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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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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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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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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4 18:01:3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點江山   第二十九章 紅粉傳言

    雲淺月聽到南凌睿的話眸光閃了閃。

    「死丫頭,滾起來了!老頭子等著你呢!你再不醒來,他該將太醫都搬來了。」南凌睿伸手拍拍雲淺月腦袋,起身站了起來。

    雲淺月推開被子下了床,腦中卻想著南凌睿的話,若不是他為太子,做南梁王,這南梁早晚有一日不姓南而是姓慕容嗎?因為南梁王后是慕容氏的後裔?

    芝雨在外面聽到雲淺月醒來,連忙進來伺候。

    雲淺月手還沒伸到水盆裡,芝雨連忙提醒,「姑娘,您的手有傷,最好別沾水。」

    雲淺月打住思緒,看了一眼裹成粽子摸樣的手,皺了皺眉,頭又應激性地疼了起來。

    「你這手沒有十天半個月好不了!」南凌睿頗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雲淺月的手,「那麼深的印子,即便好了,短時間內也會落下一個淺淺的印。小丫頭,你要不想回去受冷臉,就只能多在南梁待些日子了。」

    雲淺月沒說話,似乎在考慮南凌睿的提議。

    「你知道外面如今都傳了什麼嗎?」南凌睿繼續幸災樂禍,吩咐道:「芝雨,你給她講講,讓她聽聽。」

    芝雨看了南凌睿一眼,又看了雲淺月一眼,沒出聲。

    「本太子的話你沒聽見?」南凌睿頓時不高興了。

    芝雨縮了縮脖子,連忙道:「如今宮裡都傳遍了,說顧將軍狂性大發,咬了給皇上治好病的姑娘的手,之後親自給姑娘包紮……」

    「還有呢!」南凌睿不太滿意。

    芝雨見雲淺月沒打斷她,又小聲道:「說姑娘本來是太子殿下的紅粉知己,來京城尋太子殿下,路中和顧將軍相遇,一見鍾情……太子殿下和顧將軍為姑娘吃醋,大打出手,顧將軍理虧,覺得對不起太子殿下,未曾還手……」

    「哈哈,對,就是這個!」南凌睿哈哈大笑。

    雲淺月板起臉,瞪著南凌睿,怒道:「這靈秀宮讓我住進來,這等閒話都能傳出去,你們南梁皇宮裡伺候的人還真是……」

    芝雨「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臉色發白,「姑娘恕罪,當時宮裡的人見您是被顧將軍送來,以為是顧將軍帶回來給皇上治病的人,所以就猜測姑娘和顧將軍的關係,口沒了遮攔……」

    雲淺月繃著臉看著芝雨。

    「小丫頭,你發什麼惱啊?即便這靈秀宮不傳什麼閒言碎語,你被顧少卿一路送回來,也有別人看見。」南凌睿不以為意,笑得邪肆風流,「本太子和顧少卿堂堂大好男兒,癡迷了多少女子?這傳言也不辱沒了你嘛!」

    雲淺月抄起面前的水盆就照著南凌睿砸了過去,「不辱沒你個鬼!」

    南凌睿躲避不及,被砸了一身濕,水盆「光當」一聲掉在了地上,他華貴的袍子滴滴答答從上往下滴水。

    芝雨嚇得頭也不敢抬,想著哪個姑娘敢如此對太子殿下?即便東海國那個洛瑤公主客居太子府,得太子禮遇,也不曾如此放肆無禮動粗過,這下太子殿下估計該大怒了。

    她正嚇得發抖,不想南凌睿不怒反笑,一邊脫錦袍,一邊道:「死丫頭,我南梁顧少卿大將軍即便以月圓之夜需用女子血入藥,但多少女人願意以身讓他吸食,但他一直冷漠,誰也不能得其另眼相待,翠微為此哭了多少次鼻子?如今你和他出了傳言,有什麼不可見人的?多少女人求還求不來。」

    「你還說!是不是想我扯爛了你的嘴!」雲淺月瞪著南凌睿。

    南凌睿看她真惱了,連忙噤了聲,告饒道:「好妹妹,我不說了。我今日來你這先是被你將新衣服扯了個稀巴爛,如今又潑了一身水,我的洛瑤美人大抵會怒死了。這件衣服可是她給我做的,在我身上還沒穿熱乎呢……」

    「你活該!」雲淺月見他一副委屈的樣子,恨恨地丟出一句話。

    「沒狼心的死丫頭!」南凌睿脫了外袍之後扔給跪在地上的芝雨,解救她脆弱的小心肝,「去給我拿一件袍子來,再重新打一盆水。」

    「是!」芝雨真是驚壞了,連忙抱著衣服,撿起地上的盆子跑了出去。

    南凌睿走過來,將胳膊搭在雲淺月肩上,哥倆好地道:「小丫頭,不就是個容景嗎?你至於嗎?男人遍地是,咱又不差他一個。多少男人寵著你護著你又怎麼了?這是你的幸運,不是你的負擔。被人喜歡有什麼不好?瞧你一副苦大仇深覺都睡不好的樣子,真給你哥哥我丟人。」

    雲淺月挖了他一眼,「嫌我丟人你換個妹妹?」

    「可惜爹和娘都再生不了了啊。」南凌睿無限惋惜地道。

    雲淺月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陰測測地道:「再將你的話給我說一遍!你怎麼就不想想我比你更想換個哥哥?」

    南凌睿頓時「哎呦」起來,「好妹妹了,我的耳朵……這是咱們有緣,千百輩子修來的,哪兒能……隨意換?啊……再擰真掉了……」

    雲淺月擰了個轉圈才恨恨地放下手,終於解了些氣,警告道:「趕緊給我制止那些破傳言,若是傳入天聖半點兒,我就……」

    「南梁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傳入那個混小子耳目裡。」南凌睿捂著耳朵提醒她。

    雲淺月想想也是,青影跟著她來的南梁,如今估計也在這皇宮。她伸手揉揉額頭,「算了,虱子多了不咬,帳多了不愁,事情多得堆起來,頭疼也沒用。」

    南凌睿頓時笑了,「就是嘛,你還沒嫁給他,怕他做什麼?就該給他點兒顏色看看。讓他知道知道天底下不是就他一個好男人。」

    「也不就是我一個好女人!」雲淺月沉沉地提醒他。

    南凌睿眨眨眼睛,「這倒也是!不過除了我家洛瑤美人外,還沒哪個……」

    「太子殿下!」外面一人飄身而落。

    南凌睿住了口,「何事?」

    那人向裡面看了一眼。

    「但說無妨!」

    「洛瑤公主不見了。」那人連忙道。

    「嗯?」南凌睿皺眉,「什麼時候不見的?剛發現?」

    「剛發現,伺候她的人都被她迷暈了。」那人跪在地上,請罪道:「屬下失職,請太子殿下責罰。」

    南凌睿眉頭皺緊,「被她迷暈的人有多長時間了?」

    「那種迷藥最烈,如今人還沒醒來,屬下猜測大約有半日,公主離開應該是今日早晨。」那人低聲道:「清晨醒來沒看出公主有異樣,她和往日一般招呼伺候的人去房中陪她繡花。午時過了,屬下見裡面也沒人喊午膳,覺得不對,進去後,才知道公主不在了。」

    「照這樣來說,她離開了半日了。」南凌睿向外看了一眼天色。

    「還不快點兒派人追!半日她能走到哪裡?封鎖各個城門,嚴加排查。」雲淺月關鍵時刻,自然還是向著哥哥,不能就這樣讓洛瑤離開。

    南凌睿低頭沉思,片刻後忽然一笑,「她這些日子早就做好了要走的打算了,否則不會日日喊了人去她房中繡花,躲過了我派在她身邊安排的隱衛。」

    「人都走了,你還笑!」雲淺月瞪著他。

    「既然她想走,就讓她走吧!」南凌睿灑脫一笑。

    雲淺月皺眉。

    南凌睿摸摸雲淺月的頭,又有了當哥哥的樣子,「洛瑤是東海國的公主,總不明不白地待在南梁算什麼事兒?就算待在我身邊,總也要有個說法不是?」

    「這到也是!」雲淺月點頭,「但你就這樣讓她走了?你應該是真想要她吧?否則子書也不會將人給你,怎麼說她也是他的親妹妹。」

    「自然是真的。」南凌睿湊近雲淺月耳邊低聲笑嘻嘻地道:「她如今吃醋走了,不是才能證明我對你這個義妹你好嘛。」

    「說正經的!」雲淺月恨恨捶了他一下。

    南凌睿哀怨地看了雲淺月一眼,「死丫頭,下手真狠,我是你親哥。」話落,見雲淺月瞪著他,他神秘一笑,「女人啊,就是不能抓得太緊,收即是放,放即是收。」

    雲淺月不明白地挑眉。

    「當然,這話擱你這個小丫頭身上不太管用,你就得被死死管著些,天下間也就你不是個普通女人。」南凌睿話音一轉,「而洛瑤嘛,她再好,也不過普通女人而已,自詡甚高,對自己也要求甚高,就跟你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屬於全能中的情商笨蛋。」

    「我那話說得是你!」雲淺月無語地看著他。

    南凌睿輕咳了一聲,有些不自然地道:「你哥哥我如今情商高了嘛,對付洛瑤,自然小菜一碟。」

    「小菜一碟還讓人給跑了,你別丟人了。」雲淺月拆他的台。

    「有一種女人啊,她若不動情,即便你日日在她面前晃,她也無動於衷。但她若是動了情了啊,就會彷徨、害怕、緊張、不知如何是好。她喜歡掌控所有的事情,包括自己的心,當她突然發現自己的心不被自己掌控的時候,就會躲避,逃跑。洛瑤就屬於這樣一種女人。」南凌睿慢悠悠地道。

    「行啊!情商的確是高了。」雲淺月用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的目光看著南凌睿。

    南凌睿得意地揚了揚眉。

    「這是子書教給你的吧!」雲淺月看著他,可不認為他這個能說出這一番話來。對待感情,他其實是純粹的一根筋,否則也不會當初和葉倩落了個分道揚鑣的下場。這麼深奧的情商理論,不像是他說出來的話。

    南凌睿眨眨眼睛,嘟囔道:「死丫頭,你對玉子書瞭解成這樣?」

    「你和他達成了協議,他既然將洛瑤交給你,自然會幫助你,大約會算計到洛瑤會發生的心裡變化。」雲淺月道:「也告訴了你應對之法。」

    「沒趣!還以為你會誇誇哥哥我呢!」南凌睿忽然身子一歪,倒在了軟榻上。

    雲淺月對他翻了個白眼,見芝雨端著水進來,過去洗臉了。

    芝雨放下水,後面跟著一個宮女抱著袍子來給南凌睿,南凌睿伸手接過,也不用人伺候,逕自穿衣。

    芝雨輕聲道:「太子殿下,王上聽說姑娘醒了,讓您帶著姑娘去他那裡用膳。」

    「嗯!」南凌睿應了一聲。

    雲淺月沒有意見,用一隻手洗臉,小心地讓另一手沾到水。

    南凌睿換了新袍子,站在鏡子前照了照,不滿意地道:「沒有洛瑤美人給我做的好。」

    雲淺月淨了面,坐在鏡子前,芝雨立即過來伺候她梳頭,她看著鏡子中李芸熟悉的臉道:「你說她是回東海了,還是會去天聖?」

    「這就不一定了!」南凌睿整理衣擺,慢悠悠地道:「不管去哪裡,早晚還是回到我身邊來。」

    雲淺月翻白眼,「你倒是自信!」

    南凌睿得意地挑了挑眉,忽然湊近身子,用極低的聲音道:「她要是去天聖找小景,到還是真有些麻煩,哥哥我倒是不擔心,妹妹你擔心不?」

    雲淺月瞪了她一眼,「她若敢去惹容景,我就一刀切了她。管她是不是你看中的。」

    南凌睿哈哈大笑,「果然是我妹妹!」

    雲淺月覺得這人真是不可理喻,女人都跑了,還笑得這麼欠扁。瘋子一個!

    梳洗收拾妥當之後,二人出了靈秀宮。

    剛走不遠,只見南梁王身邊的大總管太監急匆匆跑來,見到二人連忙見禮,「太子殿下,王上派奴才過來催,讓您帶著姑娘快些過去。」

    「知道了!老頭子還挺急,她一時半刻也走不了。」南凌睿擺擺手。

    「王上可不是急著見姑娘?昨日親自來了一趟,見姑娘睡著沒喊醒。如今聽說醒了,自然坐不住了。帝寢殿的膳食早都擺好了,就等著姑娘了。您和姑娘趕快過去,奴才先走一步去回話了。」劉公公扔下一句話後,人又一陣風似地跑了。

    雲淺月看著他人雖然面老,腿卻不慢,想著皇宮的太監不止要練一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看人眼色行事激靈的靈活本事,還要練一雙好腿腳。在她看來,這太監是天底下最難做的工作了。

    大約是因為南梁王已經醒來,南梁皇宮一片享樂融融,連空氣都與雲淺月兩日前來的時候不一樣了。有些婉約的文氣風流,連假山石雕,花草樹木,都別有一種美意。

    「南梁四季如春,的確適合養人。」雲淺月看著宮中的景致,比起天聖的沉悶壓抑,南疆的神秘黑色,南梁的皇宮讓人有一種清雅的舒適。如今雖然是冬天,但宮女太監們的服飾都不臃腫。

    南凌睿呵呵一笑,對雲淺月道:「要不留在這裡?」

    「南梁再好,沒有容景也不好。天聖再不好,有容景便覺得好。」雲淺月誠實地道。

    南凌睿又憤了一句,「沒出息!」

    雲淺月不理他,看著前面走來一群年輕男子,大約十幾個,年歲長幼不齊,人人衣著鮮華,她挑了挑眉,「那些都是舅舅的兒子?」

    南凌睿瞥了一眼,「嗯」了一聲。

    雲淺月嘖嘖了一聲,「天聖老皇帝的兒子也不少,但也未曾如此壯觀。舅舅威武啊!」

    南凌睿「噗」地笑了,「老頭子自然威武,這方面的雄風如今也是強勁。」

    雲淺月嘴角抽了抽,忽然奇怪地道:「南梁以前歷代王室子孫不是都很單薄嗎?南梁專出癡情種,外公和外婆恩愛異常,否則也不會在娘親出生的時候,保了舅舅,扔了娘親,後來南梁只他一人了。舅舅怎麼就是個多情種呢!」

    「就因為這樣,他想重振南梁子嗣繁盛,背負了歷史性的壓力啊!這些都是他頂著壓力和勞力下的果實。」南凌睿道。

    雲淺月聞言嘴險些抽歪了。這個人……

    二人說話間,十幾名男子已經來到了近前,大約因為優良基因,一個個容貌都是極好,沒有歪瓜裂棗,清一色地養人眼目,即便不足十歲的小男孩,也是秀氣好看。

    「見過太子王兄(王弟)!」十幾個人齊齊對南凌睿見禮,同時不約而同地打量站在他身邊的雲淺月。

    南凌睿擺擺手,笑得含蓄,「各位兄弟都免禮!」

    十幾人齊齊直起身,其中一個大約十六七歲的男子當先開口,「太子王兄,這位姑娘就是治好了父王病的女子?」

    「她是紅閣的閣主,十大世家楚家主的夫人,我的義妹。」南凌睿點出雲淺月身份。

    十幾人齊齊一驚,都睜大眼睛看著南凌睿,難掩訝異。顯然沒料到這位才來到南梁京城就和太子以及顧將軍鬧紅粉傳聞的女子就是紅閣的閣主,十大世家楚家主的夫人。一時間都愣在了當地。

    關於紅閣的閣主,十大世家楚家主的夫人的名號,這樣的身份在數月前南凌睿負荊請罪於十大世家的桃花林後闖過龍潭虎穴陣又將藍漪棄了之後,楚夫人便被天下皆知。但畫像卻是未流傳出來,外面有人萬金賣她一幅畫,卻是不得其一,即便有一副出現,也轉眼間消彌於蹤跡。所以,南梁這些皇子們,自然無人識得她。

    一時間早先還想調侃或者試探一番的人,全部被打回了壇裡,每個人的神色都尤其好看。

    雲淺月瞟了南凌睿一眼,想著他早先一直沒公示她的身份,大約就是打著這個當頭一棒的主意。看看面前這些人大大小小精彩的臉色,她忍住好笑,沒說話。

    「妹妹剛剛睡醒,父王剛傳了旨意,讓我帶她過去陪父王用膳。兄弟們,我先走一步了。」南凌睿繞過十幾人,抬步離開。

    雲淺月跟在他身後。

    二人走出老遠,十幾人才回過神來,對看一眼,都沒了話,不知道說什麼,顯然被驚得夠嗆。有些心思深的人,更是轉了九轉十八彎。

    「原來她就是楚夫人,長得真美。」一個十歲的小男孩打破沉靜。

    眾人都無人接話,想著她是長得美,但也不是極美,這副容貌不及洛瑤,但是她卻讓人看起來比洛瑤要醒目端麗。尤其是那種眉眼間透著的骨子裡的清冷,不是一般女子能學的。一時間心思各異,但不約而同地嫉妒好女子都被南凌睿得了,一個是東海國的公主,一個是義妹,對他何等有助益?單不說東海與南梁隔得遠,東海公主有無助益,單只說紅閣和楚家的雙重身份,也讓人望而生畏。

    一時間,這一處十幾人靜如無人。

    雲淺月想著她根本就不用擔心南凌睿,她這個哥哥只比容景的黑心差那麼一點點而已。他不吃別人就不錯了,誰能吃得了他?

    「怎麼樣?小丫頭,過癮吧?」南凌睿一句話就震住一幫子人,此時無比得意。

    雲淺月橫了他一眼,雖然不想誇他,但不得不承認,看著一幫子人變臉,的確很精彩。

    二人來到帝寢殿。

    劉公公早已經伸長了脖子等候,見二人來到,鬆了一口氣,對南凌睿笑呵呵地道:「奴才剛剛見到眾皇子將您和姑娘攔住,還以為這一下估計又耽擱時間了,沒想到您脫身得夠快。」

    「本太子是誰!他們不是對手!」南凌睿大言不慚地當先走了進去。

    雲淺月跟在他身後翻白眼,太子做到他這份上,敢在皇上的寢殿大言不慚,本事啊!

    「臭小子,你又怎麼欺負孤的兒子們了?」南梁王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帶著急迫,「楚姑娘來了?」

    「來了!」雲淺月聞到了一陣飯香酒香,睡了兩日有些餓了,輕嗅了一口,答話。

    「這裡都不用你們伺候了,都退下去吧!」南梁王擺手。

    「是,王上!」一群人魚貫而出。

    雲淺月這才看到帝寢殿的正中央擺了一張大桌子,上面百十樣菜品。南梁王坐在主位,隨意披著一件袍子,除了他再無別人,見她和南凌睿進來,眉眼都是笑意。

    南凌睿大咧咧地走過去,也不請安,一屁股坐在了南梁王身邊,拿起筷子就吃。

    「小丫頭,過來孤身邊坐。」南凌睿對雲淺月招手。

    雲淺月見內殿的門被關上,帝寢殿內除了他們三人再無人,她一笑,走過去喊了一聲「舅舅」,便坐在了他身邊,也不生疏,和南凌睿一樣,拿起筷子就吃。

    「好,好啊,妹妹的一雙兒女今日都全了。」南梁王高興地大笑,歎道:「可惜太上皇去九台山吃齋念佛了,否則也讓他看看你,他也想你的緊。」

    「原來外公不在,九台山距離這裡可不近。」雲淺月有些失望。

    「是不近,不過你多在南梁住些日子,孤已經傳信去了九台山。」南梁王摸著雲淺月的腦袋,「小丫頭,如今無人,你就換了這副容貌吧?別舅舅見你一回,到頭來沒見你長什麼樣。」

    雲淺月聞言衣袖擋在臉上,霎時換回了容貌。

    南凌睿頓時嫉妒,「那兩個死男人和死女人偏心,教了你這個不教給我。」

    南梁王照南凌睿腦袋敲了一下,訓斥道:「臭小子,那是你爹和娘,怎麼說話呢?」話落,他仔細地端詳雲淺月,笑呵呵地道:「怪不得能得景世子的心,小丫頭容貌看來就是個有福氣的。」

    「舅舅原來會看相!」雲淺月好笑,擺擺手,「哪裡來的福氣?霉氣才對。」話落,她將那只裹著粽子的手揮了揮,「看見沒?剛踏進您的皇宮,我就被人咬了。」

    南梁王大笑了一聲,「朕想你也會被咬。」

    這話怎麼說?雲淺月看著他。

    南梁王笑著道:「當年顧少卿回來,朕便詢問了他經過,他全盤告訴了我。說你臨走時他問了你的名字,你叫告訴他你叫月淺雲。他回來就對我說,什麼月淺雲,明明就是雲淺月。真沒想到,雲王府的嫡出小姐居然跑到了南梁來,哪裡是個草包紈褲的廢物?明明就是個人精子,穿過了遍地死人的戰場不說,還將他從鬼門關救了回來。傳言誤了她。」

    雲淺月扯了扯嘴角,她不是什麼偉大的人,沒有做好事不留名的精神。但又不能說是雲淺月,因為是偷跑出天聖的,於是就將名字倒了過來,聰明人一聽就知道她不想暴露,念著她的救命之恩,自然不會暴露,傻瓜認不出她的話,就當他白救了。

    「後來你給他的武功雖然克制住了他體內的陰毒,但是每逢月圓之夜狂性大發,以女子血入藥。這以邪克邪的功夫雖然保住了他的命,但讓他苦不堪言,這五年來,他不知道惱了多少回,發作的時候想死的心大約都有。如今你既然來了,他被我一句話點破認出你,咬你一下,也不奇怪。」南梁王又笑道。

    「原來您知道我會被咬!」雲淺月瞪著南梁王,伸手去揪他鬍子,「我是您外甥女吧?我辛苦本來南梁,辛苦喚醒您,您有這樣當舅舅的?明知道我會被咬還讓他送我?」

    南梁王「哎呦」了一聲。

    雲淺月看著他,「你要不說出個道來,我就將你鬍子都拽掉。」

    「小丫頭,跟你爹娘哥哥一樣。」南梁王笑罵了一句,道:「那小子這些年憋的夠嗆,整個人也變得陰陽怪氣的,胸腹中有郁氣發洩不出,這對於孤的大將軍來說,不是什麼好事,如今借你發作出來,驅除了胸腹的郁氣,才能好好發揮他的才華和本事來。」

    「所以你就犧牲我的手了?」雲淺月挑眉。

    「咬一口而已,舅舅國庫裡多得是寶貝,待會兒讓人帶著你去隨便挑,如何?」南梁王商量地問。

    「老狐狸!那時候你剛醒來吧?就算計人!就該讓你睡個七七四十九天,直接睡傻了得了。」雲淺月扁扁嘴,拿掉她的手。原來她被咬的背後還有這麼一出。

    南梁王歎了口氣,露出傷感的神色,「帝王本性啊!不算計睡不著覺,都是這個身份害人不淺。」

    雲淺月看他妝模作樣,有些好笑地翻白眼,對他道:「剛可是你說的啊,我看上你國庫裡什麼寶貝就給我什麼寶貝。」

    「只要你不把舅舅的國庫搬空了就行。」南梁王保證。

    雲淺月尋思了一下,趁機要求道:「不搬空,我就要一樣,你給我就行了。」

    南梁王眨眨眼睛,「哦?要什麼?」

    「白璧連環。」雲淺月道。

    「小丫頭,那可是舅舅國庫裡面最值錢的寶貝。」南梁王看著她。

    「不給?說話不算數?」雲淺月瞪眼。

    「給你!舅舅這見面禮可不小啊!如今你不用揪我鬍子了吧?」南梁王笑看著她。

    「不用了!」雲淺月頓時笑逐顏開。

    南凌睿對雲淺月翻了個白眼,「死丫頭,你到真會要,本來我還要將那對白璧連環送給媳婦呢,如今給了你。容景那死小子積了什麼德?寶庫本來就頗豐了,這回該滿得盛不下了。」

    雲淺月得意地挑了挑眉,「誰嫌棄寶貝多,越多越好!」

    南凌睿哼了一聲,「那也得你努力嫁給他,不嫁給他,也姓容,姓不了雲。」

    雲淺月提醒他,「我嫁給他,不但寶貝還是姓容,連我也姓容了,還是姓不了雲。」

    南凌睿「啊」地叫了一聲,「虧啊!」

    雲淺月趴在桌子上笑了起來。

    南梁王也哈哈大笑。

    這一頓飯,就三個人,氣氛極好,笑聲不斷。雲淺月給南梁王講了這些年她生活的一些趣事以及跑出在外的見聞,說到高興處,手舞足蹈。

    南梁王聽得有趣,笑著道:「這就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娘當年也閒不住,滿天下的跑,我和你外公盼星星盼月亮盼回來她一次,也住不兩日。後來只能拴住了你爹,讓他做了南梁國師,每年他們才來住兩個月,這才待的時間長些。」

    雲淺月想著狐狸扎窩了,她爹也是個狐狸,大約後來栓不住她爹,估計就改栓她爹的兒子了,她憐憫地看了南凌睿一眼。

    南凌睿接受到雲淺月的視線,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大大地翻了個白眼。

    一頓飯從午時吃到太陽落山,二人才從帝寢殿出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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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點江山   第三十章 歸心似箭

