。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輸人不輸陣。」雲淺月一邊搖色字一邊笑著道。看她的動作熟練,一雙芊芊玉手,捧著罐子,臉上笑得像只小狐狸,讓幾人不但不放鬆,更緊張了。她笑得更狡詐,看著華笙等四個女子,眼睛瞇成一條縫,「俗話說賭場無父子,雖然你們是我的人,但我也不會客氣滴。」

    「小主,你太壞了,我都不敢玩了!」風露立即控訴。

    「不玩的人去陪小黑玩,小黑正找不到玩伴呢!」雲淺月笑道。

    風露看向蹲在一旁的老虎,老虎立即兩眼放光地看著她,她連連搖頭,「我玩!」

    「你們呢?想不想去和小黑玩?」雲淺月又轉向華笙、凌蓮、伊雪。

    三人立即搖頭。她們昨日來到的時候見小黑和小主極好,在小主懷裡特別溫順,而且雖然身形高大,但摸樣看得實在可愛,吃過飯後便忍不住逗弄,可誰知道小黑遇到她們可不像在小主面前一樣,對小主是溫順,對她們是虎撲。她們嚇得躲開,小黑不依不饒地追,她們使出武功,誰知道小黑居然能夠抵抗掌風,高大的身形動作靈敏迅捷,顯然長期和高手過招經過訓練的。她們四個人這才驚覺雪山老人武功絕高,一隻虎也不能小看。她們奈何不得一個虎,最後還是小主喊住了小黑。她們被弄得狼狽不堪,成功地愉悅了花落南凌睿等人。

    花落、蒼瀾、鳳顏三人不但不幫忙,還看好戲,這絕對是第一次。尤其是花落居然看到誰被小黑得了手,不是抓亂了頭髮,就是扯掉袖子,或者是栽了跟頭,就哈哈大笑,免費大放送一個「笨」字,尤其是風露得了他最多的笨。氣得小丫頭哇哇大叫。

    比起花落,南凌睿更可惡,居然笑得風流無比地說,「他的風流名聲從今日起移交小黑了,這老虎看到美人才撲。果然是同道中人。」

    容景聞言提醒他,「它是獸!」

    睿太子看戲看得正高興,話語不過大腦就說出來,「那就同道中獸。」

    這一句話愉悅了雲淺月,雲淺月哈哈大笑。

    南凌睿這才反應過來,回頭狠狠地瞪著容景,忽然揚唇一笑,「我是獸,和我一母同胞的小妹也就是獸了,那麼要娶我小妹的景世子是什麼?請小景告訴告訴本太子?」

    雲淺月笑聲戛然而止,一臉黑線地看著南凌睿。

    容景面不改色,語氣和氣地笑道:「小睿哥哥說得極是,那我們都是獸吧!」

    南凌睿雞皮疙瘩再次爬起,又狠狠地拍了兩下身子,才黑著臉轉過頭不看容景。顯然又被那聲小睿哥哥給寒住了。

    雲淺月覺得容景真抓住他哥哥的弱點了,僅僅用「小睿哥哥」四個字,他就繳械投降。

    可想而知,經過昨日,她們四人有多大的驚嚇,再也不敢逗弄小黑了。

    雲淺月拿不玩賭博就陪小黑玩,也就是不給她們留有餘地。比起和小黑玩,她們更願意被貼紙條,畫小烏龜。於是局勢一邊倒,除了雲淺月外八個人,包括容景,誰也沒有意見。

    雲淺月還算有良心,玩之前先給幾人講了規則,又不做任何堵住地試驗了兩把。這讓四位姑娘心裡有了些底。不多時,九個人熱火朝天地玩了起來。

    第一個被貼紙條的人是風露,風露小丫頭苦著臉看著那個紙條貼在了她臉上。

    花落毫不客氣地嘲笑了一個大大的「笨」字,外加又送了一句,「果然像小烏龜!」

    「你等著!」風露惡狠狠地看著花落。

    花落對她挑了挑眉,不以為然。

    雲淺月斜斜地凝了花落一眼,那一眼很有深意,花落非常敏感地轉過頭,怕怕地道:「小主,你可不准出老千。」

    「放心,我不出!」雲淺月對他笑瞇瞇地道。

    花落被雲淺月笑得心驚,總感覺要倒霉,連忙道:「小主,你可不能仗著你會玩這個就害我。」

    「放心,不會!我向來光明磊落。」雲淺月依然笑瞇瞇地搖頭。

    「我怎麼就這麼不信呢!」花落仔細看著雲淺月的臉嘀咕。

    雲淺月無辜地對他眨眨眼睛。

    賭局繼續。

    幾人心思各異,有高度緊張的,有等著看戲的,有成足在胸的,有漫不經心的,色字辟里啪啦地響,這是房間中唯一的動靜。

    第二局解開謎底,花落苦著臉看著雲淺月。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他已經盯著小主了,兩雙眼睛都沒敢眨一下,怎麼還被她給得手了。他敢肯定,小主一定做了手腳。

    「哈哈,花落哥哥,你的報應來了!快貼紙條!小主,將紙條給我,我給他貼!」最高興的人莫過於風露,大笑大叫著拿紙條。

    雲淺月將紙條給風露,無辜地對花落聳聳肩,「花落,風水輪流轉,不是轉到西家就是轉到東家。節哀吧!」

    容景輕笑。

    蒼瀾、鳳顏、華笙等人都不約而同地笑了。心裡都明白,肯定是小主搞得鬼,但他們誰都沒看出花落是怎麼中招的。一時間更是提高警惕。

    風露成功地給花落臉上貼了個紙條,將他的原話大大聲的返回,「花落哥哥,你真笨,這隻小烏龜我看來看去覺得好像你啊,怎麼樣?小主拿給我的這只是我親手畫的。哈哈,越看越像你。」

    花落苦笑,哀怨地看了雲淺月一眼。

    雲淺月拍怕他肩膀,笑得像只小狐狸,肯定地點點頭,「是有些像。」

    花落偏過頭不看雲淺月,須臾,他忽然又將頭偏回來,看向容景,「景世子,我覺得小主說得對,風水是該輪流轉。您說呢?」

    容景眸光微閃,笑著看了雲淺月一眼,點頭道,「嗯,是該輪流轉!」

    雲淺月感覺心底一涼,但她自詡賭場多年,才不信容景這個生手能怎麼地了她。不過花落這傢伙真是個人才啊!知道自己玩不過她,這麼快就找到靠山了。她輕哼了一聲,便笑著繼續開始下一局。暗暗想著容景的臉上若是被貼了紙條,嗯……想想就不錯。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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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17:21:2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七十四章 共事一夫

    容景聽見雲淺月的輕哼,看到她眉眼不以為然的神色,薄唇微勾,似笑非笑。

    華笙等人對看一眼,都暗暗想著景世子若是和小主鬥起法來,他們被貼紙條的幾率就會少一些。只是不知道誰能鬥得過誰?這樣想著,覺得定然很好玩。他們本來緊張怕被貼紙條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激動雀躍起來。等待著好戲來臨。

    賭局繼續。

    第三局凌蓮被貼了紙條。花落和風露本來兩個互相嘲笑的人大大地笑開,新加入了同伴他們自然樂得高興,齊齊奉送了凌蓮一個「笨」字,凌蓮悶悶地讓雲淺月笑瞇瞇地將紙條貼到了她的臉上。

    第四局伊雪被貼了紙條,花落、風露、凌蓮三人歡呼一聲,伊雪瞪了三人一眼,也有些悶地讓雲淺月笑瞇瞇地將紙條貼到了她的臉上。

    第五局風露小丫頭再次中招,很是鬱悶地瞪著那個即將貼到她臉色的紙條半響,最後還是躲不過,臉上的紙條由一變成了二。從花落、風露、凌蓮三人中脫穎而出。

    第六局凌蓮再次中招,風露看著凌蓮臉上和她一樣多的紙條高興地笑了。

    第七局華笙被貼了紙條,花落、風露、凌蓮、伊雪四人齊齊歡呼一聲。她笑著看了四人一眼,自己拿起紙條貼在了臉上。

    第八局……

    第九局……

    第十局……

    紙條依然在被貼過的這幾人臉上反覆增加,剩餘的蒼瀾、鳳顏、容景、雲淺月四人無一人中招。

    賭局繼續。

    第十一局……

    第十二局……

    第十三局……

    第十四局,鳳顏的臉色終於被貼了紙條,在那幾人的歡呼聲中,他很自覺地將紙條貼在了自己的臉上。

    雲淺月看著鳳顏那一張俊臉上被正中貼了紙條,仔細地看了兩眼,笑瞇瞇地道:「鳳顏長得好看,被貼上小烏龜,也還是這麼好看。」

    鳳顏臉一紅,不敢看雲淺月。

    「唔,還害羞了!」雲淺月笑看著他的俊臉一點點爬上紅霞,驚歎不已。原來男人臉紅也這樣好看,不次於美人如花,羞煞雲霞。

    「繼續!」一直沒開口的容景瞥了鳳顏一眼,對雲淺月溫聲提醒。

    雲淺月收回視線,賭局繼續。

    第十五局……

    第十六局……

    第十七局……

    第十八局……

    ……

    紙條反反覆覆地出現在風露、凌蓮、伊雪等人的臉上。

    蒼瀾是唯一一個除了容景和雲淺月外沒有下水的人,眾人的眼光都不由地盯著他。他在眾人的眼光下,他臉也有些紅,笑得有些不自然,還有些羞澀和靦腆。但每一局都擦著邊沿安全躲過。

    雲淺月一邊玩牌一邊看著蒼瀾。心下感歎,龍生九子,各不相同,這句話果然是對的。蒼瀾和蒼亭容貌上看著有幾分相似的兩個人,但性格顯然是大大不同。蒼亭就是一隻傲嬌的狐狸,而蒼瀾偏於內向,話不多,但論聰明上,依今日的賭牌來看,他是絕對的聰明。她知道他的武功在幾人的武功裡最高,這跟天賦脫不開關係。

    「小主,你怎麼老是看著蒼瀾?」風露小丫頭臉上紙條貼得最多,自然希望再拉下水一個,可是都這麼多局過去了,景世子、小主、蒼瀾三人就是不中招。讓她有些鬱悶。

    「大家不都在看他?」雲淺月見蒼瀾臉紅了,挑了挑眉。

    蒼瀾的臉更紅了,頭微微垂下。

    風露小丫頭頓時失了言語,嘟囔了一句,「蒼瀾哥哥臉紅的樣子也很好看。」

    花落哈哈大笑,「他自小就是這個樣子,都多少年了也不改。」

    風露立即對花落瞪眼,「就花落哥哥不知羞,不臉紅。」

    花落微微哼了一聲,顯然拿風露的話不當回事兒。

    雲淺月笑著招呼大家繼續。

    第二十八局……

    第二十九局……

    第三十局……

    ……

    第五十局,蒼瀾終於抵不住中招,這時候已經滿臉滿腦袋都貼滿紙條的風露大聲歡呼,其餘人雖然不像她那麼大聲,但顯然也極其興奮。蒼瀾在眾人歡呼聲中臉上貼了小烏龜的條子。

    剩餘的人裡面只有容景和雲淺月兩人臉上乾乾淨淨。

    七人都將目光定在二人身上,這時候早沒了被貼紙條的鬱悶,只看到他們二人誰先被貼上小烏龜。

    氣氛一度緊張。

    雲淺月捧著罐子,對容景瞇著眼睛笑,「行呀,一回沒玩過還這麼有本事!」

    「小看我了?」容景含笑挑眉。

    雲淺月想著她哪裡敢小看他,只是後悔開始時候的第一局沒像她對待花落一樣對她用手段,手下留情了。否則保不準他臉上如今已經有了紙條。可惜五十局下來,這個傢伙顯然已經由一個小耗子變成老鼠精了,她看著容景,笑得見鼻子不見眼,「繼續!」

    「嗯!繼續!」容景勾唇一笑,溫文爾雅。

    雲淺月手中的罐子開始辟里啪啦搖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其餘人臉上的紙條越來越多,天色越來越暗,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那二人依然誰也沒被貼紙條。

    九個人的賭局漸漸變成期待兩個人的賭局。

    天色徹底黑下來時,風露小丫頭的臉上已經貼不下紙條,外面的雨終於停了,小丫頭也受不住了,開始大叫,「我要退出!」

    「我也退出!」

    「我也退出!」

    「……」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人七個人都接連表示退出。

    雲淺月看了七人一眼,就蒼瀾臉上的紙條最少,風露最多,凌蓮和伊雪與風露差些也差不多少,花落和鳳顏、華笙差不多。她對容景挑眉,「他們都告饒了,是你我繼續還是散場?」

    容景看了花落一眼,「繼續吧!」

    花落眼睛一亮,自然接收到那一眼什麼意思。景世子答應了他,自然會做到。

    「你確定?」雲淺月揚眉,也看了花落一眼,笑道:「你確定你能幫花落扳回一局?」

    「我是覺得天色還早!」容景搖搖頭,笑得溫和。

    雲淺月想外面看了一眼,外面黑漆漆的,她無語片刻,「最後三局吧!」

    「也好!」容景含笑點頭。

    第一局平手!

    第二局平手!

    第三局還沒開始,那七人大氣也不喘,七雙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牢牢地盯著二人。

    第三局,雲淺月差了一步,敗!

    「景世子果然厲害!」花落大笑,看著雲淺月眉眼得意,彷彿贏的那個人是他,「小主,風水輪流轉,如今也轉到你這了吧?嘖嘖!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雲淺月默,瞪了花落一眼,陰森森地道:「花落,你皮緊了是不是?」

    花落笑聲立止,慼慼焉地住了口。

    雲淺月將賭牌一推,對容景惡狠狠地道:「算你狠!」

    容景低笑,提醒道:「將紙條貼上吧,我們大家都看看。」

    雲淺月拿起紙條,貼在了額頭上,轉了一個圈,大大方方地對大家問,「都看到了沒?」

    「看到了!」幾個人都笑著應答。

    雲淺月伸手指指紙條上畫的小烏龜,轉頭問容景,「好看不?」

    容景笑著點頭。

    雲淺月打了個哈欠,對大家揮揮手,「都散了吧!累死了!」

    七人撤掉紙條,接連出了房間。從門口到院外,傳來陣陣嬉笑聲,雲淺月聽得清楚,都在說景世子好厲害的話。她一把扯了臉上的紙條貼到容景臉上。

    容景不躲不避,任她將紙條貼上。

    雲淺月仔細地看了他一眼,即便貼了個小烏龜,也是如詩似畫得人神共憤,她微哼一聲,「去做飯!」丟下一句話,向大床上走去。

    「好!」容景含笑點頭。

    雲淺月回頭看了他一眼,就見到一雙如玉的手將賭牌收拾妥當,起身放入早先的櫃子裡。她懶洋洋地閉上眼睛,「我要吃魚!」

    「好!」容景痛快應聲。

    「還要吃雞!」雲淺月又道。

    「好!」容景點頭。

    「還要喝桃花酒。」雲淺月再道。

    「好!」容景一一應承。

    雲淺月又張拉張嘴,又閉上,擺擺手,大爺似地道:「就這些了!快點啊!」

    「嗯!」容景笑著抬步走出房門。

    「喂,將你臉上的紙條揭下來。」雲淺月又喊住他。

    「我還以為你願意我讓他們看到。」容景回頭對雲淺月微笑。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我一個人看就夠了!」

    容景撤掉紙條,笑著走了出去。

    雲淺月見他出門,閉著眼睛,半響無聲地笑了。片刻後,笑意一寸寸收起,這樣的日子和平靜的悠閒像是偷來的,回京之後怕是沒有了。

    不知何時睡了過去,直到房中有菜香味飄來,她才睜開眼睛。只見容景端著兩個盤子進來,一個盤子裡面是魚,一個盤子裡面是雞,她有些愣愣地看著他。

    「醒了?」容景將盤子放在桌子上,回身笑問。

    「嗯,你哪裡弄的雞?」雲淺月想著早先她是故意刁難,魚可以在不遠處的水裡摸,雞就難了,這方圓多少里,整個半坡崖的活物估計都被小黑給吃了。哪裡能有雞?

    「你想要吃,沒有也能變出來。」容景笑著道。

    雲淺月眼皮翻了翻,推開被子下床,走到桌前驚訝地看著盤子裡的雞,「是雪雞?你跑去天雪山了?」

    「嗯!」容景點頭。

    雲淺月看著容景,就見他眸光溫柔地看著她,她心下感動,長開手臂將他抱住,「我就因為你贏了我不服氣說說而已!你怎麼還真去了?」

    「討夫人歡心是家訓!」容景道。

    「哪個家訓?」雲淺月仰臉看著他。

    「楚家的!走時外公告訴我,說我將你氣得離開了,不哄好了,不娶進門,不准我再回楚家,不准再喊他外公,所以,我要努力討好你。」容景環住雲淺月的纖腰。

    雲淺月眨眨眼睛,誠然地道:「那你是該好好哄我!」

    「嗯!」容景低頭吻了她一下,放開她,「明日啟程,飯後我們早點兒休息!」

    「好!」雲淺月坐在桌前。

    半坡山流暢在雨後清新的空氣中,這一夜,安然靜謐。

    第二日清早,容景、雲淺月帶著華笙、花落等七人啟程離開了半坡崖。

    小黑抱著雲淺月手臂怎麼也不肯鬆手,雲淺月哄了它半天,最後承諾一定回來看它,它才作罷,戀戀不捨地放雲淺月離開。

    回程的路依然走得是捷徑之路。當然不是雲淺月來時領著的那條,而是容景知道的一條更捷徑之路。只不過難走一些,翻山越嶺,有些地方是山澗峭壁。但九人武功高強,自然沒問題。

    容景一改來時的不緊不慢,夜間再不整夜休息,而只是稍作休息,便連夜兼程。

    雲淺月自然沒意見。他們在天雪山耽擱了一日,又在半坡崖耽擱了一日,來時用了兩日半,在十里桃花林待了半日,算起來從離京總共已經五日了。五日時間正好回城,再多了就不太妥當了。

    容景選的這條路格外地捷徑。僅僅用了一日一夜便回到了京城。

    雲淺月站在紫楓林的地面上還不敢置信地看著容景,這條路也太捷徑了!

    「走吧!我們應該比夜天逸和夜輕染還早回來一步。」容景伸手拉著雲淺月的手,進了城外通向雲王府的那條密道。

    凌蓮和伊雪隨後跟上,華笙、花落等五人與四人分開,進了煙柳樓。

    雲淺月知道從她命令花落給三公子傳遞回消息之後的第二日,夜天傾和夜天煜便立即行動,派了五百隱衛,第二次暗殺。隱衛全軍覆滅,夜天逸折損了兩百名隱衛。同時本來受的輕傷加重。夜輕染那日重傷本來要出手,卻在夜天逸的保護下未動一絲一毫。所以,夜輕染依然只是重傷,二人性命無憂。因了第一次的劫匪和這次的暗殺,耽擱了行程。所以,這樣計算起來,他們應該這個時間還沒回京。

    通過暗道進城只需要半個時辰的時間。

    半個時辰後,容景和雲淺月已經回到了雲老王爺房間的暗室。

    二人剛一來到,便聽到房間內有隱隱的說話聲,除了雲王爺外,還有幾個熟悉的聲音。容景和雲淺月對看一眼,停住腳步,躲在暗室中沒出去。

    「雲王兄,你若是答應了此事,皇上的意思是就會准許你卸甲。」德親王的聲音。

    「兩位公主陪伴,這是天大的福氣。試問亙古以來天下有幾人有這等福氣?雲王兄,別再猶豫了。這是雲離的福氣。」孝親王的聲音。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六公主如今已經有了悔過之心,明妃娘娘向皇上苦求。皇上也願意成全此雙珠之事。這是對雲王府,對雲離世子的器重。多少人想都想不來的事情。雲王是不必再猶豫。您比老臣好多了,老臣的女兒如今也下落不明……哎……」秦丞相黯然傷心的聲音。

    雲淺月瞇起眼睛,這是三堂會審?她有多久沒聽到六公主的名字了?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姻緣之事也是要看天意。六公主上次傷了離兒,離兒已經寒了心,他和七公主如今新婚,感情甚篤,六公主再來的話,這……」雲王爺猶豫不定的聲音,「這恐怕不好……」

    「怎麼個不好?雲王兄多慮了!這是多大的好事兒啊!」德親王道。

    「是啊!兩位公主陪伴,都是金枝玉葉,定然很好相處的。」孝親王也道。

    「不錯,雲王就不要再猶豫了!你得兩個兒媳,多大的美事兒?要依我早就應了。」秦丞相羨慕地道:「我那小兒子現在也還未訂婚。」

    「這件事情要看離兒的意願。兩位王兄和丞相當該清楚,本王這個王爺做得實在無力得很啊!」雲王爺歎息一聲,無力地道:「不是我不答應,實在是我做不得主。」

    「唉,雲王兄哪裡話?你如今是一家之主。怎麼就做不得主了?」德親王不贊同地道。

    「別人不知道我,三位與我同朝為官十數年,還不知道我?我窩囊了大半輩子,也不怕三位笑話,實在汗顏啊!」雲王爺歎息地道。

    「雲王兄說得是淺月小姐不同意?」孝親王問。

    「如今這個家我早就交權了,她說了算。」雲王爺點頭。

    「這是好事兒,只要您和老王爺同意,皇上和明妃娘娘那邊也同意,這事兒就成了。淺月小姐如今和以往大不相同,心地還是純善的,這種好事兒,是對雲離世子好,她如何能阻攔?」秦丞相接過話。

    「淺月雖然純善,但也是個倔脾氣。咱們覺得是好事兒,放在她身上想法就未必了。你們三人也都是看著她長大的,這事情她要不同意,實在不好說啊。」雲王爺連連搖頭。

    房中再無人說話,沉默下來。

    雲淺月算是聽明白了個大概,感情是老皇帝還要來個回馬槍。六公主被關進皇室祖嗣思過,如今還能再出來想要嫁給雲離。他真是打得如意算盤。一個月過去,那女人不知道什麼樣了。不是個被折磨成的瘋子,就是個成了精的瘋子。總之,她若是嫁來雲王府,嫁給雲離,對雲王府不能算是好事兒,對雲離也不一定算是好事兒。

    「淺月小姐已經閉門養傷好幾日了,不知道情況可是穩定了?皇上今日早朝還問到了,讓我等順便探望一下淺月小姐。」半響後,德親王又道。

    「傷勢很重,恐怕還要再養兩日。」雲王爺聲音有些低,「皇上對月兒打小就關心,實在比老臣這個為人父者還要上心,老臣慚愧。月兒頑劣,實在沒教養好,就愛湊個熱鬧,什麼事情都要插上一腳,每次都弄個受傷而歸。哎,老臣怎麼就有了這麼一個不叫人省心的女兒……」

    「雲王兄有這樣的女兒是福氣。我們求還求不來呢!」德親王也歎了口氣,「我家那個混小子對京城哪個女子都不假辭色,就對這個小丫頭有心。他知道這個小丫頭也要去藍家,非跑去向皇上請旨,後來到好,小丫頭沒去成,他到跟著七皇子去了。昨日我才得到消息,他和七皇子回城的時候前後遇到了兩批殺手,差點兒丟了命,更不叫人省心。」

    「如今這世道真是越來越亂了!」雲王爺心下怕怕地道。

    「是啊!不過這也不奇怪,二十多年前皇上登基前不也就這樣?早晚會好的。」德親王寬慰地道:「年輕人受點兒傷也是磨練。我們都有不省心的兒女,就彼此寬慰吧!」

    「德王兄這樣說真是叫我去撞牆了,比起染小王爺,我家犬子差得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區別。老臣才是教子無方的那個。」孝親王慚愧地道。

    「冷王兄,如今冷小王爺改過自新,前兩日入朝,我看他行事頗有你的風骨,虎父無犬子,差不了的。你就無須在我們面前自貶了。」德親王道。

    「是啊,昨日兒皇上還誇獎他了,冷小王爺以後前途無量啊!」秦丞相也接話道:「皇上不是有意將兵部侍郎家的趙小姐許配給他嗎?這若是成了可是一樁好姻緣。」

    「我和犬子談了,那小子說女色膩了,如今沒那心思了。況且你們也都知道那兵部侍郎家的趙可菡小姐心儀的人是四皇子。這事情也不好辦啊!」孝親王有些頭疼地道。

    「這的確是不好辦。咱們那一代都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道聖旨下來就賜婚了。可是如今你看看這幫子孩子,骨頭一個比一個硬氣,動不動就威脅我們,沒一個聽話的,皇上自小看著他們長大,都知道他們的脾性,如今聖旨也不輕易下了。反倒苦了我們幾個老的,在皇上和這幫子小的中間夾著,裡外不是人。」德親王也有些頭疼地道。

    「是啊!我們老了,這世道如今是她們的天下了。」雲王爺慼慼然地道。

    「無論怎樣,雲王兄還是勸勸雲離吧!明妃那裡向皇上苦求,昨日我也見到了六公主,的確是變得乖巧了。受了苦,和冷小王爺一樣,大徹大悟了,這是好事兒。」德親王道。

    「七公主和六公主總歸是親姐妹。共事一夫也好相處,你這個做公公的找七公主先談談,皇上屆時也會宣七公主進宮談此事。只要七公主同意,雲離世子那裡應該就好說。」孝親王看著雲王爺也道:「想當年你也不同意納妾,只娶雲王妃一人,後來雲王妃大度同意了。風側妃等人也就接連進了門。雲王兄啊,後來你可娶了不止一個小妾。」