    今日天氣晴好,雖然冬日,夕陽西下,紅霞滿天。

    霞光打在南凌睿和雲淺月的身上,二人從髮根再到腳跟,都映照在霞光中,憑地讓本來就俊美和端麗的容顏多了層瑰艷。

    雲淺月睡了兩日,氣色休息過來,加上南梁王這個舅舅和藹可親風趣幽默沒有半絲一國王者的架子,更是讓她心情舒暢。

    「小丫頭,如今天還早,我帶你出宮玩怎麼樣?」南凌睿偏頭問雲淺月,「玉女河第一名妓姍姍姑娘的小曲在南梁無出其右者,想不想去聽聽?」

    「好啊!」雲淺月答得痛快。

    南凌睿帶著她向宮外走去。

    二人剛走不遠,一個老嬤嬤疾步走來,攔住二人去路,「老奴給太子殿下請安!」

    「原來是何嬤嬤!免禮。」南凌睿擺擺手。

    何嬤嬤直起身,看了一眼雲淺月,恭敬地道:「這位是楚姑娘吧?皇后娘娘知曉是楚姑娘治好了皇上的病,請楚姑娘過去坐坐。」

    「她和我在父王殿中與父王敘話了半日,如今天色晚了,恐防叨擾母后休息,明日我親自帶她去給母后請安。」南凌睿道。

    何嬤嬤甚是規矩,聞言也不強求,點點頭,「那老奴就如此稟明皇后娘娘了,太子殿下明日一早就帶姑娘過去吧!」

    「好!」南凌睿應聲。

    何嬤嬤行了個倒退之禮退了下去。

    南凌睿繼續向前走去,雲淺月跟著他。待何嬤嬤走遠了,她輕聲問,「皇后待你如何?」

    「好!」南凌睿吐出一個字。

    雲淺月眨眨眼睛,「怎麼個好法?」

    「好得不得了。」南凌睿笑了笑。

    「難道她不知道你不是她的親生兒子?」雲淺月挑眉。

    南凌睿照著雲淺月的腦袋敲了一下,「小丫頭,有娘認不出自己的親生兒子來的嗎?」

    「有吧!」雲淺月點頭。

    「也許有,但不是皇后。」南凌睿目光看向前方,「老頭子後宮粉黛三千,皇后穩坐中宮,這些年雖然吃齋念佛,免了後宮妃嬪晨昏定省的禮,但是無人敢不尊重她,甚至是背後一句壞話也無。你當這是為何?」

    「個人魅力凌駕於王者的寵愛了?」雲淺月挑眉。

    南凌睿將胳膊搭在雲淺月的肩膀上,絲毫不顧忌她瘦弱的肩膀被壓彎,也不顧忌來往宮人的注目,他笑著道:「她是真正聰明的女人,要將你小丫頭扔進這後宮與人做堆,你可做不來她。」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推開南凌睿,「我為何要與人做堆?」

    南凌睿狹長的桃花眼跳了跳,「呵」地一笑,「是啊,我妹妹為何要與人做堆!」

    雲淺月不再說話。

    南凌睿晃悠悠地踱步繼續向前走。

    二人來到宮門口,有兩輛馬車停在那裡,一輛掛著太子府的車牌,一輛掛著公主府的車牌。太子府車前一個侍衛立著,車簾緊閉,公主府車前一個小太監坐得穩當,車簾挑著,裡面一個春水似的小美人探著身子看著宮門口,見南凌睿和雲淺月出來,她喊了一聲,「太子哥哥!」

    「原來是翠微!」南凌睿笑著揚了揚眉,「七妹妹越發嬌俏了!」

    「太子哥哥取笑我,你身邊的美人才是嬌俏。」翠微公主目光落在雲淺月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遍,對他詢問,「這個就是楚姑娘?太子哥哥的義妹?」

    「嗯!」南凌睿點點頭。

    「太子哥哥對她比對我們這等親妹妹都好,據說昨日和前日姐妹們踏破了靈秀宮都被你吩咐人擋在了外面也沒見著她,太子哥哥將人藏得可真嚴實。妹妹今日知道太子哥哥估計會帶著人出宮,才特意在這裡等著,否則的話也是見不著了。」翠微嗔了南凌睿一眼。

    「哦?七妹妹原來是特意等在這裡。」南凌睿桃花目閃了閃,「我還以為七妹妹該是在顧將軍府裡照料被我揍傷的他。」

    翠微哼了一聲,有些酸意,「他哪裡需要我照顧,巴不得的我不去。」

    「好男人多得是,憑七妹妹的才情要什麼樣的沒有?顧少卿不過爾爾。」南凌睿一副好哥哥的模樣,說著向自己的馬車走去。

    「太子哥哥這話若是以前說我估計聽不進去,如今想明白了,好男人多得是,我憑什麼要吊在他身上?哼,以後他想理我,我都還不理他了。太子哥哥揍他揍得好。」翠微嘟起嘴,看著跟著南凌睿走向馬車的雲淺月,「太子哥哥,你們是要回太子府還是去哪裡?」

    「去玉女河!」南凌睿道。

    翠微眼睛一亮,「太子哥哥帶著我去吧,我也好久沒出城了呢。我雖然在宮外住,但母后看得嚴,其他哥哥們出城也不帶著我,怕我給添亂。」

    「好,你乖一些別亂跑,我就帶著你。」南凌睿答應得痛快。

    翠微整個臉都亮了,連忙保證,「一定不亂跑。」

    南凌睿上了車,雲淺月輕輕一縱,也跳上了車。簾幕落下,馬車立即走了起來。

    翠微公主也沒要求與南凌睿搭車,則是吩咐小太監跟在他馬車之後。

    兩輛馬車離開了宮門。

    南凌睿懶洋洋地靠在車壁上,對雲淺月眨眨眼睛,輕聲道:「小丫頭,是不是很意外翠微沒有人說的哭死了?」

    雲淺月笑了笑,「倒是個有意思的小姑娘,她住在宮外?」

    「嗯!她去年就求著老頭子搬出了宮外,是南梁唯一一個沒出嫁就在宮外立了府邸的公主,府邸就在顧少卿府邸旁邊。」南凌睿道。

    雲淺月點點頭,對這等小姑娘的芳心和愛情沒多大興趣探究,對咬了她的顧少卿更提不起興趣探究。「諸多公主,她是老頭子最寵愛的那一個,沒有公主架子,對待下人也好。雖然年紀小,才情也是領先於眾公主,只是可惜偏偏喜歡上了顧少卿那塊兒硬骨頭,所以這些年私下被人笑了不知道多少次,她卻依然執拗地喜歡。」南凌睿笑著道。

    「喜歡一個人就要一心一意地喜歡,這翠微比天聖的六公主強多了。」雲淺月評價。

    南凌睿忽然一樂,「她的確是比六公主強,強得還不是一點兒半點兒。」話落,他點點雲淺月的頭,「小丫頭,等會兒讓你見識見識南梁的熱鬧。」

    雲淺月挑了挑眉,「難道還有節目等著我?」

    南凌睿瞥了她一眼,不言而喻。

    「我可沒興趣應付勾心鬥角,我來南梁是探親,舒舒服服住兩天,南凌睿,我警告你,雜七雜八的混帳事你都幫我擋得遠遠的。聽到沒?」雲淺月皺起眉頭。

    「小丫頭,喊哥哥!」南凌睿敲了雲淺月頭一下,「玩玩而已,樂呵樂呵。就我們兩個人多沒意思?」

    雲淺月哼了一聲。

    南凌睿身子往車廂四仰八叉地躺下,閉上眼睛,哼起了調子,竟然婉轉眉骨。

    雲淺月抬腳踹了他一腳,「這什麼曲兒?一個大男人的!你也真好意思唱女人的歌!」

    「一會兒姍姍唱得比這還媚,讓你先有個準備。」南凌睿話落,繼續哼了起來。

    雲淺月酥著骨頭,起著雞皮疙瘩,強忍著聽了起來。

    南梁京城自然比雲淺月那日半夜來的時候繁華,熙熙攘攘,人聲鼎沸。南凌睿的小曲兒淹沒在人聲裡。

    馬車一路來到城門口,暢通無阻地出了城。

    城外比城內還熱鬧,遠遠地便聽到玉女河傳來歌舞人聲,一片絲竹管弦聲聲。

    雲淺月挑開簾子看向車外,只見玉女河畫舫林立,比她那日來的時候要熱鬧百倍。大約是南梁王醒了的消息早已經傳開,壓抑了十多日的人們都出來放鬆,不止有男,還有女子,竟然有許多人都放起了花燈,分外美麗熱鬧。

    雲淺月想著果然是四季如春的地方,這個日子口若是在天聖的話,天還沒黑人們就已經關了門窩在了家裡的暖爐旁。哪裡還能見到如此熱鬧的場面。

    「南梁幾年不改如一日啊!」雲淺月歎了一聲。

    「小丫頭甭走了怎麼樣?留在南梁吧!」南凌睿坐起身,伸手抱住雲淺月,寵溺地道:「在哥哥身旁,寵著你,護著你,不比回去看小景那張冷臉舒服?」

    雲淺月瞥了他一眼,「你覺得可能?」

    南凌睿哼了一聲,推開她,嘟囔道:「不知道你中了那小子什麼毒!」

    雲淺月伸手揉揉額頭,笑了笑,她也不知道中了什麼毒。如今出來十幾日,對他已經分外想念入骨,早先有書信不太覺得,如今沒書信了,心裡分外空蕩。

    馬車停下,穩穩地站在玉女河旁。

    南凌睿敲了雲淺月腦袋一下,沒好氣地道:「下車了!」

    雲淺月看著南凌睿跳下車,她也跟著跳下了車,一直跟在後面的馬車停下,翠微由一名小婢女扶著也下了車。

    「太子哥哥,今日玉女河好熱鬧啊!」翠微走上前來,看著玉女河上,「咦」了一聲,「那邊不是六哥和十哥嗎?」

    「嗯,是他們!」南凌睿笑著點頭。

    翠微驚呼一聲,「呀,我想起來,今日是十哥的生辰。」

    「嗯,父王這些日子臥病在床,醒來之後說著內務府給他辦生辰,卻被他給推脫了,說一直都在宮裡辦沒什麼意思,今年的生辰和兄弟們出宮熱鬧一番就算辦了。如今選在了這玉女河最大的畫舫上,他們看來都到了。」南凌睿笑著道。

    翠微頓時歡喜起來,伸手拉住雲淺月的手,親熱地道:「楚姐姐,你還沒見過哥哥弟弟們吧?今日既然是十哥生辰,他們一準兒來得齊全。」話落,她埋怨地看了南凌睿一眼,「我都險些忘了,太子哥哥肯定也沒與你說是十哥的生辰吧?我說他怎麼帶著你出城來玩,原來是為了這個,我若不等在宮門口為了見你,就錯過了呢。」

    雲淺月看著握住她的小手,蔥白嬌嫩,她笑笑,沒說話。

    「給你十哥過生辰是其一,其二自然是為了來聽姍姍一曲。」南凌睿翩翩地向搭建的木橋走去。

    「依我看姍姍一曲不及憐憐一琴。」翠微拉著雲淺月的手興奮地跟在他後面。

    「嗯,男人看女人,女人自然要看的是男人。」南凌睿認同地道:「今日兩座畫舫並排笙歌,想必除了南梁第一名妓姍姍外,還有南梁第一青倌憐憐,你們有眼福耳福了。」

    「人家哥哥都不讓妹妹們污染耳目,生怕被名妓青倌帶壞了。你這個哥哥倒是主張我和楚姐姐了。太不合格!」翠微嗔了南凌睿一眼,對雲淺月道:「楚姐姐,你是怎麼認識太子哥哥的?」

    雲淺月對她一笑,剛要說話,畫舫上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太子王兄終於來了!」話落,「咦」了一聲,「楚妹妹和七妹妹也來了!」

    「六哥哥,聽你的語氣是不是不歡迎我們?」翠微嘟起唇。

    「哪裡!你們能來,兄弟們估計不定多高興呢!尤其是楚妹妹,今日白日匆匆一見,都未與楚妹妹敘話就被太子王兄拉著走了。剛剛十弟這個壽星還在猜測太子王兄會不會將她帶來。」那男子一笑。

    雲淺月看去,只見是一個與南凌睿小哥兩歲的年輕男子。皇后所生的南凌睿排行第四,南陵澈排行第六,南陵卓排行第十。如今這個翠微喊六哥哥,自然是六皇子了。今日在皇宮得見一群皇子,倒是顯得兄友弟恭,看不出南梁的兄弟們有分毫的刀光劍影,估計都用在背後了。

    「六哥哥,你喊楚妹妹喊得真親熱,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與楚姐姐多熟悉呢!」翠微對六皇子俏皮地眨眨眼睛,「楚姐姐可是有夫之婦哦!她是楚家主的夫人,你可不能有什麼非分之想。」

    「太子王兄的義妹,自然也是我等兄弟們的義姐義妹。」六皇子看了雲淺月一眼,見她淡淡笑著,他眸光閃了閃,「翠微,皇宮裡人人都說顧將軍對楚妹妹一見鍾情,都說你該哭鼻子,如今這副模樣怎麼看也不像哭過的,何時這麼大度了?」

    翠微臉一紅,立即憤了一口,「六哥哥,你存心看我笑話。顧少卿那個木頭,從今以後我不喜了。」話落,她又道:「太子王兄將楚姐姐看得跟寶一樣,連東海國的洛瑤姐姐都氣得跑了呢!別說她是楚夫人,就是沒嫁與人,我也不敢不大度啊!我若不喜她,太子王兄該不喜我了。」

    「你個小丫頭,平時話可沒這麼多。」六皇子笑了一聲,敲了翠微頭一下,對她道:「可不要說大話啊,少卿如今就在船上,你聲音這麼大,他能聽得清楚的。」

    翠微睜大眼睛,「他也在?」

    「不止是他,十弟過生辰,包了兩個畫舫,該來的都來了,不過都是男子,女子就你和楚妹妹。」六皇子看了雲淺月一眼,見她面色淡淡,他對翠微笑得不懷好意,「翠微,你剛還說不喜她,看看你如今的表情。你說不喜都沒人信。」

    「我就是不喜他了,六哥哥你少拆我的台。」翠微瞪了六皇子一眼。

    「別一會兒進去後就湊人家身邊去了!」六皇子哈哈笑了一聲。

    翠微哼了一聲,眼睛卻瞟向畫舫。

    說話間,南凌睿打頭,一行人已經上了畫舫。

    雲淺月看著畫舫內陸續走出人,前面的是一眾皇子,或長或幼,後面一群清一色男子,都是錦繡袍帶,顯然除了皇子外,今日還有各大臣名門府邸的貴公子,其中顧少卿立在人群中,十分醒目。醒目的不止是他身上磨礪的沙場才有卓然氣息,還有他姣好的容貌以及額頭那塊淤青。看來真如南凌睿所說,將他打得挺狠。這副陣仗,她估計今日京中年輕一代的權貴都齊全了,她看了南凌睿一眼,皺了皺眉,這人明知道今日的情況,還帶了她來,心裡打什麼鬼主意。

    「小丫頭,你既然來了南梁,哥哥怎麼也要對你物盡其用,不能讓你白來一趟啊!」南凌睿湊近雲淺月,貼在她耳邊道:「我知道你歸心似箭了,陪哥哥演一場戲,我今日就放你走。」

    雲淺月挑眉,「今日?」

    「怎麼?難道你不是今日想偷偷離開?」南凌睿看著她。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果然瞞不住他。她得不到容景的信,如今外面又亂七八糟的傳言,不知道那人在家裡氣成什麼樣,她既然已經看見了舅舅,自然再待不住了,歸心似箭。當然要回去。哪怕她的手帶著個牙印,也顧不上了,回家養去吧!

    「沒出息,你就被他一輩子拴住了吧!小心回去連人家個冷臉都見不到。」南凌睿怒其不爭的感覺又上來了。

    「見不到踏著天聖京城的土離他近我也踏實。」雲淺月哼了一聲,「演什麼戲?舅舅那天算計我一場,如今你又來算計我,你們可真是我的好舅舅,好哥哥。」

    「哎,身份使然,深受其害啊!」南凌睿裝作傷感地道。

    雲淺月挖了他一眼,跟南梁王裝的時候一個德行。做了他十年兒子,越來越像他了。如果誰說南凌睿不是南梁王的兒子,估計沒幾個人相信。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南凌睿遞給她一個秘密的眼神,對畫舫上的人一笑,「今日來得真齊全啊!」

    「參見太子殿下!」畫舫內眾人見他和雲淺月神色親密,都不由看了一眼顧少卿,見他抿著唇,沒什麼表情,心裡猜測糾葛,紛紛給南凌睿見禮。

    「今日在外,十弟是壽星,沒那麼多禮數,大家隨意!」南凌睿擺擺手,雖然不像太子,但這副做派卻是無人可比,他一到來,卓然於一眾皇子中,都給比了下去。

    雲淺月總算明白他那句話了,這些皇子還真是沒一個及得上他的,有一個可以及得上的,還去了南疆做了駙馬。

    「楚妹妹和七妹妹也來了,今日我的榮幸!」一個和顧少卿差不多年紀的皇子笑得見鼻子不見眼,「太子王兄,大家裡面坐吧!今日弟弟我請來了姍姍和憐憐。」

    雲淺月看過去,想著他就是十皇子了,有些秀氣。

    「好!我就是衝著姍姍而來。這兩位妹妹衝著憐憐而來。」南凌睿哈哈一笑,當先向裡面走去,走了兩步之後,忽然想起什麼,看向顧少卿,「顧大將軍,能下得了床了?」

    「托太子殿下的福!」顧少卿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

    「對我家妹妹一見鍾情,可沒那麼容易,若有下次,還是揍得你滿地找牙。」南凌睿哼了一聲,走了進去。

    顧少卿微沉著臉,沒說話。

    後面的人對看一眼,各具心思,六皇子走過來,拍拍顧少卿肩膀,對他笑道:「顧將軍,楚妹妹雖好,也是個有夫之婦,不論十大世家的楚家,還是紅閣,這些都不算什麼,但太子王兄對她護著,從他手裡搶人可不容易,你就收起心思吧啊!天涯何處無芳草。翠微可是念了你許多年了。」

    「六皇子多慮了!我對楚夫人沒想法。」顧少卿拿掉六皇子的手,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抬步走了進去。

    六皇子也不介意他不買帳,跟著走了進去。翠微看了顧少卿的背影一眼,抿了抿唇,也走了進去。後面的人陸續進入。

    這畫舫極大,裡面寬闊,佈置華麗,擺了十幾桌酒席。

    南凌睿自然上座,雲淺月坐在了他旁邊,翠微走過來,坐在了雲淺月旁邊,其餘人紛紛落座。顧少卿身份非同一般,掌管三十萬兵馬,席位僅此於南凌睿之下。雖然說是在外,一切不講究禮數,但是身份地位還是顯而易見。

    眾人坐好,先是給壽星祝壽,寒暄了一番,南凌睿便大喊著叫來姍姍。

    六皇子建議,「姍姍的曲好,憐憐的琴好,何不讓他們二人一起上來!我們也聽聽姍姍的曲配上憐憐的琴,何等有趣。」

    眾人對這個提議自然紛紛叫好。

    皇子王孫們本來就會享受,更何況這裡還是本就水土風情連一土一木都風流的南梁。哪怕雲淺月和翠微兩個女子在,眾人開始拘束,也很快就沒了顧忌。

    不多時,姍姍和憐憐紛紛上場。

    一個輕紗如煙,如同仙子,翩翩姍然;一個步履堪憐,一身眉骨,我自猶憐。到真是應了這兩個名字。前一個是女子姍姍,後一個男子憐憐。兩人剛一出來,就分外奪目。

    雲淺月不是沒見過美人,但還是被這兩個美人晃了晃眼。

    「怎麼樣?美吧?」南凌睿偏頭問雲淺月,笑得好不愜意。

    雲淺月執起酒壺倒了一杯酒,放在唇瓣去喝,誠懇地點點頭,酒還沒喝到,就被一隻手攔住,她收回視線,順著手看向手的主人,正是顧少卿,她挑了挑眉。

    「你的傷不宜喝酒!否則傷口好得慢。」顧少卿道。

    「一杯沒什麼事兒!」雲淺月躲開他的手。

    顧少卿盯著她,唇瓣動了動,無聲吐出兩個字,「容景!」

    雲淺月手一頓,洩了氣,瞪了他一眼,乖乖地將酒放在了桌案上。

    顧少卿似乎笑了一下,撤回了手。

    這邊動作雖小,但還是被許多人看到了,本來都不太相信顧少卿是對雲淺月一見鍾情,如今不由信了。六皇子更是眨了眨眼睛,其他皇子神色都有著不約而同地變化。翠微彷彿沒看見,盯著憐憐。

    一時間分外安靜。

    姍姍和憐憐上場,一個抱著琵琶,一個抱著琴,對眾人見禮,之後落座,片刻後琴曲響起。竟然是《春江花月夜》。

    雲淺月聽著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復神色。

    「楚姐姐,你知道嗎?這首曲子叫做《春江花月夜》,據說是天聖雲王府的淺月小姐寫給天聖七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攝政王的呢!」翠微對雲淺月道:「不過可惜,據說雲王府的淺月小姐移情別戀,後來喜歡了景世子,本來是天作的姻緣,如今鬧得兩人分崩離析,淺月小姐竟然還對聖旨遺詔不遵從,毀了婚約。」

    雲淺月皺眉,看向翠微,「是這樣嗎?」

    翠微點點頭,「外面都是這樣傳的。」

    雲淺月想著她成了移情別戀的了。笑了笑,淡淡道:「可是我聽的版本怎麼不是這樣呢!」話落,她道:「我聽的是雲淺月和容景相戀十年,可惜榮王府和雲王府不能聯姻,老皇帝從中阻撓,二人為情力爭,可惜還被一紙遺詔束縛。」

    「是這樣?那攝政王呢?」翠微顯得有些訝異。

    「攝政王以前是七皇子,看重的是北疆,如今是攝政王,看重的是天下。」雲淺月道。

    翠微似乎明白地點點頭,「啊,原來是這樣。這麼說景世子和淺月小姐才是一心人。」

    「嗯,所以說傳言不可信。」雲淺月意有所指。

    翠微眸光閃了閃,向顧少卿瞟了一眼,沒再說話。

    雲淺月在南梁王處早先剛吃完飯出來,如今自然再沒食慾,而酒也不能喝,只能幹干地坐著聽曲,不過這琴和曲到是很有意思,雖然是《春江花月夜》她熟悉的曲子,但是能唱出和彈出二人這個眉骨的調來,也別有一番情趣。

    席上一眾年輕男子們觥籌交錯,你一言,我一語,伴著琴曲聲,漸漸熱鬧起來。

    雖然十皇子是壽星,但是這裡南凌睿最大,免不了有人過來敬酒。

    開始眾人都小心地打量著雲淺月,暗中觀望這位名揚天下的楚夫人和紅閣閣主,漸漸地,便發現她的確與一般女子不同,不但是容貌端麗,就是連舉止,都沒有一般女子的做派,翠微公主已經是皇室裡面甚至這京城裡面特別的女子,但是與她一比,無論是從容貌上,還是氣質上,尤其是她身體內散發的那種隱隱的歷經諸事磨礪出的清冽和沉靜,便令人不由得被她吸引。於是,漸漸地有人大著膽子過來找她敬酒。

    南梁風土風流,雖然名士文墨不及東海國,但是也自有它的不受拘束,比天聖的兒郎們多了絲開放。

    雲淺月入鄉隨俗,不能喝酒,便以茶代酒,一一應下。

    一時間重心竟然從十皇子這個壽星和太子這個尊貴的身份以及顧少卿這個兵馬大將上轉移到了她的身上,有些膽子更大的人,則是與她攀談起來,圍繞的自然是她的身份以及她和楚家家主楚容的情事。

    雲淺月能回答的便回答兩句,不能回答的淡淡一笑。

    南凌睿一直在旁邊坐著,等差不多了,拍拍雲淺月的肩,起身站了起來,醉醺醺地道:「哥哥我去小解,稍後就回來。」

    雲淺月眸光微閃,應了一聲,「嗯!」

    「姓顧的,你去不去?」南凌睿問顧少卿。

    顧少卿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不去!」

    南凌睿說了一句「你別趁著我不在對我妹妹起心思。」的話,人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南凌睿剛走出艙外,雲淺月感覺地下的船板動了動,她不動聲色地坐著,顧少卿皺了皺眉,也彷彿未覺,片刻後,船底忽然「砰」地一聲巨響,正從雲淺月坐的地方被捅出了一個大洞,水一下子湧了上來,似乎打了個巨浪,雲淺月被突如其來的變故似乎驚了一下,想要躲開已晚,身子掉下了那個捅開的洞裡。

    「啊,楚姐姐!」翠微驚呼一聲。

    眾人也被這變故驚呆了,眼看著雲淺月掉了下去,須臾,便見顧少卿從席上飛身而起,也跟著雲淺月掉下去的地方跳了下去。

    「顧少卿!」翠微面色一變,又驚呼了一聲,就要跟著跳下去。

    六皇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翠微。

    南凌睿聽到動靜,也不小解了,從外面跑了進來,大喝,「怎麼回事兒?」

    眾人都看著他,畫舫這麼片刻就進了不小水,船向下沉去。十皇子連忙道:「太子王兄,船不知道怎麼被砸了個洞,楚……楚姑娘和顧將軍都掉下去了……」

    「不是,是楚姐姐掉下去了,顧少卿跟著跳下去了!」翠微白著臉糾正,急迫地道:「太子哥哥,你快吩咐人救人啊!」

    「這船要沉了,趕緊出艙!」南凌睿似乎酒也醒了,冷靜下來,大踏步向外走去,聲音隱含著怒意,「來人,快給本太子下水去救人,同時封鎖玉女河,嚴查此事,一個也不准放過。」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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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5 00:45:1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點江山   第三十一章 披星戴月

    玉女河最大的畫舫出了事,大水即將淹沒,船身下沉,所有人亂作一團。

    南凌睿冷厲地吩咐人棄船上岸,又吩咐人下水救人,同時封鎖玉女河,嚴查此事,頓時太子隱衛紛紛現身,頃刻間封鎖了玉女河。

    今日熱鬧,岸邊都是百姓,突然發生如此大的變故,人人面色倉惶。

    此時天色以黑,即便燃起燈火,但人頭攢動中,也難以照清楚每一處。南梁四季如春,玉女河在冬季自然也未曾結冰。太子府隱衛紛紛下水,但今夜的水流尤其湍急,河裡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尋人更為困難。

    一盞茶後,玉女河被控制,無一人離開。

    半個時辰後,太子府的隱衛紛紛上岸,人人凍得臉色青白,即便有內力護體,但水底寒氣還是太重,身子哆嗦,一無所獲。

    不止楚姑娘不見所蹤,就連顧少卿將軍也不見蹤影。

    南凌睿面色陰沉,如寒冬臘月下了十層霜雪寒冰,盯著玉女河聽著搜尋無果上來的隱衛紛紛稟報一言不發,他週身的寒氣可以冰凍十里。

    一眾皇子和名門公子人人看起來面色擔憂,但一雙雙的眸子卻是神色各異。

    翠微公主焦急地看著水中,臉色發白,不停地說,「怎麼會這樣,楚姐姐和顧少卿會不會出事?」話落,她伸手去拉南凌睿袖子,「太子哥哥,再換一批人下水,一定要找到他們。」

    南凌睿沉著臉偏頭看了翠微公主一眼,忽然大怒,「顧少卿欺我!」

    翠微小臉一變,「太子哥哥?」

    「我早就看出他對義妹心懷不軌,如今果然如此,竟然趁機在船底動手帶走他。豈有此理!」南凌睿額頭青筋直跳,怒不可止。

    翠微身子一顫,連忙否決,「太子哥哥,顧少卿不會的,一定是有別人暗害,他是為了救楚姐姐……」

    南凌睿甩開她的手,怒道:「怎麼就不會?你見過他這些年對哪個女人好過?給哪個女子低聲下氣輕聲慢語說過話?」

    翠微公主忽然失了聲。

    「聽太子王兄如此說法,我覺得也有可能。這顧少卿太不厚道,竟然對太子王兄的義妹動手,更何況她還是楚家主的夫人,哪怕是人家未曾行夫妻之禮,但也不能強搶啊。」六皇子此時開口。

    「是啊,在席間我就看出他神色不對,一定看著楚姑娘,原來竟然是這般。」十皇子恍然大悟。

    「就是,以他的功力,若是下水去救人,不可能救不上來,自然是攜帶人離開了。」又一個皇子看著南凌睿陰沉的臉道:「太子皇兄,如今天這麼黑,顧少卿武功又好,借水帶著人離開了。我看也不必找了,直接等著去他的大營要人得了。」

    「如今這麼久,他早離開了!」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紛紛贊同南凌睿的想法,覺得是顧少卿出手帶走了楚姑娘。

    翠微公主本來不信,但眾人言之鑿鑿,分析各種顧少卿這兩日的不正常來,她無法反駁眾人的話,氣得一跺腳,哭著上了馬車,向城內回去。

    南凌睿是個好太子,很是聽人勸,臉色雖然陰沉,但也不再強求令人下水找,而是吩咐人沿著玉女河去下游搜索排查。同時氣怒地道:「我要回宮稟報父王此事,請了令牌去兵營要人,顧少卿休要欺負我妹妹。」話落,他翻身上馬,回城而去。

    一眾皇子對看一眼,也連忙跟著回城。

    太子和顧少卿交惡,不少人心裡暗暗幸災樂禍,也有不少人覺得今日之事奇怪,太子府隱衛全部出動,連個砸船的人也沒抓住,實在匪夷所思。雖然顧少卿做得是有可能,他也的確有這個能力,但是大將軍難道要反不成?否則怎麼敢公然得罪太子?誰人不知道太子深得皇上寵愛?楚姑娘救了皇上也得皇上看重,如今出來這麼一出,實在令人覺得奇怪。

    南凌睿和一眾皇子離開後,玉女河的宵禁解除,只有太子府的隱衛沿河排查。

    雲淺月端坐在河對岸半山腰一顆古木枝椏上,看著南凌睿氣沖沖地帶著人回了城,眨眨眼睛,想著南凌睿做得這一手實在簡單得幼稚,但偏偏有時候最簡單最幼稚的方法最有效。毫無疑問,從今日起,或者不出明日,天下就會傳出南梁睿太子和顧少卿大將軍為爭一女交惡,而那一女還是楚家主夫人,紅閣小主。給她本來就神秘的身份,又添了一把乾柴。她偏頭看另一棵樹上坐著的顧少卿,挑眉,「你知道不知道他演的這齣戲?」

    「知道!」顧少卿收回視線,看了雲淺月一眼。

    「知道還跳下來?這是你早就和他達成協議了?還是你為了成全他?別說為了救我跳下來的,我還不用你救。」雲淺月看著他。

    顧少卿看著雲淺月的臉,「上次你扔了我就走,這次難道也不告個別?我不追你下來,你是不是就這樣走了?」

    雲淺月翻個白眼,「你怎麼知道我要走?」

    「你想容景了,都在臉上寫著呢!」顧少卿硬邦邦地吐出一句話。

    雲淺月忽然樂了,身子向後一仰,靠在了樹幹上,「是啊,我想他了!再不回去的話,估計連榮王府的門檻都踏不進去了,我得早點兒回去負荊請罪。」

    顧少卿瞥了她一眼,「沒有半點兒女人樣。榮王府景世子天下推崇,怎麼就看上了你?為你不惜抵抗皇權,做了多少被紅顏禍水禍害的罵名。」

    「天下有人罵他嗎?我怎麼不知道?」雲淺月一副訝異的模樣。

    顧少卿微哼了一聲,「如今沒被罵,我看離被罵也不遠了。」

    雲淺月嗤地一聲,擺擺手,慢悠悠地道:「你放心吧!天下所有人都罵我,也不會罵他的。那個人生來就是雲端上的雲,我就是地裡的泥,雲泥之別啊,罵聲都給我了。」

    顧少卿盯著她的臉,忽然話音一轉,「雲淺月,我半絲也看不出你易容的樣子來,可是你的畫像傳來南梁,並不是如此。你哪裡有這麼高妙的易容術?」

    雲淺月眨眨眼睛,不買帳,「我易容術好,幹嘛要告訴你。」

    「從南梁的汾水城早些日子傳回消息,說你施術救了南疆國舅,那術竟然比南疆的咒術還要高明。」顧少卿若有所思地道。

    雲淺月哼了一聲,「我能耐大著了,否則也不會五年前將你從鬼門關拖出來。」

    「自吹自擂,也不臉紅。」顧少卿慢慢吐出一句話,輕輕下了樹,落在地上,對她道:「走吧,我送你一程。」

    雲淺月仰著的身子坐起來,奇怪地問,「你要送我?」

    「做戲要做足份不是?我如今自己回去,你那好哥哥的戲就塌台了。」顧少卿道。

    雲淺月無語,「我自己走,你藏起來就好了,不用送。」

    「兩百里外有我在魔麓山的大營,也正是你出南梁回天聖的路。你去大營轉一圈再離開吧!」顧少卿道:「既然我攜了你,當然要像個樣子,才不枉費他白折騰一場。」

    雲淺月想想也是,點點頭,「好吧!去你大營喝喝茶。」

    顧少卿似乎笑了一下,轉身走進了深山。

    雲淺月想著她的命怎麼這麼苦,來回奔波,總走山路了。

    二人一前一後,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顧少卿偶爾回頭看她一眼,見她不知何時嘴裡叼了一根草,嘟囔道:「真不像個女人!」

    雲淺月在後面翻白眼,當沒聽見。

    南梁的大山草木繁茂,也有蟲獸之物,雲淺月週身氣息漸漸變得輕柔綿軟。

    顧少卿也感覺到了,奇怪地回頭盯著她看了片刻,眸光又是那種若有所思的神情。雲淺月看不慣,抬腳踹了他一腳,「小小的孩子不學好,學什麼老學究做派?」

    顧少卿著著實實挨了一腳,沒言聲,轉回頭繼續走路。

    雲淺月想著這副任打任罵的小樣怎麼就有些可愛了?被他咬的手郁氣也散了些。對他道:「顧少卿,唱支山歌吧!」

    「不會!」

    「那吹段曲子!」雲淺月要求。

    「不會!」

    「那你會什麼?」雲淺月盯著他背影,少年瘦削,脊背筆直。

    「什麼也不會!」

    雲淺月扁扁嘴,「沒趣!」

    「你到是有興致,難道是因為要回天聖了?你可小心了,回天聖後你的手背估計傷還沒好。你若有這個閒情,不如想想怎麼應付景世子的盤查吧!」顧少卿不回頭,提醒道。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小心我將你綁去天聖交給他處置了你。」雲淺月瞪眼。

    顧少卿似乎考慮了一下,點點頭,「也好!」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那樣的話翠微小美人還不得哭死。」

    顧少卿忽然不說話,沉默了下來。

    雲淺月覺得戮人傷疤是不對的,顧少卿戮她傷疤,她戮了回來,如今見好就收,便也不再說話。若是可能,她真想將顧少卿綁回去給容景處置,但人家的身份是掌管三十萬兵馬的大將軍,麻煩更多,還是算了。

    又沉默地走一段路後,顧少卿忽然問,「雲淺月,你喜歡景世子什麼?」

    雲淺月眨眨眼睛,立即道:「黑心!」

    顧少卿忽然笑了,「還有呢?」

    雲淺月似乎思量了一下,忽然一歎,「誰知道呢!稀里糊塗地就喜歡上了,有那麼一個人,闖進了你的心裡,開始不知不覺地佔了個位置,可能是一顆小樹苗,連你都發覺不了,漸漸地發現長成了一顆參天大樹,想要拔除都拔除不了了。」

    顧少卿不說話。

    雲淺月又道:「喜歡一個人有時候沒理由,有時候理由又多得數不過來。容景就是那個讓我驚艷了時光的人,一直驚艷到心裡。整顆心都被佔滿,再也剩不下一絲一毫的地方。」

    顧少卿似乎點點頭,依然沒說話。

    雲淺月不再說話,覺得更想那個人了,恨不得如今插翅飛回。

    過了許久,顧少卿低聲道:「我在翠微公主身上找不到你說的這種感覺,大約就是我不喜她的原因吧!我以前一直以為,人活一世,男兒當立世,建功立業,鑄千載功勳,是為最好。如今聽你說來,我倒是羨慕景世子,原來情意也可以如此美好。」

    雲淺月愣了愣,忽然玩笑地道:「顧少卿,你別接下來對我說你喜歡我啊!」

    顧少卿回頭,用看傻瓜的眼光看了雲淺月一眼,「我看你一無是處,喜歡你做什麼?」

    雲淺月佯裝鬆了一口氣,「那就好,我被人喜歡得怕了!」

    顧少卿白了她一眼,難得少年老成不再,露出孩子氣的表情,「你這等不省心的主,哪裡適合娶回家做妻子?從南疆到南梁,來往十多日,景世子估計擔心得少年華發了。」

    雲淺月想著容景長白頭髮的模樣,不由唏噓一聲,「不至於吧!長白頭髮就不美了!」

    顧少卿看著她不勝唏噓的模樣,忍不住好笑,向前走去。

    二人一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到也沒了先前的隔膜和煩悶,天亮時分,來到二百里外的魔麓山兵營。

    魔麓山山脈適合兵營駐紮之地,山脈綿延,有良田河水順著山脈蜿蜒盤旋。沒有戰爭的時候,士兵們便種田勞作,有戰爭的時候,便披甲上陣。據說這是十五年前南梁國師的建議。兵作耕種,所以,南梁這十五年來國力兵力日益增強。

    顧少卿也不避諱,逕直帶著雲淺月進了大營。

    南梁的士兵們一見將軍回來了,紛紛歡呼。有幾名副將暖味地目光看著顧少卿和雲淺月。不等副將們開玩笑,顧少卿一個眼神掃過去,對他們介紹道:「這位是太子義妹,十大世家楚家主夫人,紅閣小主。」

    副將軍頓時睜大眼睛,立即噤了聲。

    雲淺月想著她的身份走到哪裡都可以殺到一片。以後有誰對她出手,她都不用動刀動劍的,直接報她大名就能將人秒殺了。

    來到主營帳,顧少卿吩咐人備飯菜。

    雲淺月不客氣地坐下來,想著吃飽了好有力氣趕路。

    「王上準備傳位於太子殿下,恐防其他皇子作亂,本來命太子殿下昨日出手一舉拿下控制其他皇子,對其它皇子圈禁。但太子殿下念其那些都是皇上骨肉,所以要我配合演一場戲。」顧少卿落座,對雲淺月解釋道。

    「他這麼早就傳位?」雲淺月訝異。

    「嗯,王上說他坐王位夠久了,太子殿下堪當大任。」顧少卿道。

    雲淺月眨眨眼睛,「昨日這樣的戲有什麼好處?」

    「我和太子殿下徹底交惡,若王上宣讀退位詔書後,有不軌之心的人定然會試圖來竄動我謀反,我趁機將其拿下,這樣不用連累所有皇子都被圈禁,也肅清朝局。」顧少卿道。

    雲淺月點點頭,「哥哥這樣的做法沒什麼不好!」

    「別人都還好,恐防姑姑生變。」顧少卿歎息一聲,「畢竟太子不是他親生子。」

    「這件事情你知道?」雲淺月一怔。

    顧少卿看了她一眼,點點頭,「皇上信我,要我保太子,自然會告知於我。」

    雲淺月看了一眼顧少卿,十五歲的少年將軍,馳騁沙場,南凌睿登基,他輔佐,南樑上下清明,何愁南梁不強?她笑笑,不再說話。

    用過飯菜,雲淺月出了兵營。顧少卿牽來一匹馬給她,雲淺月翻身上馬,看著他。

    「走吧!」顧少卿擺擺手,轉身走了回去,給了她個背影。

    雲淺月揚了揚眉,忽然一笑,也不說話,打馬絕塵而去。

    雲淺月剛離開不久,一隊輕騎煙塵滾滾來到了魔麓山大營,南凌睿一馬當先,翻身下馬,怒沖沖地衝了進去。不多久,大營內傳來怒喝對打聲。

    雲淺月自然不再理會南凌睿和顧少卿之間合計演的戲,那都和她再沒關係。她歸心似箭,快馬加鞭往返天聖京城。

    出了魔麓山,便是南梁的翠香城,這裡以翠香山命名。雲淺月自然不停留,向下一個城池文曲縣而去。到了文曲縣,已經午時,她買了兩個包子,繼續打馬行程。

    文曲縣的下一個城池是安陽城,安陽城下一個城池是來鳳寨,來鳳寨之後是九陰嶺,九陰嶺之後是八荒山,八荒山之後便是黔西城,過了黔西城便是天水崖,之後是鳳凰關。

    顧少卿給雲淺月這匹馬自然也是腳程極好的千里良駒。她夜晚時分,來到了八荒山。

    八荒山也是一條和魔麓山一樣的山路綿延的山脈,但魔麓山貴在山勢平坦,而八荒山則是山勢陡峭。四面八荒,儘是荒涼野草。

    雲淺月藝高人膽大,縱馬穿越八荒山而過。

    剛行到一半,從山另一邊的山頭騎馬湧出一批人,人人穿著皮襖,戴著氈帽,老少參差不齊,奔著她而來,大約百十人之多。

    雲淺月挑了挑眉,不動聲色地繼續向前走去。

    不多時,一群人來到跟前,齊齊將她攔住。雲淺月勒住馬韁,看著攔住她的人。

    當先領頭人是一個粗壯漢子,手裡提著大刀,他勒住馬韁之後上下打量了雲淺月一眼,極為滿意地點點頭,對跟著的百十人問,「你們看這小娘子怎麼樣?」

    「二哥,甚好!」一個同樣粗壯的漢子點頭。

    「我看著也甚好,兄弟們,你們看呢!」那被叫做二哥的漢子又對大家問。

    「甚好!大哥本來就細皮嫩肉的,這小娘子看起來也細皮嫩肉的,與大哥正配。」其中又一個漢子起哄道。

    「就是小身板跟大哥一樣忒細嫩了些,不過從面相上看一準是個能生養的。」那二哥繼續端詳雲淺月。

    一眾人紛紛點頭,「正是,正是!」

    雲淺月看著這群人,明顯是附近山頭的土匪,而聽他們的話,這是要搶了她了?她挑了挑眉,依然沒說話,繼續聽著這群人對她品頭論足。

    大約一炷香時間,一行人將她從頭到腳研究夠了,覺得配得上她們大哥,才由那二哥對雲淺月問話,「喂,小娘子,你跟我們上山怎麼樣?給我們大哥做媳婦。」

    「不怎麼樣!」雲淺月搖頭,「我家有夫君。」

    那二哥一聽頓時皺眉,「你家有夫君?」

    「這小娘子居然有夫君了,二哥,怎麼辦?」一個漢子問。

    「有夫君能有咱們大哥好?還能怎麼辦?不要她那夫君了唄!」那二哥豪言一放,上來就拉雲淺月的馬,強硬地道:「跟我們走,保準你吃香的,喝辣的,我們大哥天上少有地上無的人物。你能被我們看中嫁給我大哥,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雲淺月忽然笑了,也不反抗,任他牽著她馬頭的韁繩拽著走,問道:「聽你們大哥誇你們的大哥,你們大哥姓甚名誰?」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那漢子不透露名姓。

    「你們大哥當真有你說得那麼好?」雲淺月又問。

    「那是自然!」那漢子見她配合,臉色端得好看些,招呼兄弟們跟上。

    「比榮王府的景世子還要好?」雲淺月挑眉。

    那漢子腳步一頓,回頭看著雲淺月,「你是景世子的媳婦?」

    雲淺月眨眨眼睛,還沒答話,那漢子立即搖頭,「不對,景世子還沒娶妻。景世子喜歡的人是雲王府的雲淺月,我大哥的心上人。」

    「哦?」雲淺月一怔,笑道:「雲王府的雲淺月是你們大哥的心上人?那你怎麼還跑來抓了我去給你們大哥做媳婦?」

    「我們大哥說雲淺月不識好歹,傷了他的心,以後不念著她了。」那漢子話落,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話太多了,連忙打住,對雲淺月道:「你先跟我們走,你這模樣雖然不及雲王府的雲淺月,但也還能過得去,我們大哥要看上了你,就留下你,我們大哥看不上你的話,你放心,我們還放你回家找你夫君去。」

    雲淺月眸光閃了閃,看了一眼前面的山頭,笑著點頭,「好!」

    「你這小娘子懂得識時務,我也就不綁你了。」那漢子滿意雲淺月的配合。

    「二哥,不對啊,這小娘子被我們搶了,不是應該哭啼啼嗎?你看她怎麼還笑?」一個粗壯漢子打量雲淺月,提醒道。

    這麼一說,那漢子回頭也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想著難得還有一個不傻的,吸了吸鼻子,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我夫君娶了第十八房小妾,我一氣之下跑了出來,如今正愁無落腳之處……」

    眾人恍然,那漢子連忙拍著胸脯道:「小娘子你放心,我們大哥對雲淺月的癡心來看。絕對是個一心一意的良人。你要是真能被我們大哥看重的話,吃不了虧。」

    雲淺月佯裝抽搭兩下,點點頭。

    「臭冬瓜,你帶著人在幹什麼?」這時,前方山頭傳來一聲輕喝。

    這聲音太熟悉,雲淺月瞇著眼睛向前方山頭看去,只見一個錦袍少年,一腳踩著一大塊山石,一腳踏著地面,將他整個身子支撐成風流俊美的模樣。雖然天色已黑,但今夜有淡淡的月光,隱約看到熟悉的眉眼,不是羅玉是誰?

    雲淺月想著怪不得這麼長時間有洛瑤的消息沒他的消息,感情是跑到這裡佔山為王來了。而且還當了人家大哥搶良家女子。她有些好笑,怪不得說她癡心雲淺月呢!這言論擱在她身上,有幾個月前的一出,也不奇怪。

    「大哥,您不是睡覺嗎?怎麼出來了?」那漢子立即陪起了笑臉。

    「我問你們在幹什麼?」羅玉問站在山頭上不動,看著那漢子。

    「您看這小娘子怎麼樣?夠不夠給您當媳婦?」那漢子連忙詢問。

    「和著你們下山來搶人來了?不是告訴你們不准強搶良家婦女嗎?趕緊的,將她給我放了。」羅玉立即不滿地怒喝。

    「大哥,這小娘子自己願意。」那漢子連忙道。

    「臭冬瓜,你皮緊了是不是?我說放人就趕緊放人。你再不放人,小心我的鞭子揍得你連你娘都不認識你。」羅玉惱怒。

    「大哥,我娘早死了。」那漢子立即道。

    「揍得你媳婦不認識你。」羅玉改了口。

    那漢子苦下臉,「這小娘子長得挺好,雖然不及雲王府雲淺月長得好,但也是如花似玉啊,您又打不過景世子,搶不過來雲淺月,就將就了吧。」

    雲淺月憋著笑聽著,這話說的。

    「誰說小爺我打不過他?一個病秧子,弱美人,我正準備上天聖京城去搶人。你們別給我添亂,趕緊放人。你們要是敢把人帶回來,我就要你們好看。」羅玉似乎惱了,扔下一句話,下了山頭走了回去。

    那漢子和眾人都看著他,須臾,互相看著。半響,那漢子鬆了雲淺月的馬韁,對她道:「小娘子,你走吧!我們大哥看不上你。」

    「可是我看上他了呀,怎麼辦?」雲淺月柔柔地道。

    那漢子聞言一喜,隨即又一惱,「那也不行,我們大哥沒看上你,你看上他也不管用。趕緊走吧!」話落,他甩甩袖子,一招手,「兄弟們,我們回去吧!大哥既然要和景世子搶人,我們回去給他籌謀籌謀,沒準真能搶來。」

    眾人聞言呼啦一下子跟上他向來的上頭走去。

    雲淺月轉眼間就被孤零零地扔下了,有些無語,有些好笑,忽然,她靈機一動,喊住那漢子,「喂,你們等等。」

    「小娘子,都說了我們大哥不喜歡你,你還不走?」那漢子停住腳步。

    「我這就走,不過我想給你們提個建議。」雲淺月看著那漢子,輕聲道:「我姐姐就在我後面,長得比我好多了,也比雲王府的雲淺月長得好多了。你們大哥不喜歡我,估計覺得我長得不好,你們可以等在這裡截住我姐姐。沒準你們大哥就願意了。」

    那漢子眼睛一亮,「你還有個姐姐?」

    「嗯,我姐姐她長得太美,怕招麻煩,所以,喜歡易容,你們若是看見有單身走過的人截住就是了。讓她報上姓名,她若是報姚落。就是她無疑了。」雲淺月道。

    「你為什麼願意我們截住你姐姐?」那漢子此時也有了腦筋,疑惑地問,「你不知道我們是土匪?」

    「各位都是壯士,不謀財,不害命,哪裡是土匪?我看是英雄。」雲淺月誠摯地看著那漢子,低聲道:「我是看那公子長得極好,我沒福分伺候,自然就讓給姐姐了,我們姐妹情深嘛!姐姐因為長得太美,還沒嫁人,如今是擔心我,追著我出來。若是能成全了你家大哥,回頭我多了個俊俏的姐夫,豈不是好事一樁?」

    「是啊!的確是好事一樁。好,我們聽你的,就在這等著了。」那漢子不知道是被雲淺月一句英雄給誇得,還是被她說那姐姐比雲王府的雲淺月長得還美給吸引的。立即拍板。

    「我只能去投奔親戚了!眾位英雄再會了!」雲淺月拱拱手。

    「這小娘子停江湖!去吧!去吧!回頭沒準我們就是親戚了。」那漢子也立即抱拳。

    眾人紛紛應好,一個個一改被羅玉剛剛訓斥的蔫頭耷拉腦,興奮起來。

    雲淺月笑著調轉馬韁,駿馬四蹄揚起,繼續前行。她想著洛瑤是昨日上午離開的南梁京城,為了避免南凌睿追她,自然隱藏行蹤,百般小心,雖然她晚了一夜出發,但是快馬連夜趕路,她計算起來應該沒有她快。所以,如今她定然被她落下在了後面。八荒山是南梁到天聖的必經之地。若是她前往天聖,那麼與羅玉湊一窩正好。

    出了八荒山,雲淺月連夜披星戴月趕路,第二日早上到了鳳凰關,她在鳳凰關稍作歇腳,便再次啟程,第二日響午來到蘭城,同樣吃了兩個包子,繼續趕路,天黑十分來到雲城。雲城距離天聖京城僅一步之遙,她自然不想歇息,雖然人困馬乏,眼冒金星,扔繼續趕路。

    子夜十分,終於來到天聖城門口,今日不知為何,城門未關。她打馬衝進了城門,逕直向榮王府而去,轉過了幾條街道,來到榮王府門前。

    雲淺月看著榮王府三個大字燙金牌匾,不由露出笑意,翻身下馬,高頭大馬轟地倒地。她一愣,想著真是將這馬累壞了,她看著緊緊關閉的大門,已經累得沒力氣再施展輕功越牆,上前去扣門環。她的手還沒扣到門環,大門從裡面打開,一人站在門口。她一喜,剛想上前,眼前一黑,向地上倒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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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5 00:45:2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點江山   第三十二章 大病三日

    雲淺月從南梁京城出來和顧少卿走了一夜山路,之後馬不停蹄一直未歇,跑了兩千多里回到京城,別說馬受不了,就是武功再好的人也受不了,她撐著一口氣回來,如今不止馬累死,人也昏死了過去。

    感覺熟悉的溫暖的懷抱接住她,她想睜開眼睛,很費力地去睜開,奈何試了幾次都無用,她最終放棄,任由自己陷入了黑暗。

    陷入黑暗前腦中有一個安心的想法,見到他就好,是打是罵反正她在這裡,都由了他。

    在黑暗中沉陷,再無知覺。自然也不知道接住她的那人在給她把脈後死死地瞪著她。

    再次醒轉,渾身酸痛,大腦中有了意識,先聽了一下四周的動靜,覺得安靜至極,連半絲風絲也不聞,須臾,她疑惑地睜開眼睛。

    四周漆黑一片,她勉強地適應了片刻,才在黑暗中看清屋中的事物,熟悉的環境,不是她想像的榮王府紫竹院容景的房間,而是她雲王府淺月閣自己的房間。她自己躺在自己床上,屋中除了她外,再無別人,看起來是黑夜,她伸手揉揉額頭,啞著嗓子喊了一聲,「有誰在?凌蓮?伊雪?」

    「小姐,您醒了?」外面立即傳來聲音。

    「嗯!」雲淺月應了一聲。

    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凌蓮和伊雪衝了進來。幾步就來到床前,凌蓮伸手挑開簾帳,看著雲淺月,舒了一口氣,「小姐,您睡了三天,終於醒了。」

    雲淺月聞言心一灰,「怎麼睡了這麼久?」

    「您還說呢!你騎馬回京累得虛脫了,昏倒在榮王府門口,將馬給累死了,您人事不省。同時染了寒熱,高燒不退,嚇死我們了。」伊雪立即道。

    雲淺月一怔,「這麼嚴重?」

    「可不是嗎?據說當時景世子的臉黑的啊,青裳說在景世子身邊十多年,可從來沒看到景世子的臉黑成那樣過……」凌蓮有些後怕地道:「幸好景世子醫術高絕,開的藥方極其管用,否則的話,您沒準就跟那匹被累死的馬一樣,再也醒不來了。」

    「呸呸,凌蓮,你胡說什麼?小姐如何能醒不來?」伊雪打了凌蓮一下。

    凌蓮也意識到說了不吉利的話,立即噤了聲。

    雲淺月皺眉,想著她從半個月前出了天聖京城跟著娘親去南梁,後來轉了道去南疆,之後又馬不停蹄去了南梁,這一番奔波未曾好好休養身體,後來幫南凌睿演戲,借河水和顧少卿離開,走了一夜山路,那時候大約就染了寒氣,卻沒好好注意,之後又一路打馬不停,奔波而回,身體勞累,極度透支,弄得回來這副樣子也說得過去。她不禁唏噓了一下,小心地問道:「容景呢?如今在哪裡?」

    凌蓮和伊雪對看一眼,沒出聲。

    「嗯?」雲淺月已經預算到最壞的結果,「說吧,沒事兒,我還能挺得住!」

    凌蓮立即開口,有些沉鬱,「從那日您昏倒在榮王府,景世子給您把了脈,餵了藥之後,就派人將您送回來了,至今再沒出現。」

    「是啊,那時候您剛喝了藥,正燒著呢!」伊雪道。

    雲淺月想著容景真是氣壞了吧!她明明是想趕快回來負荊請罪,誰知道變成了昏倒在他面前,不但沒挽回好感度,如今怕是將好感度降為了負數。她有些懊悔,知道睡這麼三日,還不如慢慢走路呢!