    「冷王兄快別拿這件糗事兒來說我了,我都無地自容了。對不起淺月她娘啊!」雲王爺哎哎地歎惋一聲。

    「你娶的女子可是和當年的西延國護國公主並稱為天下第一的美人。多大的福氣!雲王兄如今到自謙起來了!」德親王哈哈笑了起來,衣袂摩擦發出輕響,似乎是站了起來,「好了,該說的我們都說了,皇上的意思也傳達了,雲王兄是明白人,找淺月小姐,雲離世子,七公主分別談談。這樣的喜事兒可是千載難逢啊!你想想,皇后如今懷的是太子,兩位公主再下嫁給雲王府世子,淺月小姐和七皇子又有婚約,這是雲王府天大的殊榮了。我們想求都求不來的。」

    「德王兄說得不錯!萬萬不可錯過了。」孝親王似乎也站了起來。

    「皇上器重榮王府,雲王兄當知聖恩啊!」秦丞相也站了起來。

    「三位的意思我明白,哎,我盡量試試吧!」雲王爺也悉悉索索地站了起來。

    德親王、孝親王、秦丞相三人告辭,雲王爺將三人送出門外,四人離開,屋中靜下來。

    「走,我們出去!」雲淺月偏頭對容景說。

    容景點點頭,暗室的房門推開,二人走出,凌蓮和伊雪跟在二人之後也走出來。

    房中空無一人,雲老王爺並沒有在。

    「爹應該知道我們回來了!我們在這裡等等他。」雲淺月道。

    容景「嗯」了一聲,鬆開雲淺月的手,坐在椅子上。

    凌蓮和伊雪知道要靠雲王爺解開幻術,於是也等在一旁。

    「你說老皇帝想要哥哥娶六公主,是誰的主意?」雲淺月也坐下身,動手給容景斟了一杯茶,自己也斟了一杯,喝了一口問。

    「這件事情倒是有些令人意外!但也不算意外。六公主是皇室的公主,不可能真一輩子被關在皇室祖嗣。早晚也要出來的。如今關了一個月,是該放出來的時候了。」容景道。

    「好一個明妃苦苦哀求!六公主是她的女兒,七公主就不是她的女兒了?」雲淺月冷笑,「這京城多少良好年輕家世的男子,她不選,偏偏選哥哥,偏偏想進雲王府,她是想將她兩個女兒都毀了不成?」

    「七公主和明妃冷了情,如今在她看來,不算是她的女兒了,她是雲王府的人,一心向著雲王府了,皇上怕是也知道這一點。而六公主就不同了。在皇室祖嗣關了月餘,經看管皇室祖嗣的暗人調教。大不同從前了。不是瘋子,就是利劍。用好了,瘋子也可以是利劍。皇上怎會不用?」容景抿了一口茶。

    雲淺月微沉著臉輕哼一聲,「我是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緣叔叔回來了!」容景向門外看了一眼道。

    雲淺月轉過頭,只見雲王爺果然送完德親王等三人走了回來。她想起跟著南凌睿去南梁的娘親,心裡暖了暖,喊了一聲,「父王!」

    「我算計著你們該回來了!」雲王爺進來,隨手關上房門,看了二人一眼,笑道:「月兒,你們見到你娘親了?」

    「自然見到了!」雲淺月笑著點頭,得意地道:「娘親還給我做了一頓好吃的。可惜我沒哥哥那個傢伙吃得多。他狡猾,先我一步將我娘拐走了。爹,未來一段日子你要和我娘兩地分居了。我是不會放你離開的。」

    雲王爺笑了一聲,「那個臭小子精明著呢!這些年我對他裡子外子都瞭解。他既然見了你娘,自然不會讓她再離開的。不過南梁如今內部也不平靜。你娘去幫他也好。」

    雲淺月眨眨眼睛,「你捨得我娘?」

    「小丫頭,我們都老夫老妻了,不在乎這一時半刻。」雲王爺失笑,「剛剛那三人的話你們都聽到了吧?」

    「聽到了!」雲淺月點點頭。

    「我知道你定然是不同意的!昨日皇上找離兒探尋話音,離兒婉轉地給推了,我也說不妥當。但皇上和明妃顯然不死心,便派了那三個說客過來說服我了。雖然口口聲聲說的是離兒,但無疑是想從七公主那裡下手,七公主同意了,離兒便也會同意。大約就是這個意思。」雲王爺又道。

    「嫂嫂什麼想法?」雲淺月問。

    「七公主是個心思玲瓏的人,應該也得到風聲了。我還不知道她想法,正好你回來了。可以問問她,她比較信你。」雲王爺道。

    「嗯!」雲淺月點頭,「稍後我去找她!」

    雲王爺點點頭,看向容景,「小景,關於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容景笑了笑,「這件事皇上、明妃既然都有意願,派了兩位王爺和秦丞相來說服。而還要選七公主進宮敘話,想必不會輕易善了。但只要雲離世子和七公主心堅意定,以死明志。皇上大約也奈何不得,就怕他們挺不住。」

    「如今哥哥在哪裡?」雲淺月問。

    「你哥哥還在禮部!」雲王爺道。

    「我先去見嫂嫂!」雲淺月起身站起來,向外走去,走了兩步又覺得不對,她如今在養傷,不能到處溜躂,傳出去就不好了。想了一下,對雲王爺道:「父王,你先將凌蓮和伊雪的幻術解開,讓她們二人去西楓苑請嫂嫂前去我的淺月閣。我在淺月閣等著她。」

    「好!」雲王爺點頭,輕輕一揮手,凌蓮和伊雪二人容貌恢復。

    雲淺月看向容景,容景對她笑道:「我稍後就回榮王府!」

    雲淺月點點頭,不再說話,出了房門,足尖輕點,向淺月閣而去。凌蓮和伊雪對看一眼,對雲王爺和容景行了個告退禮,也出了房門,向西楓苑走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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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傾天下   第七十五章 死生契闊

    淺月閣外圍佈置了五百隱衛,三步一崗,可謂將淺月閣防守得固若金湯,在雲淺月離開這幾日,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雲淺月回到淺月閣,飄身而落,暗中隱衛剛要動作,一見是她,便齊齊住了手。她打量了一眼院子,院中的人如她離開之前一樣,各幹各的活,無任何異常。她推開房門,進了房間。

    三公子正躺在床上,手裡捧了一本書,見雲淺月回來,驀地睜大眼睛。

    「怎麼了?不認識我了?」雲淺月走過來,笑著挑眉。

    三公子似乎鬆了一口氣,「你回來就好了,我沒想到你回來得這麼快!有點兒意外。」

    「還沒來得及給你傳信,便到家門了。」雲淺月笑了一下,來到床前站定,看著三公子,他即便剛剛驚訝她突然回來,身體都一動不動,看來傷還沒好。她伸手拉過他的手,「我看看你的傷勢!」

    「再養兩日就沒大礙了!」三公子嘴上如此說,卻沒有阻止雲淺月。

    雲淺月按在他脈搏處,眉頭頃刻間皺起,臉色有些沉,「竟然這麼重!老皇帝派的人到底下了多大的狠手?」話落,她眸子細細地瞇起,「是不是皇室隱衛的隱主出動了?你和他動了手?否則你的武功也不差,誰能將你傷得這麼重?」

    「嗯,是他!」三公子點頭。

    雲淺月的臉寒了下來,語氣有些森然,「你放心,這筆帳我會給你找回來!」

    「嗯!」三公子笑著點頭,眸光溫暖。

    「我看看你的外傷?」雲淺月鬆開手,又道。

    三公子搖搖頭,笑著揶揄地道:「還是別看了,那個醋罈子若是知道了,我就不止是這點兒皮外傷了。」

    雲淺月「嗤」地一笑,對三公子道:「我沒拿你當男人,他吃什麼醋?怕什麼!」

    三公子臉色一黑,本來溫暖含笑的眸子霎時一改,語氣有些磨牙地道:「我這滿身的傷可都是為了你受的,你就這麼對我?」

    雲淺月用手掩唇輕咳一聲,剛剛因為知道老皇帝派隱主出動的寒意退去,眉眼彎彎,笑意深深地看著三公子,「好啦,我開玩笑的。給我看看,那個人雖然是個醋缸,但還是有個醋的極限,不會因為你為了我受傷我看看你的傷口就吃醋。我欠的人情,他會補給你的。」

    三公子微哼一聲,面色稍霽,搖搖頭,「那天回來雲叔叔就給我看過了。你放心,沒事兒的!雲叔叔的醫術你還不放心?」

    「也好!」雲淺月見他堅持,便也不再強求,這個時代男女授受不親,她雖然不甚在意,但還是要顧忌人家。況且既然是他爹來看的,那就無大礙。她點點頭,坐在床邊上,「我爹既然給你看過了,你如今養了幾日的傷還這麼嚴重,看來回來時候是丟了半條命的。」

    「絃歌受的傷也很重,但易容成景世子的那個人武功極高,皇室隱衛的隱主被他重傷,比我好不了多少。幸好有景世子的人,否則我和風閣的人也許都回不來了。」三公子唏噓一聲。

    「風閣這五年來和皇室隱衛打交道,如今終是遭了苦果。」雲淺月嘴角翹起,有些自嘲,「我這算是自作孽。但重來一次的話,也是沒有選擇的,還是會如此。」

    三公子知道她和夜天逸的糾纏,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寬慰,便也不答話。

    「如今我回來了,你就好好養傷,也不必回孝親王府了,就住我隔壁吧!」雲淺月收起自嘲。她和夜天逸翻臉已經是既定的事實,更改不了。如今只能盡最大努力,保護好她想要保護的人。包括這次損失慘重的風閣。

    「嗯!」三公子應了一聲,看著雲淺月面色,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寬慰道:「皇室隱衛這次也沒討得多少好處,風閣折損雖重,但皇室隱衛也折損不知凡幾。大體來說還是未曾虧損太多的。」

    「嗯!」雲淺月點點頭,「畢竟皇室隱衛分出去一部分護衛夜天逸和夜輕染了。還是少了些殺傷力。」話落,她又忽然一笑,「南凌睿和夜天煜、夜天傾這次出手都狠,也算是幫我們重擊了他們一次,討回了些利息。時間還長著呢,不著急,我們慢慢算。」

    三公子笑著點點頭,「你說得不錯!」

    「西延你娘親那裡這兩日有消息傳來嗎?」雲淺月轉了話題,又問。

    三公子含笑的面色微微黯然了一下,搖搖頭,「沒有!大約還是老樣子!」話落,她見雲淺月蹙眉,低聲道:「這些年,我對她的感情還是淡薄的。你不必擔心。」

    雲淺月點點頭,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好好養傷,你傷好後我們再找找辦法。」

    「嗯!」三公子應了一聲。

    淺月閣外有腳步聲走近,雲淺月不再說話,看向窗外,只見凌蓮和伊雪引領著七公主走了進來。七公主一身華麗的裙裝,頭上盤著婦人的髮髻。頭上髮飾不多,手上的佩飾也恰到好處。比以前的生澀稚嫩憑地多了幾分婦人的風韻和端莊高雅。

    「我需要迴避嗎?」三公子也看向窗外,對雲淺月詢問。

    「不用!」雲淺月搖搖頭。

    三公子不再說話。

    不多時,凌蓮和伊雪、七公主三人來到門口,凌蓮輕聲道:「小姐,七公主來了!」

    雲淺月坐在床榻上沒動,對外面應了一聲,「讓嫂嫂進來!」

    凌蓮和伊雪錯開身子,七公主推門而入。透過珠簾,她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雲淺月和坐在床邊的雲淺月,腳步一頓,看著兩張一模一樣的容顏,面色閃過驚異,不過片刻,便定下心神,抬步走了進來,還不忘隨手關上了房門。

    雲淺月這才起身站了起來,抬步走向七公主,來到她面前,伸手拉住她的手,笑著道:「果然是成了婚的,看來和哥哥過得極好,越發的風韻端莊了,我險些都認不出來。」

    七公主臉一紅,剛剛的端莊瞬間消失,伸手擰了雲淺月的腰一把,嗔道:「看來不是你受傷了。我那日聽說你受傷,和你哥哥急急跑過來,卻被攔在了門外。後來父王說要我們不用擔心,讓你靜養幾日就好。但我還是免不了擔心。如今見到了你,我便放心了。」

    「我是沒受傷,有人代替我受了!」雲淺月心下一暖,伸手拉著七公主向椅子上走去。

    七公主看了三公子一眼,三公子對她點點頭,她對他友善且帶著一絲感謝地笑了笑,也不刨根問底地探尋,便跟著雲淺月坐在了椅子上。

    「嫂嫂,我今日剛剛回來,便聽說了一件事情。我們長話短說,我想你大約也聽到了風聲,我想問問你的意思。」雲淺月也不再客套,看著七公主開門見山。

    七公主臉上的笑意慢慢收起,也看著雲淺月,低聲道:「你說的是父皇和母妃打算讓六姐也下嫁給夫君的事情吧?」

    「嗯!」雲淺月點頭。

    七公主唇瓣抿起,臉色有些昏暗,「從我決定嫁入雲王府起,我便不再是皇室的女兒,這個身份加注在我身上我從來沒覺得她是我的幸運。這麼多年,若非要說出一件幸運的事情的話,那麼就只有這個身份能夠讓我嫁給雲離,這是我的幸運!」

    雲淺月暖暖一笑,「娶了你,也是哥哥的幸運!」

    七公主眸光一暖,甜蜜地一笑,須臾,她笑意收起,對雲淺月眉眼堅定地道:「我不會同意六姐嫁給夫君的!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當初她自己棄了夫君,如今想要反悔,便再沒資格。」

    「你說得是真的?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主意?」雲淺月笑看著她,有些意外,又有些不意外。七公主不是皇室裡面的嬌花。當年文伯侯府滅門之事,她在皇宮在明妃和老皇帝眼皮子底下偽裝了十年什麼都不做,便足以看出她的耐性和韌性。若沒有毅力的人,根本做不到。

    「是真的!我想過了,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主意。」七公主肯定地點頭,唇瓣緊緊抿著,顯示她堅定的內心,眸光同樣堅定,「即便父皇要我死。我也不會改變主意!六姐嫁給任何人都行,就是不可能嫁給夫君。我死也不同意。」

    雲淺月笑著點頭。

    七公主看著她的笑臉,忽然堅毅的面色一改,抿唇試探地問,「你……你是不是覺得我太過霸道,犯了七出的妒罪?」

    「什麼叫做七出?」雲淺月挑眉,搖搖頭,不屑一顧地笑道:「那東西在我眼裡不值一錢。我信奉的是一心一意,不是三心二意,是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一生一世一雙人,而不是一個茶壺好幾個茶杯。」

    七公主眼睛一亮,「一生一世一雙人?」

    「嗯,一生一世一雙人。」雲淺月肯定地點頭,「一個男人,一個女子,廝守一生。此情不變,此心不改。天上地下,只此一人。」

    「是我剛剛愚蠢了,以為我的話語嚇到了你。其實我是應該知道你更是不同於別人。你能對景世子說出『一人之重,全天下人之輕。』又怎麼會覺得我太過霸道而犯了七出之罪呢?在這天聖皇朝,甚至是天下,你才是那個最特別的人。」七公主笑了笑,似是感歎,「你不知道,你那句話引起多大的效果。當時宮裡的所有人都覺得景世子被你魔障了,但後來你說出那句話之後,宮裡的人突然就不那麼說了。反而說你們看起來很配。」

    雲淺月笑笑,容景也對她說出「此生只此一人,非卿不娶。」的話。別人覺得他們般配不般配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她真心相愛兩心相依想在一起就足夠了。

    「以前我一直覺得自己命苦,生在皇家,有那樣的一個母妃,我不想去知道她為了什麼,因為什麼目的去害文伯侯府,利用我,明知道我喜歡那個人,卻還要他家破人亡。」七公主平靜地道:「後來用了十年,等到他回來,我升起希望,又徹底絕了失望。便明白了,總有那麼一個人會是你的鏡中花,水中月,看得到摸不到。我不會後悔喜歡他,那會是我的成長。但我如今可以坦言會將他忘記,抓住我的幸福。」

    雲淺月點點頭,知道她口中的他說的是容楓。

    「雲離就是我的幸福!我用了十年隱忍活下來,換來的幸福。我不會相讓。任何人都不行。」七公主眉眼愈發堅定,「除非,他放棄我。」

    「你放心,你這麼好,哥哥是明白人,不會放棄你的。」雲淺月有些動容地抓住七公主的手,這一刻她沒有比哪一刻更慶幸自己當初接納了她選對了她。這個女子和其餘的皇室公主都是不一樣的。

    「嗯!」七公主臉微微一紅,有些小女兒的羞澀和甜蜜,「大婚那日他對我說了,他雖然沒有景世子大才,但能夠有一顆愛護我的心,也願意效仿他,此生只娶我一人。再不娶別人。我相信他。」

    雲淺月眨眨眼睛,想起這應該是大婚那日的洞房花燭夜說的。她本來去偷看,可惜被容景破壞了,沒看成,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幕。真看不出雲離說起情話來居然還如此有摸樣。她笑著道:「那就好!我今日剛回來聽到六公主的事情還擔心你們。如今看來不必擔心了!只要你們心志堅定,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們被人欺負的!」

    「嗯!我相信你。」七公主笑著點頭。

    「我們是一家人!我答應你下嫁給哥哥那一日,就將你當做家人了。你以後就是我的嫂嫂,你和哥哥未來的路還很長,一定要風雨同舟,我也會與你們風雨同舟的。」雲淺月鄭重地道:「我知道你今日說得都是肺腑之言,我只希望,以後的每一日,無數日,甚至到白髮蒼蒼,你都要如今日一般,心志堅定,不改初衷。」

    「我會的!」七公主眼眶微濕,重重地點了點頭。

    雲淺月笑開了,看著她微濕的眼眶揶揄地道:「你可千萬別感動得哭出來,到時候哥哥看到了,以為我欺負你了呢!」

    七公主溢出眼角的淚花被這一句話打了回去,她哭笑不得地看著雲淺月,「你哥哥三句話不離妹妹,怎麼會覺得你會欺負我?你真是……我看這天底下也就景世子能治得住你。」

    雲淺月無語,不明白怎麼人人都覺得容景比她道高一尺呢?大約她也是這樣覺得!

    「好了!即便你沒受傷,平安回來,我就放心了!你剛剛回來,想必也累了,休息吧!我先回院子裡了。等晚些時候我讓你哥哥過來看你。」七公主起身站了起來,笑著道。

    「好!」雲淺月也站起身。

    「自家人,別送了!」七公主攔住雲淺月,看了躺在床上自始至終沒說話的三公子一眼,對他點點頭,三公子也向她點點頭,她提著裙擺走了出去。

    雲淺月便當真不送,只對外面喊了一聲,「凌蓮、伊雪,送嫂嫂回去!」

    凌蓮和伊雪齊齊應了一聲,不多時,三人的腳步聲出了淺月閣。

    雲淺月重新坐下身子,賴洋洋地靠著椅背,從半坡崖出來一日一夜趕路沒怎麼休息,她的確是有些累了。

    「七公主到也是個真性情的女子。偏偏生在了皇室。」三公子讚歎了一聲。

    「誰的出身都不是能夠選擇的。你,我,包括她。但出身並不能代表什麼,也不能阻擋我們走想走的路。」雲淺月看向三公子,笑道:「如今你明白我不讓你避開她的用意了吧?」

    「嗯,明白了!」三公子點點頭,眉眼間一直隱約的昏暗徹底退去,語氣輕鬆下來,「雲淺月,你明明看著像是個粗心大意的人,但偏偏心思比尋常人都細膩,眼睛也比尋常人都多了一隻眼,看得精準。我的確是一直在意出身,孝親王視我為恥辱,但殊不知我視孝親王更為恥辱,有時候恨不得重新投胎一回。如今見了她,聽她一番話,我才是頓悟了。當初我還不明白你本來說了不會接納任何一個皇室的公主進雲王府的人,後來為何卻答應接納了她,如今算是明白了。她的確值得。」

    「嗯!」雲淺月笑著點頭,「你能明白就好!時間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不如意,但不能因為這小小的不如意,我們便止步不前了。那樣太對不起自己。」

    三公子點點頭,忽然一笑,「今日真是受教了!」

    「好了,別霸佔著我的床了!我讓你給你送到隔壁。」雲淺月有些困乏地道。

    三公子「嗯」了一聲。

    雲淺月對外面輕喊了一聲,有兩名隱衛進來,將三公子輕且輕地抬了出去。在臨出門時,她忽然又道:「還有,也別再霸佔著我的臉了!」

    三公子似乎實在忍不住,忍無可忍地翻了個白眼,「你當我願意頂著這張臉?想起那個醋缸,我都不敢看鏡子!」

    雲淺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兩名隱衛將三公子送到了隔壁,房門關上,雲淺月依然趴在桌子上悶笑。

    凌蓮和伊雪送七公主回來,就見雲淺月笑得見鼻子不見眼。二人對看一眼,凌蓮笑著問,「小姐,您沐浴嗎?我們去給您抬水!」

    「嗯!」雲淺月收了笑,應了一聲。

    凌蓮和伊雪走了出去,不多時便抬著水走了進來放進屏風後。雲淺月落下簾幕,房間暗了下來,她也走進屏風後,凌蓮和伊雪出了屏風,將床上的被褥都抱了出去,不多時又換了一套嶄新的抱進來將床鋪好,才又退出了門。

    雲淺月埋在水裡,任溫暖的水流包裹,閉上眼睛。

    不過片刻,淺月閣門口傳來腳步聲,腳步聲極為熟悉,以至於雲淺月乍聽到這聲音微微蹙了蹙眉。

    「染小王爺請止步!」淺月閣門口傳來隱衛木木的聲音。

    「我進這淺月閣無數次,如今怎麼到設崗了?」腳步聲頓住,夜輕染的聲音傳來。

    「小姐養傷,誰也不見!」那隱衛依然是木木的聲音。

    「小丫頭誰也不見也不包括我,你閃開!」夜輕染揮手去擋開隱衛。

    「染小王爺,小姐說誰也不見!」隱衛依然擋在夜輕染前面,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夜輕染想要出手,剛一動作,他面容皺了一下,似乎是觸動了傷口或者什麼,只越過隱衛,臉色不好地對裡面喊,「小丫頭,我來了!你見不見?」

    凌蓮和伊雪從隔壁房間出來,也已經換了一套衣服,看了一眼門口,走到雲淺月門口,對裡面請示道:「小姐,是染小王爺。」

    雲淺月自然聽得清楚,想著夜輕染恐怕是剛回來就來見她了。她對外面道:「你讓他進來,但得在門外等一下,就告訴他,我洗澡呢!」

    「是!」凌蓮和伊雪走向淺月閣門口。

    隱衛見二人來到,看了夜輕染一眼,退了出去。

    「染小王爺,我家小姐請您進來,但得在院中等一下,她在洗澡呢!」凌蓮道。

    夜輕染似乎愣了一下,便往裡面走來,不甚在意地擺擺手,「那我等她洗完再進去。」

    凌蓮和伊雪點點頭,不再說話。

    夜輕染果然在院中的那顆桂樹下停住腳步,懶洋洋地歪倒在樹下的貴妃椅上閉上眼睛。他似乎極累,不出片刻,均勻的呼吸聲就傳出。

    凌蓮和伊雪對看一眼,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雲淺月一直聽著院中的動靜,感覺夜輕染果然沒進來,便也不再理會。又洗了片刻,她出了木桶,用內力烘乾了水汽,穿上衣服,走出屏風後,來到窗前,伸手拉開簾子,只見夜輕染躺在桂樹下的躺椅上睡著了,眼圈四周有淡淡的青色,臉色有些失血過多的蒼白,顯然是受傷極重。她看了他片刻,抬步出了房門。

    來到桂樹下,夜輕染似乎聽到動靜,睜開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雲淺月。

    「呵,不認識了?」雲淺月笑著瞟了他一眼。

    夜輕染不說話,只是盯著她的臉看。

    雲淺月伸手摸摸臉,「我的臉上長花了?」

    「小丫頭,你沒受傷?」夜輕染看了片刻,吐出一句話。

    「你說呢!」雲淺月不正面回答。

    「臉色紅潤,看著不像是受傷。」夜輕染依然看著她的臉,看著她的眉心,似乎仔仔細細在看,不放過每一處。

    雲淺月想著到底是夜輕染,到如今他仍然在懷疑去十大世家的人是她吧?即便她用幻術遮掩了容貌,誰都看不出半絲易容的痕跡,她的氣勢和聲音都變了,但他還是懷疑。她懶洋洋地往椅子上一歪,笑道:「我這六七日連淺月閣的門都沒出去,日日好吃好喝,能不氣色紅潤?就是一隻干蝦米,也能給養出紅潤來。」

    「這倒是!」夜輕染看著雲淺月全身上下懶洋洋沒骨頭的樣子撇撇嘴,收回視線,嘟囔道:「我怎麼會覺得你和一個人很像呢!如今這樣看來,真是半絲相像的地方都沒有?」

    「嗯?誰和我很像了?」雲淺月好笑地問,「這就是你盯著我猛看的原因?」

    「是啊!也只有你這個小丫頭被一個男人盯著看不臉紅。」夜輕染笑了笑,「紅閣小主,十大世家楚家主的夫人。小丫頭,你認識她嗎?」「紅閣小主……」雲淺月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看著夜輕染道:「我若說我認識紅閣的老主呢?」

    夜輕染一愣。

    「不信?」雲淺月揚眉。

    夜輕染認認真真地又看了雲淺月片刻,再次收回視線,微哼了一聲,「你認識紅閣老主也不奇怪,在你的身上,發生什麼,或者認識什麼人,我都覺得不奇怪。」

    「你真是瞧得起我!」雲淺月哈地笑了一聲,止住這個話題,看著夜輕染,「傷很重?倒是第一次見你受傷,原來也可以這麼弱不禁風。」

    「小丫頭,你找打是不是?我回來屁股都沒坐穩就來這裡找你。你就是這麼對我的?」夜輕染瞪了雲淺月一眼,語氣很惡地道:「別跟我說弱不禁風,只有那個弱美人才會弱不禁風。本小王體格硬朗著呢!如今也能打死一頭牛。」

    「吹牛才對!」雲淺月不客氣地嘲笑。

    夜輕染作勢要打雲淺月,但碰觸了傷口,整張臉揪起。

    「哎,受了傷就承認受了傷唄!又掉不了一塊肉,逞什麼能?」雲淺月攔住夜輕染的手,對他道:「我看你還是回府歇著吧!」

    「懶得動了!我就在你這裡歇上一會兒!」夜輕染到也真不再逞強,對雲淺月擺擺手,「你該做什麼做什麼去吧!不用理我,這裡挺舒服的,我睡上一覺。」

    「好!」雲淺月點點頭,起身站了起來。

    夜輕染果然閉上眼睛,身子一歪,整個人躺在了躺椅上,當真睡了。

    雲淺月向房間走去,來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見微風吹來,夜輕染衣袂和青絲輕輕被風吹動,桂樹枝葉唰唰作響。他的睡容如一個大孩子。她說不出是什麼感覺,終究有些東西他是想守住的吧?她也想守住這份情誼,但何其艱難?