    「要說景世子也真狠心,您當時都那樣了,明明燒得人事不省,還拚命地抓著他的衣袖不鬆手,他竟然還忍心將您的手掰開,生生黑著臉讓人將您送回來。」凌蓮埋怨道:「枉費小姐您念著他,連馬都累死了,您自己還累成這樣,也太不值了。」

    伊雪也接過話,「您回來後一直高熱不退,我們嚇得不行,去榮王府請了幾回景世子,他都不見,說您死不了。我們只能回來了,幸好楓世子來看您,讓我們不用擔心,按照景世子開的那個藥方給您餵藥就行。我們才放心下來。」

    「這麼說他在那天我昏倒後給我把了脈,開了方子,就將昏迷的我給送回來了?至今再沒理我?」雲淺月總結二人的話。

    二人齊齊點頭,都說景世子心真狠。

    雲淺月歎了口氣,心裡灰濛濛的,想著這樣的做法的確是容景能做得出來的!沒什麼奇怪的,那人要是真惱極了她,比風燼將她扔下山崖的舉動還能做出更狠的事情來。

    凌蓮和伊雪見她不說話,對看一眼,凌蓮道:「小姐,我們現在給你端飯吧!您三日沒進食了,就喝了些水。」

    雲淺月動了動身子,只覺得酸得厲害,胳膊腿都是疼的,屁股似乎騎馬出了傷,兩腿間都磨破了,被上了藥,但如今也是有些疼,她支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點點頭,「端來吧!」

    凌蓮立即走了下去。

    伊雪這才想起只說話了沒掌燈,連忙掌了燈,過來扶雲淺月起來。

    伊雪端來飯菜,雲淺月虛軟地坐在桌前,雖然三日沒進食,但也覺得沒什麼胃口,吃什麼東西往嘴裡都是苦的。但她還是勉強吃了些,這副弱樣子,連自己都不敢照鏡子,不用想也知道臉色蒼白得估計跟鬼差不多。

    實在吃不下,雲淺月才放下筷子,身子軟軟地靠在軟榻上坐著。

    「如今剛三更,小姐,您是再睡一會兒還是……」凌蓮看著雲淺月。

    「都睡了三天了,再睡都該成傻子了。」雲淺月搖搖頭。

    「要不,我去榮王府告訴景世子一聲,說您醒來了?」伊雪看著雲淺月,試探地問,「還是您準備自己去?」

    雲淺月伸手揉揉額頭,低聲嘟囔,「不知道他氣消了沒有?」

    凌蓮和伊雪對看一眼,沒說話。

    「估計是沒消吧!等天亮了再說吧!」雲淺月搖搖頭,早先是一鼓作氣,就想見到他,如今折騰成這幅樣子,她還不想剛醒來就又昏倒在他面前,那麼估計更糟。

    二人點點頭,「那我們陪著您說會兒話吧!」

    雲淺月笑著點頭,「好,我正想問你們,我離開這些日子,京城都發生了什麼事兒?」

    二人坐了下來,凌蓮當先開口,「您那日離開後,景世子派人告訴了我們,我們才知道您和主子去了南梁。景世子對外宣稱您由於那日在議事殿外染了寒,生了病,住進了榮王府紫竹院,攝政王也沒過問此事。後來南疆傳回楚夫人出現的消息,我們才知道您是轉道去了南疆。」

    「南疆的戰事頻頻傳回,據說朝中鬧成了一鍋粥,有些人力主出兵支持南疆皇室葉公主和雲駙馬,有些人說秦丞相為天聖立下許多功勞,如今他既然是南疆王室,天聖朝廷不應該坐視不理,理應支持他重回南疆。」伊雪接過話道。

    「兩方各持己見,爭執不休。後來還是景世子力排眾議,說秦丞相雖然為天聖朝中立下許多功勞,但已經辭官歸隱,不再是秦丞相,而是南梁王室的嫡系分支葉霄。他的事情朝中沒有緣由再插手,另外,南疆是天聖的附屬國,至今沒分離,若是幫助葉霄,豈不是在打南疆皇室和葉倩的臉面?所以,這是南疆內亂,天聖朝中不該插手此事,作壁上觀就可。才平息了這場口水之戰。」凌蓮又道。

    「嗯,後來群臣覺得有理,攝政王也同意景世子的意見,便達成了一致。」伊雪接著道:「不過您出現在南疆,朝中有人彈劾,說十大世家介入南疆朝局怕是有所籌謀,不知打得是什麼心思,要求派人去南疆查看,攝政王沒表態,景世子說不急,可以看看情況再說。」

    「本來都以為這怕是一場為時不短的爭權大戰,南疆也許遍地生靈塗炭,但誰也沒想到戰役結束得那麼快。不過兩日,葉霄就死了,葉倩大獲全勝,回京後,一切安平,只是葉霄之女葉靈歌下落不明。葉公主發出懸賞昭告,尋找葉霄之女下落,報起藏身之處者,賞黃金萬兩,提項上人頭進獻者,賞黃金十萬兩。」凌蓮又道。

    「朝中大臣們對這件事情看法頗深,說這場南疆內亂爭權之事之所以能結束得快,都說是十大世家楚家主夫人之功,若非她在汾水城城門助陣,箭射葉靈歌,若非她帶兵和葉公主從天而降兵分三路和雲駙馬帶領汾水城的士兵兩面夾擊葉霄兵馬,若非她帶的南疆王室先王傳人沈昭施術殺了葉霄,這一場戰役結束得沒有那麼快。所以,紛紛上表,說此女實在厲害,不能小視,一定要重視起來。」伊雪又道。

    「兩日後,南梁傳出消息,說楚夫人去了南梁,救治好了南梁王的病。南梁統領三十萬兵馬的少年將軍對其一見鍾情,南梁太子為護義妹,二人大打出手。南梁太子和少年將軍因此交惡,南梁十皇子生辰之日,少年將軍砸船借水遁帶走了楚夫人,南梁太子一怒之下,帶著人衝去了兵營,二人大戰一日,南梁太子被抬著出了兵營回了京。」凌蓮又道。

    「十大世家楚家主在南梁太子被抬回京的次日,據說終於坐不住了,啟程去魔麓山軍機大營要人。少年將軍澄明事實,說與楚夫人已經結拜姐弟,並非外界傳說對其生出情事,又說楚夫人在太子來之前已經離開軍機大營,不知去了何處。南梁三十萬士兵親眼所見她離開,只是太子不信,這實在是事實。楚家主深明大義,接受了少年將軍的說話,並且與少年將軍把酒言歡,二人據說到成了一見如故的至交好友。」伊雪又道。

    「朝中的大臣們紛紛諫言,說十大世家楚家入世後,因楚夫人的關係,又是太子義妹,又是少年將軍義姐,又救好了南梁王,明擺著歸心南梁,楚家實力雄厚,再加上一個神秘的紅閣,這實在對天聖來說不是好事。沒準南梁坐大,有侵吞天聖的打算。畢竟南梁已經三年不納貢了,要脫離天聖附屬國,怕是用不了時日。而且風家和楚家目前關係密切。」凌蓮又道。

    「群臣紛紛表態,說這件事情可不是小事。攝政王就關於楚家和楚夫人之事問景世子看法,景世子說十大世家和南梁親密的無非是一個楚家和風家而已,攝政王手下有蒼少主和藍家主代表的蒼家和藍家。與南梁各佔一半,目前到無需憂心。群臣都信奉景世子的言論,便也安了心,沒了爭執。」伊雪又道。

    「六日前,攝政王似乎想起了久在病中的雲王府淺月小姐,詢問景世子,景世子說難得她只有病著才安安靜靜讓人省心,但如今好了,估計又坐不住了。這話剛說完,小姐就去議事殿外接景世子下朝了。大冷的天,坐在議事殿外給景世子縫衣服,攝政王的臉當時都黑了。」凌蓮說到這裡,不由得笑了。

    雲淺月眨眨眼睛,她睡了三日,騎馬兩日夜回京,六日前她剛醒來和哥哥舅舅坐在南梁的帝寢殿聊天說話呢!她看著凌蓮,終於開口,「那人是誰易容的?夜天逸沒看出來不是我?」

    「小姐您想想,還能有誰將您易容得誰也看不出來!」伊雪笑著問。

    「西延玥在西延貓著學治國呢,他那易容術再厲害,還是瞞不住夜天逸的眼睛,這麼說是我娘幻容成我了?」雲淺月想起她醒來就一直沒見到她娘,她在南梁睡了兩日夜,她應該是在南梁王醒來之後就啟程趕回來了。天下除了幻容,就沒有天衣無縫的易容術。

    「您說對了,正是主子!」凌蓮笑著點頭,「當時連我都以為是小姐您回來了呢!主子幻容的您真是太像了,誰也看不出來。本來有些人覺得那楚夫人是您易容去了南疆和南梁,如今楚夫人還在南梁,謠言不攻自破。」

    「因為是大病剛好,又在議事殿外吹冷風,不想病情又復發,再次病了。景世子這回惱了,說小姐不愛惜身體,剛好就這樣折騰,不好好休息,一怒之下將您送回了淺月閣,再不理不問。」伊雪道:「小姐被送回來後,我們才知道不是您回來了,而是主子代替了您。」

    「外面的人如今都在傳,說小姐是故意做給攝政王病來看的,因為攝政王下旨封閉了榮華宮和刑部大牢,不讓您看皇后和四皇子,您經過的事情太多,一氣之下病了,鬱結於心,總也好不了。攝政王卻是一言不發,沒表什麼態,榮華宮和刑部大牢也照舊被封閉著。四皇子府的趙側妃也病了,攝政王請了太醫去醫治。」凌蓮道。

    雲淺月點點頭,將這幾日的朝局諸事經過二人輪番述說明白了個大概,問道:「風燼和沈昭沒進京嗎?」

    「噢,我們給忘了,沈公子和風家主進了京。據說因得知沈公子對景世子極為仰慕,風家主受楚夫人所托,將沈公子送進京,如今就在榮王府了,放下人之後風家主就離開了京城回風家了。」凌蓮立即道,「據說沈公子想要科考。」

    「夜輕染呢?這些日子在做什麼?」雲淺月又問。

    「三年一度的科考據說要在年關的時候進行,如今距離年關還有兩個月,今年科考定下由染小王爺負責,連日來染小王爺與大臣們正在商議具體事宜。」伊雪道。

    「我姑姑呢?」雲淺月又問。

    「皇后娘娘聽說您病了,派人送了許多補品過來。如今在宮中安胎,比較穩定。」凌蓮又道:「王爺這兩日每日都來看您一趟,雲離世子和七公主也每日過來看您。」

    雲淺月點點頭,地球離了誰都能轉,這句話是有道理的,她不在天聖半個多月,每一個人都好好的。出去才半個月而已,卻好像一年半載了的感覺。她笑了笑,伸手揉揉額頭,對二人擺擺手,「你們去睡吧!我自己待一會兒。」

    凌蓮和伊雪點點頭,站起身,收拾了桌子,給火爐裡加了炭火,走了出去。

    雲淺月靠著軟榻懶洋洋地坐著,忽然很想南梁,想南凌睿,沒有了那一句句死丫頭的或寵溺或者不著調的話,忽然有些不適應。

    不知不覺,已經天明。

    「死丫頭,醒了?」熟悉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緊接著房門被人打開,玉青晴走了進來。

    雲王爺跟在玉青晴後面,「睡了三日,也該醒了,這孩子真是嚇人。」

    雲淺月坐在軟榻上不起身,看著二人,一個身著官服,一個穿著長隨的衣服頂著長隨的臉,她瞥了二人一眼,沒什麼精神地喊了一聲,「爹,娘!」

    「瞧瞧這副樣子,跟個棄婦似的。」玉青晴走過來,點了點雲淺月腦門,「沒出息,想男人也不該拿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兒。小景那臭小子也真狠心,就這麼扔了你三日不管。當年我做了讓你爹惱的事情,他頂多就涼了我兩日。」

    「你做了什麼讓我爹惱的事情?」雲淺月問玉青晴。

    玉青晴咳了一聲,不自然地看了雲王爺一眼,小聲道:「我們住在一個叫做桃花鎮的地方,一次你爹沒跟著,我單獨上街,後來被人看上了,跟了我去提親。你爹惱了,兩天沒理我。」

    「就這麼點兒小事兒?那說明我娘有魅力。」雲淺月不贊同地看著雲王爺。

    「那是她沒說人家對她提親,她居然笑逐顏開地收了聘禮。」雲王爺面色沉鬱地看了玉青晴一眼,慢悠悠地道。

    雲淺月看向玉青晴,想著膽子不小啊!

    玉青晴臉一紅,又咳了一聲,對雲淺月道:「那還不是因為我從小到大都沒有人上門對我提過親,過過癮嘛!」

    雲淺月「噗」地笑了,想著當年她娘是被他爹一句話就招來了京城偷梁換柱成了親,自然見不到聘禮,她好笑地看著她,點頭,贊同地道:「這也不怪你。」

    「臭丫頭!」雲王爺拍拍雲淺月的腦袋,「我只恨沒再多涼她兩日讓她長教訓。小景比爹強,對你狠得下心,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將自己折騰成了這副樣子。」

    「我也是急著回來見他,難道急著見他也是錯?我娘收了人家聘禮是做錯了。我這回出去小心翼翼,生怕惹了榮王府那尊佛爺不高興,算起來也不是我自己找的麻煩,都是麻煩來找的我,到頭來我還是給他惹了。」雲淺月有些鬱悶地道:「扔了我三天不管不問,他也真做得出來。我們吵過數次,最厲害的那次我見到他淋一場雨受不住就心軟原諒了她。他到好,我都燒成那樣,累死成那樣,他也真狠得下心三天不管我。」

    「你跟你娘的事情怎麼能一樣?你娘那是玩玩,過過癮,沒傷身體,沒有性命之憂,沒讓人擔心,沒出大錯。可是你呢?動用了幾次靈術?在南梁皇宮昏睡兩日,之後又掉了水,染了寒,還每日沒夜地趕路,連青影都被甩在屁股後沒了影,累死了一匹馬,你自己昏迷得人事不省。本來身體就差,這回更是讓人擔足了心,你說說,小景能對你不狠心?」雲王爺瞪了雲淺月一眼,板著臉訓斥。

    「就是,這回是你做錯了,娘那不過是玩玩,你這才是大錯。」玉青晴立即附和。

    「你的事兒還好意思拿出來比?有其母必有其女,她的性子像你著呢!」雲王爺不滿地看了玉青晴一眼。

    玉青晴氣勢一低,嗔道:「我那陳年老帳了,您還記著沒完了?她的性子才不像我,我看像你,你忘了你那次拼了命地趕回東海,昏倒在家門口,將我下得三魂丟了七魄,眼睛不合地守了你三天三夜你才醒來。」

    「那還不是因為你生了我的氣?我急著趕回去?」雲王爺立即道。

    玉青晴也瞪眼,「那也是因為你和那江湖玉女傳言弄得滿天飛,我……」「行了,別讓咱們女兒笑話!」雲王爺也是氣勢一低,拉住玉青晴的手,打住她的話。

    玉青晴立即住了口。

    雲淺月有些好笑地看著二人,醒來後被容景扔了三日的郁氣散去,對玉青晴道:「你也忒沒出息了?他那樣你還守了她三日夜沒合眼?不是也該像容景一樣,將他扔那不管嘛!」

    「後來他醒來我一個月沒理他,讓他連頭髮絲都沒見著。」玉青晴道。

    雲淺月唏噓一聲,看向雲王爺。

    雲王爺咳了一聲,對玉青晴道:「時辰到了,我該上朝了,走吧!如今你也見了,小景的藥方好,她再養兩日就精神了,至於他們倆的事情,咱們也管不了。」

    「你這副樣子還是歇兩日吧!小景的氣若是剛消了,見到你這副白得跟鬼的樣子,估計又火起來了,你沒好果子吃。」玉青晴扔下一句話,跟著雲王爺走了出去。

    雲淺月看著二人離開,本來想立即去榮王府的心思,又被一盆冷水潑了下來。

    不多時,外面又有腳步聲匆匆走來,雲淺月順著窗子看去,見正是雲離和七公主,二人顯然得到消息趕過來,腳步有些急。

    「妹妹!」雲離快步走了進來,見到雲淺月就問,「你身體感覺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臉色怎麼還這麼白?」

    「楓世子今日來了沒?知道你醒來嗎?臉色是挺白的。」七公主也快步走過來。

    雲淺月看著二人,面色的焦急關心是掩飾不了的,心下一暖,搖搖頭,「我沒事。」

    「還說沒事!你可嚇壞我們了。景世子氣你不愛惜自己,不理會你了,幸好楓世子這兩日都來,你燒得臉紅彤彤,如今燒退了,這臉白得又不像樣,人也瘦了一大圈。」七公主拉住雲淺月的手,「你就算再氣七哥,再惱怒他,也該愛惜自己,吹冷風折騰病了,好不容易在榮王府養了些日子養好了,竟然還跑去議事殿又吹冷風,也難怪景世子生氣了,如今這一病,更是嚴重了,病來如山倒,前些日子都白養了。」

    雲淺月笑了笑,連七公主都這麼說,看來這些日子容景用她病造勢和她娘親及時回來出現在議事殿,這兩件事情配合得天衣無縫,打消了所有人以為她沒在京中的疑惑,以為她真病了。

    「七皇子因為你毀遺詔之事一直鬱結於胸,知道你關心姑姑和四皇子,便下了旨意沒有他的旨意任何人不能出入榮華宮和刑部大牢。而你呢,又與他槓上了,將自己也折騰得病了這許多日子,如今這副樣子,哎……」雲離歎息一聲,「妹妹,身體要緊。有些事情要慢慢來。姑姑在宮中養胎,安然無事,四皇子在刑部大牢,沒受什麼苦。你就不要擔心了。」

    「是啊,景世子那樣從容的人,都被你給氣得生了這麼大的火,好幾日沒踏雲王府的門了,他不是氣你關心姑姑和四皇子,估計是氣你和七哥慪氣不注意身體。怎麼來說身體是自己的。」七公主歎了口氣,「七哥執拗,看來是非你不喜了,景世子和你又兩情相悅,這未來啊,指不定成什麼樣。如今這朝中看起來平靜,可是連我都能感覺得出不尋常的氣息,可想而知,他們明裡暗裡鬥得定然激烈。」

    雲淺月不知道該說什麼,點點頭。

    「妹妹醒來就好了,看你臉色不好,休息吧!」雲離看向七公主,「她剛醒來提不起勁,你也別打擾了,稍後就回去吧,讓她好好養著,我上朝去了。」

    「我曉得了,你去吧!」七公主點點頭。

    雲離走了出去。

    七公主見雲離出了淺月閣,回頭對雲淺月道:「我和你哥哥本來以為你是為了和七哥慪氣裝的病,但那日來了見你昏迷不醒,嚇壞了。我那天去找了七哥,可是他,哎……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個結不好解開。」

    雲淺月沉默不語,剛剛她爹娘帶來的輕鬆一些的氣氛因為七公主的話消失了個無影蹤。

    「是我多話了,這等話說來定然讓你心裡煩悶,更是不利於養病。你好好休息,我去給爺爺請安,爺爺嘴上說你沒事,心裡也擔心你著呢!這兩日天寒,爺爺的身體也不太好。我將你醒來的事情告訴她,讓他也好安心。」七公主站起身。

    雲淺月點點頭,笑道:「我這個孫女做得不合格,十天半個月也去不了爺爺那裡一趟,嫂子就多多費心伺候多盡一些孝吧!」

    「小丫頭,說得哪裡話?我是雲王府的媳婦,自然要孝順爺爺和父王的。」七公主嗔了雲淺月一眼,走了出去。

    雲淺月想著七公主才嫁進雲王府沒多久,便如換了個人,從說話到行事,端莊穩重成熟得不是一點兒半點兒,再見不到昔日小女孩為容楓哭鼻子的影子了,操持整個雲王府,做了真正的雲王府後院主母,愈發歷練了。

    似乎身邊的每個人都在變化,就她還是沒變,真是有點兒沒出息了!

    「小姐,備車嗎?您去榮王府嗎?」凌蓮走進來輕聲問,雖然她不滿景世子將小姐扔回來不管不問三日,但也明白小姐是將景世子氣壞了才如此。

    雲淺月支著額頭,想了想,搖搖頭,「不去。」

    「你不想見景世子?」凌蓮疑惑地問。

    「看看他能對我狠心幾日。」雲淺月忽然一笑,無奈地道:「遇到沈昭,那是意外,南疆國舅一條性命,危在旦夕,我不能見死不救,只能動了靈術,也數無奈。後來葉霄施術,大水決堤,包括葉霄的士兵在內一起八萬人馬,我不能眼看著那些人全軍覆沒,只能再次動用靈術築堤,也是必須做之事。後來去了南梁,舅舅中的催眠術太厲害,我只能再動用靈術,這也無可厚非。後來體虛力乏,困頓不堪,不想被顧少卿趁虛而入咬我一口,才知道當年因為我為了給他找驅除寒毒的穿山甲入藥路過沼澤地救了的那個小男孩是顧少卿,因為我給他的一本邪門武功,他保住了命,但每當月圓之夜就狂性大發,需要女子血入藥,算起來,他心中憋了五年的郁氣,咬我一口出氣也不奇怪。後來為了幫哥哥和顧少卿演戲,我借玉女河的水遁離開,之後為了趕回來見他,馬不停蹄,晝夜不歇趕路,不僅累死了馬,還將自己折騰成了這副樣子,換做重來一次,我大約還是會如此,即便病一場,也會這樣做。」

    凌蓮聽完,立即道:「小姐,這些都不怪您啊!你去和景世子解釋,他定然不再生氣了,他應該是不知道,以為您胡來,所以才生這麼大的氣。」

    「這些事情他都知道的!」雲淺月搖搖頭,忽然有些傷感,「哥哥說我沒出息,風燼也說我沒出息,連見了不過兩面的顧少卿都覺得我沒出息,被容景吃得死死的,在他面前怕這怕那,生怕一不小心惹了他生氣,出門在外,更是怕這怕那,儘管再小心,也難保不出錯。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沒出息。如今啊,我就想著,是不是該出息一回給他們看看了。」

    凌蓮不說話,覺得小姐晝夜不休趕路,累死了馬,昏倒在榮王府大門口,自然是為了景世子,他即便再大的氣,也不該這樣扔小姐三日不管。但景世子也是因為氣怒小姐不愛惜身體,才生了大火。她她自然是站在小姐的立場上向著小姐,但如今也不敢出口建議什麼,生怕建議不好,適得其反。

    「行了,看將你愁的,本來臉就小,這回都皺一堆不好看了。」雲淺月笑看了凌蓮一眼,對她擺擺手,「下去吧!我坐得累了,再回床上躺一會兒。未來幾日就在房裡休息了,什麼也不做。」

    凌蓮見她決定不去找景世子了,想想即便小姐去找了,這副白著臉的虛弱模樣也不一定得景世子好臉色,她自然也不想小姐去受那委屈,點點頭,走了下去。

    雲淺月躺回了床上,沒有睏意,但也不覺得無趣,盯著棚頂數數玩。

    不多時,外面又有腳步聲走進來,凌蓮的聲音驚訝地響起,「景……景世子?」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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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5 00:45: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點江山   第三十三章 紫貂雲霞

    雲淺月聽到凌蓮的聲音一怔,身子忽地從床上坐起來,轉頭看向窗外。

    容景正步履輕緩地走進淺月閣,身上穿的是她那日給他縫製的袍子,天蠶絲錦泛著淡淡華光,清冷的冬日裡,錦衣墨發,優雅從容,無雙的風采揮灑出一幅水墨畫,連淺月閣西南角那一株梅花因了他的出現都一下子驚艷繁華起來。

    雲淺月聽見自己的心砰砰跳動了兩下,伸手摀住心口,暗罵了一聲這個冤家。

    「景……景世子,您怎麼來了?」凌蓮又驚有呆地看著容景。覺得今日最想不到會出現人就是景世子了。依照對小姐這三日不管不問來看,這氣沒有小姐上趕著去和好,應該很難讓他氣消,可是他竟然來了,實在料想不到。

    容景停住腳步,看著凌蓮,微微揚眉,「我難道不該來?」

    凌蓮本來心裡對容景這三日不來不滿,但他真出現在淺月閣,站在她面前,她卻一個不滿的字也說不出來,只吶吶地道:「小姐剛剛醒來……」

    「我知道!」容景微微點了一下頭。

    凌蓮看著容景,他就這樣靜立在那裡,面上沒有什麼特別表情,但卻讓她從心裡就不敢生出造次來,她垂下頭,默默地後退了一步,讓開路。

    容景似乎嘴角微微勾了一下,抬步向門口走來。

    雲淺月在屋內看著外面的一幕翻了個白眼,須臾,她伸手落下簾帳,身子直挺挺地躺回了床上,伸手拉上被子,背過身子,閉上眼睛,動作一氣呵成。

    容景腳步來到門口,就如進自己家門一般隨意,輕輕一推,房門應聲而開,他隨意地向房內看了一眼,緩步向床前走來,房門在他身後緩緩關上。

    他剛一進屋,屋中氣息霎時一改,裊裊熏香多了一抹如雪似蓮的香溢。

    緩步來到床前,容景停住腳步,眸光沉靜地看著簾帳內背著身子躺著的人,錦被蓋到半腰處,露出她瘦弱的肩膀,青絲披散開,更顯得床上的人兒小成一團,他眼睛細細地瞇了瞇,沒說話,只靜靜地看著她。

    雲淺月心裡憋著氣,假裝睡得熟了,不理會身後床前站著的人和他那道靜如水的目光。

    過了許久,容景依然一動不動,眸光有些凝定。

    雲淺月蹙了蹙眉,盡量不讓自己洩露半絲沒睡著的氣息。做好的防線在他的目光下有些轟塌的趨勢,但她暗暗提醒自己,不能這麼沒出息,她不眠不休奔波而回昏倒在他榮王府門口就是為了早見到他,而他對她不管不顧了三日,如今竟然一句話不說就木樁子似地杵在她身後,這算什麼事兒?

    屋中的空氣似乎凝定住了,淺月閣內外,分外靜寂。

    雲淺月由開始的有些賭氣,變成了有些惱怒,時間一長,又生出些恨意來。她閉著眼睛,唇緊緊抿著,本來均勻的呼吸聲,有些憋悶的鬆散。

    容景依然一動不動,立在床前,氣息輕淺,目光依然沉靜。

    雲淺月忽然很想轉過頭去,對站在他身後的人爆踢爆打一通,但又極力地克制住,她不能輸了陣仗,他一定知道她醒著,這一場陣仗若是輸了,以後就一輸百輸了。

    又過了許久,容景依然沒有動靜。

    雲淺月惱恨得極了,忽然就想要放棄,她怎麼來說也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了,跟他置什麼氣?他才弱冠,再少年老成,也不過十八歲而已,而她雖然如今比他小了三歲,但實際上多的歲數不說也罷。若是他出門,換她等在京中,指不定她早忍不住了,尤其是她做的那些事情,那些紅粉傳言,天下傳得沸沸揚揚,說什麼的都有,他對任何事情從容淡定,但不包括對她的事情,所以惱怒是應該。若是換他人事不省地昏倒在她面前,她怕是更氣更急更怒。這樣一想,三天對她置之不理似乎也沒什麼,她洩了氣,準備轉過身。

    就在這時,容景忽然轉身向外走去。

    雲淺月身子一僵,要轉過的身子頓時停住了。她聽到他緩步走到門口,聽到他打開了門,聽到他腳步出了淺月閣,至始至終,竟然一言沒發。她面上鬆了的妥協神色再次繃緊。

    「景世子,您……您要走了?」凌蓮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容景「嗯」了一聲,聲音有些低。

    「那小姐……」凌蓮一直守在門外,隔著門縫,看到容景進屋後一直站在床前,沒再動靜,如今竟然一言不發地走了,讓她覺得有些嚴重。

    容景腳步似乎頓了一下,溫聲道:「她不願意見我。」

    凌蓮忽然沒了聲。

    雲淺月躺著的身子騰地坐了起來,忽然怒了!什麼叫做她不願意見他?她推開被子下了床,連鞋也顧不得穿便向門口走去,走到門口,忽然停住了腳步,死死地盯著關著的門。

    容景再不停留,緩步出了淺月閣。

    雲淺月壓制著怒火,可是怒火卻是一波波地襲來,直到從胸口頂到她嗓子眼,她可以想像得到自己此時的表情,定然是一臉鐵青沉怒,本來白得跟鬼似的臉,怕是更沒法要了。

    凌蓮擔心雲淺月,這時從外面推開房門,當看到站在門口的雲淺月,她驚了一跳,「小姐?」她從來沒看到小姐這副表情過。

    雲淺月看了凌蓮一眼,門外早已經沒了容景的身影,她壓下怒意,但可想而知臉色極其難看,搖搖頭,「我沒事。」

    凌蓮有些擔憂,「景世子能來,一定是忍不住在意您的,您……」

    「他在意個鬼!」雲淺月轉身向床前走去,對凌蓮擺擺手,「我沒事,你不用擔心,守了我三日夜,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凌蓮點點頭,關上房門,退了出去。

    雲淺月來到床前,剛剛容景站的位置,屋中似乎還殘留著他的氣息,她轉回身,走到窗前,打開窗子。清冷的風吹了進來,吹散了一室暖意外,也吹散了如雪似蓮的氣息。須臾,她也不關窗子,便重新走回床上躺下,閉上眼睛。

    不多時,又有腳步聲走進淺月閣。

    「楓世子,您來了?」凌蓮迎上前,語氣有些鬆快,「小姐醒了。」

    「我覺得她今日也該醒了,再睡下去,就該嚇人了。」容楓笑了笑,緩步走進來。

    凌蓮連忙走過來打開房門,挑開簾幕,讓容楓走進。

    容楓道了一聲「謝!」,便就著凌蓮挑開的簾幕進了房間,一眼看到雲淺月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屋中的窗子開著,有些冷意,他連忙走到窗前,將窗子關上。

    凌蓮關上房門,想著楓世子來了,小姐心情估計會好些。

    果然她剛關上房門後,便聽雲淺月道:「你今日沒上朝?怎麼這個時辰過來?」

    「這幾日你病得厲害,我向攝政王告了假,每日過來給你診脈。」容景來到床前,看著雲淺月,仔細打量了她一眼,微微蹙眉,「臉色怎麼這麼差?」

    「氣的!」雲淺月吐出兩個字。

    容楓眸光微閃,笑問,「景世子來過了?」

    「他不如不來!」雲淺月氣不打一處來,心裡的惱火還是壓制不住。

    「景世子這幾日也染了寒,但朝中事情又多,事事都需要他,他不得休息,身體也不是太好。」容楓坐在床沿處,微笑地看著雲淺月,「你病這些日子,我就沒見過他臉色好過。尤其是三日前,臉色極差,和你此時差不多。」

    雲淺月皺眉,擺擺手,「不想說他。」

    容楓笑了笑,伸手拉住雲淺月的手給她把脈,片刻後,放下手道:「脈象還是太虛,需要好好休養幾日,今日的藥喝了沒?」

    雲淺月搖搖頭,「沒有!」

    「凌蓮姑娘,你家小姐的藥呢?不會忘記了吧!」容楓對外面詢問。

    「回楓世子,沒有忘,伊雪在廚房熬藥呢,應該快好了!」凌蓮連忙回話。

    容楓收回視線,看向雲淺月的手,伸手扯開她手背的絹布,看了看傷口,溫聲道:「疤痕已經脫落了,但要恢復如初還得等些時日再脫落一層疤。」

    雲淺月這才想起自己的手,低頭看了一眼,只見疤痕已經沒有了,留下一個有些深的粉色印痕,但還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個牙印,她點點頭。

    容楓拿出一個玉瓶,倒出白色的藥液,又給她手臂輕輕塗抹了一層。

    雲淺月看著容楓的動作,輕緩仔細,彷彿是在對待多大的傷口,她想著容楓既然看了她的手,關於她和顧少卿的傳言,估計聯想到了她的身份,不過他是容楓,知道也沒關係。即便多少人知道又有什麼關係?有的人不怕被知道,如容楓,有的人即便知道,拿不到她把柄也無事,如夜天逸。她心中被容景積聚的怒氣和郁氣散了些,笑道:「容楓,我病這幾日,你很辛苦吧?」

    容楓抬起頭笑了一下,搖搖頭,「沒有景世子辛苦!」

    「能不能不說他?他來也不來,辛苦什麼?」雲淺月瞪眼。

    「榮王府的書房一夜一夜地亮著燈,你說他能不辛苦?」容楓笑看著她,面色溫暖,「月兒,你和景世子……」

    「他那是為了朝政。容楓,你再跟我說他,你就別在我這裡待著了。」雲淺月繃起臉。

    「好,我不說!」容楓止住話,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皺眉道:「瘦了這麼多,想要補回來也不是一朝一夕,你就是讓人不省心。」

    雲淺月伸手摸摸臉,下巴是有些尖,她歎了口氣,「用力往回補吧!」

    容楓笑了笑,同意道:「嗯,用力補回來吧!」

    房門推開,伊雪端著藥走了進來,看了容楓一眼,對雲淺月道:「小姐,喝藥了!」

    「我來餵她吧!」容楓伸手接過藥。

    伊雪遞給容楓,退了下去。

    容楓用勺子攪拌著湯藥,雲淺月還沒喝,就覺得滿嘴的苦味,她皺了皺眉。片刻後,容楓將藥碗遞給她,「一口氣喝了吧,你嘴裡本來就苦,喝了這湯藥也覺不出多苦。」

    雲淺月接過湯藥,一仰脖,咕咚咕咚一起下了肚。的確如容楓所說,她滿嘴苦,如今這湯藥的苦也真不覺得了,將空碗遞給容楓,他遞給她一杯水。她漱了口,將杯子又給他,對他問,「容楓,你請假了,是不是就沒什麼事情纏身了?」

    「嗯,有些事情可以不做。」容楓道。

    「那你就多待一會兒吧!陪我說說話,我們有好久沒說話了。」雲淺月道。

    容楓點頭,「好!」

    「雪山老頭回了天雪山沒?小黑不知道怎麼樣了。」雲淺月看著窗外。

    「師傅還在東海沒回來,小黑是不知道怎麼樣了。」容楓語氣有些隱隱想念,「小黑一直陪著我,我如今來了天聖,這半年也再未去天雪山,不知道它怎樣了,幸好它自己會抓食物吃,不至於餓死。」

    「要不將它接來吧!你以後又不回去了,那雪山老頭看起來估計是想開了,也不守著雪山派了,將小黑自己仍在那裡,怪可憐的。」雲淺月建議道。

    容楓搖搖頭,「不行,它在山裡自由自在,若是接來之後就得關在府裡,它就沒了自在,跑出府的話,上了大街百姓們更慌亂,難免不出事。」容楓搖搖頭。

    雲淺月歎了口氣,「也是!」

    容楓笑了笑,見雲淺月沒精神,又無睏意,心中清楚她的鬱結,便轉了話題說些小黑這些年鬧出的有趣的趣事兒,雲淺月聽得嘴角扯開,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雖然許久沒談天,倒也沒有生疏之感,似乎又回到了以前,每次雲淺月去天雪山看他的時候,住那幾日都有說不完的話。

    響午的時候,容楓在淺月閣用的午膳。

    下午,容楓陪雲淺月下了兩局棋,太陽偏西,他見雲淺月累了,才離開了淺月閣。

    雲淺月看著容楓離開,太陽一點點落下山去,外面的冷風冷了起來,屋中的火爐正旺。而那個人離開後再沒來,她揮手落下簾幕,閉上眼睛睡去。

    晚上雲王爺和玉青晴回來,見雲淺月睡下,在院外和凌蓮瞭解了一番情況,沒進屋,便離開了。雲離在天黑的時候回來,聽說雲淺月睡下,也沒進屋,回了西楓苑。

    這一夜,雲淺月輾轉難眠,睡得不踏實。

    第二日,依然是天氣晴朗。

    一大早晨,淺月閣往來的人便沒有斷,雲王爺、玉青晴、雲離、七公主、容楓。前面幾人看過她之後見她氣色稍好一些,便或者上朝,或者打點府中瑣事去了,容楓則是說軍機大營昨日晚上出了些事情,他得去軍機大營,不能陪她了,讓她好好吃藥休息。雲淺月點點頭,看著容楓離去。

    用過早飯後,她又躺回床上。想著昨日就是這個時候容景來的,她到看他今日來不來。

    大約等了一個時辰,也沒見到容景的身影,她心中又怒起來。

    淺月閣的人大約也瞭解雲淺月的心情,凌蓮、伊雪打頭,一個個小心翼翼,不弄出動靜,愈發顯得淺月閣靜得連根針落在地上怕是都能聽得見。

    又過了一個時辰,淺月閣外傳來腳步聲,在靜寂中尤為清晰,步履熟悉,但不是輕緩,而是沉穩。

    「冷小王爺!」凌蓮應了上去給冷邵卓見禮。

    雲淺月看向窗外,只見冷邵卓走進來,一身輕裘,他本來長得就不錯,因為以前放浪形骸,讓他的容貌大打折扣,如今數月將養,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氣色極好,讓他看起來就如一個清貴公子,從內到外染著濃郁的貴氣。大約是經歷事情多,看過的事情多,玩過的事情多,他的身上比別人都多了一次看透世事的頓悟,很是特別,也很養眼。

    「你家小姐病了許多時日,一直不好,我有些擔心,過來看看。」冷邵卓對凌蓮道。

    「奴婢給您去稟告小姐!」凌蓮向門口走來。

    「不用稟告了,邵卓進來吧!」雲淺月臉色好轉,語氣說不出的輕鬆。她剛剛幾乎覺得若是淺月閣再沒點兒動靜,她怕是會憋瘋了,如今冷邵卓來得正是時候。抓住他,今日就不會無聊了。

    凌蓮聞言讓開門口,冷邵卓抬步走了進來。見雲淺月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他上下看了她一眼,開口道:「怎麼病得這麼嚴重?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

    「差點丟了半條命。」雲淺月拍拍床板,對他道:「坐啊!我正無聊,幸好你來了。」

    冷邵卓也不客氣,坐了下來,看著她道:「前幾日我就想來,但戶部的事情多,聽說容楓每日來給你診脈,我便沒過來,今日他派人對我說要去軍機大營,怕你悶,要我沒事就過來,我也想著是該來看看你,就過來了。沒想到這麼嚴重。」

    雲淺月咧了咧嘴,「還是容楓好!」

    冷邵卓忽然笑了,「是啊,京中不少媒婆都踏破了文伯侯府的門檻,京中各府小姐的生辰八字都堆滿了文伯侯府的院子,可惜他就是無動於衷,就對你好,你一生病,他就急急來了。還特意向攝政王告了假,攝政王也准了。」

    「我們有生死之交的情分,他自然對我好。」雲淺月斜睨著冷邵卓,笑問:「京中的媒婆難道沒踏破孝親王府的門檻?京中各府小姐的生辰八字難道沒堆滿了孝親王府的院子?」

    冷邵卓笑著搖搖頭,「沒有!」

    「你這副樣子,鬼才信!知道男人最可貴的是什麼嗎?」雲淺月看著冷邵卓,見他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她道:「是浪子回頭金不換。」

    冷邵卓失笑,「看來你心情還不錯。」

    雲淺月嗯哼了一聲,想著我心情不好的時候那是你沒看見。對他道:「你今日若沒事兒,就別走了,給我將段子吧!」

    「我的段子都被你掏空了。」冷邵卓道。

    「那就再講一遍,想聽了!」雲淺月道。

    冷邵卓聞言點點頭,給她講了起來。雲淺月認真地聽著,雖然聽過了一遍,但聽到好笑的地方,依然笑出聲。

    午時,冷邵卓同樣在淺月閣用了膳,日落西山時,才離開了淺月閣。離開的時候,雲淺月眼巴巴地看著他,冷邵卓笑著說明日還來,雲淺月滿意地放了他離開。

    太陽落山,氣溫驟低,清冷的風吹起,打在浣紗格子窗上,有些冷峭。

    雲淺月看著外面微暗的天幕,她想著這是醒來後的第二天了。

    這一夜,同樣輾轉難眠。

    第三日,天氣依舊陽光晴好,雲淺月醒來之後便站在院中看了一會兒梅花,之後用過飯後便等冷邵卓。過了昨日的時間,冷邵卓依然沒來,等來了他的貼身小童。

    那小童來了之後說,「小王爺今日被安排了事情,不能來陪淺月小姐了!讓小的來知會一聲,淺月小姐別等他了。」話落,他補充道:「不過小王爺給小的傳話的時候染小王爺聽見了,讓小的幫傳一聲,說他有些事情,過一會兒來看您。」

    雲淺月應了一聲,那小童轉身走了。

    雲淺月看著小童離去,想著夜輕染要來?他有多久沒來了?猶記得上次他站在淺月閣外要跟她割袍斷義,她狠心地傷了他,後來夜天逸來了將他派人弄了回去,之後再見到就是在老皇帝的殯禮上,他如出銷了的刃劍,後來是送子書離開,他似乎又恢復了以往的模樣,忘記了那件事情。如今他要來,她心中升起了百種滋味,說不上好受,也說不上難過。

    半個時辰後,果然夜輕染進了淺月閣。

    夜輕染不是空手來的,手裡抱了一團東西,紫色的,在他手中捧著,軟融融如一團紫霞。他來到之後先對凌蓮笑著打了聲招呼,凌蓮也恭敬地見禮,知道小姐得知染小王爺要來,便也沒攔住,讓他進了屋。

    夜輕染推開門進屋,便見雲淺月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他走過來,站在床前,看著她揚了揚眉,笑了,「小丫頭,你這樣躺下去,快和床板黏在一起了!」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於夜輕染,雲淺月總是保留一分心思,看著他俊逸的眉眼,過往種種似乎被凍結,或者甚至讓她懷疑那些冷厲和不愉快以及受傷的事情都從來不曾在他們之間出現過。她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沒精神地問,「手裡拿的是什麼?」

    夜輕染立即打開,是一個紫色的紫貂披風,他獻寶地問雲淺月,「小丫頭,喜不喜歡?這是我前些日子在下大雪的時候打的紫貂,特意給你做的。」雲淺月看著他手中的披風,紫貂同樣珍貴,這樣一大塊披風絲毫不亞於容景給她的那塊雪貂披風,尤其是這個顏色,配上她尋常愛穿的紫色阮煙羅,怕是走到哪裡,都如一片紫霞了,她笑了笑,「這多珍貴,不該送給我吧?」

    「特意給你打來的,不送給你送給誰?」夜輕染將披風塞給她,一屁股坐在了窗沿上,對她道:「小丫頭,我用這個披風對你道歉,你原諒我那日混帳好不好?」

    雲淺月眨眨眼睛。

    「那日是我混帳了,我被你刺激了,後來反覆地想,我他媽的圖什麼?心裡日日不好受,夜夜不得眠,我以前明明想好了,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在公言公,在私言私。我的身份改變不了,已經注定,但我也不能因為這個姓氏而沒了自己不是?我也有想要守護的人,有想要守護的東西,若是連這份守護都被我扔掉了,被剝奪了,那麼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所以,我跟你道歉,花了半個月給你打了一塊披風賠罪。你原諒我吧!」夜輕染看著雲淺月的臉,神色前所未有地認真。

    雲淺月看著他不說話。

    夜輕染見雲淺月不說話,伸手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面有幾道很深的抓痕,「你看,我為了打紫貂,遇到了一頭猛虎,被它抓傷了。身上還有呢?你要不要也看看?」

    雲淺月看著他胳膊已經結了疤,但印痕太深,怕是會落下痕跡,她想起自己的手,幸好那只被咬的手在被子裡,他看不到,她伸出那只完好的手碰了碰,皺眉道:「你武功不是很好嗎?怎麼一頭猛虎就將你抓傷了?」

    「那會兒有一隻猛虎一隻紫貂,我怕紫貂跑了,就先打了紫貂,被猛虎得了手。」夜輕染道。

    雲淺月看著他,他這樣還如何讓她說不?尤其是剛剛那一段話,她瞪了他一眼,教訓道:「兩個小孩鬧了脾氣,今天絕交,明天就好了,多麼幼稚的事情,我才懶得和你鬧騰,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你別在給我找不痛快就好了,還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還特意去打紫貂來做披風給我賠罪?用得著嗎?怎麼沒讓老虎吃了你?」

    「怎麼用不著?」夜輕染忽然樂了,放下袖子,眼睛晶亮粲然地看著雲淺月,「險些被老虎吃了,當時我就想著,我都這麼努力想和好了,你這小丫頭應該原諒我吧!但是我又躊躇得不敢給你,怕你直接將披風給我扔出去。畢竟你好東西多得是,也不一定看上我這一塊披風。」

    雲淺月被氣笑了,「我是那樣的人嗎?」

    「是啊,我就想著你哪裡能是那樣的人呢!所以就來了!」夜輕染呵呵笑了,有些得意,「這披風做得好不好?比弱美人那塊怎麼樣?他那個都舊了,這個是新的,也暖和,你披上,也不至於總是染寒了。你這副小身板,再這麼病下去,我真擔心本來就是活蹦亂跳的小丫頭以後成了病怏怏的……對,你有一次說過一個女人叫林什麼玉來著?」

    「林黛玉!」雲淺月道。

    「對,對,就是林黛玉。你再這樣下去,就跟她成親戚了。」夜輕染看著她道。

    雲淺月摸摸臉,有些無語,又有些好笑,還有些莫名的情緒,點點頭,「你說得也對,我可不想和林黛玉做親戚。」

    「既然這樣,你還躺著做什麼?我聽說這些日子你不是昏迷就是日日躺在床上,連房門都不出,這樣憋也能憋出病來。走,今日天色多好,我帶你騎馬去後山看梅花去!」夜輕染站起身,伸手一把將她從床上拽了起來。

    「我身體剛剛好一些。」雲淺月看著夜輕染興奮的臉。

    夜輕染轉過身從梳妝鏡前拿了一面鏡子來讓雲淺月看,「你看看你這副弱樣子?披頭散髮,氣色蒼白,眉目沉鬱,氣結於心,總是躺在床上,對你的病也沒什麼好處,養得了表,養不了裡,這兩日外面都不太冷,空氣也好,後山的梅花開得艷著呢,如一片火紅的雲海。你也去散散心,沒準病就好了。」

    雲淺月有些心動,看了一眼外面,的確陽光普照,有些暖融融的感覺。她是躺太久了。

    「有些人就是欠冷著,你對他好他不知足,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夜輕染看著雲淺月,「這房間藥味這麼濃,可想而知你灌了多少苦藥湯子。前些日子大雪,後來那些天又是大風天寒,極冷,而這兩日好不容易晴天,這麼暖都跟春天來臨了一樣,有不少人都跑去後山賞梅了,據說一起組織了個論詩會,定然極為熱鬧。」

    「你不忙嗎?京中的人都這麼閒?」雲淺月疑惑地問。

    「皇伯伯下葬三七也過了,二皇子也厚葬了,今年的科考我負責,是忙了一些,但要年關才開始,時間還算充裕,擠出一兩日沒什麼事兒。京城的人這一段時間都憋得夠嗆,如今難得好天氣,雖然不能著艷裝,但賞賞梅,吟吟詩到無礙,也熱鬧熱鬧,否則再這麼悶下去,人人都得跟你似的憋出病來。」夜輕染道。

    雲淺月無語,和著她的大病促進京城的熱鬧,笑著點點頭,「好吧!」

    「你多穿一層衣服,再披上我給你做的披風,手裡再捧一個暖爐。你剛好,受不得風,我們不騎馬了,就坐車,我的車在大門口停著了。」夜輕染道。

    雲淺月點點頭,凌蓮和伊雪聽說雲淺月要出門,也都主張小姐出去散散心。連忙進屋幫她收拾,很快就收拾妥當,在鏡子前看了一眼,雖然臉白些,但還算可以見人。於是和夜輕染出了房門。