    她收回視線,抬步邁進房間,房門在她身後輕輕關上。本來早先的困乏卻莫名地一掃而空,再無睡意。她走到桌前,鋪好宣紙,自己動手研墨,須臾,開始在宣紙上提筆書寫。

    一個個熟悉的名字經由她的筆寫出,字跡沒有尋常女子的娟秀,風骨挺拔。

    不知過了多久,宣紙上寫滿了滿滿的人名,她放下筆,將宣紙拿在手中,靜靜地看著。

    淺月閣外又有腳步聲傳來,雲淺月抬頭向外看了一眼,就見雲離來到門口,又被隱衛攔住。她對外面道:「凌蓮,讓哥哥進來!」

    「是,小姐!」凌蓮應了一聲,對隱衛揮揮手,隱衛退了下去。

    雲離緩步走了進來,當看到躺在桂樹下躺椅上的夜輕染似乎怔了一下,仔細地看了夜輕染一眼,抬步向房間走來。

    雲淺月放下手中的紙,笑看著雲離走進來,將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沒看出多大變化,但舉止神情還是穩重內斂了。看來從入朝這月餘,是磨練出來了。她笑著對他招手,「天色還早,哥哥這麼早就回府了?禮部沒事情了?」

    「嗯,我提前回來了!」雲離笑著走過來,也將雲淺月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眼,又向窗外看了睡在躺椅上的夜輕染一眼,瞭然地壓低聲音道:「那日聽到你受傷的消息我嚇壞了,我和清薔急急趕過來,卻被隱衛擋在了門外,後來父王走出來,說你養幾日就沒大礙了,讓我們別進來打擾了。我回去後就想著受傷的人應該不是你,即便你受傷,也會讓我進來的。」

    「嗯,哥哥聰明,是別人代替我受了傷。」雲淺月笑著點頭。清薔是七公主小名,看來他和七公主感情如今是真的極好了。

    雲離點點頭,坐下在雲淺月對面的椅子上,又壓低用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我猜你是去了藍家,我妹妹如此聰明,有的人又怎麼會攔得住你呢!」

    雲淺月笑著點點頭,「哥哥也聰明!」

    雲離臉微微一紅,搖搖頭,「我不是聰明,而是我進禮部也有些日子了,以前也一直想入世,便也關注朝局,如今是更對這朝局有些瞭解罷了。」

    雲淺月點頭,當初他有心,她拉了一把,將他拉到今天的位置,不知道算不算是好事。

    雲離似乎看出雲淺月心中所想,對她笑道:「雖然朝局和我想像中的不一樣,官場黑暗,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陰奉陽違。但我也不後悔當初的選擇,妹妹無需為我在意。我能做你的哥哥,能娶七公主,我很幸運。」

    雲淺月笑了,能猜出她剛剛那一瞬間的心思,到的確是成長了。看來他爺爺和爹爹大約都對他訓練了。她笑著點頭,「我今日回來見了嫂子,關於六公主之事,我找她談了一談,如今我想知道你什麼想法?」

    雲離聞言臉色驀然一沉,一字一句地道:「不可能!,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七公主是我唯一娶的人,再不做第二人想。無論是六公主,還是阿貓阿狗,再都不可能!」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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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17:24:3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七十六章 敲山震虎

    雲淺月聞言笑了,雲離和七公主都如此堅定,她意外也不意外,更多的是覺得很好。兩個人兩張容顏不同,但眉眼堅定如一人。她相信,他們會從一而終。這比讓她見到了她娘親的歡喜還不遑多讓。

    雲離見到雲淺月的笑,沉著的臉面色一鬆,爬上紅霞,低聲道:「妹妹,你在笑我?」

    「沒有!我在高興。」雲淺月輕笑出聲,除了高興他在這個封建王朝以男子為尊的時代還能生出此生只此一妻,再不她娶的想法,還有高興他如今對著她依然可以臉紅不自然保存著初見時的真實,這在如今天聖皇朝朝局這個大染缸下被浸染了這麼長時間還能如此來說,已經足夠難得。

    「我還以為你在取笑我!」雲離笑了笑。

    「哥哥,你與嫂嫂談這件事情了嗎?」雲淺月又問。

    雲離搖搖頭,「還沒有!我肯定不會同意,不想她心裡有負擔。」

    雲淺月點點頭,笑著道:「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她不是你普通的妻子,需要你庇護,她是七公主。文伯侯府的事情你大約知道一些吧?我不知道七公主與你說了多少?關於她……和容楓。」

    「那日大婚,她將她的想法都告訴我了。我都知道。」雲離平靜地道。

    雲淺月點點頭,鄭重地道:「她能在皇宮隱忍十年,後來決心嫁給你。心智堅韌,也許比你更甚。你不必想她會心裡承受不住。經過十年隱忍,她還有什麼是承受不起的?哥哥,她心思通透,你娶的可不是一般的公主。她若一般,膚淺的話,我當初也不會同意讓她下嫁雲王府。」

    雲離一怔,似懂非懂地看著雲淺月。

    「這樣說吧!今天我和嫂嫂談話,你可能剛回來還不曾見她,自己先過我這裡來了。」雲淺月緩緩道:「我今天問她此事看法,她與我說,她打死也不會同意六公主嫁給你。她既然當初棄了你,便再沒資格。她說你是她的幸福,是用了十年隱忍活下來,換來的幸福。不會相讓。任何人都不行。除非,你放棄她。」

    雲離眸光一亮。

    雲淺月笑看著她,「你看,她是如此堅定地認為你是她的幸福。這個王朝,她十年隱忍,裝瘋賣傻,卻背地裡看得清清楚楚。正因為這樣,她才更懂得明白知道什麼是自己最想要的,最想抓住的。如今對於她來說,你就是她的全部。她與我說,進了雲王府的門,就是雲王府的人。不姓夜,而是姓雲。」

    雲離點點頭,眸光燦亮,唇瓣微帶了一絲笑意。

    雲淺月知道他明白了,便不再多說,收尾道:「你要相信她能與你同甘共苦,相濡以沫,風雨同舟。而不是你擋在她的前面,替她撐起一片天。這樣雖然是愛,但一個人畢竟力量薄弱。要你們一起守護你們的幸福。你們未來的路還很長,不是一朝一夕。今日是六公主,你們擋過了,明日也許就是阿貓阿狗,我知道你今日說的定然是肺腑之言,我只希望,以後的每一日,無數日,甚至到白髮蒼蒼,你都要如今日一般,心志堅定,不改初衷。這才是真正的愛。」

    雲離難得見到雲淺月如此鄭重的神色,鄭重地點點頭,「妹妹說得極是!是我愚鈍了。今日之言我會謹記,終生不敢忘。」

    「我相信你!也相信你們。嫂嫂和哥哥都如此堅定,也不枉費我今日回來就對你們吐了一大堆口舌。」雲淺月笑著點頭。

    雲離看著雲淺月,隱隱見她眉眼疲憊,由衷地憐惜道:「妹妹連日來必然辛苦,快休息吧!」話落,他起身站了起來,「我這便回去與七公主敘話一番。」

    「嗯!」雲淺月笑著擺擺手。

    雲離抬步向外走去,走了兩步看向窗外,見夜輕染還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他停住腳步,轉回頭,對雲淺月欲言又止。

    「哥哥有話但說無妨。」雲淺月笑看著雲離,隱隱明白他要說什麼。

    雲離抿了抿唇,似是猶豫,片刻後,還是低聲道:「妹妹,以後與染小王爺還是要疏遠一些吧!他畢竟是德親王府的小王爺,如今掌管京城內外四十萬兵馬。他即便離京這數日,京城依然固若金湯,這等本事,可不是區區普通人能做得到的。」

    雲淺月面上的笑意微微散去,點點頭。

    「我知道妹妹心善,染小王爺對妹妹也是極好。但一旦面臨不可兩全的衝突時,他首先要保的定然是皇室和德親王府,而妹妹你首先要保的也是雲王府。只能說,人同,道不同,也是枉然,徒留傷情罷了。」雲離又壓低聲音道。

    雲淺月微微閉了閉眼,再睜開,對雲離微笑,「哥哥不必擔心,我自有分寸。」

    「嗯,我知道妹妹什麼事情其實都是明白通透的,是我多慮了。」雲離不再多言,轉身,珠簾掀起又落下,他的身影不出片刻便出了淺月閣。

    雲淺月看著雲離的身影離開,目光轉回,落在窗外,這時正巧一陣風刮來,吹起夜輕染的衣袍,裡面的錦緞有一大片鮮紅,已經乾枯。她想起早先他作勢要打她似乎動了傷口,顯然傷口裂開了,虧他的忍勁,如今居然還能睡著,該是何等的疲憊?她收回視線,那種背負姓氏和責任的無奈深深席捲而來,似乎與外面躺著的人感同身受。

    對於夜輕染,從最早的規避,到後來失憶陰差陽錯的相交,志趣相投,到話語投機,到如今兩個人走到了十字路口,前一步是懸崖,後一步是滑坡,這一條路以後無論如何走,都注定道不同。

    道不同,又何以為謀?

    雲淺月閉上眼睛,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靠在椅背上。

    不知過了多久,雲淺月似睡非睡時,只聽外面傳來凌蓮的喊聲,「小姐!」

    「嗯!」雲淺月應了一聲。

    「剛剛宮裡來府中傳話,皇上請七公主進宮!」凌蓮道。

    雲淺月睫毛動了動,應聲道:「知道了!你安排在西楓苑的人選兩名跟著她。」

    「是!」凌蓮應聲。

    雲淺月不再說話,老皇帝請七公主進宮,無非是勸說或者威脅,無論是哪種,他都不可能成功,徒做白用功而已。

    「小姐,起風了!您將窗子關上再睡吧!」凌蓮沒立即離開,看了一眼開著的窗子,對雲淺月提醒道。

    雲淺月這才感覺窗外襲來陣陣涼意,點點頭,「好!」

    凌蓮腳步離去。

    雲淺月睜開眼睛,看向窗外,只見夜輕染還在熟睡,剛剛還是微風,如今風大了,他似乎無知無覺,她蹙了蹙眉,起身站了起來,伸手關上窗子,抬步走出房門。

    來到桂樹下,她伸手拍了拍夜輕染的肩膀,「夜輕染,起風了,回府去睡!」

    夜輕染一動不動。

    雲淺月這才感覺不對,伸手扒開他擋著他臉的頭髮,只見他臉色潮紅,她將手放在他額頭上,額頭滾燙,顯然發燒了。她微驚,撤回手,抿唇看著夜輕染,片刻,伸手將他帶起,向房間走去。

    「小姐!」伊雪這時也發現了夜輕染不對,走過來。

    雲淺月看了她一眼道:「他發燒了,我先帶他進屋,一會兒我開個方子,你去給他煎藥。」

    「嗯!」凌蓮點點頭,跟著雲淺月進了屋。

    雲淺月將夜輕染放在床上,讓他躺好,伸手按住他脈搏,片刻後,眉頭緊緊皺起,「這麼嚴重的傷勢,他居然還能跑來我這裡。德親王府的人就不阻攔嗎?」

    「可能是阻攔不住!染小王爺據說治下很嚴。」伊雪道。

    雲淺月放下手,轉身向桌前走去,提起筆,在宣紙上寫了一個藥方,片刻後,遞給伊雪,伊雪不多話,立即拿著走了下去。

    雲淺月放下筆,回身看了床上一眼,走到清水盆用娟帕沾濕了清水擰乾,來到床前,將娟帕搭在夜輕染額頭上。剛要撤回手,她的手忽然被夜輕染緊緊攥住,她一愣,低頭看著他,他沒醒來,薄唇緊緊抿著,似乎是下意識的動作。她垂下眼簾,輕輕掙脫。

    夜輕染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掙脫,手更緊地攥住她的手。

    雲淺月皺眉,再用力一些,夜輕染手上也更用力地攥著她,她眉頭擰緊,怕觸動他的傷口,便不再動作,對他輕聲道:「夜輕染,你發熱了。鬆手,我給你降溫。」

    夜輕染一動不動,彷彿未聽。

    雲淺月再次甩脫他的手,他的手依然跟著她掙脫的動作攥緊,她看著他的臉,只見他眉頭也緊緊皺起,薄唇全無血色,有些乾裂,沒有醒來的跡象,攥著她手似乎是下意識的行為,她不再動,反正也無事,便不再甩開他,坐在了床頭。

    夜輕染也安靜下來。

    不多時,凌蓮回來,當看到躺在床上的夜輕染一愣,「小姐?」

    「他傷勢太嚴重,沒好好修養,大約又受了涼風,發了熱。伊雪去煎藥了。」雲淺月見凌蓮回來,問道:「嫂嫂進宮了?」

    「嗯,進宮了!我安排了人,小姐放心吧!」凌蓮道。

    雲淺月點頭,將身子靠在牆上,另一隻沒被夜輕染抓住的手將放在他額頭上的毛巾拿開,這麼大一會兒娟帕就熱得厲害。她將娟帕遞給凌蓮,對她道:「你來,幫她降溫。」

    凌蓮點點頭,接過娟帕向清水盆走去,不多時走回來,將清涼的娟帕放在夜輕染額頭。不多時娟帕又熱了,她再反覆沾濕,放在他額頭。

    「效果不大!你去拿半罈酒,用酒水給他擦。」雲淺月想了一下吩咐道。

    凌蓮應了一聲,走了下去。

    雲淺月再次試試撤出手,夜輕染依然緊緊攥著,她徹底打消了念頭。

    不多時凌蓮抱著酒罈回來,將娟帕沾了酒給夜輕染擦拭額頭,擦了片刻,她抬起頭道:「小姐,這也效果不大,他是整個身體發熱……」

    雲淺月「嗯」了一聲,想著難道給夜輕染脫了衣服擦?

    「小姐,您可別亂來,就算奴婢肯,景世子若是知道,也可不得了。」凌蓮立即出聲打住雲淺月的想法,怕怕地道。

    雲淺月笑了一聲,搖搖頭,「我自然沒那麼大的犧牲精神,但他發熱實在嚴重。就算是伊雪煎藥回來他喝下,見效也沒那麼快。這樣熱,燒下去對他的傷絕對不好。這樣吧!你從外面去喊兩名隱衛來,讓他們動手。」

    凌蓮鬆了一口氣,覺得這個是個辦法,但又看向夜輕染抓著雲淺月的手,「那您?」

    雲淺月眉頭微凝,有些為難地道:「給我蒙上眼睛吧!」

    「這……小姐,您掙脫不開嗎?」凌蓮看著夜輕染的手,給染小王爺全身上下擦拭才能祛熱,但即便小姐蒙著眼睛,但總歸也是在房間的,還是不妥當。

    「能掙脫開是能掙脫開,但他攥得太緊,我怕傷了他的手,而且也許還會再碰傷了他的傷口。」雲淺月無奈地搖搖頭,看著夜輕染道:「沒想到這傢伙生病了這麼沒安全感,和小七一樣。以前小七受傷或者生病,我就得必須陪在他身邊。他生病,我折騰下去一層皮。」

    凌蓮知道雲淺月說的小七是東海國的太子玉子書,但還是猶豫地道:「奴婢還是覺得不妥。若是傳出去……」她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忽然住了口,看向門口。

    雲淺月自然先凌蓮一步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早已經看向門口,當見到那一襲月牙白的錦袍,她眸光閃了閃,並沒有說話。

    容景站在珠簾外,眸光懶懶地看向屋內,只是一眼,便挑開珠簾,緩步走了進來。他的姿態依然是輕緩優雅,容顏如畫,週身氣息溫潤如玉,和去藍家判若兩人,須臾,他走到床前,上下打量了一眼夜輕染,微微挑眉,「這麼柔弱?」

    雲淺月「噗」地一聲笑了出來。她想著夜輕染若是聽見,非得一個高蹦起來不成!

    「比我還弱!」容景又道。

    雲淺月嘴角抽了抽。這個人!如今這是趁機報仇呢……

    「夜輕染,你不是能耐嗎?有本事鬆開手來打我一拳!」容景又道。

    夜輕染的手忽然動了動,雲淺月睜大眼睛,只見他的手慢慢地鬆開了,她剛要讚歎容景的攻心之術,夜輕染的手又抓了回來,比剛剛更緊的抓住她。她扥了扥,無語地看著容景。

    「你真是願意被他抓著?怎麼不趁機撤出來?」容景看向雲淺月。

    雲淺月喃喃地道:「忘了!」

    容景似乎白了她一眼,忽然出手,點向夜輕染的手。

    雲淺月想要阻止,但覺得這個人剛剛難得沒生氣,他下手有分寸,她若是阻止他的話,那麼估計真該生氣了,她乖乖地閉上嘴不語。

    容景的手點了夜輕染的手兩下,夜輕染的手依然緊緊攥著,像是和容景專門作對似的,半絲動靜也無。

    雲淺月動了動手,還是沒有效果,她無辜地看著容景。

    容景皺眉,盯著夜輕染的手看了片刻,唔噥道:「我真想將他的手廢了,怎麼辦?」

    「還是別了!你廢了他也不知道,多沒意思。」雲淺月連忙道。

    容景點點頭,似乎覺得雲淺月說得對,便從夜輕染的手上收回視線,看著他的臉,盯了他片刻,忽然轉頭問凌蓮,「你剛剛本來要做什麼?」

    凌蓮大氣也不敢出地站在一旁,聞言連忙道:「剛剛我和小姐在商量要給染小王爺降溫,只擦額頭效果不好,要給他擦身……」

    「擦身?」容景眉梢揚起。

    凌蓮連忙道:「不是我擦,也不是小姐擦,從外面喊兩個隱衛來擦。」

    「那她呢?」容景掃了雲淺月一眼。

    「染小王爺抓著小姐不放手,小姐說蒙上他的眼睛,他的傷勢太重了,喝藥來得慢,這樣降溫能盡快讓他退熱……」凌蓮趕緊道。

    「嗯,這倒是個好辦法!」容景點點頭,收回視線,看向夜輕染,對他道:「夜輕染,不知道你脫了衣服有沒有看頭?我也想觀仰一下。」

    雲淺月面皮抽了抽。

    夜輕染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雲淺月連活春宮都敢看,還怕你不穿衣服?蒙眼睛做什麼,就這樣吧!我們一起看著你。」容景慢悠悠地道。話落,對凌蓮吩咐,「你出去吧,去喊兩名隱衛進來給他寬衣擦身。」

    「……是!」凌蓮倒吸了一口涼氣,看了雲淺月一眼,走了下去。

    「弱-美-人,該-死-的……」夜輕染沙啞地吐出一句話,手緩緩鬆了。

    雲淺月看著夜輕染,人在燒昏頭的狀態下,看起來還是能有微薄的意識的。或許夜輕染對容景本身的氣息和聲音就太敏感,難得他燒成這樣還能醒來。她這次沒忘,在他手鬆動的第一時間連忙撤出手。

    「小-丫-頭,你-出-去……」夜輕染似乎想睜開眼睛,但是睜不開,又沙啞道。

    「好!」雲淺月站起身,伸手去拽容景。

    容景側身躲開,搖搖頭,「你出去吧!這麼千載難逢的機會,我總要看上一看。不看太可惜的。」話落,他一字一句地道:「染-小-王-爺-的-玉-體!」

    雲淺月無語地望向棚頂。

    「弱美人,你滾出去……」夜輕染似乎怒了,這次說話連貫了,但眼睛似乎還被糊著。

    「不出去!」容景搖頭。

    「你……」夜輕染手攥成拳頭,似乎要起身。

    「好了,他在發熱呢!你就網開一面吧!」雲淺月從棚頂收回視線,實在看不過去了,生怕夜輕染一怒之下掉下床,那麼他傷口就徹底裂開了。就真麻煩了。她連忙拽住容景,拉著他向外走去。

    「反正他這副弱樣子也已經被我看過了,不看玉體也沒什麼,估計也沒什麼看頭。」容景很好說話地任雲淺月拉著向外走去。

    床板「砰」地一聲,發出很大的響動。

    雲淺月連忙回頭,見夜輕染似乎坐起身,但又無力地跌了回去,她剛要說話,兩名隱衛已經走了進來,她轉回身,連忙對二人道:「給他用酒搓身降溫,注意著點兒,錯開他傷口。別傷了他。」

    「是!」兩名隱衛應聲,向裡面走去。

    雲淺月拉著容景邁出門檻,容景揮手,房門無聲地關上,他反手拉著雲淺月,足尖輕點,飄身上了房頂,又選了一處,拉著雲淺月坐下。

    「你回府了?」雲淺月偏頭問容景。

    容景「嗯」了一聲。

    「怎麼不歇著又過來了?」雲淺月又問。

    容景偏過頭,挑了挑眉,「我不過來你就準備照顧他?讓他一直抓著你的手?你在房間,給他脫衣服降溫?」

    雲淺月輕咳了一聲,壓低聲音道:「他在我這裡發了熱,我總不能不管他。」

    容景微微哼了一聲,「他是德親王府的小王爺,多少人願意管他,不是沒人管的阿貓阿狗,只要你將他送回德親王府,德親王府人都會將他當爺供著。苦不著你。」

    「話雖然這麼說,但不太好吧!他總歸對我不錯。」雲淺月扁扁嘴。

    「我看你不是心善,是爛心!」容景叱了雲淺月一句。

    雲淺月失語。

    容景不再說話,甩開她的手,身子向後一仰,躺在了房頂上,閉上眼睛。

    雲淺月看著他,這副樣子說是生氣了,也不像生氣了,說不像生氣了,但又有那麼一點兒生氣了。她盯著他看了片刻,忽然也躺下,窩進他的懷裡,討好地道:「這個傢伙也算和咱們倆一起長大,他是夜家唯一一個另類,你對他也是看得上眼的是不?他不同於別人。即便咱們和他雖然道不同,不相為謀,但總歸是不同別人。立場雖然不對,但不妨礙私下相交。如今不是還沒有真正破臉嘛,而且也不見得會破臉,真要兵戎相見的那一刻,咱們也不會客氣是不是?但你看他現在那麼弱,咱們就管他一管吧!他對我多好呀,想想那條胭脂赤練蛇,再想想他一直處處維護我。將心比心,我這不忍心棄他不顧也應該不是?」

    容景微哼了一聲。

    「你哼什麼?」雲淺月用胳膊撞他,「難道我說得不對?」

    「你可真不累!」容景伸手蓋住雲淺月的眼睛。

    「怎麼不累?麻煩事兒一大堆,我今日見了嫂子見哥哥,口水廢了一大堆,又有夜輕染這個大麻煩來了就賴我這不走了,如今還發熱了。我連休息都沒空呢!」雲淺月感覺容景如玉的手溫潤,她眼前一黑,在他手心裡不適地眨眨眼睛,長長的睫毛觸動他手心,別樣的感觸。

    「那就別說話了!閉眼,睡!」容景言簡意賅地命令道。

    雲淺月紅唇微張,打了個哈欠,知道他真沒生氣,點點頭,「到也真困了呢!」

    容景撤回手,雲淺月伸手將他手抓住,放在眼睛上,他雲紋水袖蓋住他的臉,她道:「就這樣睡!」

    容景「嗯」了一聲,任她抓著手。身上放出一個真氣網,罩住二人,擋住了吹來的風。

    雲淺月感覺不到半絲風,便安心地睡去。

    不多時,兩個人真在房頂上睡著了。

    雲淺月再次醒來,已經躺在床上,她睜開眼睛,身邊沒人,伸手摸摸床板,冰涼一片,看向房間,是她的房間,屋中沒人,看向窗外,外面天色微暗,有細密的雨似乎在淅淅瀝瀝地下著,打在地面上,發出細小的雨聲。她扶住額頭,對外面喊,「凌蓮、伊雪!」