    紫貂如雲霞,容顏有著罕見的嬌弱輕柔,剛出院子,似乎驚艷高懸空中的那輪日光。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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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5 00:45: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點江山   第三十四章 賞梅詩會

    雲王府大門口,一輛不算華麗的馬車等在那裡。

    夜輕染伸手挑開簾子,示意雲淺月上車。雲淺月想著以前每次與容景坐車都是他先上車,再伸手拉她,她斂住心思,輕輕扶著車轅上了車,只見車中放了一床錦被,中間一個大手爐,譜一進車就暖融融的,找了個位置坐下,夜輕染也跟著上了車,坐在了她對面。

    簾幕落下,夜輕染對外面吩咐,「去北山的梅林!」

    車伕應了一聲,馬車緩緩離開了雲王府大門口。

    夜輕染扯過一床錦被蓋在雲淺月身上,對她問,「小丫頭,你想看書還是下棋還是我們聊天,去北山梅林雖然不遠,但也不近,乾坐著也沒什麼意思。」

    「不想動腦,聊天吧!」雲淺月身後倚了個軟枕,懶洋洋地靠在車壁上。

    夜輕染笑著點點頭,便和雲淺月找話說。說他以前出外遊歷時的奇聞趣事,自然都是他的親身經歷,書本上看不來的,雲淺月雖然沒什麼精神,但也聽得有趣,偶爾會搭一兩句話,兩人雖然鬧了數場,從以前的躲避,到各懷心思防範,到如今這樣他賠罪她和好,比往日的相處多了些平和和坦然。

    大約是正如夜輕染所說,天氣晴好,老皇帝殯天籠罩的陰雲已經過去,壓抑了許久的天聖京城熱鬧起來,馬車走過大街上,便可以聽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聲,川流不息。

    一路暢通無阻,馬車出了城門。

    城門外雖然不如城內熱鬧,但路上也比往常遇到來往的人聲、馬聲、車聲頻繁。

    半個時辰後,馬車緩緩停下,車外傳來車伕的聲音,「小王爺,到了!」

    夜輕染打住話,「嗯」了一聲,伸手挑開簾幕,向外看了一眼,忽然一樂,「小丫頭,看吧,我怎麼說來著,今日來的人多吧?」

    雲淺月順著夜輕染挑開的簾幕看去,只見來到了北山梅林。西北有四景,一是軍機大營,二是北山獵場,三是夕顏湖,四是雲海梅林。夕顏湖是三面環山的一處天然湖,其餘三面山種植的都是梅樹。如今正值梅花盛開,三面大山的梅花開得如火如荼,與天水相接,如雲海一般,這副景色令人驚艷。

    半山坡搭建有數十古木涼亭,這是因為每年這個時候,梅花盛開,都有京中的人結幫搭伙前來賞梅,來往人絡繹不絕,這些涼亭專門為此而建。

    此時山下停了幾十輛馬車,另外還有幾十匹馬,十幾個古木涼亭裡面都坐了人,有男有女,雖然皇上殯天三月內不准著華裳,要求人人素服,但素服用上好的緞子做工,遠遠看來也是一片素淨的華麗。

    雲淺月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當然,來這裡有閒情逸致的人都是京中的貴裔公子小姐,身份最差的人父親也是個官。男女逕自將十幾個涼亭一分為二,各坐一邊。她看到了六公主、容鈴蘭、冷疏離、容鈴煙、文如燕等人,如今還是冬日,天剛暖下來,她們就穿了春裳,一個個不臃腫,都有著窈窕的美。

    其中男子大多都見過,畢竟每年的宮裡宴席雲淺月都是參加的,往年沒見過的人裡多了兩個人,其一是蒼亭,其二是沈昭。她看見沈昭的時候微微訝異了片刻,便收起情緒。沈昭如今居住在榮王府,這個因汾水城殺死了葉霄為師報仇的年輕人一戰名揚天下,他本來這些年就一直籌謀準備入朝,如今很快地融入京中的圈子也不奇怪。另外拋除他本身的原因外,他住進榮王府,得容景青眼有加,也更為他提高了身價。

    她想起數日前在山野人家沈大娘說起兒子時對於他要光耀門楣的驕傲又無奈的模樣,又想起初次見沈昭扛著一捆乾柴從外面回來急急衝進屋對她問容景崇拜急迫模樣,想起他固執地要送她去南疆京城,以及後來短日裡發生的諸多事情,讓數日前那個山野少年一下子成為了天下矚目的焦點,如今他在京中這些貴裔公子中,不顯半絲山野之氣。她不由感歎人的命運真是星雲轉換,旦夕之間。

    夜輕染先下了車,對雲淺月道:「小丫頭,我們過去!」

    雲淺月收回視線,「嗯」了一聲,抱著手爐跳下了車。

    他們到來,眾人本來談天對詩的目光都看了過來,看見夜輕染和雲淺月,面色都不約而同地愣了愣,蒼亭和沈昭的目光也向二人看來,二人的目光卻較之眾人都特別了些。

    夜輕染今日是一身墨綠輕裘,雲淺月則是紫貂披風配著她慣有的紫色羅衣,兩人譜一下車,到成了一片素雅中的艷麗,本來就是引人注目的人,一下子更是奪人眼目。

    夜輕染對眾人的眼光渾不在意,對雲淺月問,「是先在這裡坐坐,還是想上山?」

    雲淺月雖然置身這樣的雲海梅林景致中,依然沒多大的精神,遂道:「在這裡坐坐吧!不是都在吟詩作對嗎?我們雖然不文雅,也可以聽聽。」

    夜輕染點點頭,當前踱步向涼亭走去。

    雲淺月抱著手爐走在夜輕染身後,雖然陽光暖,但風依然偏寒,吹起她紫貂披風和紫色羅衣,層層疊疊,這些人裡面,數她穿得最多,遠遠在眾人看來,就是一團紫霞包裹了一個嬌小的人兒,而那人兒的臉有些白,步履有些輕弱,明顯就是大病初癒的模樣。偏偏這副孱弱,讓無論男女許多人都移不開眼睛,心裡不約而同地想著,見過這淺月小姐無數模樣,紈褲囂張的,張揚跋扈的,慵懶隨意的,神情淡然的,眉目冷情的,堅毅凌厲的,如今再看不禁風吹孱弱的,每一面都令人記憶深刻,或者說,想不記住她都難。一時間這一處忽然極靜,只聽得見夜輕染和雲淺月一前一後的腳步聲。

    短短的距離被拉得很長,讓雲淺月都恍惚地以為這一條通向涼亭的路其實很遠,其實涼亭內沒人,只有她和夜輕染賞梅而來。

    「小丫頭,你的腳怎麼像是踩在棉花裡?」夜輕染回頭看了雲淺月的腳一眼,「走路都沒個聲響的。」

    雲淺月沒什麼精神地道:「躺了好幾日,虛著呢,沒勁唄!」

    夜輕染放慢腳步,「幸好我帶你出來走走,否則再躺下去,你的腳就廢了。」

    雲淺月笑了笑,不置可否。

    眾人被二人的說話聲拉回神,神色各異。

    六公主看著二人,目光定在雲淺月身上的紫貂披風上,當先發難,「呵,這不是雲淺月嗎?我都快認不出來了!今日怎麼沒與景世子一起,這身邊人什麼時候換成染小王爺了?」

    這一句話意有所指。

    雲淺月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六公主見她拋出去的金磚她沒接到,繼續又道:「這紫貂披風是染小王爺送的吧?前些日子我聽七哥說染小王爺每日下了朝就往大山裡跑,每到深夜才回來,就是為了去山裡打紫貂,後來一連半個月,還弄了一身傷,回來親自督促著毓秀閣做披風。我當時就想著這紫貂可是女人穿的,不知染小王爺看上了誰家的女子,原來竟是送給了你。」

    眾人目光一下子都聚在了雲淺月身上的披風上。

    雲淺月已經靜靜地走著,彷彿沒聽見。

    「看來還是你在染小王爺心中有位置,恐怕都成獨一無二的了,這些年我可不曾見到哪個女子得染小王爺的厚愛,即便當初的南疆葉公主也做不到讓染小王爺不眠不休跑去深山在大雪裡冒著寒打紫貂只為了做一件披風吧?這紫貂稀少,珍貴,可不好打。」六公主話落,見雲淺月依然不語,她目光冷起來,變本加厲,繼續道:「怪不得我聽說景世子數日不踏足雲王府了呢!原來癥結在這裡。雲淺月,你這移情別戀的功夫愈加見長了啊!以前是棄了二哥喜歡七哥,後來景世子十年大病出府之後你棄了七哥喜歡他,如今又看他哪裡不好了?棄了他喜歡了染小王爺,下一個你會棄了染小王爺喜歡誰呢?」

    不少人都被六公主的話牽引,看著雲淺月的目光露出別樣顏色。

    夜輕染面色染上薄怒,目光凌厲地看著六公主,「你胡說什麼?」

    「染小王爺惱什麼?難道我說錯了?」六公主對上夜輕染的目光心悸了一瞬,便左右看了一眼,笑道:「你問問這裡面的人,都在京裡住著,誰不清楚什麼事情啊!你日夜不休打紫貂的事情人盡皆知,而景世子寒了心冷了雲淺月的事情也人盡皆知,這不是明擺著你們好了嗎?」

    「胡言亂語!」夜輕染眸光掃了一圈,六公主身旁坐著的人都連忙不敢得罪地垂下頭,他冷冷地道:「六公主好了傷疤忘了疼,剛在宮裡躺了半個月,如今你的傷好了?」

    六公主想起她那日要跟著玉子書去東海,但是在送君亭落下馬摔傷,還是夜輕染將她送回了宮中,看他已有怒意,有些不甘心地住了嘴。

    雖然她是住了嘴,但是該說的話是都說出來了,一時間涼亭內外氣息怪異。不少人的目光都在二人身上徘徊,想著二人好在一起的可能。看著雲淺月發白孱弱的臉,都說情傷最是傷人,都不由信了幾分。

    「是啊,本少主也覺得奇怪,染小王爺氣惱什麼?六公主似乎並沒有說錯吧?染小王爺的確是打了紫貂披風送給淺月小姐,淺月小姐身上的確是穿著了。而景世子的確這些時日不曾踏進雲王府。」蒼亭似笑非笑地看著二人,「男未婚,女未嫁,兩情相悅又沒什麼?就算淺月小姐棄了景世子喜歡染小王爺,也沒什麼。」

    夜輕染猛地看向蒼亭。

    蒼亭對夜輕染挑了挑眉,一副無所畏懼的笑模樣。

    「我和雲淺月到底如何關係,還用不著告訴別人。」夜輕染冷冷地丟出一句話。

    「是這樣嗎?可是大家都好關心啊!畢竟景世子受天下推崇,淺月小姐和染小王爺也不是無名之輩,這等事情又沒有什麼不可說與人知的。」蒼亭折扇合著,輕輕敲打著桌面,笑看著雲淺月,「是不是淺月小姐?」

    雲淺月看向眾人,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看著她,尤其是沈昭的目光審視中又帶著惱怒,她移開視線,輕若雲煙地一笑,「我從小認識容景、夜天傾、夜天逸、夜輕染、甚至在坐的許多人。」

    眾人一愣,對她這話不明所以。

    「每年我生辰,都收到很多禮物,在坐大部分人的禮物我都收到過。」雲淺月繼續道:「包括六公主你送的,你雖然不喜我,但送的東西可不差,雖然不及這個紫貂披風。」

    六公主皺眉看著雲淺月,她不明白她怎麼突然說到禮物上了。

    雲淺月伸手摸了摸身上的紫貂披風,淡淡一笑,「人和人相處,兩個人相交,不一定只有愛情,也可以有友情。六公主沒有,蒼少主沒有,不代表別人沒有。我與六公主不相交,你送的東西我自然看都不想看一眼,別說佩戴了。而這紫貂披風我喜歡,自然穿了。」

    眾人彷彿明白了,這是否定了六公主和蒼少主的話。

    「我喜歡容景早於任何一個人,到目前為止,也只喜歡過他一個人。當然,我喜歡誰,沒有義務告知天下人,別人也沒有權利過問。」雲淺月收起笑意,面色淡得不能再淡,「今日出來是為了散心,若是大家都不想在這裡玩了,想要找不舒心,不痛快的話,那我不介意這裡只剩下我自己一個人賞梅。」

    眾人忽然沒了聲息。

    那女子就那樣盈盈站在那裡,看起來比在座任何一個女子都弱不禁風,但她無形中卻有一種威懾,讓本來對她產生異樣眼光或者別樣心思的人紛紛收了起來。

    六公主臉色不太好,蒼亭眸光閃了閃,笑了笑,沒再說話。

    夜輕染回頭看雲淺月,怒意褪去,忽然一笑,「小丫頭,我巴不得跟你傳出點兒什麼,你跟他們廢話做什麼?」

    雲淺月看了夜輕染一眼,沒說話,又摸了摸紫貂披風,這次摸的不是絨毛,而是繫在脖頸下的絲帶。

    夜輕染見到她的動作連忙告饒,「好了,好了,我說著玩的,我很榮幸我辛苦打的紫貂在諸多人送的禮物中被淺月小姐貴眼看中。」

    雲淺月對他挑了挑眉,「還想傳出點兒什麼嗎?」

    夜輕染連忙賠笑,「自然不敢,姑奶奶德高望重,小生哪裡敢登雲望月?」

    雲淺月「撲哧」一聲笑了,放下手,白了夜輕染一眼,向蒼亭和沈昭所在的涼亭走去。因為別處的人都滿了,只有那裡坐了他們兩個人。雖然融入了這個圈子,但兩個人畢竟是後來者,與眾人都沒過多深交。

    夜輕染屁顛屁顛地跟在她身後,哪裡還有剛才對待六公主和蒼亭時的冷厲模樣。

    雲淺月坐下身,夜輕染也跟著坐在她身邊,見眾人都看著他們,擺擺手,「你們繼續!接著吟詩作對,我和小丫頭是俗人,也來高雅一番。」

    眾人依然沒聲。

    雲淺月抱著手爐左右看了一眼,看來他們到來,再加上剛剛六公主和蒼亭的話,讓眾人都不敢出聲,拘謹了,她也跟著笑道:「我們也聽聽,應應景,不是快要科考了嗎?沒準那考題就有賦詩一首呢!」話落,她笑著問夜輕染,「是吧?主考官!」

    夜輕染「呵」地笑了,京中的年輕女子們也就罷了,但是京中這些年輕男子們大多今年都夠了歲數可以參加科考入朝了,他的確是主管科考,把著這些人的命脈,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是啊,沒準到時候就是以梅花為題,賦詩一首。」

    眾人頓時都驚了驚,甚至有些人還倒吸了一口涼氣。

    「既然要這樣,想要參加科考的人可就要慎重了啊!」蒼亭也「呵」地笑了,看向沈昭,「尤其是沈公子,一定要不負所學,好好地欣賞梅花,否則景世子對你如此器重,到時候功名不成的話,也會讓景世子大失顏面的。」

    蒼亭話落,眾人將目光都聚在這個半月前名揚天下的少年公子身上。

    沈昭面色鎮定,看了蒼亭一眼,言談疏離卻不顯無禮,「我自小讀書,生於山野,自然不及蒼少主出身高貴,受益精良,名師嚴教。但我敢保證,我腹中所學,全是一己之學,既然如此,科考也是靠我一己之長。得之乃我學有所用,不得乃我腹中所學不夠,我認識景世子不過幾日而已,無關他之顏面。」

    雲淺月抬眼看了沈昭一眼,眸中的讚賞一閃而逝。

    夜輕染亦稱讚道:「沈公子擺正自己的位置和心境,實屬難得。」話落,他看了眾人一眼道:「剛剛是在開玩笑,大家不必拘謹。科考一試,我雖主考,但也不會徇私枉法,以喜好定論。只要有真才實學,定然不埋沒了諸位。今日既然是來散心,純屬玩樂,大家要盡興而歸啊,否則就辜負了這好梅好景以及難得的好天氣了。」

    話說到這,眾人也覺得不該再沉默,紛紛應是。

    當然除了夜輕染不能得罪外,還有他從回京後,一改七年前小魔王心性,只要不惹怒了他,他還算好相處。從入朝後便在西山軍機大營,先皇五十五壽宴之時官拜御前將軍,掌管西山軍機大營和皇城所有兵馬調度之職,比南梁少年將軍顧少卿還多掌管了十萬兵馬,是目前天聖最有軍權之人。如今攝政王、丞相之下,數他最大了。

    「剛剛輪到誰了?」不知誰問了一句。

    「輪到六公主了!」誰立即答了一句。

    「是該我了!」六公主矜持地點點頭,見眾人雖然見到夜輕染和雲淺月來有些拘謹,但還是一雙雙眼睛看著二人難掩內心的興奮,這樣的論詩場合從來都看不到二人參加,如今他們能來,不論如何,顯然心中都是高興的,她也不好再破壞氣氛,否則就成了眾矢之的了。

    「那六公主就開始吧!」又誰說了一句。

    六公主點點頭,顯然早就想好了,於是開口道:「滿山層林染,梅枝迎風睡,雲裳披弄影,夕顏遊人醉。」

    眾人紛紛叫好。

    六公主臉頰有些紅,但還是大大方方應承了眾人的好,自小秦玉凝是她的伴讀,以前一直秦玉凝壓在她前面,如今秦玉凝離開了,她的才華也展露出來,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蒼亭看著六公主,笑道:「我看不止是因梅而醉,公主這詩情一出,醉了不少人啊!」

    六公主的臉更紅了,不好意思地看了蒼亭一眼,被異性稱讚,自然高興,口中卻道:「蒼少主過獎了,這裡的人才情勝過我的比比皆是,我班門弄斧而已。」

    「染小王爺和淺月小姐自然來了也不能光坐著,你們二人怎麼看?」蒼亭笑問二人。

    夜輕染點頭,「小女子春情,能如此不錯了。」

    六公主笑著的臉僵了一下,雖然這也是誇獎,但這誇獎可就將她詩情的高度拉低了些。

    蒼亭看向雲淺月。

    雲淺月懶洋洋地搖搖頭,笑著道:「我聽著自然是極好的!」

    「你自然聽著是極好的,因為你根本就不……」六公主想說雲淺月不懂,但想起她偽裝這些年,連他父王生前都說看錯了雲淺月,明明是一個小女子,卻是別天聖諸多男兒都強,什麼叫做大字不識,簡直是他這些年誤看了她,便生生住了口。

    「我是不怎麼懂。」雲淺月不以為意,就此接過,笑著道:「下一個吧!」

    「下一個是誰?」有人問。

    「我是5號,六公主下面是我。」容鈴蘭打開面前的紙條,應了一聲,看了眾人一眼,想了一下緩緩道:「夕顏天香色,梅林花弄影,翠湖新波綠,遠山一枝春。」

    「好!」蒼亭第一個喊了一聲好,仔仔細細地端詳了容鈴蘭一眼,讚揚道:「容二小姐也好才情。尤其是這翠湖新波綠,遠山一枝春。這冬還沒撤去,春便被你喚來了。」話落加了一句,「不愧是榮王府的人。」

    眾人也紛紛喊好。

    夜輕染也含笑點頭,「是不錯。這首有意境。」

    雲淺月想著雖然不押韻,但貴在意境,有靈性,極為難得,這首比六公主那循規蹈矩的一板一眼的詩的確強多了。

    容鈴蘭從經歷了放棄夜天傾,到看上南凌睿追去南山被雲淺月鞋子打了腦袋,之後不得睿太子喜歡,沒跟去南梁,又被一直欺負的妹妹掌了榮王府的家,如今依然待字閨中,性子被磨得淡然了些,但到底是大家閨秀,被諸人誇獎臉還是紅了紅,不好意思地道:「讓大家見笑了。」

    六公主沒出聲,臉色有些不太好。

    「下一個!」夜輕染也來了興致,喊了起來。

    「是我!」冷疏離看了一眼紙條,又看了眾人一眼,深吸了一口氣,道:「雲海春映日,湖光九天色,梅林風拂影,玉人弄笙歌。」

    蒼亭轉向冷疏離,揶揄地笑道:「感情在冷小郡主的心裡,我們在座這些人都是玉人啊!」

    「做得不好,讓蒼少主見笑了。」冷疏離臉微微一紅。

    雲淺月看著冷疏離,她一心想嫁給夜天傾,開始與容鈴蘭聯手對付她,後來得知她根本就不喜歡夜天傾,於是和容鈴蘭姐妹失和對掐起來,之後容鈴蘭退出,她繼續堅持,沒想到半路殺出個本來對夜天傾沒意思的秦玉凝,奪了太子妃的位置,後來秦玉凝大婚失蹤,夜天傾逼宮傳召,最後舉劍自刎,她算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如今人瘦得厲害,臉上撲了很多粉,在她看來比折騰得不成人形昏迷三日大病初癒的她強不到哪裡去,不由心裡感歎一聲。

    「誰說不好了?很好!這夕顏湖的湖光被你看出來了九天色,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在這裡賞梅吟詩被你看做成了玉人在弄笙歌。豈不妙哉?」蒼亭笑著讚美。

    「嗯,不錯!」夜輕染也點點頭。

    眾人紛紛附和地點點頭。

    「下一個,哪位?」夜輕染鳳目看向冷疏離身邊左右坐著的人。

    文如燕卻在另一桌舉起了手,「是我。我是7號。」

    夜輕染點點頭,眾人都看著文如燕。

    這時,沈昭忽然道:「景世子也來了!」

    眾人聞言都看向從京城來的方向,果然見兩輛馬車從遠處駛來,前面一輛通體黑色沉香木打造的馬車別說天聖京城只此一個,就是天下怕是也就這一個。自然是榮王府景世子的馬車無疑。須臾,都收回視線,目光齊刷刷都看向雲淺月。

    雲淺月抱著手爐也和眾人一樣看著遠處,從她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呵,今日稀奇了,連景世子也被這梅林的梅花勾了心魂,有閒情逸致前來賞梅了嗎?」蒼亭一笑。

    夜輕染輕哼一聲,「他如今不愛紫竹林了,在榮王府大冬天捂暖了一株桃花,都含苞待放了。如今來這裡沒準是挖回一顆梅樹挪到榮王府他的紫竹院去看,來這裡又有什麼稀奇?」夜輕染接過話。

    「後面那輛馬車坐的是什麼人?」有人問了一句。

    「像是德親王府的馬車。」又有人看著那輛馬車疑惑地道。

    「呀,我想起來了,今日輕暖妹妹說也要來賞梅的,她才回京沒兩日,說怕是這些年不在京中,姐妹們將她都忘記了。如今趁此機會,也要聚一聚跟大家。」六公主驚呼一聲。

    「暖兒?」夜輕染一怔。

    「小王爺,你不會只想著雲淺月,連你有個妹妹都忘了吧?」六公主看向夜輕染。

    夜輕染蹙了蹙眉,「她是我妹妹,怎麼能忘了?我是想著她剛回京,不再府中陪著爺爺,來這裡湊什麼熱鬧。」而且還是跟容景的馬車一前一後而來。

    眾人聞言這才想起德親王府的小郡主,夜輕暖。是德親王妃嫡女,夜輕染親生妹妹。因為德親王妃懷著她時不小心摔了一跤,導致她早產,用了無數好藥,勉強活了下來,自然就落下了個天生體弱的毛病,除了天生體弱外,她出生在嚴冬,所以同時也落下了個身體畏寒,從出生後,太醫幾乎都住在了德親王府,一直到她八歲,身體都不好,甚至走幾步路就能昏倒,德親王和德親王妃那會兒日夜為她憂愁,後來還是先皇看不過去發了話,讓將其送去了德親王妃的家鄉暖城,暖城位於天聖國土的最南端,是一處溫暖之地,有溫泉水四季如春,將她送去那裡對她有好處,同時暖城也是始祖皇帝的出生之地。於是德親王和王妃忍痛,將她送去了暖城。如今她十四,已經離京六年。若不是清婉公主說起,眾人幾乎忘了德親王府還有個小郡主。雲淺月想著原來是夜輕暖,想起今早和夜輕染對話,夜輕染說她快變成林黛玉了,可是她知道,這個夜輕暖才是個真正的林黛玉。對那個小女孩,她印象中有些模糊,就記得她很愛玩,但每次都玩著玩著就昏倒了。不知道如今什麼樣了?

    「景世子怎麼與輕暖妹妹一起來?」六公主掃了雲淺月一眼,似乎又找到了某種打擊雲淺月的事情,笑得歡快地道:「我就說昨日我與她說一起來,她卻推三阻四讓我先來,原來是要和景世子一起來。」

    眾人聞言都看向雲淺月,眼中都不約而同地多了些東西。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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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5 00:46:0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點江山   第三十五章 只喜歡她

    雲淺月靜靜地看著那兩輛車,神色一如早先,懶散的,孱弱的,沒多少精神,對眾人看過來的目光視若無睹,彷彿六公主說的是別人的事兒,與她無關一樣。

    夜輕染聽了六公主的話皺了皺眉,沒說什麼。

    蒼亭「呵」地一笑,折扇敲打古木桌面,發出輕輕的響聲,如敲在眾人的心坎上,他瞥了雲淺月一眼,似應和六公主,似乎又是自言自語,「這樣說來,德親王府的小郡主竟是心儀景世子了?」

    「大抵是的!否則輕暖妹妹怎麼剛回來就與景世子一處而來賞梅?」六公主聲音高揚。

    「嗯,景世子除了淺月小姐外,是從未聽說與別的女子一處行事過。」蒼亭笑著看向夜輕染詢問,「染小王爺,你這妹妹莫不是國色天香?否則如何能得景世子青眼有加?」

    夜輕染瞥了蒼亭一眼,聲音有些涼,「一路來而已。」

    「是不是只是一路來而已就需要稍後好好看看了!」六公主接過話,看著那兩輛馬車,話中的意思任誰都能聽得出,「輕暖妹妹性子柔軟,極易相處,不像是某個人,性子跋扈,景世子溫文爾雅,也好相處,若真是兩人相好,我看這才是般配。」

    「你今日的話太多了!」夜輕染眸光凌厲地看向六公主。

    「染小王爺,算起來我也是你妹妹,雖然不是親妹,但也是堂妹,論起來我也要喊你一聲哥哥,難道我堂堂公主,連說一句話的權利也沒有?我們這麼多雙眼睛都在這看著呢,昨日也的確是輕暖妹妹推了我說不與我一起來,你能堵住我的嘴,難道能堵住這麼多人的嘴和眼睛?更甚至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六公主看向夜輕染。

    夜輕染臉色微寒,「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公主,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就要知曉分寸。」

    六公主似乎也覺得不能太過,閉了嘴。

    「今日來此賞梅,圖個歡喜而已,染小王爺總冷著一張臉就不對了。大家說說笑笑,全當玩樂嘛,景世子和德親王府的小郡主能來,這更熱鬧一些。」蒼亭笑容可掬地看向雲淺月,「淺月小姐,你說是不是?」

    雲淺月收回視線,淡淡一笑,聲音輕淺,「是啊!」

    蒼亭別有深意地看了雲淺月一眼,不再說話。

    「你的手爐已經冷了吧?拿過來,我給你暖暖。」夜輕染不再理會那兩輛馬車,伸手去拿雲淺月手裡捧著的暖爐。

    「嗯,有些涼了!」雲淺月將暖爐遞給夜輕染。

    夜輕染催動功力,只見他手心有一團熱光籠罩在暖爐四周,不出片刻,便將裡面盛著的水暖熱,重新遞給雲淺月,「暖了。」

    雲淺月袖子一直蓋住兩隻手,將暖爐重新隔著袖子抱在懷裡。

    「你這樣衣服會燙壞的。」夜輕染看著她。

    「燙壞了再做新的,雲王府還少我幾件衣服穿?總比將我手凍壞了強。」雲淺月看了他一眼。

    夜輕染呵地一笑,「也是!」

    雲淺月不再說話,她的手沒好之前,自然不能隨意往外露。

    「來,我們繼續!剛剛輪到哪個了?」夜輕染看向眾人。

    「我!」文如燕應了一聲,見不少人都收回視線看向她,她想了一下道:「春意逐花影,紅梅翠爭妍,可伶憑誰意,多情影自傷。」

    「文小姐與誰有意又顧影自傷啊?」蒼亭笑看向文如燕。

    眾人都知道文如燕心儀容楓,可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文如燕本來有些豐腴的嬌顏,這半年來瘦了很多。從鳳老將軍死,人走茶涼,夜輕染掌了西山軍機大營的兵馬軍權後,文大將軍府也有了沒落之事,而文伯侯府世子容楓雖然出身榮王府別支,卻同時也是攝政王同門師弟,如今先皇剛走,新皇未出生,攝政王掌權,景世子輔政,兩大當權者因為爭奪雲淺月,明裡暗裡自然各掌乾坤,各翻雲雨,朝中看著平靜,卻是私下已經漸漸形成兩派,無論是攝政王派,還是景世子派,都小心翼翼,生怕稍有差池性命不保,但這小心翼翼中自然不包括容楓,兩相關係夾中之下,他卻是這京中朝中權利蜂窩裡面那最安穩之人。身份自然比昔日不可同日而語,如今提親的人都踏破了文伯侯府的門檻,文大將軍對比起來,就差了些。

    文如燕聞言勉強地笑笑,「讓蒼少主見笑了,隨意胡謅出口而已。」

    「文小姐雖然出身將門,這詩情也是不差。」夜輕染應景地讚了一句。

    文如燕臉微微有些紅,想起容楓,卻有些感傷,以前她嫉妒雲淺月,可是如今卻連嫉妒都沒了力氣,因為她清楚地知道,即便沒有雲淺月,容楓也不會對她假以辭色,多看幾眼。

    「下一個哪位?」夜輕染當真成了裁判官,感興趣地繼續搜尋。

    女子坐席都看著手中的紙條編號搖搖頭,眾人將目光都看向男子坐席,須臾,眾男子紛紛搖搖頭,沈昭緩緩道:「是我,第8號。」

    「哦?可要聽聽沈公子的高才了!」蒼亭當先笑了。

    「本小王也想聽聽。不知道沈公子的才華是否如南梁的咒術一般令人稱奇。」夜輕染也看向沈昭,笑著揚了揚眉。

    沈昭笑了笑,並沒立即吟詩,而是看向不遠處。

    六公主此時也看向不遠處,只見兩輛馬車已經來到,她瞟了雲淺月一眼,再次開口,「景世子既然來了,我們等等吧!輕暖妹妹小時候就喜好熱鬧,可惜偏偏有個病身子,這到和景世子有異曲同工之妙了。」

    眾人無人答話。

    夜輕染有些不耐煩,「等他們做什麼?」

    雲淺月忽然笑了一下,「等等吧!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夜輕染看向雲淺月,見她沒什麼異色,不再言聲。

    沈昭偏頭探究地看了雲淺月一眼,蒼亭折扇刷地打開,忽然扇起風來。

    只見那兩輛車先後停下,第一輛車沒動,第二輛車簾幕似乎迫不及待地掀起,一團白絨絨的如雲朵一般的人兒跳下了馬車。她跳下車後,像小兔子似地在地上蹦躂了兩下,青絲隨著她跳動甩了甩,頭上只有一支珠玉翡翠的步搖活躍地晃了晃,恍惚如主人歡喜的心情。須臾,她似乎向半山涼亭這邊看了一眼,便歡喜地跑向第一輛馬車。

    「像只小兔子!」蒼亭忽然笑了。

    「她自小便好玩,玩著玩著就昏倒了,如今看起來是身體大好了。」雲淺月笑容溫暖。

    夜輕染看著那一團如被雲朵包裹的小人兒蹦蹦噠噠的模樣,也忍不住好笑,「是好多了,暖城養人,而她又遇到了一個奇人,這些年給她的身體將養回來七八分,能和正常人一樣了。便迫不及待地跑回來了。若不是大雪封山,她能趕上皇伯伯的殯禮,如今晚了這麼些時日。」

    「小郡主雖然當不上傾國傾城,但剛剛那一瞥,也是秋水明媚呢!」蒼亭道。

    「德親王妃本就是個美人,輕暖妹妹自然長得極好。」六公主接過話,繼續道:「看吧!我就說他們不是湊巧一路而已,你看看輕暖妹妹見到景世子多高興。這就是一起來的。」眾人都不說話,只見夜輕暖到了容景馬車前,似乎對裡面歡喜地說著什麼,不多時,那輛馬車簾幕挑開,容景探出頭看了她一眼,便向這邊望來。

    這處涼亭本來就距離停駐馬車的地方不遠,眾人自然可以清晰地看到二人的表情。

    只見容景目光似乎停頓了片刻,便看向夜輕暖,對她說了一句什麼,夜輕暖連連點頭,他笑了笑,緩緩探身,下了馬車。

    依然是一襲月牙白錦袍,似乎承接了水天一色,如玉空明,陽光打在他身上,他不用做什麼,只是那樣緩步走來,便佔盡了這層林盡染的風景,雅致風華,玉人如畫。

    眾人都不約而同地想著,有這樣一種人,無論何時何地,他就是一面風景。

    夜輕暖歡喜地跟在容景身後三步遠的距離,她穿著白色羅衣,風吹起亦是層層疊疊,似乎也穿了許多層,外面披著一件雪狐的披風,遠看近看都像是一朵白雪做的雲。配合她輕快的腳步,看起來甚是靈動可人。

    這二人自然是奪人眼目的,比夜輕染和雲淺月出現時不遑多讓。

    不少人心裡都暗暗想著今日怕是有好戲看了。

    雲淺月目光沒什麼變化,看著那二人走來,靜靜的,溫溫的。似乎時光在她眼中如打磨了的璞玉,沉澱著靜如湖水的色澤,她看起來依然孱弱,抱著暖爐,有些不經意的懶散。

    六公主一直注意著雲淺月的表情,此時見她這般模樣,倒是拿不準了,便也沒再開口。

    不多時,那二人走近,逕直向夜輕染、雲淺月坐著的這桌走來。

    雲淺月瞥了一眼她和夜輕染身邊,正有兩個空位置。

    「哥,你果然將這件披風送給雲姐姐了!」夜輕暖本來跟在容景身後,此時快了幾步走進涼亭,一屁股就坐在了雲淺月的面前,嫉妒地看著她身上的披風,嘴裡埋怨道:「雲姐姐,我昨日見了這披風喜歡,跟我哥求了好久,他死活不給我,我就想著這披風是給誰的,猜了半天覺得只有你最有可能,果然他給了你。」

    雲淺月還沒說話,她忽然有嘻嘻一笑,「不過幸好是給了你,讓我還能接受。否則他奉著我這個親妹妹不送敢給別人的話,我非要從那個人身上扒下來不可。」話落,她俏皮地看著雲淺月眨眨眼睛,「雲姐姐,你想我了沒有?」

    雲淺月莞爾一笑,「身體好了?如今不會動不動就昏倒了吧?」

    夜輕暖聞言立即伸手拍胸脯,豪氣干雲地道:「好了,如今喝一罈酒走一百里地都沒問題。」話落,湊近她,「你今天帶酒了沒?我們一醉方休?」

    雲淺月搖搖頭,「沒有!」

    夜輕暖臉色一跨,「我不知道你今日也來這裡,也沒有帶酒呢!」

    「死丫頭,你身體是好了,她如今還病著呢!有酒也不給你們喝。」夜輕染敲了夜輕暖的頭一下,訓斥道,「不好好在府中陪爺爺,怎麼也跑來了這裡?」

    「別敲我頭,本來就不聰明,再敲更傻了。」夜輕暖摀住腦袋,不滿地嘟起嘴看了夜輕染一眼,眼睛又掃了一眼四周坐著的人,一一看過來,一雙眸子晶晶亮,帶著盈盈笑意地道:「是昨日六姐姐說今日這裡有賞梅詩會嘛,我都回京了,什麼時候不能陪爺爺?便也來湊湊熱鬧。這裡面的人我都多年沒見了,想得緊呢!」

    眾人都看著她,露出善意的笑,但無人說話。

    容景此時來到這座涼亭,清泉般的眸光掃了一圈,似乎將每個人都看過,並沒有對誰有什麼特別,須臾,坐在了沈昭和夜輕暖之間,唯一的一個位置。

    「小郡主怎麼會和景世子一起來?就我所知,景世子可是除了一人外,從來不與女子隨行的。」蒼亭這話似乎沒什麼惡意,只單純詢問。

    「你是誰?」夜輕暖看向蒼亭,好奇地問。

    蒼亭自報名姓,「蒼亭!」

    夜輕暖恍然,「噢,原來你就是蒼家少主。」話落,她好奇地看向蒼亭身邊的沈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感興趣地問道:「你就是與楚夫人在一起的那個沈昭?」

    「正是,小郡主!」沈昭點點頭。

    「楚夫人呢?如今在哪裡?」夜輕暖又問。

    沈昭搖搖頭,「在下也不知,不過楚姑娘說會進京的。」

    夜輕暖點點頭,轉向雲淺月,對她道:「雲姐姐,天下女子裡面我最敬佩兩個人。一個就是你,一個就是這楚夫人。」

    雲淺月失笑,「你以前不是敬佩薛寶釵嗎?」

    夜輕暖臉一紅,不好意思地瞪了她一眼,嗔道:「你還說,那個人根本就沒有,你以前騙我的,虧我還相信了你,後來師傅告訴我,說天下沒有那個人。」

    雲淺月淺淺笑著,不說話。

    「你簡直太壞了。」夜輕暖作勢要捶雲淺月,但見她瘦弱的模樣,又住了手,皺眉道:「雲姐姐,我回來就聽說你病了,是被七哥哥欺負病的,我跑去找七哥哥打了一架,將他腿都踹拐了。」話落,她偏頭問容景,「景哥哥,我打七哥哥的時候你也在來著,他自知理虧,沒敢還手。是吧?」容景溫潤地點了點頭,「嗯!」

    「我如今回了京,他再敢欺負你,我還幫你打他。」夜輕暖對雲淺月保證,伸手抱了抱她的身子,又離開,唔噥了一聲道:「雲姐姐,你那時候見了我就說我是小林黛玉,如今我生龍活虎,你才是小林黛玉了。」

    雲淺月剛要笑著說話,一陣風吹來,她頓時捂著嘴輕咳。

    夜輕染連忙去拍她後背,手剛碰到她身子,雲淺月便不咳了,搖搖頭,「我沒事。」

    夜輕染住了手,問道:「被風吹到了吧?我去給你拿水囊!」

    「我剛剛看景哥哥手裡拿了一袋水囊上來。」夜輕暖立即轉向容景,「景哥哥,將你的水囊快些給雲姐姐。」

    容景拿出水囊,遞給雲淺月,並沒有說話。

    雲淺月搖搖頭,輕聲道:「我不渴,就是被風嗆了一下,也沒什麼。」

    容景撤回收囊,放在自己桌前,一番動作自然而然。

    夜輕暖眨眨眼睛,眸光在二人身上巡邏了一遭,便歡快地道:「不是論詩嗎?是不是已經開始了?還是被我和景哥哥來這裡給打擾了?那繼續吧!」

    「沈公子,繼續吧!」六公主見夜輕暖和雲淺月和和氣氣,容景和雲淺月面色平靜,心思轉了一圈,看向沈昭。

    沈昭點點頭,剛要開口,夜輕暖忽然道:「沈公子等等,昨日我聽七哥哥說你是景哥哥的座上賓,能得景哥哥另眼相看,一定文采非比尋常,我給你出一題,你做來,如何?」

    「小郡主請!」沈昭頷首。

    「以天地仁和以及雲姐姐和我二人賦詩一首吧!」夜輕暖眼珠轉了轉。

    「不准為難沈公子!」夜輕染瞪了夜輕暖一眼。

    「哥,這不是玩嘛!怎麼玩不是玩啊!我和景哥哥來晚了,不知道你們的規矩,但我覺得既然是玩,哪裡那麼多規矩?沈公子都同意了,你不准反對。」夜輕暖板下小臉,「否則我回去告訴爺爺,說你欺負我,讓爺爺罵死你。」

    夜輕染住了口。

    夜輕暖得意地對沈昭道:「沈公子,怎麼樣?」

    眾人都看向沈昭,這個題雖然看著簡單,其實是極難的。天地仁和囊括太多,由天地萬物,到人之性善,再到王道思想,本就不盡能言,況且這加上兩名女子,人本就最難剖析,若是一個做不好,不但丟了面子,也丟了裡子。

    沈昭點點頭,「郡主有題,莫敢不從。」

    夜輕暖高興地笑了,對他道:「這樣吧,我先以題賦詩一首,你再來怎麼樣?我這些年除了養身體,也學了文墨,你可不能小看我一個小女子。不過若是你連我一個小女子都比不過的話,可當不上景哥哥對你青眼有加了。」

    「沈昭不敢小看郡主。」沈昭頷首,從善如流,「郡主請!」

    夜輕暖想了一下,一本正經地道:「天開四合八方土,風捲殘雲一粒沙,盛世文章千古事,俗子論詩笑暖裳。」

    「好!」蒼亭擊掌,喊了一聲。

    「小郡主有巾幗不讓鬚眉之勢。」沈昭讚道。

    夜輕暖偏頭問向雲淺月,「雲姐姐,我做得好不好?」

    雲淺月笑著點頭,「可以唬人一把。」

    「雲姐姐,你這可不是誇我。」夜輕暖不滿,推了她一下,轉頭看向容景,「景哥哥,你說我做得好不好?」

    容景溫潤一笑,「風捲殘雲一粒沙不對。」

    「嗯?哪裡不對了?雲姐姐是雲淺月,雲潛了月藏了,還不是風捲殘雲就剩下一粒沙子了嘛!」夜輕暖看著容景。

    容景搖搖頭,溫聲道:「不是,她該是雲破月來花弄影,水天碧海無一塵。」

    雲淺月垂下眼睫,隔著袖子的手輕輕來回地摩挲了一下手爐。

    夜輕暖恍然大悟,拉長音,「噢」了一聲,揶揄地看著容景笑道:「原來在景哥哥的心裡,月姐姐是這般好啊!」

    容景笑了笑,不再說話。

    「哥哥,你覺得我做得好不好?」夜輕暖看向夜輕染。

    夜輕染哼了一聲,「你將自己比喻成俗子,倒是有自知之明。」

    「就知道從你嘴裡吐不出好話!」夜輕暖憤了一聲,看向沈昭,「沈公子,該你了!」

    沈昭點點頭,清聲道:「月影花移春暖長,芳菲顏色盡人間。天淨澄明昭日月,乾坤九州譜經綸。玉湖光影應紫霞,紅梅灼顏披雪裳,俗子功名塵和土,江山千載論華章。」

    「好!」夜輕染大讚,「好一個俗子功名塵和土,江山千載論華章。」

    「好一個天淨澄明昭日月,乾坤九州譜經綸。」蒼亭也大讚。

    「沈公子,你果然大才呀!怪不得能得楚夫人慧眼識珠,如今又得景哥哥青眼相看。」夜輕暖眼睛晶晶亮地看著沈昭,拍手稱好,「比我剛從那首胡謅的小詩強多了。」

    眾人紛紛對沈昭再次抬高了眼光,雖然這些日子他名揚天下,也得容景青眼看待,但有些人還是對他有所保留,不以為然,如今這般一首詩,自然對他正視起來。

    沈昭不驕不躁地道:「小郡主謬讚了!」

    「哪裡是謬讚?是真的極好!」夜輕暖看向雲淺月,問道:「雲姐姐,是不是很好?」

    沈昭聞言抬頭看向雲淺月,似乎等著她的評價。

    雲淺月抱著手爐微微偏頭看著沈昭,眸光溫而靜,笑著道:「沈公子腹有經綸,我聽得自然是極好的。」

    沈昭收回視線,看向容景。

    「就知道雲姐姐一定會說好!」夜輕暖偏頭問容景,「景哥哥,你說呢?」

    容景看了沈昭一眼,須臾,偏頭看向雲淺月,眸光有著誰也解毒不懂的顏色,淺淺一笑,搖搖頭,「玉湖光影應紫霞,紅梅灼顏披雪裳。這句不對。」

    「景哥哥,我看這句已經很好了,雲姐姐穿紫衣,就像紫色的雲霞,而我穿白衣,像是一團雪,玉湖應紫霞,紅梅披白雪。這多應景啊!」夜輕暖立即道。

    容景看著雲淺月,眸光似乎有什麼拂過,融化了他清淡的眉眼,他搖搖頭道:「只是應景不成。她該是冰心一片如玉湖,九天灑出胭脂色。」

    夜輕暖聞言頓時大呼一聲,「景哥哥,你將雲姐姐誇得天上少有地上無了。讓我們在坐的這些女子情何以堪啊!」

    「她本來就是只此一個。」容景收回視線,微微一笑。

    雲淺月低垂著眉眼,看不出她的情緒。

    「那我呢!你剛剛解說了雲姐姐,也將我解說一下。」夜輕暖看著容景。

    容景笑著搖搖頭,「我只能解得出她,別人解不出。」

    夜輕暖微微哼了一聲,「景哥哥喜歡雲姐姐,才如此偏心。你不是解說不出我,而是不願意解出。」

    「嗯,我只喜歡她。」容景頷首,直認不諱。

    「你喜歡雲姐姐我們都知道啦!」夜輕暖挪了挪屁股,拉長音,轉向低眉斂目的雲淺月,好奇地道:「雲姐姐,我在暖城就聽說你聽景哥哥的事情了呢!你是怎麼將他弄到手的啊?暖城的人每日茶餘飯後都在說你們的事情。我聽了沒有八百遍也有一千遍了。」

    雲淺月抬起頭,眸光淺淺,看不出喜色或者別的情緒,淡淡一笑,避而不答,問道:「沈公子的賦詩做完了,該下一個了吧!」

    「不行,不行,你怎麼能就這麼混過去?」夜輕暖不幹,把著雲淺月的胳膊,「你既然不好說這個,就改為對景哥哥賦詩一首。讓我聽聽景哥哥在你心中是什麼樣的。」

    「死丫頭,攪什麼局?」夜輕染扒拉開夜輕暖的手,喊道:「下一個。」

    夜輕暖嘟起唇,不滿地瞪了一眼夜輕染,「我好奇嘛!」話落,她看向容景,「景哥哥,你想不想聽聽雲姐姐給你賦詩一首?」

    容景長長的睫毛微顫了一下,如玉的手摸著面前的水囊,沒出聲。

    眾人都看著容景,這副模樣,以及剛剛他那兩句詩,無疑在不少人心中激起千層浪。以前不少人都對他和雲淺月兩情相悅甚是不解,覺得他是被雲淺月用了什麼手段迷惑了。明明一個溫文爾雅,雲端高陽,才華冠蓋,一個紈褲囂張,任性不羈,名聲敗壞,本不是一路人,可是偏偏愛得轟天動地,可是如今看他二人和眾人坐在一起,身邊圍坐了數人,兩人中間隔著人和木桌,但依然身上共有著一種東西,那種東西無形,卻是強烈地存在著。尤其是容景已經如此坦言自己的喜歡,可是雲淺月卻沒表態,不由更是對二人如今的狀態雲裡霧裡。

    「景哥哥,你說話啊!」夜輕暖催促容景。

    容景微低著的頭抬起,看了雲淺月一眼,吐出一個字,「想!」

    「雲姐姐,你看景哥哥都想了,你快說!」夜輕暖興奮地看著雲淺月。

    「我看景世子還是別聽了,雲淺月披著紫貂披風,做不出來詩吧!」六公主此時插進話來,意有所指。本來她以為夜輕暖跟著容景來會對他有心思,可是如今怎麼看也看不出來她的心思,還和雲淺月如此親近,想著難道她不喜歡容景?容景是誰?只要是女子見了一面,都無不心儀。世人評價榮王府的男子,有一句話說的好,一見傾心,天下傾心。她不過也是小女兒而已,躲得過容景的榮華?