    「小姐!」二人應聲,推開門走了進來。

    「第二天了?」雲淺月問。

    「嗯,天剛剛亮。外面下著雨呢!」凌蓮連忙道。

    「容景呢?」雲淺月又問。

    「景世子清早就離開去上朝了!」凌蓮道,「昨日皇上似乎派人去榮王府傳話,說景世子的傷若是沒大礙的話,就去上朝吧!朝中如今事情多,需要景世子。」

    雲淺月點點頭,「夜輕染呢?」

    「昨日隱衛給染小王爺按照小姐說的方法降了溫,之後伊雪煎的藥又給染小王爺喝了。景世子吩咐人將染小王爺送回德親王府了。」凌蓮道。

    雲淺月再次點頭,送回去省心!她看了一眼天色還早,便又懶洋洋地躺回床上。

    凌蓮和伊雪見雲淺月沒有想起床的意思,對看一眼,走了出去。二人剛到門口,便聽到有急匆匆的腳步聲跑來淺月閣,向門口看去,只見是安排在七公主身邊的小丫鬟。

    二人連忙迎了出去,凌蓮先問,「出了什麼事情了?慌慌張張的?」

    「凌蓮姐姐,七公主剛剛被皇上打入大牢了!」那小丫頭慌張地道。

    「怎麼回事兒?」凌蓮一驚,連忙一把拽了小丫頭向屋裡走來。

    雲淺月此時也聽見了外面的說話,忽地起身坐了起來,見那小丫頭被凌蓮拽著進屋,緩緩出聲,「你別急,與我說是怎麼回事兒?嫂嫂難道昨日進宮沒回府?」

    「回淺月小姐,昨日七公主進宮,皇上不知為何沒見她,讓她去了明妃娘娘那裡,一直等到天色很晚了,皇上才派人傳話,說今日不見了,讓七公主宿在宮中吧!陪陪明妃,明日再見。今日一早,皇上沒上朝前便傳了七公主去,七公主進去沒多久,皇上大怒,就命人將她打入天牢了!」那小丫頭見到雲淺月,聽到她的聲音,穩了穩神,到也不慌了,有條有序地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來。

    「你們沒跟著七公主進去?」雲淺月問。

    「有人將我們攔在了外面,就只公主一人進去的!」那小丫頭道。

    雲淺月點點頭,「我哥哥呢?」

    「世子上朝了,大約還不知道此事,我昨日得凌蓮姐姐吩咐,便趕緊來找淺月小姐您了!」那小丫頭立即道。

    雲淺月點點頭,不再說話,低頭沉思。

    那小丫頭也不再說話,凌蓮和伊雪都看著她,一時屋中靜靜。

    過了片刻,雲淺月抬起頭,對凌蓮道:「備車,我們出府!」

    凌蓮應了一聲,趕緊走了下去。

    伊雪拿來雲淺月的衣物,雲淺月穿戴妥當,簡單的梳洗了一下,對那小丫頭交代道:「你不用慌,先回西楓苑,告訴西楓苑的人也別慌,該幹什麼幹什麼。」

    「是!」那小丫頭點點頭,見雲淺月的動作,忍不住問道:「淺月小姐,您是要去刑部大牢嗎?」

    雲淺月搖頭,「不是,我去接哥哥下朝。」

    那小丫頭一愣,點點頭,便也不多問,轉身走了出去。

    雲淺月收拾妥當,伊雪拿過來傘,她抬步走出了房門。外面的雨並不大,打在傘上,發出細細的聲音。地面濕了一層,但並沒有積水。

    來到雲王府大門口,凌蓮已經吩咐人備好車,雲淺月收了傘,上了車,馬車走了起來。

    天色有雨,行人不可避免地都減少了出行,清晨的大街上比較靜。

    「小姐,我們路過刑部,不去看一下七公主嗎?」凌蓮見雲淺月沒有要去刑部的意思,低聲尋問。

    「不去!若我猜測的不錯的話,老皇帝這是敲山震虎,拿下嫂子,是衝著哥哥來的。只要哥哥怕嫂子受苦,忍不住答應了,那他的目的就達成了。我們就偏不用去管嫂子,去接哥哥。順便也去找老皇帝問個明白。什麼原因,就隨意拿雲王府的人入獄。怎麼也要給個說法的。」雲淺月聲音有些涼意。

    凌蓮點點頭。

    馬車一路暢通無阻,路過刑部而不停,直奔皇宮。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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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17:24:4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七十七章 懇請休妻

    半個時辰後,馬車來到宮門,凌蓮和伊雪挑開簾子當先下了車。

    雲淺月順著二人挑開的簾子向外看了一眼,宮門口靜靜,並排地停著各府的馬車,二皇子府、四皇子府、德親王府、孝親王府、秦丞相府、兵部侍郎等,容景那輛通體黑色的馬車單獨地停在一處,車前坐著打著傘的青泉。她想起三公子如今還躺在床上下不了地,那麼絃歌應該也差不多。

    青泉也看到了雲淺月,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連忙跳下車打著傘走了過來,來到車前,對雲淺月一禮,「淺月小姐!您今日也進宮了?」

    「嗯!」雲淺月點點頭,笑看了他一眼,「絃歌的傷很重嗎?」

    「絃歌哥哥的傷是很重,養了幾日,如今勉強能下床。」青泉道。

    雲淺月點頭,緩緩下了車,打開傘,對青泉道:「你在這裡等你家世子吧!我進去。」

    青泉點點頭,應了一聲,轉身走回自己的馬車。

    雲淺月打著傘抬步走向宮門,宮門口的侍衛自然不攔她,別人進宮出宮都需要亮出腰牌,但雲淺月不必。她從小就有特例,可以隨時進宮。雖然這不是明文規定,但對於她來說已經成了不成文的規定。

    進了宮門後,雲淺月向早朝的金鑾殿走去。

    清晨的皇宮也很靜,在細密的雨簾中莊嚴肅穆,白玉石鋪陳的地面方方正正,平平板板。鞋底踩在地面上,發出細小的踏水聲。遠遠看去,多了一種江南煙雨的綿愁之感。

    來到金鑾殿外,雲淺月駐足,目視前方。

    金鑾殿金碧輝煌,是整個皇宮最輝煌的一座宮殿。明晃晃,金澄澄的耀人眼目。金殿兩旁兩尊威武的金麒麟,殿簷四壁都雕刻著金色的騰龍。殿門兩側站滿著腰佩櫻槍和大刀的內廷護衛,人人冷眉肅穆。

    雲淺月靜靜看著,這座金殿內如今集結了這整個天聖皇朝最尊貴的人物和核心人物?他們的嘴和手中的奏折代表著一處地方,一方水土。金鑾殿金椅上坐的那個男人,執掌皇權,萬里版圖始於手中,乾坤盡在奏折裡。這樣的至尊高位,有多少男人不夢想?

    無怪乎老皇帝要中央集權!

    無怪乎夜天逸、夜天傾、夜天煜等皇子汲汲營營!

    無怪乎天聖大一統下,小國想方設法變強,蠢蠢欲動,脫離掌控!

    無怪乎老皇帝形骨將枯卻還要陰謀算計勞心勞力為他的繼承人清除障礙鞏固山河!

    ……

    腦中忽然想起關於百年前。百多年前天下大亂,前朝舊制崩塌,夜氏先祖引領群雄,涿鹿天下,戰火連綿,山河動盪,當時論百姓民論和擁護之聲其實不是夜氏先祖最高,而是當時氣質冠絕天下的榮華公子,也就是後來被先祖封了榮王的容景先祖。

    那一場江山畫卷,後人記載於冊的不過是寥寥數語,其中的因果緣由到如今百年後都埋葬於塵埃。同時埋葬於塵埃的不止是那一場江山涿鹿,還有榮王和貞婧皇后的兒女情長。

    自那之後,榮王府背負百年繁榮背後的瘡痍,雲王府背負百年繁榮背後的孤涼。

    若是時光流轉,倒回百年前,不知道如今早已經歸於塵土的榮王還會不會那樣選擇?

    這世間又多少人唾手可得江山而不得?

    百年前的榮王是一個,那麼百年後……是否還有?

    「小姐?」凌蓮的聲音響在耳畔。

    雲淺月拉回放空的思緒,緩緩回頭,看著凌蓮,「嗯?」

    「奴婢沒事兒,奴婢見你半天身子一動不動,眼睛一轉不轉,有些擔憂,便喊了您一聲。」凌蓮見雲淺月回神,鬆了一口氣。

    雲淺月微微扯動嘴角,極淡地一笑,「沒事兒,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兒!」

    凌蓮點點頭,不再多話。

    雲淺月繼續看向面前的金鑾殿,這一座大殿中,百年來,埋葬了多少人的鮮血?文伯侯府,藍氏一族,還有那些大大小小被抄家滅門之案。皇權若是成了某個上位者的劊子手,那麼這江山對於百姓而言還有何意義?

    盛極而衰,衰極而敗,敗極而生。

    金鑾殿內響起鐘聲,一下一下,緊接著裡面傳來震天動地的高喊。

    「小姐,退朝了!」凌蓮輕聲道。

    雲淺月「嗯」了一聲。

    不多時,只見一襲蒼老的明黃的身影從裡面走出,後面跟著文萊和宮女太監等儀仗隊。正是老皇帝。老皇帝當先走來看到雲淺月沒有絲毫訝異,顯然她站在殿門外這麼久已經有人稟告他得知了。雲淺月沒走過去,依然靜靜地站在那裡。她從來就不懂得見君之禮。

    老皇帝停住腳步,站在殿門外,他停住,他身後的人也跟著駐足,都看向雲淺月。盯著她看了片刻,對她招手,「月丫頭過來!」

    雲淺月這才打著傘走過去,這時雨大了起來,打在傘上,不再是細小的雨聲,而是辟里啪啦連成一線,在她面前連成細密的雨簾,但她所過之處,衣鞋未濕。

    「皇上姑父!我想知道我的嫂嫂犯了何罪?」雲淺月停住腳步,直視著老皇帝的臉。

    「月丫頭,你等在這裡,就是向朕問罪的?」老皇帝挑眉,看不出喜怒。

    「是也不是!」雲淺月搖頭,「昨日嫂嫂進宮,住在宮中,我不放心,今日來接她,卻不知道她犯了什麼錯?被您打入了天牢?」

    「犯了什麼錯?」老皇帝眸光一沉,對身後的文萊道:「文萊,你告訴她,七公主犯了什麼錯!」

    「是,皇上!」文萊從後面走上前一步,看了雲淺月一眼,恭敬道:「七公主犯了一出子不孝親,四出女子善妒。」

    「就這樣?」雲淺月揚眉。

    「月丫頭!七出之罪犯了兩出,還不算大?若不算大,再加上一個藐視皇權,死不悔改。朕有這樣的女兒,如何能不問她罪?」老皇帝面色一沉。

    「皇上姑父說的是嫂嫂不孝敬您?」雲淺月又問,「這從何而說?」

    「養不親,語不恭,視為不孝。」老皇帝道。

    雲淺月點點頭,又問,「嫂嫂善妒?這又從何說?」

    「身為嫡妻,茲霸夫君,不准納妾,少沿襲子孫。視為善妒。」老皇帝又道。

    雲淺月忽然「哈」地一聲笑了,這一聲極大,即便在雨中,任誰都能聽出肆意的嘲諷和荒唐。她似乎覺得真是遇到了天大的笑話,便不再說話,笑個不停。

    老皇帝眉頭皺起,沉著臉色問,「月丫頭,你笑什麼?」

    雲淺月不說話,逕自笑著搖搖頭。

    「朕問你話呢!」老皇帝聲音加大,蒼老的聲音在雨中威嚴不見。

    「皇上姑父問話,我若不答,您是不是也治了我的罪?問話不答,也是七出裡面的嗎?我自小不讀女訓女戒,竟不知道這世間竟有如此荒唐的說法。」雲淺月收了笑,嘴角似嘲非嘲,「您是不是忘了,她如今可不是您的女兒,而是雲王府的兒媳了?您若處置她,是否也應該過問了雲王府是否在意她的七出之罪?」

    老皇帝臉色微青,「他先是公主,其後才是雲王府的兒媳。朕教訓她,天經地義。」

    「哦,原來是這樣啊!都雲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原來在皇上姑父這裡的說法竟然不是。和著雲王府娶的不是媳婦,而是皇上姑父的天威呀。」雲淺月一副受教了的表情,嘖嘖道:「看來竟然是我錯了,當初怎麼就答應七公主賜婚給我哥哥了呢?茲另天下父母心,以後千萬別娶皇家的公主了,皇家的女兒不可娶。」

    「月丫頭!你胡言亂語什麼?」老皇帝怒喝。

    「我在說什麼,皇上姑父明白的。」雲淺月淡淡一笑,「既然七公主如此沒有教養,不懂相夫教子,不懂孝順之禮,善妒不知女訓,實在是丟皇上姑父的臉,我們雲王府也不想要這樣的女人。稍後等哥哥出來,我便讓他休妻吧!將您的女兒還給你,與雲王府再無半絲瓜葛,免得耽誤哥哥納妾,毀他姻緣和以後為雲王府血脈延續的子嗣。我們家再為他另娶一妻,一定再不敢娶皇室的公主。」

    「你……」老皇帝臉色瞬間鐵青,額頭泛起青筋,怒道:「你說讓雲離休妻?」

    「是啊,皇上姑父,這樣的女人,不休了做什麼?您不是覺得她罪不可赦嗎?我覺得您的說法很對。我也覺得她這樣不好,我當初真是瞎了眼了將她給哥哥娶回家,我還親自操持他們的大婚呢,累了我半個月。如今您既然意識到她不好了,這正好,我們雙方都省心,我也省得在府中再看見她,哥哥也省心,可以另娶,再納一大堆美妾,男人們,誰不想三妻四妾?左擁右抱?」雲淺月笑呵呵地道:「或許您現在就將她問斬了得了?我們也省得休妻了。這樣也不損您的面子。」

    「雲淺月,朕對你真是太好了!讓你敢在朕面前如此說話。」老皇帝明顯震怒。

    「哎呀,皇上姑父,是您記性不好,還是我記性不好?我一直不就這麼說話的嗎?這天聖皇朝上下誰不知道我沒禮數?說話直言直語?再說我也沒說錯啊,我不是按照您的意思向著您說呢嗎?您教訓女兒,我覺得很對,為了讓她長教訓,我覺得要做得更乾脆一點兒,直接將她處死了,以儆傚尤!讓您的公主看看,也讓天下的女子看看,再不准犯七出之罪。這可是一勞永逸,殺雞儆猴,以一儆百的好事兒啊!我是在支持您,您果然年邁了,聽不懂了嗎?」雲淺月神色無辜地看著老皇帝。

    老皇帝袖中的手發顫,喝怒道:「來人,將這個……」

    「皇上,妹妹說得不無道理,七公主實在不孝善妒,臣請求皇上,恩准臣休妻。」雲離不知何時從裡面走出來,不理會地上的水漬和愈大的雨水,「噗通」一聲跪在老皇帝面前。

    老皇帝的聲音被打斷,從雲淺月身上收回視線,看向雲離。

    雲淺月清楚地看到老皇帝額頭的青筋跳了跳。

    「皇上,老臣也覺得小女說得有些道理,老臣掌管禮部,百善孝為先,再知禮數七出,七公主實在不符合一個兒媳的規範,臣早先就有些不同意離兒娶七公主,但奈何皇上恩隆雲王府,小女一心促成,老臣也就勉強答應了。觀察這數日之後,她每日早上都不侍奉請安,擺公主架子,還不准離兒納妾,毒霸夫君,實在缺少管教。老臣礙於皇上顏面,不好對皇上出來言說,如今既然皇上也發現了。老臣懇求,恩准犬子休妻再娶。老臣也是怕了,以後再不讓離兒娶天家的公主。實在嬌慣,沒有半絲為人妻,為人兒媳的本分。」雲王爺也出來,半跪在老皇帝面前,一番言辭,誠懇意切,痛定思痛。

    雲淺月有些想笑,爹爹這話說得可比當頭打了老皇帝一棒子,她想處置女兒,對哥哥敲山震虎,但如今到頭來他們來個休妻,他自己教女無方,顏面掃地。如今想找回自己的面子,就要維護七公主了。否則這樣一鬧,以後天家的女兒,真沒人敢娶了。

    這會不會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果然是老糊塗了!

    雲淺月心裡哼笑了一聲,該她唱的戲唱完了,不再說話,目光看向老皇帝身後。裡面憧憧人影,沒看到容景的臉,她收回視線,懶洋洋地打著傘站著。

    老皇帝的臉變幻了一番,似乎壓抑著怒意道:「雲王兄,七公主雖然嬌慣些,但也沒有你說的這麼不堪吧?」

    話果然轉了回來!

    「皇上息怒,老臣實在是肺腑之言。七公主不符合老臣心目中的兒媳婦人選。」雲王爺懇切地道,還有些戰戰兢兢。

    「嗯?她難道比你家的月丫頭還不像話?」老皇帝真動怒了。

    「這……」雲王爺似乎一口氣憋在心口,吶吶片刻道:「這倒也不是……她比淺月還是好的。」

    「你自己的女兒都教養不好!憑什麼說朕的公主不符合你心中的兒媳婦任選?」老皇帝勃然大怒,喝了一聲。

    雲王爺似乎身子一顫,不敢言聲了。

    「先滾回去教育好你的女兒,再來和朕這般說話!」老皇帝扔下一句話,拂袖而去。

    老皇帝氣沖沖離開,文萊等人連忙打著傘跟上,轉眼間嘩啦啦就走了一大堆人。

    雲淺月心裡快笑翻了,老皇帝這樣就被他們聯合打擊走了,實在是讓她很沒成就感。不過也是他活該。只想著七公主是雲王府的兒媳了,不想著七公主是他的女兒,利用不到就毀,可笑到頭了真要毀的時候才知道打了自己的臉。

    「哎,老臣的確教女無方。」雲王爺慚愧地站起身,對跪著的雲離擺擺手,「離兒,你也起來吧!七公主雖然嬌慣善妒,但和你妹妹比起來,還算比你的妹妹好一些,你就認了吧!你妹妹若是哪日嫁出門,指不定比七公主還要加上一個更字。」

    「父王說的是!」雲離似乎也是任命地站起來。

    大殿內散朝出來的滿朝文武大部分都對雲離投以同情的目光,但少數精明人看在眼裡,只覺得這一場三人唱三黃的戲分外精彩。

    「月妹妹,養傷數日,身子可大好了?」夜天傾當先走出來,站在雲淺月面前,眸光隱了一絲笑意打量她,細密煙雨中,她身姿窈窕,容顏清麗,有女子的婉約輕靈,也不失男兒的英氣,她身板站得筆直,比這宮廷的內衛還要筆挺。

    「嗯,差不多了!你的傷看起來好了?」雲淺月對夜天傾笑了笑。

    「我的傷不重,是小傷,修養幾日就好了!你的傷我那日聽說很重,如今這秋雨綿愁,風寒涼意,你趕緊回府吧,不要在外面久待,對身子不好。」夜天傾語氣柔和地道,像是對待妹妹。

    「我知道了!」雲淺月含笑點頭。

    「月妹妹,真有你的,居然讓你哥哥休妻,你這小姑子小心以後遭了嫂子仇恨。」夜天煜也從裡面走出來,伸手拍了雲淺月肩膀一下,「還挺結實,看來傷也不是太重嘛!」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險些去了半條命,你說重不重?」

    「你從小到大,受過的傷不計其數,比螳螂還結實。這點兒小傷,我壓根就沒擔心你。」夜天煜又伸手去拍雲淺月。

    雲淺月眼皮又忍不住向上翻,還沒待她翻起,一隻手從夜天煜身後伸出,將她輕輕一拽,躲過了夜天煜的魔爪,她不用回頭,就知道這月牙白的雲紋水袖也就只有那一人穿。

    「我竟然忘了月妹妹根本就不用我們擔心了!有景世子就足夠了。」夜天煜回身,只見容景所站的地方與他不多不少正三尺,他對容景一笑。

    「她就愛逞強,身子弱從不說出來。四皇子不心疼自己的手,景自然要心疼她的肩膀了。」容景將雲淺月帶到他身邊,伸手握住她的手,另一隻手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傘,兩人一同站在傘下,細密雨簾中,眾人只覺自然如畫。

    「呵,景世子對月妹妹真是好。」夜天煜笑呵呵地放下手。

    「四弟,我們回府吧!」夜天傾笑著看了容景和雲淺月一眼,抬步向宮外走去。

    「月妹妹,還有二十日就是我的生辰了,你可要給我準備禮物。」夜天煜對雲淺月說完一句話,跟著夜天傾也向宮門走去。

    「禮物沒有!」雲淺月語氣有些惡劣地道。

    「我府中有十壇上好的梨花白。生辰就在我府中簡辦了,你若沒有禮物,那梨花白嘛……」夜天煜不回頭。

    「行,到時候一定備禮登門給你祝賀。」雲淺月改口。

    夜天煜哈哈一笑,不再說話,顯得極其歡快。

    「真是嘴饞,梨花白也不算什麼上等的好酒。」容景偏頭笑看了雲淺月一眼。

    「梨花白雖然不及靈芝醉、雪蓮香,但別有一番味道。想要市面上去買也不容易,不喝白不喝。」雲淺月咂咂嘴,似乎因此被勾出了酒癮。

    「你真是……」容景似乎有些無奈,笑著拉上她向外走去。

    「真是什麼?」雲淺月覺得這人什麼時候愛說半句話了。

    「唔,我在想著,以後要養你,似乎成本很大。」容景似乎在計算,唔噥一聲。

    「我很好養的!」雲淺月立即表態。

    「好養嗎?」容景顯然不贊同雲淺月的話,「你喜歡天下美食,美酒,見到好玩的東西就愛不釋手,遇到好玩的地方打都不走,有了好的新鮮的東西,就跟別人勾了你的魂兒似的。這樣的你,你確定好養活?」

    「呃……」雲淺月愣了一下,細想一下,似乎是這麼回事兒,她有些鬱悶,「我有你說的這麼……」

    「有!」容景肯定地點頭,在雲淺月話沒說完就打斷她。

    「你榮王府不多的是錢嗎?」雲淺月挑眉看著他。

    「你愛的不止是錢。」容景提醒她。

    「也是!」雲淺月似乎陷入困頓,苦惱地想了片刻,「那怎麼辦?」

    「以後要求再高一點兒,別被人家一勾就走。」容景提出要求。

    「好!」雲淺月答應的痛快,原來繞了半天,這句話才是真話。她無語,這人!

    二人一路說話旁若無人地走出了宮門,細密的雨簾和傘下是二人的世界,誰也擠不進去。月牙白錦袍和紫色阮煙羅的身影在接天連地的水簾中,如遠色山河兩抹彩黛。

    下朝的文武大臣都沒離開,齊齊看著那二人遠去,無人說話,心中都在想著,景世子和淺月小姐真真是般配。

    「咳咳……」內殿內傳來一陣壓抑的咳聲。

    眾人這才驚醒,都齊齊向內殿看去,只見夜天逸獨自一人坐在殿中一把椅子上,臉色發白,手中拿著一塊潔淨的帕子,正掩唇輕咳。人人心頭一驚,才想起七皇子是受了重傷,本來都以為他應該在府中養傷,卻不想他今日頂著雨上朝了,皇上憐愛他,特賜一把椅子聽朝。這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可見皇上對七皇子的器重和珍愛。

    內殿的咳聲好一陣才止住,眾人對看一眼,有幾個與夜天逸很是知近的朝臣轉身走了回去,其餘人都暗暗想起淺月小姐和七皇子的婚約來,看剛剛淺月小姐和景世子的光景,這婚約之事,還不知道能不能成,這可是大事兒,皇上如今提也不提,七皇子對那二人也不理會,景世子和淺月小姐更是仿若無人,該如何就如何,似乎忘記了雙方都有婚約,不得不說這無比怪異,但眾人卻偏偏都覺得這怪異得很正常。

    雲王爺向裡面看了一眼,對雲離道:「離兒,我們回府!」

    「是,父王!」雲離頷首。

    二人一起向外走去。

    德親王和孝親王對看一眼,兩雙老眼中都齊齊閃過了同一種顏色,須臾,各自搖搖頭,也向宮外走去。

    餘下的朝臣也都三五一幫,三兩一夥地離開。如今時局看著表面平靜,但只有他們處在權利中心的人知道,其實已經鬥到了白熱化的階段。七皇子和幾名擁護他的小皇子歸然不動,二皇子和四皇子底下動作不斷。更為令人驚異地是後宮皇后和她肚子裡面的太子一直太太平平,與暗潮湧動的朝局形成鮮明對比。

    雨愈發地大了起來,朝臣們都自備了傘,一時間只聽得金鑾殿通往宮門的路上辟里啪啦地雨水打在傘上和地上的聲音,倒是掩蓋了眾人的腳步。

    此時,雲淺月已經坐上了容景的馬車,剛一上車,便懶洋洋沒骨頭一般地抱著靠枕大咧咧四仰巴拉地趟在了車上,佔據了大半的車廂。

    容景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無奈地揉揉額頭,「雲淺月,你能不能有點兒女人樣?」

    「這就嫌棄我了?」雲淺月斜睨著他。

    「到也不是,你這樣實在是讓我想做一件事兒。」容景看著她,眸光湧動著什麼。

    雲淺月眨眨眼睛,靜聽下文。

    容景卻不說了,伸手拿起一本書,翻看起來。

    雲淺月也不糾葛,想著這大雨天的他能想做什麼事兒?無非看不慣她想將她扔出馬車。她撇撇嘴,提醒道:「容公子,你整日裡抱著書,小心成書獃子。」

    「淺月小姐放心,就算在下變成書獃子,也忘不了娶你的事兒。」容景翻弄著書頁,頭也不抬地溫聲道。

    雲淺月噗地一聲笑了,覺得真有意思,便懶洋洋地躺在車上什麼也不做,歪著頭看他。

    容景不再理會她,逕自翻著書。

    雲淺月越看他越賞心悅目,不由暗暗有些白癡地想著這麼好的男人怎麼就被他給釣上鉤了?還對她死心塌地,這實在是以前從沒想過的事情。不由心中有些得意,也有些滿足,這種得意和滿足想掩飾都掩飾不住,似乎溢滿了,露出表面。

    「雲淺月,什麼事兒讓你這麼高興?」容景無奈地抬起頭。

    「美事兒!」雲淺月得意地道。

    「那麼請問,淺月小姐,我能知道是什麼美事兒嗎?」容景看著她。

    「不告訴你!」雲淺月搖頭。

    容景放下書本,伸手將她拽進懷裡,俯下頭看著她,聲音低柔含了一絲魅惑,「嗯?」

    「你不看書了?」雲淺月心跳了跳。

    「你這樣一副恨不得將我吞進肚子裡的樣子,我如何能看得下去?」容景細細地端詳著雲淺月的眉眼,低聲道:「這麼些日子似乎又長開了些。」

    雲淺月輕咳了一聲,臉有些紅,她的眼光剛剛很赤裸裸嗎?大約也許一定是的!

    容景不再說話,低頭吻上了她的唇瓣。

    雨水打在車棚頂上,辟里啪啦做響,外面水天交接處,一片清涼的白,不多時起風,夾風帶雨,更多得是沁涼的冷意,但即便這樣的天氣,車中卻溫暖如春。

    許久,容景放開雲淺月,帶著細微地克制埋在她頸間,身子僵硬地抱著她,一動不動。

    雲淺月也一動不敢動,軟綿綿地躺在容景的懷裡喘息,一聲聲的嬌喘讓她自己都有些臉紅心跳,但卻也享受這樣近而不得的暖味時光。

    二人都不說話,就這樣偎依著一路回到雲王府。

    馬車在雲王府門口停下,雲淺月依然窩在容景的懷裡不想出來,對他懶洋洋地道:「要不饒著大街再走兩圈吧?」

    容景輕笑,低頭看著雲淺月,見她貓咪一樣地窩在自己的懷裡,忽然感覺心口被漲得滿滿的,他眉眼彎成一彎月牙,笑道:「雲淺月,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你如此黏人呢?」

    「沒發現嗎?」雲淺月細細思量以前的自己。

    「沒發現。」容景搖頭,「以前你見到我就躲,恨不得躲到天涯海角去。我每次見你都恨不得將你拽我懷裡來打一頓,最好是掰開了揉碎了的那種。」

    「我有這麼可恨嗎?」雲淺月也笑了,嗔了容景一眼,「後來我不躲你了,你不也躲著我嗎?」

    「那是我恨極了,想給你些教訓。」容景道。

    「那麼請問,容公子你覺得我長了教訓了嗎?」雲淺月笑看著他。

    「誰知你竟然啟動鳳凰劫,將我忘了個一乾二淨。明明失憶的人,居然還想躲著我。真是可恨!」容景似乎微微磨了磨牙,但這咬牙切齒的表情在他做來也那樣的雅致如畫,「最後折磨的還是我自己,還得步步為營將你騙回來。想想也真夠不容易的。」

    雲淺月撲哧一聲又笑了,覺得容景啊,真是可愛極了!

    可惜她剛剛這樣一想,便感覺身子一輕,輕飄飄地被扔出了馬車,簾幕掀開,她整個人如一根拋物線,她還來不及眨眼睛,腳已經沾地,穩穩地站在了大門口,細密的雨簾似乎終於找到了可以洗禮的人,頃刻間將她洗了個乾淨,她猛地回頭,便見那輛通體黑色的馬車簾幕落下,容景的臉一閃而逝。

    她愣了愣,剛要說話,車中傳出容景的聲音,「想要黏著我,就趕緊想辦法嫁給我!」話落,只聽他吩咐一聲,青泉一揮馬鞭,馬車離開了雲王府大門口。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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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17:25: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七十八章 星星之火

    雲淺月呆呆地看著容景的馬車離開,什麼叫做想要黏著他,就趕緊想辦法嫁給他?

    雨水打在身上,臉上,薄薄的衣衫頃刻間濕透,清清涼涼,但這涼意不包括她的大腦,她大腦一團滾熱,有些懵,好半響都回不過神來。

    「小姐!您的傘呢?您怎麼站在這裡淋雨?」凌蓮和伊雪的馬車隨後來到,當看到雲淺月站在大門口淋雨,齊齊一驚,連忙拿著傘跑了過來。

    頭頂上的雨被擋住,兩個聲音在雨中驚呼,雲淺月這才回過神,看著二人。

    二人一臉的不高興,凌蓮埋怨道:「小姐,這雨雖然綿柔,但如今已經是秋季,還是涼的,您怎麼能不愛惜自己淋雨?景世子也真的是,怎麼就忘了讓你將傘拿下車?」

    什麼叫做忘了讓她將傘拿下車?她根本就是被他扔下車的。雲淺月攤攤手,無辜地道:「回去沐浴吧!要熱水,喝熱薑湯。」

    二人點點頭,一左一右打著傘給雲淺月接著雨,三人向府內走去。

    雲王府掩在一片煙雨朦朧中,假山石雕,亭台水榭,紅藍綠板,曲廊迴旋,到處都被細密的雨洗禮,沖刷得不染纖塵。

    回到淺月閣,凌蓮和伊雪一個忙活著打熱水,一個忙活著熬薑湯。雲淺月脫下濕衣,沐浴之後,躺在床上喝薑湯。

    凌蓮和伊雪忙活了一通,坐在椅子上用扇子扇風。

    「今日下雨,什麼也做不了,也不用做什麼。你們去將三公子從隔壁搬過來,將趙媽媽、聽雪、聽雨等人都叫過來,我們講故事,聽段子,聊天,胡侃。樂呵樂呵。」雲淺月喝著薑湯,對二人吩咐。

    「小姐,您怎麼能有心情?七公主還在刑部大牢關著呢!」凌蓮提醒道。

    「怎麼就不能有心情?你放心,老皇帝不能將她如何?刑部大牢雖然是德親王管轄,但裡面有容景的人,也有咱們雲王府的人,不敢將她如何了。就關幾日而已,過兩日就放出來了。」雲淺月道。

    「那六公主呢?」伊雪擔憂地道。

    「六公主?」雲淺月挑了挑眉,笑了一聲,「我,父王,哥哥三人一致休妻。七公主都快保不住了,還哪裡能塞進來個六公主?別做夢了!」

    二人覺得有道理,點點頭,轉身下去喊人了。

    不多時,三公子先被人搬了進來,他已經換回一身男裝,也恢復自己本來的容貌。見到雲淺月窩在床上捧著薑湯喝得愜意,撇撇嘴,「我以為你忘了我這個代替你受傷的功臣了。讓我在隔壁自生自滅了。」

    「哪兒能啊?我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嗎?」雲淺月嬉笑了一聲,往床鋪裡面挪了挪身子,對那名伺候三公子的小廝招手,「將他放在床上來。」

    那小廝應了一聲,搬著三公子上了床。

    三公子的傷雖然依然不能下床,但是可以勉強坐著了,雲淺月拿過一個靠枕,將他扶著靠坐在床的另一頭,與她對面而坐,又將被子好心地分給他一半,做好一切,她對那小廝擺擺手,「你下去吧!」

    那小廝走了下去。

    三公子也不見絲毫不自然,指了指自己的頭,「我今日早上沒梳頭!」

    「別將我當丫鬟小廝!」雲淺月伸手一抓,梳妝鏡上的一把梳子被她抓進手裡,遞給三公子,「自己梳。」

    「會碰到傷口!」三公子道。

    「那就邋遢著,反正你很美,也不影響什麼。」雲淺月覺得這傢伙對她也忒不客氣了。

    「不行,我是如此注重儀容。」三公子搖搖頭,自己拿著梳子似乎極其費力地去梳頭。

    雲淺月看了一會兒,有些看不過去,一把扯過梳子,上前幫他梳頭。

    三公子嘴角微微彎起,不說話,靜靜坐著,配合雲淺月。

    雲淺月動作奇快,很快就給他簡單綰了男子個髮髻。之後,將木梳放下,退回身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嘟囔道:「一個大男人,長得這麼好看做什麼?」

    「容景長得也好看!」三公子道。

    「他長得好就禍害我一個,你可不一樣,當初的嬌嬌可是禍害了一大群人。」雲淺月揭三公子老底。

    三公子輕哼了一聲,「那時候你還偷偷跑去看我呢!不知道景世子是否知道這件事,若是不知道的話,我可以好心地告訴他。」

    「你真是……」雲淺月忽然磨牙,「讓我恨不得將你扔出去!」

    「扔吧!我這傷反正是為你受的。這麼多日子都下不了床,早就發霉了,讓雨水淋淋也好。」三公子慢悠悠地道。似乎一點兒都不擔心。

    雲淺月一噎,覺得長的好的男人都有一個通病,就是嘴毒心黑。她忽然無比懷念那日第一次去孝親王府見到三公子的時候,多冷的一個人啊!怎麼就變成了這樣了呢?她怎麼也想不通,難道被她變異了?忽然很傷感。

    三公子看著她,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愉快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雲淺月白了他一眼。

    「我在笑……」三公子的話頓了頓,眼中笑意有些深,「雲淺月,知道你最大的優點是什麼嗎?」

    「我滿身都是優點,數不過來,我哪裡知道是什麼。」雲淺月很是自大地道。

    「你可真不知道臉紅!」三公子憤了她一聲,道:「你的優點就是心善,心軟。」

    雲淺月默,這要是以前,她聽到這句話,肯定會大笑,或者是不屑地冷笑,亦或者是嘲笑,更會覺得這個人真會冷幽默。她心善心軟?若是她心軟的話,你們世界上就沒心軟的人了。可是如今她卻反駁不出來,只幹幹地道:「多謝誇獎。」

    三公子嗤地一聲笑了,「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點是什麼嗎?」

    「你別告訴我也是這個。」雲淺月斜睨了他一眼。

    三公子點點頭,難得正經地道:「就是這個!」

    雲淺月眼皮翻了翻,不予表態。

    三公子慢慢地道:「你看,我讓你給我梳頭,你就給我梳頭,我說話你不愛聽,明明想將我扔出去,卻還下不去手。嘖嘖,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一個女人。」

    「我這樣的女人有什麼不好?難得我非要冷心冷血,不近人情,真讓你自己梳頭,傷口扯開,多在我這裡繼續白吃白喝好?難得非要我將你扔出去,摔死你,摔不死也摔成個半殘廢好?」雲淺月哼了一聲。

    「你對我尚且如此,那麼對別人呢?比如夜輕染、比如……算了,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你這個女人,才是真叫做禍害的人多。」三公子忽然打住話,一副不欲再跟她說話的樣子,最後總結道:「景世子真可是可憐。」

    雲淺月看著三公子,聞言恨不得抬腳踹她一腳,怒道:「我和他比,才是那個可憐的!你沒見到他對我毒嘴毒舌,將我說扔下車就扔下車,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

    「你是香是玉嗎?頂多是一塊外表軟得長了青苔的硬石頭。」三公子打住她的話。

    雲淺月深吸一口氣,終究是扔不住上前伸出手照著三公子的俊美絕倫男生女相的臉狠狠地掐了一把,在他臉上留了個紅印,才滿意地住手,憤憤警告道:「信不信我真將你扔出去!餵狗!」

    三公子似乎被震懾住,閉上了嘴。

    「凌蓮、伊雪、聽雪、聽雨,你們都站在門口幹什麼?進來講黃段子!」雲淺月怒火不消,對門口大吼了一聲。

    門口傳來一陣驚呼,人人不但不進來,反而齊齊後退去。一個個臉紅得如蒸熟了的蘋果。水紅水紅的,擠一下都能出水。

    「真是沒出息!黃段子怕什麼?」雲淺月有些洩氣,餘光掃見三公子似乎忍著笑,她轉過頭,對他笑瞇瞇地道:「姐妹兒,你來講。」

    三公子的臉瞬間黑透了。

    雲淺月似乎聽到了兩聲磨牙聲,氣怒頓消,算是徹底圓滿了。對門外招手,「進來,進來,還按照我早先說的,進來講故事,聊天。」

    外面的人聽說不再講黃段子,似乎鬆了一口氣,齊齊走了進來。

    「景世子怎麼受得了你這個女人……」三公子嘟噥了一句。

    雲淺月當沒聽見,覺得真應該讓他在隔壁自生自滅,眼裡一點兒都沒有她這個主子。

    不出片刻,房間內便聚集了十多個人,包括趙媽媽在內,還有院子裡的小廝婢女,一時間大家搬了小方凳,坐了滿滿的一地。

    這樣的事情不是第一次,所以大家並不拘謹,好長時間沒有和雲淺月一起聊天敘話,大家都很高興,尤其是聽雪、聽雨兩個小丫頭,嘰嘰咋咋不停,將這些日子京中發生的小趣事兒都抖落了出來。

    一時間房間內聊得熱火朝天,將外面的秋雨都消散了幾分清涼和綿愁。

    三公子似乎開始不太適應這樣的熱鬧和溫暖,也訝異雲淺月居然和下人打成一片,他住在這裡這些日子,淺月閣的下人們一團和氣,從來未見什麼背地裡鬥得你死我活爭風吃醋的事兒,她在和不在都會各自幹著各自的事兒,當然,她在的話,大家會很高興。就像是一個溫暖的小家,可以聽見下人們幹活都會哼著歡快的曲子,與他在孝親王府淒清的小院裡消失個十天半個月都無人問津相比真是天差地別。即便這些日子養傷下不了床,他應得的照顧半絲不少,人人將他當貴客待著,乾巴巴地躺在床上卻一點兒也不煩悶,反而覺得溫暖。是那種從小到大,從來沒體會過的溫暖。

    尤其是從她們嘴裡說出的新鮮趣事兒,他發現原來這京城有的不止是日日壓抑和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也可以有好多有趣的事兒。聽得高興處他也跟著大家捧腹大笑。

    時間在眾人的歡聲笑語中度過。

    直到淺月閣外有腳步聲走近,雲淺月才笑著看向窗外,凌蓮和伊雪自然也聽到了,也看向窗外,其餘人沒有武功,不查,依然繼續說笑著。

    不多時,冷邵卓打著傘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雲淺月一怔。

    凌蓮和伊雪也訝異了一下,轉頭看了三公子一眼,見他依然看著眾人,笑得歡心,她們齊齊看向雲淺月。

    雲淺月蹙了蹙眉,三公子坐在床裡側,自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敏感地看出雲淺月表情變幻,轉過頭看向她。

    雲淺月抿了抿唇,低聲道:「是冷邵卓來了,你要避開嗎?」

    三公子面色一沉。

    「他如今改邪歸正了。」雲淺月看著他臉色,又壓低聲音道。

    「不見。」三公子聲音冷凝得如冰,整個人似乎頃刻間蒙上了一層寒霜。

    「好,那就不見!」雲淺月知道三公子這些年在孝親王府時常受冷邵卓的欺負,後來他惱恨,化身成嬌嬌去煙柳樓引誘冷邵卓對他癡迷,這對親兄弟的糾葛,不是身為當事人,難以體會。她沒有權利勸他對冷邵卓放下芥蒂。對凌蓮和伊雪使了個顏色。

    凌蓮和伊雪點點頭走了出去。

    眾人都停下說話,看向窗外。

    「沒什麼,大家繼續!」雲淺月笑著對眾人擺擺手。

    氣氛凝固了一瞬,眾人都敏感地感應到房間有些冷,而那冷意來自三公子,但也都是人精,見雲淺月這樣說,便又接著剛剛的話題說了起來。

    三公子的面色有些緩和,卻仍舊有些不好。

    外面傳來隱隱的說話聲,雲淺月沒怎麼仔細地去聽,心裡想著冷邵卓是否有什麼事情,否則不會這大雨天的跑來她這裡。今日她去金鑾殿外早朝沒見到他和容楓。想必沒上早朝。

    不多時,凌蓮走了回來,看了三公子一眼,對雲淺月道:「小姐,冷小王爺說必須要見您,他有重要的事情。」

    眾人都停下說話。

    「什麼重要的事情?」雲淺月詢問。

    「他不說,只說要見小姐再說。看起來很急。」凌蓮搖搖頭。

    雲淺月看向三公子,見他不說話,她伸手落下簾帳,將他擋在簾帳裡面,對趙媽媽、聽雪等人擺擺手,三人意會,帶著眾人一窩蜂地走了出去,她對凌蓮道:「去將他請進來吧!」

    凌蓮應聲,走了出去。

    三公子沒說話,到沒十分阻攔,只是氣息又有些冷冽。

    不多時,冷邵卓走了進來,他身上帶著些外面雨水的冷氣,但屋中氣息本就已經有些冷,到也談不上驅散了熱度的說法。他放下傘,拍了拍衣袖,走向雲淺月,當看到簾帳內還坐著一個人影一愣,腳步一頓。

    「什麼重要的事情讓你這大雨天的跑來?」雲淺月對冷邵卓到溫和,笑著指了指椅子。

    冷邵卓微怔地看著帷幔裡面的另一個人,朦朦朧朧,看不出男女,他想著定然與雲淺月是知近之人,否則也不可能半躺在她簾帳裡,但看著又不像是容景,心裡雖然疑惑,但也不探尋,走到靠窗子的椅子上坐下身,對她道:「是很重要的事情。」

    雲淺月挑眉看著他。

    冷邵卓神色凝重,似乎想著措辭,半響才道:「我……弟弟他……」

    雲淺月沒想到是這個開頭,一愣。三公子的氣息瞬間一停,隔著帷幔看向冷邵卓。

    「我弟弟不見了。」冷邵卓似乎很費力地將弟弟這兩個字說出來,構成完整的一句話。

    「你說的是孝親王府的三公子?」雲淺月餘光看了三公子一眼,見他死死抿著嘴角,她盡量聲音平靜。真是沒想到冷邵卓為了這件事情來找她。怕是三公子也想不到。

    「是不見了!」冷邵卓點點頭,沒發現帷幔地兩人氣息微變,逕自道:「我以前對他太不好,如今領悟了,想要彌補,但我怕他恨我討厭我,不認我這個哥哥,我從那次病好後一直不敢去他的院子。這些日子我想了許多,還是決定去找他原諒我,他畢竟是我的弟弟,我們身體裡流著一樣的血脈。可是去了才知道他人不見了。據院子裡的人說消失好多天了。我很擔心。」

    「這樣?」雲淺月揚了揚眉,詢問,「你來找我是……」

    「我拿不定注意,不知道該不高告訴父王。所以想來想去,就來找你了。想讓你給我出個主意,我是告訴父王,還是悄悄背地裡找他。我怕我告訴父王后,萬一父王做出什麼對他不好的事情來,他更會厭恨我了。」冷邵卓眉頭緊皺,顯示內心特別糾結。

    雲淺月看向三公子。只見三公子從冷邵卓身上收回視線,臉色冰涼,沒有絲毫冷情的情緒。她暗暗歎了口氣,對冷邵卓道:「這件事情不要告訴孝親王了,正如你所說,告訴他也不見得是好事兒。三公子畢竟是孝親王府的公子,人不見許多天還算是大事兒。我幫你私下找人打探一下吧!」

    「真的?你幫我?」冷邵卓眼睛一亮。

    「嗯,我幫你。」雲淺月笑著點頭。

    「那最好不過了。我希望趕緊找到他,就算他不喜歡孝親王府了,也想知道他在哪裡,我要向他道歉,請他原諒,不管以後他拿不拿我當哥哥,我都會拿他當弟弟。」冷邵卓道。

    「嗯!我命人私下打探一下,有消息就立即告訴你,」雲淺月點頭。

    冷邵卓似乎鬆了一口氣,面上的糾結之色也散去,對雲淺月道:「有你幫我我就放心了。你的傷好了沒?我前兩日過來看你,都被擋在了門外,剛剛進府的時候遇到了雲王叔,他指引我過來的,否則我自己也不好失禮過來你的院子找你。」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雲淺月笑著點頭,想著怪不得冷邵卓能自己進來,原來她爹的功勞。

    「你身體無恙我就放心了,我今日沒別的事情,就這一件事情。我回府等你消息。」冷邵卓不知是礙於這裡是雲淺月的閨房不能久待,還是礙於她床上帷幔內的人,起身告辭。

    「好!」雲淺月點頭,也不留他,對外面喊,「凌蓮、伊雪,送冷小王爺!」

    凌蓮、伊雪在外面應了一聲,冷邵卓不再多言,轉身出了房門。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淺月閣門口,雲淺月才對三公子開口,「你真不想原諒他?」

    「不想!」三公子想也不想地道。

    雲淺月點點頭,「我也不勸你。事情沒擱在我身上,我也不能體會你曾經的苦和痛。我只告訴你一點,親人,世界上就那麼幾個而已。親兄弟,更是少之又少。夫妻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親兄弟,緣分也不會淺了。」

    三公子沉默不語。

    「你也看到了,他和以前不同了。以前的那個跟畜生沒二樣的冷邵卓死了,如今活著的這個有血有肉,是個人。比這京城裡面所有的公子哥也許都更像個人。你也不必急著回府,還在我這裡待著,好好想想吧。我自然尊重你的選擇。你不原諒他,我就不會告訴他。這是你的事情,你自然有權利決定。」雲淺月道。

    三公子沉默地點點頭。

    雲淺月不再說話,知道他需要靜一靜,便命人進來將他送回了隔壁的房間。

    接下來雲淺月便躺在床上補眠,外面細密的雨纏纏綿綿,像是秋日裡的女兒愁。

    不知道過了多久,凌蓮站在床邊輕推雲淺月,「小姐,六公主前來咱們府裡找世子,世子說不見,六公主硬闖了進來,如今直奔西楓苑去了。」

    雲淺月閉著眼睛不睜開,心中升起惱怒,對凌蓮道:「攔住她,送回宮去!」

    「是!」凌蓮應了一聲,向外走去。

    「另外給明妃娘娘傳話,讓她管好自己的女兒!」雲淺月又補充道:「告訴父王和哥哥,明日一早再給老皇帝遞折子,讓哥哥繼續懇請休妻。」

    「是!」凌蓮又應了一聲,見雲淺月不再說話,連忙出了房門。

    雲淺月被吵醒,再無睡意,盯著棚頂看了片刻,便將伊雪喊進來,讓她吩咐華笙將紅閣在各處打探的消息傳遞過來一份。伊雪應聲去了。

    不多時,凌蓮回來,說將六公主派人送回宮裡。

    又過了片刻,伊雪帶了二三十本黑色的密函之類的本子給雲淺月,雲淺月從接手紅閣,一直沒插手紅閣內部的運營,也沒看過關於紅閣每日從各地傳遞的消息。這是第一次。

    如今的時局明顯暗地裡已經到白熱化的階段,否則老皇帝也不會在去藍家之事上將本來中立的德親王府搬到了檯面上,讓夜輕染跟隨夜天逸一起。她以前一直不想去做什麼,如今不得不做了。想要做些什麼,就要不能再耳目閉塞,必須第一時間瞭解天下情形。風閣這次重傷慘重,又在皇上隱衛的監督下,如今自然需要依靠紅閣。

    容景墨閣的密函上面都寫了一個「墨」字,而這每本黑色的本子上都寫了一個「紅」字。到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凌蓮和伊雪守在門口,雲淺月開始翻弄密函。

    這二三十本密函幾乎囊括了天下各地的消息。裡面不是用筆記錄的字跡,而是經由各地傳遞的信紙消息黏貼在了每頁紙上。言簡意賅,一目瞭然。

    如今外面三大消息傳得火熱。

    其一是,十大世家神秘的楚家主已經娶妻,妻子是更加神秘的紅閣小主,夫妻伉儷情深,碎了無數心儀楚家主的女子芳心。

    其二是,南梁太子攜美婢負荊請罪於藍家,勇闖龍潭虎穴陣安然無恙,藍家的龍潭虎穴陣不過爾爾,南梁太子非禮藍家主致使懷孕經藍家主親口證實純屬虛言,睿太子棄藍家主而不娶,攜美婢而歸。

    其三是,南梁睿太子身邊的美人經在十大世家一露面,便有愛畫者將其的畫像傳出,天下人人讚其美賽過天聖第一美人的丞相府秦小姐玉凝,與榮王府淺月小姐相媲美,甚至更勝一籌。那美人畫卷被傳到了河谷縣,河谷縣一眾百姓齊齊證實,正是東海國的洛瑤公主。這消息一出,瞬間掀起軒然大波。

    三大消息一個比一個轟動令人振奮,有好事者拿出東海國洛瑤公主和榮王府景世子的婚約說事兒,將洛瑤公主和淺月小姐放在一起相提並論,又將天聖七皇子夜天逸和淺月小姐的婚約搬出,再次引發爭論,之後引起連帶反應,又將南梁睿太子和南疆葉公主的糾纏從塵封裡啟開,紛紛揣測睿太子和洛瑤公主關係……

    自古以來,英雄之事雖然被百姓們推崇,但為百姓們所愛談論的還是名人的風花雪月,兒女情長。尤其是容景、雲淺月、夜天逸、南凌睿、葉倩、藍漪、洛瑤等家喻戶曉的人物的兒女情長,更被人所關注。

    一時間天下一時間被吵得沸沸揚揚。

    相比於百姓們的熱烈,各國背地裡暗潮湧動就要平靜許多。就像是大海被一陣大風吹來,滾動的只是上面的海水,而水底相對於平靜無波。

    南凌睿攜美回南梁,並未公佈那女子身份,美其名曰貼身侍婢,感念睿太子救命之恩,甘願一生追隨。南梁王對南凌睿此事在藍家的表現大為讚揚,雖然未昭告天下,但他的一句「朕有太子,南梁社稷,再不憂耳。」被言論官傳出,足可見南梁王對太子這次功績的肯定,南梁百姓對南凌睿的愛戴更上一層樓。而南梁王對睿太子帶回的美人也是給予了高度的關愛,大加封賞。

    南疆從葉倩攜帶駙馬雲暮寒而歸之後,南疆惶惶不安的朝臣軍心穩定,如今南疆王依然纏綿病榻,公主葉倩監國,駙馬輔政。夫妻二人極為和睦,南疆朝局平穩。對於藍家家主藍漪和南凌睿之間糾葛等等事情南疆好似不知一般,自始至終,未曾評判隻言片語。

    相比於南疆的太平,西延就要熱鬧許久。西延國護國神女抱恙的消息傳出,西延王大急,命人遍訪天下名醫,許多人給護國神女看了診之後,都說神女得了不治之症,束手無策,皇上龍顏大怒,斬殺了數名醫者,一時間西延的醫者人人自危。

    北疆與南疆差不多,如今秋季,今年北疆因為堤壩等防護措施極好,並未受到水災,如今正是秋收季節,百姓們歡天喜地地迎接豐收年。比別處太平中多了歡快。算是天下各地中最平靜和樂之地。

    這些消息和雲淺月猜測和預想的相差無幾,便也渾不在意,但其中有一條消息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一條極不起眼的消息,消息中說,鳳凰關的天水崖一日前病死了一個看守的關童,鳳凰關總兵即刻填補上了。

    雲淺月看著那條消息許久不動,鳳凰關是南梁和天聖相接的關卡,天水崖則是一處天然水險,也算是一處閘口。距離鳳凰關幾十里。一旦開閘放水,那麼水流直下,淹沒的便是整個鳳凰關。因為地勢險要,天水崖視為重險,南梁一直對其重兵把手,甚至還派遣了南梁的皇室隱衛把守。可謂極為慎重,這些年並未出事。

    如今病死一個看守的關童沒什麼,但若是那人不是病死的,可就要另有考究了。

    雲淺月想到此,放下密函,對外面喊,「凌蓮,你速去找我父王,讓他現在就來我這裡一趟,就說我有要事要告訴他。」

    「是,小姐!」凌蓮聽出雲淺月話音中的凝重,連忙去了。

    「伊雪,摩天崖距離鳳凰關最近,你現在就傳消息給華笙,讓她飛鴿傳信摩天崖的人,前去天水崖打探消息,嚴密徹查是否天水崖有任何異常。」雲淺月又對外吩咐。

    「是!」伊雪聞言立即應聲。

    雲淺月吩咐完二人之後,合上密函,想著不知道容景是否從墨閣的消息中發現了這個。她在國安局數年,親身經歷了無數大案,每一件大案和大事的發生最開始的時候都不是轟天震地,而是零星的那麼一絲火苗,甚至算不上是火苗,就那樣悄無聲息地發生了,可是當火苗蔓延,借一陣東風,事成的話,就是燎原大火,撲都撲不滅。就像是八七年那一次東北大小興安嶺那一場大火一樣,開始是零星小點火苗,後來灼燒了千里,土地二十年沒有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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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17:25:3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七十九章 鳳凰關劫

    凌蓮離開後不久,雲王爺便跟著來了淺月閣。

    雲王爺進了房間,便看到雲淺月一臉凝重,她的面前擺了二三十本紅閣的密函,他眸光掃了一眼那些密函,抬步走了過來。

    「爹爹!」雲淺月坐在床上不動,喊了一聲。

    「有重要的事情?」雲王爺坐在了床邊,這一句話是肯定句。

    「嗯,您看看這個!」雲淺月將其中一本密函遞給雲王爺,伸手指了指上面的那一則小消息。

    雲王爺接過密函,低頭看了一眼,面色也微微染上凝重。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雲淺月看著雲王爺,「爹,我覺得這樣的事情不能當做小事兒來看。多少大事兒發生的最初都是星星點點的火苗,甚至悄無聲息不引人注意。但一旦不及時制止,後果便不堪設想。這裡是鳳凰關的天水崖,不得不防。」

    「你說得對!」雲王爺頷首,放下密函,正色道:「這看著是一件小事兒,但不一定是一件小事。我這便回去飛鴿傳書告知睿兒和你娘。鳳凰關萬一出事,那麼不僅僅是南梁的天險不保,還有鳳凰關的上萬百姓。」

    「我已經吩咐華笙派紅閣的人前去天水崖查探了,但我覺得的確還是有必要告訴哥哥和娘親。畢竟是南梁的關卡。這件小事兒若真不是一件小事兒的話,那麼鳳凰關的總兵也是有問題,不能用了。」雲淺月道。

    「鳳凰關總兵是南梁王上器重的重臣,自小就追隨在南梁王身邊,後來皇上登基,便將他派遣鎮守鳳凰關。為人雖然不是多麼磊落正直,但對南梁王忠心耿耿。這一點爹可以擔保。十五年前若不是他,爹爹也許就回不來天聖了,當年他將他的半數功力都輸送給了我,才保住了我被震傷五臟六腑的脈息。」雲王爺回憶起當年,不免升起一番感歎。

    「這樣?」雲淺月蹙眉,「難保這麼多年,人心不會變?」

    「當年他的命是南梁王上救的,他是孤兒,自此便跟隨王上。有一種人即便全天下人都變,他也不會變。鳳凰關總兵就是這樣一種人。」雲王爺道。

    「難道是我多心了?」雲淺月聽雲王爺這樣說,也不由懷疑是否自己小題大做了。他相信他爹爹看人的眼光,這可是一隻成了精的老狐狸。

    「也許不是。」雲王爺搖搖頭,「鳳凰關靠的不止是一個總兵。」

    「對!鳳凰關不止是總兵一人。」雲淺月也立即道,「除了總兵外,還有無數他之下的下屬官員,不得不妨。」

    「嗯!」雲王爺點頭,「尤其如今是多事之秋。天下各地局勢都在進行拉鋸戰的階段。但總有一個突破口,鳳凰關是南梁和天聖銜接處,這個若真成突破口的話,那麼對於南梁,可不容樂觀。」

    「何止不容樂觀?大水一旦開閘,那麼如今正值秋收,鳳凰關千頃良田,萬戶人家,便全部會毀於一旦。這可是生靈大事。」雲淺月道:「而且難保水患不會波及除了鳳凰關外的其它州縣。天水崖的蓄水經年累月,量可不小。」

    「爹爹這就回去傳書!紅閣一旦傳來消息,立即知會我。」雲王爺站起身。

    「好!爹爹快去吧!」雲淺月擺擺手。

    雲王爺疾步走出了房間,不出片刻便離開了淺月閣。

    雲淺月將面前的密函收起。百年前天聖大一統,各方小國年年納貢,歲歲稱臣,南梁、南疆、西延等地歸納入天聖版圖。但這只是形式上的,小國雖然稱臣,但沒有達到文化上和思想上的同化和合流。這也與上位者有關。天聖始祖皇帝一人至尊天下,鐵血手腕治理下,天聖子民對其它小國子民看不上,私心裡覺得身份比附屬國高上那麼一層。也就造成了百年後的今天,小國漸強,脫離大國之勢。以至於甚至不再納貢稱臣,獨立於外。這樣威脅了天聖天威,自然不會任其坐大。尤其是南梁。這次藍家之事,南凌睿可謂大獲全勝,南梁又得了風家、楚家、紅閣相助,天聖自然感覺到了威脅,所以,要對鳳凰關動手也不是不可能。

    她雖然是天聖子民,但是和南梁早已經脫不開關係。她的哥哥是南梁太子,娘親是南梁公主,父親十五年前為保南梁鳳凰關落下舊疾,而天聖內部又對雲王府有剷除之心,等等原由下,她自然不能對鳳凰關坐視不理。

    「小姐,消息傳出去了!華笙姐姐說她即刻派人傳話回摩天崖,命人前往天水崖查探。」伊雪走回來,對雲淺月低聲道。

    「嗯!傳出去就好!」雲淺月點頭,吩咐道:「一有消息,立即通知我。」

    「是!」伊雪連忙應聲。

    雲淺月將手中的密函都給伊雪,又吩咐道:「以後每日,都拿來與我閱覽一遍。」

    伊雪點點頭,帶著密函走了下去。

    雲淺月伸手揉揉額頭,心下想著但願是她想得多了。天聖如今內部不太平。夜天逸和夜輕染又受了重傷,夜天傾和夜天煜動作不斷,老皇帝形將骨枯,新舊政權更替,首先要鞏固朝綱,哪裡還有心思對南梁出手?而西延護國神女抱恙,西延王大急,更不會出手,況且就算會出手,怕是也不出手,畢竟南疆西延等地一直為南梁馬首是瞻。南梁一倒,天聖下一個對付的就是比南梁國力差一些的西延。南疆比鄰南梁,唇亡齒寒,就更不會了。

    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老皇帝如今已經不按常理出牌,況且還有個夜天逸。

    這一夜無話。

    第二日,天色晴好,風和日麗,難得秋高氣爽的好天氣。京中太平無事,天下也無大事兒傳出。朝中更是上到皇帝,下到文武百官,各司其職,太太平平。

    這一日一晃而過。

    第三日,京中依然如此,老皇帝似乎忘了七公主被押入天牢之事,也未對雲王府和雲離上折子懇請恩准休妻之事理會。朝中官員也都當做耳聾眼鳴,齊齊對這件事情持觀望態度。人人都不傻,明白這是皇上和雲王府的一場較量。

    第三日深夜,雲淺月剛剛入睡,窗外便傳來一絲異樣的風聲,她閉著眼睛睜開。

    「誰?」窗外傳來凌蓮和伊雪的輕喝。

    「是我!」華笙的聲音響起。

    「華笙姐姐?」凌蓮和伊雪一驚,齊齊撤回寶劍。

    「小主睡下了嗎?我有急事兒找小主!」華笙壓低聲音,急急地道。

    「華笙進來!」雲淺月騰地坐起身,心裡隱約覺得不妙。

    外面華笙應了一聲,房門推開,她疾步走了進來,幾步就來到雲淺月的床前,對她道:「小主,大事兒不好了!天水崖的防護閘崩裂,大水傾瀉,鳳凰關危在旦夕。」

    「什麼?」雲淺月面色一變,「什麼時候的事情?」

    「我剛剛收到摩天崖傳來的傳書。從兩日前小主對我吩咐此事,我覺得此事甚重,便吩咐人立即前去打探,潛入天水崖有些困難,但人終究是潛進去了,開始沒發現什麼問題,那人便守在了天水崖的閘口,可是昨日晚上戌時二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天水崖的大閘口忽然崩裂,閘壞,事前半絲預兆都沒有,大水洶湧而出,湧出了天水崖。他想出手,都無計可施,便趕緊飛鴿傳書與我。」華笙連忙道。

    「戌時二刻,如今已經子時三刻了。」雲淺月推開被子起身,床上鞋子向外走去。

    「小主,您要去哪裡?」華笙急急問。

    「華笙,你吩咐摩天崖的人,糾結全部力量救人,能救多少救多少,砍竹筏,木筏,將百姓們全部移往高處的山坡。」雲淺月停住腳步,對華笙吩咐後道:「我去找父王。」

    「是!」華笙也知道刻不容緩,連忙足尖輕點,飛身離開了淺月閣。

    雲淺月出了房門,施展輕功,向雲王爺的院子裡走去。

    來到雲王爺的院子裡,雲淺月這是這麼些年來第一次踏入這所名曰他父親的院子,也顧不得喊門,直接推門而入,「爹!」

    「月兒?」雲王爺似乎也才睡下,推開被子起身,看著衝進來的雲淺月。

    「鳳凰關天水崖防護閘崩塌,大水傾瀉而下。鳳凰關危在旦夕。」雲淺月急聲道。

    雲王爺面色一變,到也沒有太多的驚慌,他歎了一聲,「兩日前你一說的時候我就有預感。覺得事情定然不會如此簡單了,果然。只是沒料到會有這麼快,讓我們防護都來不及。看來動手之人早就在天水崖準備好了。定然不是這一日兩日籌謀。」

    「那怎麼辦?爹,你要不要去鳳凰關?要不我們如今一起啟程?」雲淺月問。大水的危害她比什麼人都清楚。腐屍遍野,何等慘烈?

    「我們即便如今去,遠在八百里,我們到那裡也早已經來不及。」雲王爺搖搖頭。

    「那怎麼辦?不能就這樣看著鳳凰關被淹沒啊!」雲淺月抿唇,也許是因為職業的關係,她總是第一時間想到大水傾瀉,洶湧奔騰,淹沒的不止是良田房舍,還有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私心裡也覺得那是他父王十五年前拼盡全力落得一身舊疾守護的鳳凰關。曾經讓她仰望的巍巍雄關。

    「月兒,你是否吩咐紅閣全力救人了?」雲王爺比雲淺月冷靜。

    「嗯!」雲淺月點頭。

    雲王爺歎道:「也只能如此了,我們如今做不了別的。但願我兩日前發出的訊息睿兒和你娘已經做了最快的部署。鳳凰關一直是南梁天險,除了派重兵看守外,這些年也是有萬一出了緊急事情的防護措施,但願能夠管用吧!」

    雲淺月皺眉,臉色晦暗地道:「動手的人既然早對鳳凰關籌謀,那樣的大閘都能沒有任何預兆的崩塌,做得滴水不漏,無聲無息,難道不會對防護措施動手?恐怕鳳凰關的防護措施也早已經傾塌了。」

    「那也無法!我們只能寄希望紅閣和你娘以及睿兒,看看他們的動作是否夠快,能救多少人救多少人吧!」雲王爺眸光露出悲憫之色,「江山早晚有一日要傾覆,踩踏的無非是人肉白骨,鳳凰關作為血染的開篇,也不奇怪。十五年前躲過一劫,十五年後不一定躲過。因為它是天險重地。不遭算計,才會讓人意外。」

    「可是人肉白骨,不是一人兩人,也不是三人五人,更不是十人八人,而是上萬人。上萬人沉溺水中斃死,也未免太過狠辣。」雲淺月早先的急迫也鎮定下來,語氣有些森涼。

    「月兒,百年前天下大亂,死的何止萬人?江山一旦傾覆,便是不計其數的生靈性命,這在所難免。哀鴻遍野,血流成河,白骨堆積得比山高,世間再無一處淨土得已安身立命。連當年的靈台寺出家的僧人都必不可免。又何談區區百姓且活?」雲王爺長歎一聲,「時局若此,多少雙手在背後一起推動,月兒,你也是那其中的一人。這是浩劫,人人必不可免。」

    「雖然我知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但這樣的蒼涼,還是有些不能接受。」雲淺月臉色晦暗不明,有些冷嘲,有些無奈,「爹說得對,我也是那一雙手。我雖然自認為目前為止還沒做什麼,但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做了。不做也是做。」

    雲王爺伸手拍拍雲淺月肩膀,「我知你是心善的孩子!凡事盡人事,聽天命吧!」

    雲淺月點點頭。她不是心善,必要的時候也許比誰都狠,但她的狠不是針對無辜的百姓。鳳凰關上萬百姓,背後那人怎麼能下得去手?她都不敢想像不是老皇帝的話,那麼那個人是誰?是她熟悉的人,還是不熟悉的人的那一隻手。

    窗外一絲微微的異樣的風絲劃過,飄身落下一人。

    雲王爺和雲淺月同時轉頭看向窗外,浣紗格子窗外立了一抹白影,淡淡朦朧,卻雅致卓絕。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緣叔叔!」容景的聲音從外面響起。

    「小景啊,進來吧!」雲王爺面色緩和了幾分,對外招呼。

    房門被推開,珠簾挑起,容景帶著微微的涼氣走了進來,雖然有一絲涼氣,但他整個人週身是溫暖的,他進來之後,伸手彈了彈身上的涼氣,看了雲淺月一眼,似乎不意外她在這裡。對她抬步走了過來。

    雲淺月看著她,心中的蒼涼和晦暗以及對背後之人對鳳凰關如此出手的憤怒忽然就退了些。他就像是她的明月光,在她看得見的地方,對她釋放著溫暖。

    「怎麼了?心裡不舒服?」容景來到雲淺月身邊,如玉的手照著她頭上摸了摸,無比自然,語氣低柔和暖。

    「嗯!」雲淺月低低應了一聲。

    「必不可免之事,又何須不舒服?」容景用力揉揉雲淺月的頭,「別人都覺得你心善,只有我知道,你的心若狠起來比誰都狠,鳳凰關傾覆也是早晚之事。沒有今日的閘蹦水瀉,亦會還有別的事情,總歸都不得保全。別難受了。」

    雲淺月默不作聲。

    「小景,你是何時知道這件事情的?是誰做的,可知道?」雲王爺看著容景。

    容景不答話,彎身將雲淺月抱進懷裡,抱著她坐在一旁的軟榻上,捋了捋她因為睡下未挽起垂落的三尺青絲,露出她的臉,愛憐地拍了拍她有些涼意的身子,這才抬頭對雲王爺道:「我也是兩日前才得知。」

    「那你和月兒得到的消息差不多。」雲王爺歎了口氣。

    「南梁太過張狂,這段時間可謂順風順水。天聖內部一團亂麻,整權需要時間。為了不想這段時間裡被南梁搗亂,就需要找一個平衡點,那麼就只有鳳凰關。背後是誰動的手,得需要避過多方耳目籌謀,這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也不是誰能能有本事去做這件事情。由此推斷,不難猜出是誰。」容景溫聲道。

    雲淺月聞言心一沉,她雖然隱隱猜測到,但還是不願意去相信他已經狠辣至斯。

    「如今多少人走在風口浪尖上,有些事情不得不為。今日將南梁和天聖互換的話。你的哥哥也未必不會如此動手,畢竟這是最捷徑,最有效的辦法。南梁鳳凰關這一難,沒有數月是緩不過來勁了。天聖正好肅清內部,時間夠了。」容景慢慢地道。

    雲淺月不說話,雖然心裡不舒服,但不得不承認她說得對,其實她心裡也是明白的。

    「雲淺月,你可不是小孩子了!不至於接受不了,若是你連今日的鳳凰關之事都接受不了,那麼我的未來,可是堪憂啊!」容景輕歎一聲。

    「我沒有接受不了,只是太過突然。」雲淺月搖搖頭,聲音已經恢復冷靜和自制,沒有半絲情緒,「換做是我,對我有利的事情,我難保不會去做。這裡沒有對錯,只有無辜的百姓。」

    「嗯!」容景應了一聲。

    雲淺月看著容景,鄭重地道:「容景,我希望若是有朝一日,你也迫不得已,或者十分有利,不得不做時,至少心存一絲憐憫,顧念一下無辜的百姓。」

    容景笑著點頭,伸手點點雲淺月的鼻尖,輕笑道:「看來我說錯了,你不是狠心,真的是心善。」話落,他見雲淺月挑眉,他溫柔地道:「我應你。」

    雲淺月笑了笑,面色暖了下來。

    雲王爺看著二人,面含笑意,眸光慈愛欣慰。

    三人又談了片刻,有人衝進雲王爺的院子,急聲大喊,「王爺,宮中有人來請,皇上吩咐即刻上朝,有大事兒發生了!」

    「知道了!」雲王爺應聲,「我這就進宮。」

    外面的人止步,退了出去。

    「應該如今有人也去榮王府給你傳話了,小景,我們一起進宮吧!」雲王爺起身站了起來,一邊穿朝服,一邊道。

    容景「嗯」了一聲,低頭問雲淺月,「你要不要也跟著進宮看看?」

    「我又不用上朝!」雲淺月道。

    「可以去偷偷看看上朝,反正你大約也睡不著了。」容景道。

    「不去!」雲淺月搖搖頭,從容景懷裡出來,抬步當先向外走去,「我回我的淺月閣,你們去吧!」話落,人已經出了房門。

    「她不喜皇宮,睡不著總會有別的事情做,不必擔心他了。」雲王爺見雲淺月離開道。

    容景點點頭,笑了笑,起身站了起來。

    雲淺月回到淺月閣後,凌蓮和伊雪急急上前詢問是否王爺有辦法,雲淺月對二人搖搖頭,二人臉色一黯,沉默下來。

    既然已經是不可挽回之事,雲淺月也不再糾葛。睡不著,便掌了燈,窩在軟榻上看書。

    第二日,鳳凰關天水崖閘壩崩塌的事情震驚天下。

    大水洶湧而出,整個鳳凰關被淹沒,臨近鳳凰關的兩個城池都無法倖免,良田土地被淹沒是鐵定的,死傷百姓不計其數。其中距離天聖和鳳凰關邊界的青山城也被殃及魚池,水患襲來,波及大半城池。

    這是天聖建朝百年以來,除卻那下了七天七夜的暴雨,致使天聖大面積水災被整頓修整之後,第一次發生如此大的災難,甚至比那七天七夜暴雨山洪暴發要嚴峻百倍。天水崖的蓄水噴薄而出,水漫鳳凰關百里,來得凶,來得急,一切生靈無一倖免。

    各國當權者第一時間得到消息,都紛紛關注鳳凰關動態。

    天聖老皇帝得知隸屬於天聖地界的青山城被波及,立即派遣四皇子夜天煜前往青山城主持大局。夜天煜領旨,快馬加鞭出了京城。

    京城百姓們得知鳳凰關水患,天性的良善紛紛指使百姓們在家裡擺放的佛像面前焚香禱告。希望那些無辜的百姓們能多活些人躲過此劫。但人人都清楚,如此大的水患,據說巍峨的鳳凰關關卡淹沒半數之多,房屋茅舍埋在水中見不得影子,又能有多少人倖免於難?

    一時間鳳凰關水患蓋過了那被傳得沸沸揚揚的三大事件,位居於所有事件之首。

    據說南梁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南梁王大怒吐血,睿太子請旨攜親隨親自前往鳳凰關。南梁王恩准,但南梁京城畢竟距離鳳凰關還有些路途,遠水救不了近火。

    第三日晚,紅閣傳回消息,當時大水太大,木筏、竹筏被水浪打翻,根本派不上用場。幸好紅閣的人都是武功高手,紅閣在摩天崖的千餘名人全部出動,救了兩千人倖免於難。

    兩千人,已經齊集了紅閣所有力量。

    雲淺月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稍微欣慰,兩千人,至少是兩千生命。

    第四日,大水稍停,但依然不止。無數屍體浮上水面,據說鳳凰關百里地,河面上漂浮的除了屍首還是屍首。除了身穿南梁服飾的百姓,還有身穿天聖服飾的百姓。

    鳳凰關總兵倖免遇難,其餘官員全部遇難。

    第四日午時,南凌睿到達鳳凰關,徒步難行,當即命人打造數只小船,小船的用途當然是用來打撈屍首。據說睿太子只吩咐了這一句之後,再整整一日一夜一言未發。

    第五日夜,天水崖再沒有蓄水噴出,水患才平靜下來。但可以想像,整個鳳凰關已經化為一片汪洋大海。

    接下來一連七日,南凌睿坐鎮鳳凰關,不吃不喝,打撈百姓屍體,將所有鳳凰關百姓的屍體全部打撈至半山頭,又是七日,從百里外調集士兵,給一萬人在山頭挖坑做墳,睿太子親自每一座墳前埋土一簸,以示憑弔死者亡靈,無論是在這場水患中死去的南梁百姓,還是天聖百姓,都得到了他一視同仁的對待。

    之後,睿太子請百里外沒被波及的寺廟的僧人做法超度亡靈。數萬人埋骨的山頭上,誦經的聲音日夜不歇,整整又是七日。

    從天水崖水閘崩塌,到誦經超度完萬人亡靈之日至。整整二十日,天下處在一片悲歌聲中。無論是天聖京城,還是天下各處,都瀰漫著壓抑的災難後的昏暗和死亡的氣息。家家戶戶,就連日日笙歌的王孫公子府邸也不見了平日的享樂。

    相比於鳳凰關大難,被波及的青山城要輕許久,但也淹沒了良田數百傾。死傷上千人。

    夜天煜在大水發作五日後到達了青山城,這個養尊處優的皇子第一次退卻了吊兒郎當亦正亦邪的皇子之氣,與青山城的百姓同甘共苦。青山城在二十日之後,已經將人員民心安穩料理妥當,但也是水患未退,損失慘重。

    二十日後,無論是鳳凰關,還是青山城,還是鳳凰關以裡的南梁樟城,遠遠望去,還是一片水光。十多個人乘坐的船可以肆意橫行,不受擱淺,可見水量之大。

    南凌睿難得二十日勞累不倒,下令調集軍隊開始排水。

    雲淺月這些日子在房中查閱了關於鳳凰關地形地勢的書,以及結合自己親自去過鳳凰關地形的記憶,整理出了一套疏通和排水的有效方法,命華笙傳給南凌睿。

    這一方法傳出後,雲淺月站在窗前想著,她目前能做得也就僅此而已。

    二十日後,老皇帝似乎才想起四皇子夜天煜的生辰,連忙命人將夜天煜從青山城調回京城過生辰,派遣了剛剛從蒼家回來京城的少主蒼亭,任命其為天子御賜督查御史,前往青山城接替夜天煜的工作善後。

    蒼亭領命前往青山城,夜天煜聽候調遣而歸。

    這簡簡單單的一條調令,看起來皇上愛子,如此情形下還想著四皇子的生辰,但聰明人都知道,這是皇上卸了四皇子的權,不會讓四皇子在青山城以此為時機坐大,而人人都知道蒼亭是七皇子的幕僚,如今七皇子的人接替四皇子,坐享其成青山城的結果,這顯而易見地告訴天下人,他中意的繼承人是七皇子。明白地告訴人,四皇子沒資格,也沒機會。

    朝中本來就偏頗的風向標再次一頭倒,偏向七皇子。

    七皇子夜天逸和染小王爺夜輕染這些時日一直養傷。但不同的是七皇子日日上朝,染小王爺於府中養傷,一次也未曾出府,更別說上朝了。

    就在老皇帝聖旨到達青山城的那一日,雲淺月收到了來自夜天煜的傳書。信中言,「請月妹妹幫忙,除掉蒼亭。」

    雲淺月拿著信看了片刻,提筆回信,「除不去!你回京吧!青山城也不過是一個小城而已。既然皇上姑父要給你過生辰,那麼你就歡歡快快地回來過。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京城才是天下的核心,又何愁沒有機會?」

    夜天煜當日夜就收到了信,果然扔下不甘心,立即打馬回京。

    雲淺月不知道她在這一場悲歌中扮演了什麼角色,是看客,亦或者是背後的救犢者。但總之這一場大的悲歌讓她明白了,政權洗禮的皇權路上,江山不是一句玩笑,而是無數人的鮮血和性命堆積。她從來沒有比這一刻更清醒地認識到了這個天下要傾了。

    京中這些日子太平,容景從那日和雲王爺一起上朝之後,便再未來雲王府。據說每日在議事殿陪同秦丞相處理朝政,畢竟青山城水患,這個大難,也要求後方補給和供應。

    三日後,四皇子夜天煜回京,距離他的生辰僅僅還剩一日。

    老皇帝大力地讚揚了夜天煜在青山城這一次水患中的表現,給予封賞。夜天煜含笑叩謝,感念父皇愛惜,據說金鑾殿那日父慈子孝,和樂融融。

    次日,四皇子得老皇帝恩准,於府中擺宴,本來國難,不該興喜事,但老皇帝有言曰,借四皇子生辰沖喜,去去晦氣,於是各路官員紛紛祝賀,本來一個小小的生日宴,便生生堪比喜宴。還沒開始,便聞到了大的排場和喜氣。

    雲淺月應約,一早前往四皇子府。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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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17:25:59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章 生米熟飯

    四皇子府門前今日車水馬龍,人人面色含笑,進進出出,頗為喜氣。四皇子府的大管家帶著親近幾人招呼賓客,接禮接到手軟,四皇子府今日熱火朝天。

    雲淺月帶著淩蓮和伊雪來到四皇子府的時候,府中已經來了大半賓客。她挑開簾子下了車,四皇子府的大管家便連忙扔下人迎了出來,其熱情賽過對迎接所有貴客。

    雲淺月笑看著四皇子府的大管家,兩手一攤,空空如也,她笑道︰“我沒帶禮,不知道讓不讓我進去喝酒!”

    四皇子府的大管家一愣,連忙笑道︰“淺月小姐,剛剛我家四殿下還問您來了沒有,您如今來了就好了!沒帶禮自然也要進的。”

    “夜天煜呢?在裡面招呼賓客?今日四皇子府可真是熱鬧啊!”雲淺月看著四周排成長龍的馬車,以及府內人聲鼎沸,她笑著詢問。

    “我家殿下沒招待賓客,在後院的院子裡。吩咐您來了我帶著您去找他。”大管家道。

    雲淺月聞言點點頭,擺擺手,“不用你引路了,你招待賓客吧!我對四皇子府還是熟悉的,自己去後院找他。”

    那大管家聞言也不客套,頷首應了一聲,便又去招待賓客了。雲淺月抬步向裡面走去,四皇子的母妃是陳貴妃,陳老將軍愛女,雖然早逝,但外租為之名門,身份尊貴。後來又教養在皇後膝下,更是所有皇子中除了皇後如今肚子裡懷著的那個是擁有最尊貴出身的皇子。他的府邸自然不會差了,甚至比原是太子如今是二皇子的夜天傾的府邸還要好上一籌。

    林台水榭,花卉珍品,琳瑯滿目,奢華尊貴。不是極雅,但也非俗流。

    秋高氣爽,天清日朗,宴席擺設在前院。一桌桌珍饈佳餚,菜味飄香。還未曾開席,但已經有百八十人坐在了席前。言笑晏晏,喜意滿滿,就跟自己過生辰一樣。

    “雲淺月?”一聲熟悉的聲音喊了一聲。

    雲淺月本來欲繞過前廳,聽到熟悉的聲音轉頭看去,只見冷邵卓坐在一桌前對她招手。冷邵卓的旁邊坐了容楓,那二人佔據一桌,再無別人。

    本來熱鬧談論的賓客聽到冷邵卓的喊聲,都停止了交談看向雲淺月。

    雲淺月眸光大致掃了一圈,一半以上都是朝中大臣,另一半則是朝中大臣的家眷。其中也用帷幔隔開了一處另外擺設了幾桌,裡面坐著的是女眷。她看到了幾位皇室的小公主,還有孝親王府的冷疏離,榮王府的二小姐容鈴蘭,還有京中各府小姐,最裡側一個女子端莊婉約,容貌秀麗,脂粉淡施,在一群女兒華貴衣衫光景中極為素雅,一眼看起來陌生,再細看之下,她不免有些驚異,原來那個女子是六公主。

    今日的六公主和以前的六公主真是天差地別,連她都險些認不出來。

    以前的六公主和清婉公主一樣,雖然在清婉公主張揚的打壓下,她稍遜一籌,但自從清婉公主被汙濁慘死,她的囂張和張揚便被釋放了出來,在眾公主中一時風頭無兩。她愛慕容景,求而不得,醜態百出後,老皇帝對其生煩,但還是想利用她對雲王府和她的恨意讓其嫁給雲離,可惜她毀了雲離容貌,三公子易容成的她在容景的指使下休妻,最後她在雲王府和她對老皇帝施壓下被關進了皇室祖嗣,如今這一番出來,到全然和往日不一樣了。

    都說進過皇室祖嗣的人,經受裡面的暗人調教,能夠出來的,不是成則器,便是物而廢,顯然,這六公主是成器了。

    六公主似乎也感受到了雲淺月的視線,微低著的頭抬起,向雲淺月看來。然後矜持地平靜無波沒有任何愛恨地對她點了點頭。

    六公主那一桌的女子看到雲淺月,都神色各異。

    榮王府二小姐容鈴蘭額頭有一塊淺粉色的疤,在一眾女子光潔的額頭下有些顯眼,但她也並未用留海遮住,容色和神色也沒有在一眾女子中顯得自慚形穢。冷疏離復雜地看了雲淺月一眼,便轉頭和她身邊的女子說話。

    雲淺月收回視線,想著今日看來還是會很有一些意思的。這個世界不止是男人的天下,她幾乎都忘了這京中不止她一個女人了。男人的背後,也有一個紅粉世界。

    “我知道你定然不喜歡去和那一堆女人擠在一起,就坐我們這一桌吧!”冷邵卓見雲淺月走過來,掃了簾幔隔著的那些女眷一眼,對雲淺月道。

    雲淺月“嗯”了一聲,但並沒有坐。

    “月兒似乎又瘦了許多。”容楓上下打量了雲淺月一眼,蹙了蹙眉。

    雲淺月懶洋洋地用手支著桌子,幾乎整個人靠在桌子上,笑著道︰“你也沒胖了。”

    “容楓現在深得皇上器重,夜輕染受傷之後,兵部的事情都落在了他的頭上,這些日子盡在西山大營貓著了。這就是能者多勞。”冷邵卓笑著道。顯然從在雲王府養傷那十日之後,他和容楓的交情很好。

    “這樣?我說怎麼有一個多月沒見你了。”雲淺月挑了挑眉。老皇帝當真這麼放心容楓。西山軍機大營可不是誰都隨意去的。

    “是啊,我一直在西山軍機大營。”容楓笑了笑,瞥了冷邵卓一眼,“如今你在戶部,也受皇上器重,皇上還表揚你有孝親王的圓滑風骨。現在朝中的人提起冷小王爺來,無論行事,還是才學,都無不稱個好字。你不也是能者多勞?”

    “我和你怎麼能一樣?我談不上能者多勞,只是覺得混沌了這麼些年,該做些正事兒了。就算不利於民,但也不能害於民。”冷邵卓雖然得容楓誇獎,但不見絲毫浮誇,一句話後,本來含笑的面色有些暗,“鳳凰關這一場大劫,我在戶部看得清楚,僅僅青山城就被毀了三分之一,千戶之多,更何況鳳凰關,真是令人提之生悲。”

    容楓沉默下來。

    雲淺月聞言也不再說話。鳳凰關的慘烈和如今呼朋引伴,言笑晏晏,笙歌酒席的繁華相比,天地之隔。如今已經過去二十多日,她不知道這一場悲歌多久能被人遺忘於塵埃,或許永遠忘不了。

    冷邵卓話落,也知道自己將氣氛弄凝了,連忙對雲淺月道︰“景世子這些日子也很忙,一直在議事殿。秦丞相為找愛女,對朝政之事難免疏漏。皇上命景世子輔助,如今到好,丞相幾乎成了擺設,一大堆朝務都堆在了景世子身上了。”

    “七皇子呢?”雲淺月挑眉,提起夜天逸,沒什麼情緒。

    “七皇子這些日子只能勉強聽朝,下朝後在府中養傷,沒有太多心力。”冷邵卓道。

    “忙些也好!你們一個個都忙起來了,他也是該忙一些的。”雲淺月不置可否,想著如今容景還沒到,但是應該也會來的。

    “小丫頭,聊什麼呢?都沒看到我來!”夜輕染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雲淺月回頭,就見夜輕染從外面走了進來,養傷二十多日,似乎瘦了些,但人精神。看不出多大變化,還是和以往一樣張揚,十成十的小魔王行止做派。但所過之處再不像以前那般讓人人擔驚受怕心驚膽戰生恐得罪這尊大佛,如今大多數人對他都禮讓者居多。雖然這個變化是潛移默化,眾人可能都沒發覺,但夜輕染還是變了。

    “還是這副沒骨頭的樣子,小丫頭,你什麼時候能像個女人!”夜輕染見雲淺月看著他不語,他越過一眾賓客,旁若無人的走過來,照她頭上一拍。

    雲淺月眼皮翻了翻,“沒骨頭的樣子就不像女人了?什麼邏輯?”

    “情緒不是太好!小丫頭,誰惹你了?”夜輕染仔細看著雲淺月眉眼,覺得她眉眼隱隱有一絲晦暗,挑眉問。

    “沒誰!就是心情不咋樣。”雲淺月直起身,問道︰“你傷好了?”

    “好了!”夜輕染點點頭,看著雲淺月,試探地問,“小丫頭,那日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嗯,有一點兒。”雲淺月想起那日夜輕染躺在她院子桂樹下的躺椅上睡著,發了高燒,將她折騰了一通的事兒,肯定地點點頭。

    “難得麻煩你一次!感覺也不錯。”夜輕染摸著下巴得意地道。

    雲淺月以為他會說些什麼不好意思,實在感謝的話,沒想到等了半天得了這麼一句,但想想這才是夜輕染會說的話,也不奇怪。對他擺擺手,“你們先坐著,我去後院一趟。”話落,抬步向後院走去。

    夜輕染一愣,伸手拽住雲淺月,“你去後院幹什麼?”

    “夜天煜讓我去一樣,他答應我了梨花白,大概讓我去搬吧!”雲淺月懶洋洋地道。

    “梨花白而已,至於你親自搬?找一個人去搬不就得了。”夜輕染皺眉。

    “自己搬的酒有味。”雲淺月甩開他的手。

    “那我和你一起去搬。”夜輕染抬步跟上雲淺月。

    雲淺月停住腳步,回頭看著夜輕染,似笑非笑地道︰“夜輕染,你是大人了吧?不是孩子了吧?還帶跟腳的?夜天逸的府裡我來過不止一次,找的著路,而且一壇酒而已,我還不至於搬不動。”

    夜輕染嘟囔,“小丫頭,我不是好些天沒見著你了嗎?想跟你去而已。”話落,他見雲淺月看著他不語,他有些沮喪地擺擺手,“算了,算了,我不跟你去了,自己去吧!本小王這些日子躺在床上身子都發軟了,如今正懶得走路呢!不過你可不能只搬一壇,怎麼也要有我一壇。我養傷這些日子,滴酒未沾。”

    “好,有你一壇。”雲淺月痛快地答應,轉身向後院走去。

    夜輕染見雲淺月離開,一屁股坐在了容楓身邊,伸手拍拍容楓的手,“這些日子軍機大營的事情謝謝你了。”

    “同為皇上效力而已!何須言謝?”容楓搖搖頭。

    “呵……你說得對,都是為皇伯伯效力而已。”夜輕染忽然樂了,眉眼中一抹黯色一掃而空,“今日這日子極好,稍後小丫頭拿來梨花白,我們不醉不休。”

    容楓笑笑,不答話。

    夜輕染也不為容楓的不答話為意,看向冷邵卓道︰“你找到你那個弟弟了沒有?”

    冷邵卓一驚,看著夜輕染,“你知道?”

    “這京城裡有本小王不知道的事情?”夜輕染微哼了一聲。

    冷邵卓向四周看了一眼,他們這桌在最裡面,與其他的桌席都有著一定的距離,和人群大部分賓客的桌席偏遠一些,見雲淺月離開後再沒有多少人注意這邊,他壓低聲音道︰“你知道他在哪裡?”

    冷邵卓不答反問,“你讓小丫頭幫你找人是不是?”

    “你又知道?”冷邵卓更是驚異,面色有隱隱薄怒,“夜輕染,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知道他不在孝親王府了而已。小丫頭能耐大著呢,她既然答應幫你找,你等著就是了。”夜輕染端起桌子上的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悠悠地道。

    冷邵卓卻覺得夜輕染不會無緣無故說莫名其妙的話,他盯著夜輕染,“這件事情除了你外,還有誰知道?”

    “我就知道我知道。至於還有些知道,我哪裡知道?”夜輕染瞥了冷邵卓一眼,“我是德親王府的小王爺,不是孝親王府的小王爺。沒道理你們孝親王府的事情我要去管。”

    冷邵卓聽到最後一句話松了一口氣,這也就是說夜輕染只是知道而已,不會插手這件事情了。他黯然地道︰“都快一個月了,他還沒有消息,他那麼弱,能去哪裡?”

    “弱?”夜輕染向是聽到了什麼大笑話。

    “難道不是?他在孝親王府,連個丫鬟都能欺負得了他,我更是對他欺負過無數次。他身子一直不好。我真擔憂他在外面過得不好,或者遇到了什麼壞人。”冷邵卓憂心地道︰“我就在想他討厭孝親王府,是不是逮住了機會就想離開,一去不回了?那麼如何討生活和更生。他在孝親王的日子雖然不好,但至少衣食無憂。”

    夜輕染瞪著眼楮看了冷邵卓片刻,忽然垂下頭,不再說話。

    “夜輕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也不用拿這種眼光看我。我以前對他是不好,我父王不喜歡他,但我如今悔悟了,他畢竟是我的弟弟。你……”冷邵卓忽然惱怒。

    夜輕染擺擺手,打斷他的話,平靜地道︰“我沒看不起你,就是覺得你有些天真。”

    冷邵卓皺眉,盯著夜輕染的表情,“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我弟弟他難道……”

    “我說了這是你們孝親王府的事情,不過我勸你,還是別找了,人家過得也許比你還好。”夜輕染話落,不欲再說,伸手勾住容楓的肩膀,哥倆好地道︰“容楓,看來離開席還早,要不咱們倆練練手?切磋切磋?”

    “你若是不怕毀了四皇子府裡的花草樹木,四皇子找你算賬,我沒問題。”容楓道。

    “不怕!那小子有的是錢。糟蹋丁點兒怕什麼!”夜輕染搖頭,站起身,對容楓出手。

    容楓坐著的身子頃刻間飄然退出數丈,夜輕染衣袂飄擺,追了過去,二人過了兩招,沒了身影,顯然去別處不受人打擾的地方打了。

    冷邵卓獨自一人坐在桌前品味著夜輕染的話,他不笨,以前是被孝親王嬌慣壞了,但是該學的東西孝親王花了大把的時間和價錢教他或者請人教他,他該學的都學了。論腦筋也不一定比誰差了。如今方覺得他這個弟弟或許不一般。夜輕染的嘴裡從不虛言,也從來就不是個信口胡言之人。可惜,他對他這個弟弟知之甚少,也不敢自己吩咐身邊的人查找等動作,他一旦有動作,他的父王便會知道了。

    想了片刻,他拿定主意,待一會兒雲淺月回來,或者是宴席散了之後,他找個時間問她一問。這些日子一直沒等到她回話,他自然認為是她沒找到人,如今夜輕染這樣說,他覺得恐怕他將他的這個弟弟想得太過簡單了。

    冷邵卓正想得入神,面前一抹暗影投下,坐在了他的對面,他抬起頭,見是六公主,他蹙了蹙眉,臉色不好地道︰“你來做什麼?這裡不是公主席。”

    “冷小王爺果然是大徹大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六公主面色不改,對冷邵卓溫婉一笑,“我以前也做過許多錯事兒,如今也大徹大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們也算是同道中人,冷小王爺何必對我冷臉?”

    冷邵卓頓時失語。相比起六公主來,他那些惡事兒要比她惡得多。

    “冷小王爺是在找孝親王府的三公子?”六公主端起茶壺,親自動手將冷邵卓面前的茶水添滿,對他隨意地道。這話不高不低,正好兩個人聽見。

    冷邵卓一驚,剛剛夜輕染才提到了他的弟弟,不明白怎麼轉眼六公主又來提,他拿不準他的想法和動機,便不動聲色地淡淡一笑,“我不明白六公主在說什麼!”

    “冷小王爺不明白嗎?那算我白說了!”六公主一笑,站起身,轉身向自己座位走去,輕輕的聲音傳來,“如果我知道他在哪裡,如今正在做什麼的話,不知道冷小王爺還會不會如此說。”

    冷邵卓袖子裡的手緊了緊,忽然道︰“你等等。”

    “冷小王爺改主意了?”六公主回轉身,笑看著冷邵卓。

    冷邵卓上下打量了六公主一眼,將她眉眼神情仔細地看了一遍,沒看出絲毫情緒,他不由暗暗想著以前沒有半絲心機城府的六公主,如今居然讓人看不透了,他以前愚蠢,但可不是很多東西不懂,如今入了官場,自認為還是看透很多人很多事兒,如今對于六公主,不由加了一分小心和防範。指指剛剛六公主的座位,“六公主請坐。”

    六公主溫軟一笑,回身又坐了下來,“冷小王爺果然是聰明人。”

    “我和六公主沒交情,六公主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冷邵卓冷靜地道。

    “當然。我和冷小王爺的確沒有交情,冷小王爺以前遊戲花叢,但看不上皇室的公主,這大約和七妹妹有關。你那時候喜歡七妹妹,但七妹妹眼裡心裡只有容楓。你冷了心,後來囂張跋扈沉溺女色。”六公主笑著道︰“如今你改邪歸正,七妹妹也嫁給了雲離。而你,再不復早先,卻喜歡上了雲淺月。”

    冷邵卓眼楮一寒,“你到底想說什麼?我弟弟雖然不知所蹤,但還有一個不知所蹤的丞相府秦小姐,也不是殺頭的大事兒,被別人知道也無不可,我不是非要和你談什麼條件。”

    “冷小王爺錯了,我不是來與你談條件。而是不計報酬地告訴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情。”六公主搖搖頭,笑著道。

    冷邵卓懷疑地看著六公主,他不相信她有如此好心。

    “當然,若說我有好心也不見得。我即便大徹大悟了,對雲淺月也沒你那麼不計前嫌,化干戈為玉帛,我會永遠討厭她。”六公主繼續道︰“我來告訴你這件事情也沒什麼目的,就是不想你被雲淺月耍得團團轉而已,你不是找孝親王府的三公子嗎?但你可知孝親王府的三公子一直住在雲王府的淺月閣,他可是淺月閣的貴客。”

    冷邵卓一怔,似乎怎麼也沒想到是這樣。

    “另外,孝親王府的三公子還是江湖組織紅閣的閣主。”六公主看著冷邵卓臉色微變,她笑著起身站起來,對冷邵卓溫婉地道︰“這個消息我就白告訴你了,不求回報,你不用謝我。”話落,向自己的席位走去。

    冷邵卓呆呆地坐著,似乎難以消化這個消息。

    這麼片刻的功夫,賓客又來了許多,鬧鬧哄哄,除了容鈴蘭、冷疏離等和六公主一桌的女眷外,也沒幾人注意到六公主和冷邵卓兩人短暫的談話。

    雲淺月自然也不知道夜輕染和六公主先後在冷邵卓面前提了三公子,一路慢悠悠地走向後院,走過了幾道廊橋水榭,便看到在一處碧樹瓊花搭造的涼亭內坐著夜天傾和夜天煜。兄弟二人在一邊喝茶一邊等人。

    雲淺月剛一露頭,夜天傾便放下茶盞向她看來,與此同時,夜天煜也向她看來。

    顯然,毫無疑問,這二人等得是她。

    雲淺月心裡打著尋思,想著世事難料,她以前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和夜天傾或者夜天煜合作,那個時候,她恨不得擺脫將來太子妃和後宮國母的身份,萬千條路,她只走一條,卻不包括路上有他們。如今卻拐了個彎,和他們走上了一條路。

    來到涼亭,夜天傾和夜天煜齊齊站起身,“月妹妹,你終於來了!我們等你半響。”

    “搞得我像是貴客似的!”雲淺月對二人擺擺手,懶洋洋地坐下身,“剛剛在前面被纏住了片刻。”話落,她伸手入懷掏出一塊玉牌扔給夜天煜,“你的禮物。”

    夜輕染伸手接過,頓時睜大眼楮,“月妹妹,這是你給我的禮物?”

    “是啊,怎麼?不喜歡?”雲淺月含笑看著他。

    “這……”夜天煜拿著玉牌,顯然出乎意料,他似乎措辭半響,吶吶地道︰“這個未免……太貴重了……”

    “別人都說禮輕情意重等客氣話,我如今還沒說呢!你不必感動成這樣!一會兒你那十壇的梨花白都給我就成了。”雲淺月笑著擺手,渾不在意。

    “京城的醉香樓日進鬥金,你如今就這麼給我了,真捨得?”夜天逸似乎被砸懵了。京城的好營生賺錢的是很多,但最賺錢的也不過三家,日進鬥金,一家是京城最大的賭坊,一家是墨玉齋,還有一家就是醉香樓了。

    人人都知道賭坊的背後主人是孝親王,至於墨玉齋和醉香樓,無人得知背後主人。但誰都不是傻子,心裡都清楚定然是這京中的權貴,不是王族的王爺公子,就是皇族的皇子。卻沒想到醉香樓是雲淺月的。這些年,一直沒有露出蛛絲馬跡。

    “如今玉牌已經在你手裡,你說我舍不捨得?”雲淺月挑眉。

    夜天傾似乎也愣了片刻,才定下神道︰“原來醉香樓是月妹妹的,怪不得能住進天字一號房。我還以為是景世子的。”

    雲淺月輕笑,“容景的榮王府產業遍佈天下,他看不上我的醉香樓。”

    “月妹妹這是在變相告訴我你有景世子,有的是錢,不在乎這點兒錢嗎?”夜天傾哈地一笑,不再客氣,“好,這個我收下了。十壇梨花白換了你一個醉香樓,這買賣我可賺大發了。”

    雲淺月笑而不語。

    夜天傾和夜天煜心裡都清楚雲淺月給他們醉香樓的用意,夜天逸擁有整個北疆,北疆富碩,他背後金銀流通,實力雄厚,他們合在一起,加之夜天傾做了這二十年的太子,但也就是老皇帝封賜的那些東西,以及名下的微薄產業,和夜天逸比起來,還是差上一截。醉香樓日進鬥金,可以成為他們很大的助益,沒有什麼再比這個更實惠的了。

    沉默片刻,夜天煜再次開口,“月妹妹,我想娶兵部侍郎的小姐文如燕。”

    雲淺月揚眉,“哦?”

    “父皇定然不許,但我也看透了。他越是連一絲一毫的機會都不給我們,我們越想爭一爭。況且我對那兵部侍郎府的小姐的確有些心思,想要娶她。”夜天煜誠然道。

    雲淺月眨眨眼楮,“那文小姐到是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子。”

    夜天煜點點頭,“主要是她難得喜歡我,我對她也有些感覺。更何況她還是兵部侍郎府的小姐。兵部侍郎唯一獨女,對我也有助益。”

    雲淺月點點頭。

    “月妹妹,你能不能幫我這件事情?我知道很難,父皇一心要將她嫁進孝親王府,嫁給冷邵卓。我和二皇兄行事處處受到父皇制肘。”夜天煜沉聲道。

    “我幫你自然可以。但是你問過文如燕了嗎?她即便喜歡你,真願意被你拉下水?”雲淺月淡淡道︰“你要做好準備,即便我幫你,也許也贏不了夜天逸。夜天逸的心狠,想必不用我說,他經歷得太多,早已經被磨練出來了,若是輸了,你們的下場不會好了。”

    “我們自然有心裡準備!”夜天傾道,“我們早就清楚,別說父皇幫著他,即便不幫他,我們也勝算不大,但總要一試,不能就這樣了此一生。”

    “也許你們甘願放棄,皇上和他會給你們一條生路。做個太平王爺難得不好?”雲淺月看著二人挑眉。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夜天傾堅決地搖頭。

    夜天煜也點頭道︰“我問過她了,她說願意陪著我。和我一起謀劃,我輸,她跟隨,我哪怕死,她也情願跟隨。不會後悔。”

    “難得還有這樣的女子!她若同意的話,那自然就沒問題了。”雲淺月點點頭。

    “月妹妹,你有什麼辦法讓父皇盡快答應?”夜天煜迫切地問,“我們的時間沒有那麼多。七弟這回大傷,我們在半路上沒除去他,回到京中,七皇子府固若金湯,他日日上朝隨行都有絕頂高手護衛。我們沒找到機會。如今已經十月了。我打探出父皇如今用丹藥勉強支撐著身子,他的壽命沒多久了。”

    雲淺月低頭沉思,片刻後道︰“到是有一個最有效的辦法。”

    “什麼辦法?”夜天煜眼楮一亮。

    “這個辦法就看那文小姐願不願意了。”雲淺月看了夜天傾一眼,對夜天煜道︰“效仿二皇子,生米先煮成熟飯。貞潔一失,文小姐就只能嫁給你了。”

    夜天煜一怔。

    夜天傾點點頭,“這的確是個好主意。”

    雲淺月聽到身後又腳步聲傳來,她眸光微閃,淡淡道︰“不錯,只不過這會委屈了文小姐!她若願意,今日就是個好機會。也許明日你就可以八抬大轎將她抬進這二皇子府。若是她不同意的話……”

    “我同意!”文如燕的聲音從後面響起,打斷雲淺月後面的話,聲音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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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17:26:2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傾天下   第八十一章 芳心不悔

    這一聲「我願意」沒有半分猶豫和思考。鏗鏘有力,任聽到的人絲毫不懷疑她的決心。

    夜天煜眸光一亮,猛地轉過身,似乎才發現趙可菡到來一般,連忙歡喜地迎了過去。

    夜天傾看了雲淺月一眼,追隨夜天煜的身影去看趙可菡。

    雲淺月想著自古都是癡情女子負心漢,但願這夜天煜能活得久一些,但願這趙可菡不後悔。她也緩緩轉過身向身後看去。

    從乞巧節在北城門見過趙可菡一次外,這是這麼長時間雲淺月第二次見趙可菡。剛剛她進來的時候,六公主那一行人女眷的宴席上沒有見到她,想必是剛剛來到,就找來了這裡。這個女子比乞巧節賽馬那日清減了很多,以前她是比尋常女子身量矯健,但如今到多了絲女兒家的弱柳扶風,但眉眼間的英氣還在。依然不損將門虎女的風骨。

    不得不說夜天煜的眼光自然是不錯的。這京中的女子叫得上號的,令她高看一眼的,除了七公主外,也就這趙可菡。她對這個女子,有些好感。

    「菡兒,你怎麼才來?」夜天煜上前,抓住趙可菡的柔荑,語氣比尋常溫柔不知凡幾。

    雲淺月嘴角微微一抽,她聽著容景溫柔的聲音時候覺得心中甜蜜,但聽夜天煜這溫柔的聲音,怎麼都感覺渾身起雞皮疙瘩?大約是就應了那一句話,心悅者,凡事都悅,心不悅者,凡事皆不悅。她看著趙可菡,但見她顯然受用至極,心下感歎,還有一句話是怎麼說來著,吾之砒霜,汝之蜜糖。她的砒霜,顯然是這位趙小姐的蜜糖。

    「我早上起得晚了,便也來玩了。來到之後沒見到你,就聽管家說你在後院,我便找來了。」趙可菡任夜天煜握住柔荑,臉一紅,有些嬌羞和嬌俏,低聲道。

    「原來是這樣!不晚,你來了就好。」夜天逸愛憐地捏了捏他手中比一般女子的手都多了一層耍刀弄劍磨出薄繭的小手,牽著他向雲淺月和夜天傾走來。

    雲淺月和夜天傾二人都坐著沒動,看著二人走近。

    「這是二哥,這是月妹妹,不用我對你介紹了吧?都是自己人。」夜天煜對趙可菡道。

    趙可菡紅著臉看了二人一眼,煙波橫轉,嬌羞無限,但聲音卻是羞弱中多了一絲爽利,對著二人喊了一聲,「二皇子,淺月小姐!」

    「既然是自己人,和天煜一樣叫我二哥就好。」夜天傾和氣一笑。

    「我可從來不把夜天煜當哥哥,但趙小姐可以和他一樣喊我一聲月妹妹。」雲淺月也看著趙可菡和氣一笑。

    「二哥,月妹妹!」趙可菡聞言臉色微紅,微低下頭,從善如流地喊了一聲。

    夜天煜心中得意,拉著趙可菡落座,雖然二人坐下,手卻一直沒放開。

    趙可菡有些醜媳婦見公婆的拘謹,但她顯然是那種心地磊落的女子,雖然羞澀,但也是自然而然。

    雲淺月打量著趙可菡,盯著人家看猛看,覺得美人如花,羞澀雲霞,薄如輕紗,紅如煙霞。這的確不是沒有道理,絕對是世間最美的風景,一時間欣賞不算美但別有一番風味的美人嬌羞也別有一番養眼。

    「月妹妹,若你不是女子,我今日非要給菡兒戴上面紗不成。」夜天煜另一隻沒抓著趙可菡的手在雲淺月的面前晃了晃。

    趙可菡本來很爽利大方,但被雲淺月這樣盯著看,還是給看得滿面嬌羞。她抬起眼波看了雲淺月一眼,又嗔了夜天煜一眼,低聲道:「我哪裡用得著戴面紗?景世子才是最該戴的那個。」

    夜天煜聞言哈哈大笑起來,「說得對!景世子才是最該戴的那個。如今景世子不在這裡,若是在的話,月妹妹的眼睛才不會看你,只要景世子在,她就跟勾了魂一般。」

    夜天傾聞言也笑出聲。

    趙可菡也跟著笑了起來,她的笑聲清脆。

    雲淺月臉一紅,用手掩唇輕咳一聲,從趙可菡臉上收回視線,默默地看了天空一眼,沒想到這個趙可菡也是個懂得幽默的女子。須臾,她再次拉回視線,笑著擺擺手道:「看容景已經審美疲勞,看趙小姐可是正新鮮。」

    趙可菡笑聲止住,又開始臉紅。

    夜天煜白了雲淺月一眼,對她提醒道:「月妹妹,你要小心隔牆有耳。被景世子聽到了的話,你的好日子可就來了。」

    雲淺月微哼了一聲,對夜天煜道:「今日才是你的好日子,我的好日子還遠著呢!」「二哥,你聽月妹妹這語氣,是不是像個十足十的怨婦?」夜天煜問向夜天傾,夜天傾含笑不語,他又轉向雲淺月,笑著道:「要不你們也試試?我們今日一起那個……生米熟飯?」

    趙可菡騰地連脖頸都紅了。

    「我倒是想呢,可惜時不與我。」雲淺月歎息一聲,臉不紅,氣不喘地道:「你們先來吧,我們押後。早晚將事兒辦了就成。」

    夜天煜本來以為也能看到雲淺月含羞對他無詞以對,端起茶正往嘴裡送,沒想到雲淺月這樣說了一句話,他「噗」地一聲,一口茶都噴了出來,猛地咳嗽起來。

    趙可菡一驚,連忙掏出娟帕又是給他擦臉,又是給他捶背。

    雲淺月看著羨慕,都說最難消受美人恩,夜天煜這個小子一直不陰不陽,難得有女人對他如此死心塌地,到真是福氣了。相比他來說,以前那些女子看重的都是夜天傾的太子之位,如今夜天傾被廢黜太子,抄了太子府,由太子跌到皇子,將那些紅粉也給跌沒個無影無蹤。包括孝親王府的小郡主冷疏離以及榮王府的二小姐容鈴蘭。後來有個秦玉凝,也是大婚之日不知所終,夜天傾遭遇刺殺,雖然大怒,但沒去丞相府退了婚事兒,如今就這樣暫且擱淺著。這一點上,他不及夜天煜了。夜天煜至少有個一心人。

    夜天傾看著二人,似乎也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笑漸漸地隱了去。

    咳了半響,夜天煜才緩過勁來,他先對趙可菡溫柔地道了一聲「菡兒辛苦!」後,又伸手指著雲淺月,「月妹妹,你……你還是不是女人?」

    「童叟無欺,如假包換。」雲淺月吐出八個字。

    「你真不像個女人,也就那個男人能受得了你。」夜天煜憤了一聲。

    「風花雪月,男歡女愛,兩情相悅,水到渠成。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小題大做。」雲淺月不屑地看了夜天煜一眼,懶洋洋地起身站了起來,「今日日子正好,我去前面幫你招呼賓客,你們紅羅帳暖,趕緊春宵一度去吧!」

    趙可菡這回真是知道自己的臉皮不敵雲淺月,羞煞得連紅也抬不起來了。

    雲淺月覺得她今日這把火燃得可以了,便轉身欲走。

    「月妹妹,我與你一起去前院招呼賓客。」夜天傾也起身站了起來。

    「好!」雲淺月點點頭,走了兩步,又回頭對夜天煜道:「梨花白在哪裡?」

    「若不是知道你手裡有比梨花白還好的酒,我還當真以為你被我的梨花白給勾了酒癮了。」夜天煜好笑地道:「在酒窖裡,你知道地方,自己去取吧!」

    「行!」雲淺月再不說話,下了碧樹瓊花的涼亭,向酒窖走去。

    夜天傾也出了涼亭,跟上雲淺月。

    二人一前一後,兩重身影重重疊疊。

    夜天煜看著二人走遠,收了笑意,慢悠悠地道:「若非二哥魚目混珠,也許月妹妹……錯了,應該不是這樣,即便二哥不是魚目混珠,他也比不過容景,誰也比不過容景……」

    趙可菡一直低著的頭抬起,也看向夜天傾和雲淺月離開的身影。

    「你覺得月妹妹其人如何?」夜天煜收回視線問趙可菡。

    趙可菡臉上紅暈未褪,似乎想了想,片刻後搖搖頭,「看不懂她,不好評說。」

    夜天煜忽然大笑,笑聲愉悅。

    趙可菡似乎被夜天煜笑懵了,有些愣愣地看著她。

    「你看不懂她就對了,我們誰也看不懂她,或許能看懂她的人,也許只是那一個而已。不是因為我們看不懂,而是她在我們的面前不給我們機會看懂。她在容景的面前,和在我們的面前判若兩人。」夜天煜笑聲止住,語氣中隱隱流露著什麼情緒。

    趙可菡看著夜天煜,心頭一緊,「我知道有許多人對淺月小姐心儀,即便她以前囂張跋扈,惡名昭彰的時候,還是有許多人喜歡她。是不是你也……」

    「再多的人,也不包括我。菡兒緊張什麼?」夜天煜忽然一笑,眉眼中那一抹情緒散去,彎身攔腰抱起趙可菡,對她低聲溫柔地道:「我欣賞月妹妹活得肆意而已。她特別,另類,和天下所有女子都不同,但我不會對她起什麼心思。你放心好了。」

    趙可菡聞言緊張的面色果然一鬆,不是她愛聽好話,而是直覺相信,因為她知道數月前皇上要將雲淺月指婚給夜天煜,被他拒絕了。不管皇上當時是玩笑,還是試探,或者是如何,總之若是真有心思,機會近在眼前,沒有幾個人可以拒絕的。他如今語氣誠摯,說明是真的沒起心思,或者曾經起過心思,也轉眼便煙消雲散而已,他清楚什麼才是自己最想要的。

    「你確定你同意月妹妹的建議?」夜天煜又溫柔地問。

    趙可菡紅著臉堅定地點點頭。

    「委屈你了!若是父皇能夠同意大婚,我定然給你一個大排場,彌補回來。」夜天煜聞言抱著趙可菡向他的院子寢殿走去。

    「我不在乎什麼大排場。我喜歡你,是心甘情願的。」趙可菡低聲道。

    夜天煜不再說話,抱著她的手緊了緊。他心中清楚,在這個節骨眼,朝局如此緊張的情形下,這個女子堅定地對她說不怕委屈,她樂意。他便覺得自己何其幸運。即便帶著三分好感,三分心思,還有三分權衡利弊她的身份對他有用,一分利用一個女子的愛的慚愧。但他也必須走這一步。世間男女在一起,不一定非要兩人深愛,也會因為各種各樣的緣由結成姻緣,而且比比皆是,他雖然不君子,但能肯定自己有生之年,會一直對她好。

    趙可菡沒聽見夜天煜說話,她也不再說話,她慶幸他沒對她說「我定不負你」的話。若是這樣說了,證明她對他僅僅是用得到她的身份為武器而已,這和交易又有何二樣?她用她的一片深情,換得他的利用。若是如此,她覺得她的心會一半涼,一半暖。不會和如今一樣,被他抱在懷裡,像是著了火一半的暖。讓她覺得她的身份是她的附屬物而已。

    喜歡夜天煜的時候是很多年前,當時也是關於雲淺月那個女子她才注意到了他。那一年也是宮宴,雲淺月和冷邵卓不知道因為何原因大打出手,兩人打得很是激烈,她自小習武,看得出雲淺月有武功,知道冷邵卓沒武功,但雲淺月並沒有用武功,赤手空拳和冷邵卓對打。她顯然是心情不好,純碎是想打一場。她正好路過,便停駐觀看。不多時,四皇子不知道是得到消息趕來的,還是正巧路過,總之因為他,二人才住手,住手的時候,冷邵卓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躺在地上起不來,雲淺月只是手被擦破了些皮,流了血。他卻不管冷邵卓,焦急地拉著雲淺月就去太醫院,雲淺月不肯,他板下臉對她訓斥,當時他太過凌厲,雲淺月磨蹭了半響,還是耐不住,跟著他乖乖地去了。就是那一刻,她再也忘不了。

    無論是對喜愛的女子,還是像對待妹妹,那一刻夜天煜比她不久前才見過的太子夜天傾更為令人炫目。她不得不承認,那一刻他住進了她的心裡,一晃若許年。女人喜歡上一個男人就這麼奇怪。甚至理由都薄弱得可以是丁點兒小事兒,也許那小事兒小得如今兩個當事人都記不起來,而記得深刻的是她一個旁觀者。

    本來以為他也喜歡雲淺月,如今不是喜歡,那是最好不過。她要抓住這麼多年的喜歡,哪怕短暫,飛蛾撲火,她也芳心不悔,此生無憾。

    雲淺月和夜天傾一路無話,來到酒窖,看守酒窖的人顯然早就得了夜天煜的吩咐,十壇上好的梨花白擺在門口。

    雲淺月看著並排的梨花白,回頭對夜天傾一笑,「你搬五壇,我搬五壇。」

    「好!」夜天傾也是一笑,答應得痛快。

    雲淺月揮手,一罈酒輕飄飄地摞在了一壇上,她再揮手,另一罈酒摞在了那兩壇上,緊接著第三,第四,第五,五個酒罈摞在了一起,高高的一摞,難得她手法準確,那五個酒罈穩穩地摞在一起,她又一揮手,五個酒罈直直抬起,落在了她的手心。她也不管夜天傾如何搬那剩餘的五罈酒,抱上五罈酒就走。

    這一幕看呆了看守酒窖的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雲淺月抱著五個酒罈出了酒窖。

    夜天傾也有片刻的呆怔,但他很快就恢復神色,也效仿雲淺月的做法,將五個酒罈摞在一起。抱上向外走去。嘴角還掛了一絲笑意,似乎覺得十分有趣。

    酒窖的人再一次目瞪口呆地看著夜天傾。曾經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如今的二皇子殿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即便如今不得勢,但身邊也有一大堆人伺候,搬酒這樣的事情何須自己動手?但如今他偏偏自己動手了,不但自己動手,顯然還很愉快,這可真是千載難見。

    雲淺月回頭看了夜天傾一眼,見他跟著她亦步亦趨,見她回頭,對她呲牙一笑。她無語,搬個酒而已,至於高興成這樣?看著像是笑得像花癡,難道他是在替本來生辰宴變成洞房喜宴的夜天煜高興?

    二人又是一路無話,回到前廳。

    大約是這一幕的風景極為壯觀,所以二人抱著酒罈剛一露頭,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雲淺月在人影憧憧中看向早先冷邵卓招呼她去的那一桌。只見那一桌沒了夜輕染、容楓、冷邵卓三人的身影,容景不知何時來了,坐在那裡,手裡端著茶品,如今也正向她看來。雲淺月移開視線掃了一圈,賓客席裡面大部分是熟悉的臉,還有少許陌生的臉,但也不見容楓等三人的身影,卻看到夜天逸和幾個年紀小的皇子坐在一桌,也正向她看來。她收回視線,旁若無人地直接走向容景。

    夜天傾腳步頓了一下,也跟著雲淺月走向容景。

    「累死我了,你只看著,也不接應一下。」雲淺月來到容景桌前,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將手中的五罈酒放下。

    「我見你愛酒若此,不忍搶你所好。」容景溫潤一笑,輕輕揮手,五壇本來摞在一起的酒罈紛紛錯開,一字並排在腳下。這一手分花移影,只讓人看到了他雲紋水袖一閃。

    雲淺月嘻嘻一笑,坐在了容景身邊,對他低聲咬耳,「我今日促成了一樁好姻緣,表揚我吧!」

    容景眸光微閃,輕笑道:「你需要我的表揚?」

    「當然!」雲淺月點頭,對他微哼,「都多少日子不見你了呢!也未曾見你想我。」

    「你不是變得黏人了嗎?我以為不見三天你就會忍不住去找我,誰知道等了二十日,也沒見到我紫竹院的大門被撞開,這想著想著就恨了,哪裡還有想?」容景對她挑眉。

    雲淺月想起那日被他扔下車的事兒,雖然事過境遷,但還是覺得這個人可惡,但如今聽到他這樣說,便想大翻白眼。她轉移話題,「你就不問問我促成了什麼好事兒?」

    「今日是個喜日,可興一切喜事兒。」容景笑了笑,湊近她耳邊,學著她的樣子對她咬耳,「你盡想著別人的喜事兒,什麼時候能想著我們的?」

    雲淺月輕咳了一聲,似乎無限鬱悶,「時不與我,你要我怎麼想?」

    「不是有一句話說得好,山不來救我,我就去救你嗎?」容景看著他,眸光盈盈。

    「那也得有山可救啊!」雲淺月橫了他一眼,「你這座山我見都見不著,怎麼救?」

    「喔,也是。不過你時刻要想著救就行了,總會有辦法的。」容景一本正經地點頭,話落,他稍稍離開雲淺月稍許,對夜天傾招呼,「二皇子就坐在這裡吧!你幫她搬酒辛苦,總是要喝一杯才夠本。」

    夜天傾本來放下酒罈見容景和雲淺月親密交談要離開,聞言止住腳步,對容景一笑,「我以為景世子不喜他人打擾。」

    「因時而異。」容景淡淡一笑。

    夜天傾也不再客氣,一撩衣擺,坐在了容景對面。對雲淺月笑道:「月妹妹,今日這十罈酒,除了你和景世子,再加上個我,也喝不完啊。」

    「喝不完我打包帶走。」雲淺月拿起一罈酒,擰開塞子,梨花香鋪面而來。她嗅了一口酒氣,歡快地道:「這是真正的梨花白。嗯,好久沒喝了。」

    「小丫頭,哪裡容得你打包帶走?我一人能喝五壇。」夜輕染的聲音響起。

    雲淺月抬頭,就見夜輕染和容楓一前一後回來,看二人汗濕衣襟,髮絲有些凌亂,但步履輕盈,顯然過招去了,她對夜輕染叱了一聲,「吹牛吧!」

    「本小王什麼時候吹過牛?」夜輕染大模大樣地坐在了雲淺月身邊,將她那一罈酒搶過去就大喝了一口,嘖嘖道:「雖然算不上上好的美酒,但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其中。」

    「你不吹牛,不怕撐死,我還捨不得你糟蹋酒呢!」雲淺月又拿過一罈酒打開,遞給夜天傾,「咱們這一桌都是純爺們,還要什麼杯子?一人一壇吧!」

    夜輕染「噗」地一聲,一口酒還沒下肚,噴出來一半,幸好他還算靈敏,轉過身去噴,否則一桌子菜都不能要了。噴完之後有些被酒水嗆住,猛地咳嗽起來。

    夜天傾看著自己面前的酒,嘴角抽了抽。但他顯然被雲淺月早先擺了夜天煜一道指使他噴茶咳嗽的驚人之語給鍛煉得有了經驗。到還算鎮定。

    容楓緩緩坐下,也是面皮抽了抽,須臾又笑著搖搖頭。

    相比這三人不一樣的表情,容景鎮定得可就不是一點兒半點,眼睛都沒眨一下,神色不動,慢悠悠地道:「雲淺月,一人一壇就一人一壇,沒關係,但你以後再不准給我面前說你是純爺們的話。」

    容景這樣一說,夜輕染的咳嗽更厲害了。

    雲淺月默了一下,拿過一罈酒放在容楓面前,又拿過一罈酒給容景面前,最後一罈酒給自己面前,過完這些動作,她點點頭,「好吧,以後不說了。」

    容景不再說話,如玉的手去擰塞子。

    夜輕染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對雲淺月道:「小丫頭,純爺們就純爺們。你不說你是純爺們,但也在做這純爺們才會幹的事兒。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聽這個弱美人的幹什麼?」

    「不能不聽,他以後可是我的衣食父母,金銀之庫,糧囤之所在,餘生的幸福。」雲淺月列出數條,最後總結道:「聽他的,是明智之舉。」

    夜輕染一臉黑線,「你就這點兒出息,跟嫁不出去似的!」

    「嗯,除了他,還真嫁不出去了。」雲淺月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夜輕染臉上的黑線變成了黑瀑布,徹底地沒了聲。

    容景眉眼如春輝奪日,璀璨不可方物,他伸手自然地摸摸雲淺月的頭,語氣溫柔,像是對待心愛的寵物一般,「真乖!」

    雲淺月被寒了一下,但也沒拍掉容景的手。

    夜輕染似乎也被寒了一下,猛地伸手去拍打身上的雞皮疙瘩,對雲淺月和容景憤然道:「你們非要讓好好的梨花白變了味道是不是?」

    「你可以不喝。」容景瞥也不瞥夜輕染一眼。

    夜輕染哼了一聲,「不喝白不喝。」話落,他抱起酒罈,招呼容楓,「來,為你我打得這一場痛快,一起干了!」

    容楓看著面前的一大罈酒坐著不動,「幹不了?」

    「你是不是純爺們?」夜輕染瞪著容楓。

    雲淺月無語望天。這麼快就學會了,也忒是個好學生了,這個夜輕染……

    「不做純爺們也沒大礙。」容楓依然搖頭。

    夜輕染哼了一聲,沒人捧場,他自己又大口喝了一口酒,放下之後,對夜天傾問,「夜天煜那個小子呢?我們這麼多人都來給他慶生。他躲著不出來算是怎麼一回事兒?」

    「四弟有些事情來不了,讓我們先開席。」夜天傾笑著道。

    夜天煜皺眉,看向別的桌席,只見四皇子府的大管家正在挨桌傳達夜天煜晚些來讓大家先開席盡興的消息。他撇撇嘴,「這小子又在搞什麼?莫非去了一趟青山城後回來得到皇伯伯誇獎高興得傻掉了?出不來了?」

    無人出聲應和他的話。

    「小丫頭,你剛剛不是見著那小子了嗎?」夜輕染轉向雲淺月。

    「是見著了,但也就見了一眼,他就被美人給喊走了。」雲淺月懶洋洋地道。

    「美人?」夜輕染挑眉。

    雲淺月眨眨眼睛,覺得這麼大的功夫,夜天煜應該已經小登科了,她笑道:「兵部侍郎府的小姐趙可菡唄!還能是哪個美人?」

    夜輕染一愣,眸光閃過一絲恍然,稍縱即逝。一擺手,豪爽地道:「他有美人享受,那我們自己喝,這十壇梨花白,真如小丫頭所說,喝不了打包帶走,也不能給他剩下。」

    雲淺月無比同意這句話,也抱著酒罈喝了一口,忽然想起冷邵卓,對二人問道:「冷邵卓呢?」

    夜輕染無所謂地道:「誰知道,小丫頭,你可真關心他?」

    「他是最早坐在這裡的,如今怎麼不見了?」雲淺月看向容楓。

    容楓搖搖頭,「你走了之後我們就離開了,離開的時候他還在的。」

    雲淺月蹙眉,偏頭看向容景,她和夜天傾來的時候,只他自己坐在這裡。

    容景搖搖頭,「我來的時候沒人。」

    雲淺月覺得奇怪,正巧四皇子府的大管家過來,她連忙對他招手問道:「看到孝親王府的冷小王爺沒?他哪裡去了?」

    那大管家想了一下,連忙道:「冷小王爺說身體不舒服,似乎是先走了。」

    「身體不舒服?」雲淺月挑眉,剛剛冷邵卓的氣色很好,可不像是身體不舒服,她壓下心中的疑問,對那大管家擺擺手,大管家離開,她不在意地道:「我就覺得少了一個分擔喝酒的人。算了,我們自己喝吧!」

    幾人無異議。

    一時間或豪爽,或優雅,或安靜,或矜貴,或隨意,幾個人面前筷子輕動,酒罈交錯。

    其他桌席也沒有因為夜天煜不出現而受影響,氣氛熱鬧,觥籌交錯。

    宴席進行到一半,四皇子府大門口傳來一聲高喊,「皇上駕到!」

    眾人俱是一怔。

    雲淺月這一桌的人也是受了影響,齊齊看向門口。

    大門口的喊聲又喊了兩聲,賓客們聽得清楚,是皇上來了,於是紛紛離席,迎了出去。夜天傾和夜輕染、容楓三人也都站起身,只有雲淺月和容景坐著不動。

    雲淺月看著湧出去迎駕的人流,抱著酒罈不鬆手,對容景道:「我還沒喝夠梨花白。」

    「繼續喝。」容景漫不經心地向外看了一眼,收回視線。

    「老皇帝得到的消息到快,可惜恐怕來不及阻止了!」雲淺月微哼一聲。

    「來不及阻止你這紅娘才算得了個圓滿。」容景笑了笑,「不過今日的生米熟飯怕是沒有二皇子和秦小姐的事情來得順利。」

    雲淺月挑眉。

    容景看了她手中的酒罈一眼,語氣溫柔如輕風拂面,「凡事要有始有終,你既然做了紅娘,就要做到底。多喝一些梨花白,到時候藉著酒勁再幫襯一把吧!多年前因為你,趙小姐對四皇子失了一顆芳心,你總不能看著她今日香消玉殞。」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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