    「六姐姐,這紫貂披風暖和,怎麼會做不出來詩?」夜輕暖反駁六公主,看著雲淺月,「雲姐姐,大家都等你呢!」

    「淺月小姐坐在這裡許久,總不能只聽別人的詩,自己卻不做吧!」沈昭看了容景一眼,似乎不滿雲淺月不表態,難得開口。

    「淺月小姐難道對景世子沒有什麼話了?」蒼亭話落,轉頭對容景道:「景世子,可惜了你的『雲破月來花弄影,水天碧海無一塵。冰心一片如玉湖,九天灑出胭脂色。』這樣的心意了。」

    容景不答話,只看著雲淺月,眸光有什麼在一點點沉澱。

    雲淺月笑了笑,有些虛弱,有些慵懶,「我今日是來賞梅的,沒想過要作詩。」

    「賞梅也是玩,作詩也是玩嘛!早先沒想現在可以想想。」夜輕暖拽著雲淺月的胳膊晃悠,像是小孩子要糖果,對她神秘地道:「剛剛在山下我對景哥哥說看見月姐姐也在呢,你猜景哥哥與我說了一句什麼?」

    雲淺月不答話。

    眾人都豎起了耳朵。

    「景哥哥竟然看著你對我說,他不是與一個女子一起來,而是與一隻小兔子一起來的,你該不會生他的氣才是。」夜輕暖話落,有些恨恨地道:「他將我說成不是人,是兔子,太可惡了。」

    眾人都看向容景。

    容景看著雲淺月,彷彿沒聽見夜輕暖的話。

    「月姐姐,你想好了沒有?」夜輕暖繼續晃雲淺月的胳膊,對她道:「我從暖城帶回來兩壇青桂酒呢!你想不想喝?」

    雲淺月偏頭看向夜輕暖,好笑地道:「我若是作詩一首,你就將那兩罈酒給了我?」

    「嗯!」夜輕暖用力地點點頭。

    雲淺月淺淺一笑,轉過頭,從容景來到至今,她第一次對上他的目光。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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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5 00:46:2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點江山   第三十六章 震怒和好

    兩人目光相遇,時光一霎那靜止。

    容景這一刻眼中似乎再也看不見別人,只溫潤柔和地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目光依然溫溫的靜靜的,一張微顯蒼白孱弱的臉龐沒什麼情緒變化。片刻後,她平靜無波地移開視線,對夜輕暖道:「兩壇青桂酒還收買不了我。」

    夜輕暖「啊」地一聲。

    「我累了,你們玩,我先回府了!」雲淺月不理會夜輕暖驚呆的小臉,起身站了起來。

    「我就知道你累了,走吧,送你回去!」夜輕染也跟著站起身。

    雲淺月點點頭,抬步出了涼亭,清風吹來,她衣袂拂過容景的月牙白錦袍,並未停頓。

    夜輕染立即跟了上去。

    夜輕暖愣愣地看著雲淺月和夜輕染二人離開,有些反應不過來,須臾,她轉頭看向容景,容景微低著頭,看著面前桌面上的水囊,看不出心中所想。她張了張嘴,沒發出聲。

    「我就說淺月小姐看來是移情別戀了染小王爺嘛,果真如此!」六公主冷哼一聲。

    眾人心裡齊齊為她的話左右了想法。

    容景忽然抬起頭,眸光犀利地看了六公主一眼。

    六公主身子一顫,只感覺通體剎那冰寒,從來未曾想過這樣溫潤如玉的人會有如此犀利凌厲的目光,她還要再煽動挑唆的話頓時被冰凍了個乾淨。

    容景只是看了六公主一眼,便收回視線,拿著水囊起身站了起來,眾人只覺眼前一道白色的光影一閃,他人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夜輕暖再次「啊」地一聲。

    眾人也齊齊一驚,再看去,只見容景已經擋在了雲淺月面前,伸手扣住了她的手,拉著她向自己的馬車走去。

    「容景,你做什麼?」夜輕染怒喝了一聲。

    容景停住腳步,眸光溫涼地看著夜輕染,「染小王爺,這話該我問你,你在做什麼?」

    「我帶小丫頭出來散心,免得她悶死在淺月閣。」夜輕染道,「如今她散心完了,自然要送他回去。你既然將她扔在淺月閣五六日不管不問,如今又跑過來做什麼?」

    「誰說我對她不管不問了?」容景挑眉,瞇起眼睛,「即便我對她不管不問,也輪不到別人來對她管對她問。」

    夜輕染忽然冷笑,「你憑什麼?就憑你是容景?」

    「就憑我喜歡她,她喜歡我。染小王爺,這樣回答夠不夠?若是不夠的話,我可以再告訴你,就憑我們相愛十年,就憑她曾為我啟動鳳凰劫失憶,就憑我為她不讓別人近身三尺。就憑我對她說此生只此一妻,非卿不娶。就憑她對我說一人之重,天下人之輕。不管我們之間如今如何折磨彼此,也容不得別人來制衡插手我們的感情。」容景語氣冰寒。

    夜輕染一時失了言語。

    容景不再看夜輕染,拉著雲淺月離開,他腳步一改一如既往的輕緩優雅,此時極快,不出片刻便來到他馬車前,絃歌立即挑開了車簾,他先上了車,又拉雲淺月上車。

    雲淺月站在車前不動,靜靜地看著容景。

    「上來!」容景寒著臉看著雲淺月。

    「憑什麼你說上就上?」雲淺月身子不動,從他手裡往出撤手。

    容景的手扣得緊緊的,紋絲不動,瞇著眼睛寒著臉看著她,「你要坐他的車回去?」

    「我走回去也不坐你的車。」雲淺月催動動力去甩脫他的手。

    容景卻先一步克制住了她的功力,手腕猛地一抬,雲淺月被他拽上了車。簾幕落下之前,一團紫色從車廂裡飛出,頃刻間化為了漫天紫色的花雨灑下,飄飄揚揚落在了夜輕染身上地上,正是雲淺月披著的紫貂披風。

    「容景,你做什麼?」車中傳來雲淺月的怒喝。

    容景不答雲淺月的話,冰寒的聲音響起,「夜輕染,你若是再敢不收起你的心思,你就如這個披風!」話落,他吩咐絃歌,「趕車!」

    絃歌驚了一驚,連忙揮起馬鞭,馬車走了起來。

    夜輕染看著紫貂披風化為粉碎,他勃然大怒,「容景!」話落,就要去攔容景的馬車。

    一團黑霧飄身而落,青影攔在了夜輕染的面前,聲音冷木,「染小王爺請留步!」

    「滾開!」夜輕染揮手對青影劈出一掌。

    青影躲開,見夜輕染又劈出一掌,他看著涼亭內不疾不徐地提醒道:「淺月小姐喜歡的是我家世子,您不想今日小郡主受傷的話,就不要出手。」

    夜輕染掌風堪堪頓住,轉頭看向半山涼亭,只見一個黑衣隱衛正用劍架著夜輕暖的脖子上,似乎只要他再出手,那劍會毫不猶豫地砍斷夜輕暖的脖子,他臉色陰沉地轉回頭,看著容景的馬車走遠。

    「染小王爺能明白就好!希望小王爺以後再不發生今日之事。除了淺月小姐外,我家世子對天下任何女人都能下得去手。」青影丟下一句話,身影原地消失。

    那名架著夜輕暖脖頸的隱衛也撤回劍,瞬間消失。

    夜輕染袖中的拳頭攥緊,額頭的青筋跳了跳,目光死死地看著那輛馬車離開。

    涼亭內的所有人都驚駭地看著這一幕,第一次見識到了景世子溫潤如玉的外表下的強硬冷厲,誰也不曾見過這樣的容景,甚至想也不曾想過。幾乎所有人都被震懾,一時間又驚又駭,久久回不過神來。

    夜輕暖忽然「哇」地一聲哭了,打破了靜寂。

    「哭什麼哭?你不是也學了幾年的功夫嗎?怎麼這麼沒用?」夜輕染回頭惱怒地喝夜輕暖,今日若不是她,他自然不會輕易讓容景帶走雲淺月。

    「我那三腳貓的功夫怎麼能比得上景哥哥的隱衛?」夜輕暖哭著道:「我說怎麼景哥哥讓我今日與他一起來,原來是用我換回雲姐姐。」

    眾人聞言恍然。

    「沒腦子!你被她三言兩語迷惑了?」夜輕染滿是怒意地看著夜輕暖。

    「哪有?我雖然喜歡景哥哥,但也不是那種男女的喜歡,我是來看好戲的,我聽說他們在打架,想看景哥哥怎麼和雲姐姐和好,原來是……唔……」

    夜輕暖話還沒說完,夜輕染從袖子飛出一方手帕堵住了她的嘴,寒著臉看著她,氣得額頭冒青煙,「剛剛怎麼不讓他的隱衛殺了你。」

    話落,他轉身大踏步向自己的馬車走去。

    夜輕暖立即拿掉嘴裡的帕子,連忙離開了涼亭,她輕功不快,到也不慢,來到夜輕染的馬車前,夜輕染剛要上車,被她一把抱住,軟黏黏地道:「好哥哥,我錯了,我哪裡知道景哥哥這麼黑心,用我要挾你……」

    「滾開!」夜輕染憤怒地甩開夜輕暖。

    「哥,我真錯了,我雖然稀里糊塗地幫了景哥哥,但是我也算是幫了你啊,我知道雲姐姐喜歡的人是景哥哥嘛,所以,你對雲姐姐再好也沒用……」夜輕暖又軟軟求道。

    「你還說!」夜輕染瞪著她。

    夜輕暖縮了縮脖子,真如小兔子狀,抱著夜輕染死活不鬆手,「哥,我昨日就讓你將那個披風給我,你非不給,如今好吧,被景哥哥給毀了……」

    「你給我閉嘴!」夜輕染看著本來完好的披風散落了一地紫色的絨毛,臉色發青。

    「哥,景哥哥剛才好威風啊。」夜輕暖也看到了那一地紫色的絨毛,淚痕斑斑的小臉滿是敬佩,「我還從來沒見到過哪個男人發脾氣發得這麼……」

    「你想死是不是?」夜輕染陰測測地吐出一句話。

    夜輕暖立即噤了聲,小身子顫了顫,脖子縮了縮,須臾,眼珠子轉了轉,忽然道:「哥,剛剛看景哥哥那麼惱怒,好可怕,你說雲姐姐會不會吃了他的虧啊!」

    夜輕染催動真氣彈開夜輕暖的手,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地上了車。

    夜輕暖身子倒退了兩步,立即上前,兔子一樣的跟著鑽進了車裡。

    「你給我滾下去!我沒你這樣的妹妹!」夜輕染喝了一聲。

    「好哥哥,你真好,雖然今天我被景哥哥黑了一把,覺得沒面子,但是也同時知道哥哥疼我,正歡喜著呢,既然雲姐姐不要那兩壇青桂酒,回府之後,我將那兩壇青桂酒給你喝好不好?」夜輕暖抱住夜輕染。

    夜輕染推開夜輕暖,陰沉地吩咐,「回府!」

    德親王府的馬車立即走了起來。

    夜輕暖八爪魚似地趴在夜輕染身上,好奇地道:「哥,你說雲姐姐會不會吃虧啊?」

    夜輕染不再理她。

    馬車走遠,半山涼亭的眾人再聽不見那二人的聲音,一時間心思各異,面面相耽。

    蒼亭打破沉寂,笑得意味幽深,「今日真是有意思!」

    六公主猶自沉浸在被容景犀利地看了那一眼的冰寒中緩和不過來,臉色發白,沒接話。

    沈昭看著那兩輛馬車離開的方向,也並未言語。

    四人離開,覺得這一處頓時有些空蕩了的感覺,眾人都徒然對賞梅失去了興趣,紛紛言說離開,不多時,這一場熱鬧的賞詩會也散了。雲淺月被容景強硬地拽上馬車後,見他將夜輕染送的紫貂披風催動動力扔出了車外毀去,頓時大怒,可是她怒意剛席上臉龐,容景手腕用力,將她拉進懷裡,之後天旋地轉,將她壓在了馬上上,緊接著狂風暴雨的吻席捲而來。

    雲淺月伸手捶打他,卻被他扣住了手腕,用腳踢他,卻被他壓住了腳,她張口咬下,他卻避開,之後又狠狠地吻住她,她怒瞪著他,除了他武功高於她外,男女之間的力氣也再這一刻看出差距,她一時間氣得眼圈發紅。

    容景似乎不願看她的眼睛,伸手覆蓋住,唇齒在她唇齒間來回盤旋,似乎要將她吞噬。雲淺月想起這些日子的委屈,終於受不住眼淚洶湧而出。

    容景手感覺到濃濃的濕意,身子一僵,動作驟停,唇也離開她唇瓣,低頭看著她。

    雲淺月見他不再動作,一把打開她的手,推開他起身坐了起來,將身旁的手爐照著他身上扔了去,大怒道:「容景,你本事了是不是?你今日威風啊!你不是不待見我嗎?你不是扔了我不管嗎?有本事就別管一輩子,你這又巴巴地跑來挾持我算怎麼回事兒?」

    手爐打在容景的身上,他不躲不避,著著實實挨了一下,微微抿著唇看著雲淺月。

    「我犯賤千里迢迢跑去南疆幫助葉倩,我犯賤動用靈力救這個護那個,我犯賤不分晝夜不停不歇地跑回來見你,不僅累死了馬,也累病了自己。我他媽的就是犯賤,你看不慣我犯賤是不是?看不慣我們就分道揚鑣,我以後對你也不犯賤了。這回我漲了記性了!你愛和夜天逸斗死鬥活都和我沒關係。我就一個女人,哪管得了天下這些破事兒,以為他媽的自己是聖人呢,能拯救所有人。我走得遠遠的,讓你眼不見,心不煩,行不行?」雲淺月吼出一句話,一把挑開車簾子,就要下車。

    容景伸手拉住她的手,死死地扣住。

    「想幹什麼?將我圈著當你的奴隸嗎?我他媽的是人,不是你養的寵物,你讓我往東,我不敢往西,你讓我往西,我不敢往東。在你身邊不敢對別人笑,不敢和別人有交情,出門在外還要小心翼翼受你管轄怕你生氣,你還不滿意?我怎樣做你才滿意?」雲淺月揮手去打他的手。

    容景死死抓住,紋絲不動。

    「你鬆不鬆開,是不是想讓我放火燒了你的手你才高興?」雲淺月死死地瞪著他。

    「若是燒了我的手你能解氣,就燒吧!」容景早先的冷厲和怒意消失不見,有些無奈地輕聲道。

    雲淺月看著他的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手心瞬間聚了一團靈力,冰藍色的火苗如一瓣蓮花,從內往外包裹住了容景攥著她的手。

    容景靜靜地看著他,手中的力道卻攥緊,絲毫不松。

    雲淺月用靈力衝擊往外彈他的手,可是卻彈不動,她臉色發寒,讓她真燒他的手的話,卻又燒不下去,她氣得眼圈再次紅了,忽然另外一隻沒被他鉗住的手照著自己的手腕就折下。

    容景面色一變,出手攔住她的手。

    「你鬆不鬆手?或者逼我自斷筋脈?」雲淺月發了狠地看著容景。

    容景臉色有些白,緊緊抿著唇,片刻後,手緩緩鬆了。

    雲淺月撤回手,轉身就要下車。

    容景忽然又伸手抱住她的腰,就她禁錮在懷裡,低聲道:「雲淺月,你去南疆,南梁,我一直擔心你,徹夜不眠。」

    雲淺月剛要大怒再打開他,聞言動作一頓。

    「你動用靈力,招惹沈昭、顧少卿我都可以不氣,可是你可知我打開大門那一刻看到你昏死在我面前是什麼感覺嗎?那匹馬口吐白沫而死,而你人事不省……」

    雲淺月怒氣驟然被冰凍。

    「我沒有想要圈著你,我不養寵物,若是真圈著你的話,你去不了南疆和南梁。我若是養寵物的話,不應該找你這樣的女人,應該找個聽話的,天下女子除了你外,在我面前都是聽話的。」容景低低地道:「明明說好了要你愛惜自己,給我完完整整毫髮無損地回來。可是你呢?怎麼就那麼不聽話?我知道你是為了想見我,對我好,可是這樣的好,你可知道最是傷我?」

    雲淺月垂下頭,手心蜷了蜷。

    「我是氣極了,才對你不管不問。讓我對著你守在床前看著你昏迷不醒高熱不退臉色蒼白虛弱不堪怕是就連碰一根手指頭就再也醒不過來的模樣我做不到,我的心會疼死。」容景聲音極低,似乎說給雲淺月聽,似乎又喃喃自語,「雲淺月,你能體會那種感覺嗎?」

    雲淺月抿緊唇瓣,一聲不吭。

    「三日後聽聞你醒來,我去看你,明明想將你摟在懷裡,可是我看見你瘦弱地躺在床上,手卻怎麼也伸不出。」容景忽然閉上眼睛,「雲淺月,若是我有錯的話,就是太愛你。你真要因為我這樣愛極了你就從此對我再不理了麼?」

    雲淺月忽然洩了力氣,怒意、氣惱、委屈一哄而散。

    「我氣你,你反過來氣我,如今白白讓別人看了好戲。」容景扳過雲淺月的身子,看著她,低頭輕輕吻了吻她的唇,又吻了吻她的眼睛,低而溫柔地道:「我們不打架了好不好?你氣我一場,我氣你一場,今日你我都發作了出來,也公平了,和好吧,好不好?」

    雲淺月抬起有些紅的眸子瞪了他一眼,有些不甘,「我就不想和你這麼算了。」

    容景眸光閃了閃,抱著她輕聲問,「那你要怎樣?」

    「我還生氣著呢!」雲淺月繃著臉道。

    容景抱著她的身子緊了緊,像哄小孩子一般語氣低柔地問,「那你要怎樣才不生氣?」

    「夜輕染給我的紫貂披風你憑什麼給毀了?」雲淺月冷哼。

    「我陪你一個。」容景立即道。

    「我就喜歡那個!」雲淺月故意不給他下台。

    容景看著她,語氣愈發輕柔,輕輕誘哄,「你披著別的男人的披風那是故意讓我不痛快。你想想,他夜輕染是什麼人?打一個紫貂披風至於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若想不讓人知道,有的是辦法,可是如今人人都知道,你當他安的是什麼好心?」

    「我愚笨,不知道他安的什麼好心,你說給我聽聽。」雲淺月瞥了他一眼。

    「他就想要趁虛而入,借謠言起勢,拆散我們。」容景冷下眸子,「我毀了那件披風是輕的。」

    雲淺月輕哼一聲,「是啊,容公子,您多有本事,毀人披風,威脅人妹妹。這樣的事情也就你做得出來,虧那小姑娘還一口一個景哥哥的叫你。」

    容景忽然輕笑,低頭凝視著雲淺月,「對於看著自己的人不被別人搶去的事情,我自然不遺餘力,殺一儆百,誰也不行,別說她喊景哥哥,喊親哥哥也不行。」

    雲淺月用胳膊捶了他一下,恨恨地道:「我氣著呢,一件披風不管用。」

    「一盤芙蓉燒魚。」容景加價。

    「也不管用。」雲淺月板著臉搖頭。

    容景似乎為難地尋思了一下,聲音低低柔柔又帶有一些暖情意味,「將我自己給了你如何?」

    「不稀罕!」雲淺月身子酥麻了一下,推開她。

    容景抱緊她,將她整個身子都摟在自己的懷裡,密不透風,輕歎了一聲,「雲淺月,你都活了兩輩子的人了吧?怎麼這麼折磨人呢。」

    雲淺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誰說活了兩輩子的人就情商就高了?

    「玉子書說你冷靜、克制、行事果斷、不拖泥帶水、不做沒原則之事、不讓人有機可乘,不讓人趁虛而入,有智有謀、對事情是這樣,對感情也是這樣,最讓人省心……」容景低頭看著她,話音一轉,「可是我怎麼發現你最是讓人不省心?」

    雲淺月扁扁嘴,不甘地道:「人總不能一樣活法,上一輩的事情早已經塵土皆無。如今我過的是這輩子。上一輩子我是孤兒,沒家沒園沒親人,這一輩子我有家有親人,上一輩子小七處處包容我,這一輩子遇到的人是你,處處不讓著我。上一輩子我堅信正義,為民為國,這一輩子天聖皇朝讓我失望,我哪裡生得出來正義信念?」

    「原來是這樣!」容景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那我就勉為其難接受你的不省心吧!」

    「這多不好意思,容公子,您多高貴,連生個氣都這麼高調,小女子哪裡承受得起?不用您勉為其難。」雲淺月要從容景懷裡出來。

    容景輕笑,緊緊抱住她,「我說錯了,不是勉為其難,而是樂意之至。你受得起。」

    雲淺月輕哼了一聲。

    「不生氣了好不好?這幾日實在折磨得我難受,再也不想折磨了,緣叔叔和青姨說我就該教訓懲罰你一頓,可惜到頭來我發現我懲罰了自己。以後再不上他們的當了,他們一定不安好心。」容景有些鬱鬱。

    雲淺月想起那日她爹娘的話,又聽這人的話,感情事情的一半原因還出在那兩個人的身上。她心裡磨了磨牙。

    容景看著她,唇瓣露出一抹暖暖的笑意,低下頭,輕輕地含住了她的唇瓣。

    雲淺月推卻兩下,被他摟緊,不再反抗。感情的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怪容景對她昏迷不醒三日夜置之不理,容景怪她披星戴月不顧惜身體回來見他昏迷不醒。這件事情到底誰對誰錯,又哪裡能分得清?兩個人都是太愛,所以都有著彼此不能承受的東西。只當是一個教訓,下次引以為戒。至於今日……就和好了吧!她已經如此想念他,還折騰什麼?

    沒有了早先的狂風暴雨,這一次的吻溫柔繾綣,容景似乎要將這些日子壓抑的濃濃情意傾瀉而出。

    雲淺月很快就在容景的柔情下丟盔棄甲,只能依靠著他度過來的氣息喘息。剛剛大病初癒的頭腦昏昏沉沉,身子越發軟得厲害。

    車中溫度不斷攀升。

    許久,容景放開她,伸手摸著雲淺月染上紅霞的臉,低低喘息地道:「我說冰心一片如玉湖,九天灑出胭脂色。原來也竟然錯了。應該是冰肌玉骨做嬌顏,雪膚花貌凝胭脂。」

    雲淺月臉更紅了,氤氳的眸光升起一抹羞惱,喘息地無力捶他,「你才華冠蓋,詩文學來就是做這等兒女情詩的?你羞不羞?」

    「不羞!」容景搖搖頭,眸光如碎了冰雪的溫柔,「我的最大志向就是你。學來的詩文用在你身上,才算不埋沒了詩文。」

    雲淺月羞憤地噴他,「你不但會將祖宗氣死,這話要是讓沈昭聽見,他估計下巴要掉下來,對你推崇都變成了見鬼,後悔來天聖見你,腸子都能青八節。」

    容景低笑,「榮王府的祖宗該為有我這樣的子孫驕傲。至於沈昭,他這些日子日日見我為你憔悴,食不下嚥,寢不安穩。若是悔也早悔了,腸子青的話也早青過了。如今人還在榮王府住著,今日之事以後,估計也適應了。」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伸手推他,「滾下去,沉死了。」

    容景在她唇上又啄了一下,翻身躺在她身邊,伸手扣住她的手。幽幽地道:「你這個女人還算有些良心,沒為了兩壇青桂酒就出賣我。」

    雲淺月哼了一聲。

    容景的手與她十指相扣,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雲淺月聽著車□轆壓著地面的聲音,聽著馬蹄踏踏有規律的節奏,這幾日的氣悶委屈一消而散,心情也跟著輕快起來。低聲道:「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話落,她輕輕一歎,唇齒間他的味道依然不散,讓她柔軟下來,「還有什麼詩比這首詩更能體味我對你。」

    容景伸手將她攬進懷裡,閉著眼睛不睜開,聲音溫柔寵溺,「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從今以後我要好好地收著你的心,再不讓它哭。」

    雲淺月忽然笑了,「最好記住你的話。」

    容景輕輕地又重重地「嗯」了一聲,唇齒間的回音猶如萬鈞。

    馬車繼續向前走,車外絃歌險些掉出嗓子眼的心又放了回去,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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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5 00:46:3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點江山   第三十七章 溫柔相處

    馬車進了城,徑直向榮王府而去。

    雲淺月雖然被容景抱在懷裡,但依然知道車碾行走的痕跡不是雲王府,偏頭看著他,“你不將我送回雲王府?”

    “從今日起,你住榮王府。”容景道。

    雲淺月斜著眼睛看著他,“才冷了我這麼幾日,容公子不覺得太小兒科了?”

    容景抱著她的手緊了緊,失笑道:“雲淺月,你這是覺得我冷著你的時候不夠?”

    雲淺月輕哼了一聲。

    容景輕輕一嘆,“我決定不懲罰自己了。”

    雲淺月感覺靠著他的身子也瘦了許多,兩個人穿著衣服靠在一起還能感覺出硌骨頭,她本來還想再找回些場子話,如今便再說不出來了,遂作罷。

    容景偏頭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溫暖的笑意。

    馬車回到榮王府,剛剛停穩,外面傳來文萊的聲音,“景世子,您正巧回來了,否則奴才就得去北山梅林找您了。”

    “何事?”容景緩緩坐起身,對外詢問。

    “攝政王收到了南梁王退位的文書,請您即刻進宮相商。”文萊道。

    雲淺月愣了一下,她離開的時候聽顧少卿說他舅舅有退位的打算,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她看向容景。

    容景似乎尋思了一下,對外面道:“我知道了,這就進宮!你讓攝政王稍等。”

    “是!奴才這就回宮給攝政王回話。”文萊應了一聲,連忙走了。

    容景偏頭看向雲淺月,溫聲道:“你先進去,我午時回來陪你用膳。”

    雲淺月蹙眉,有些不捨地看著容景,兩個人才剛剛和好,熱乎話還沒說兩句呢!

    容景伸手摸摸她的頭,笑了一下,眸光溫柔似水,“等我回來再說話,反正你要住在榮王府,住在我房間,時間多得是,不止是說話,想做什麼都行。”

    雲淺月臉一紅,碎了他一口,“我沒捨不得你,別自作多情。”話落,她挑開簾子跳下了車。

    容景輕笑,挑開簾子向外看去,見容昔站在大門口,對他吩咐道:“容昔,你送淺月小姐去紫竹院。她今日賞梅身上又染了寒氣,侍候著她泡一個時辰熱水。”

    容昔本來是因為皇宮大總管文萊前來傳話,他迎了出來,如今乍然看到跳下車的雲淺月愣了愣,又看到容景一改這些日子的陰霾​​,面上掛著笑意,他想著世子哥哥和淺月小姐總算和好了,連忙點頭,有些歡喜地道:“我知道了,這就帶雲姐姐進去。”

    容景點點頭,落下簾幕,弦歌一揮馬鞭,馬車離開了榮王府。

    容昔見容景馬車離開,看著雲淺月,連忙道:“雲姐姐,我帶你進去,你和世子哥哥和好了就好。否則這榮王府的人日日提心吊膽,大氣說話都不敢。世子不笑,別人也不敢笑,世子書房夜夜亮著燈,榮王府的人連覺都睡不踏實……”

    雲淺月看著容昔,半年前靈臺寺十歲的小男孩長高了些,沉穩了些,少年老成得幾乎讓人看不出才十歲,她好笑地道:“有你說得這麼誇張嗎?”

    容昔肯定地點點頭,“我說得不誇張,甚至比這還嚴重。”

    雲淺月看了一眼榮王府三個大字燙金牌匾,想起六日前的夜裡她昏倒在這裡,她不由感慨了一番,一邊往裡面走去,一邊問,“那匹馬呢?”

    容昔靈透,聞言連忙低聲道:“被世子哥哥給厚葬了。”

    雲淺月點點頭,不再說話。

    容昔領著雲淺月穿過前院,繞過拱門,走向後院。一路上榮王府都消無聲息的,婢女、小廝各司其職,不少人見到雲淺月都睜大眼睛,有些人和容昔一樣,見到她歡喜溢於言表。

    雲淺月有些相信容昔的話了,想著容景真是在榮王府跟佛爺一般地作威作福。他打個噴嚏怕是別人都要震上三震,她暗暗腹徘了一句。

    來到紫竹林,青裳大約是得到了消息,歡喜地等在門口,見到雲淺月來了,連忙上前,給她見禮,眼圈有些發紅,有些激動,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雲淺月被青裳這副陣仗弄得心有些點顫,笑道:“青裳,不至於呀,我就幾日沒來而已,你見到我不用這麼激動。”

    “淺月小姐,您不知道世子這些日子是怎麼過的……如今您總算和世子和好了,再不和好的話,奴婢就該去求您了。”青裳抹抹眼睛。

    雲淺月心思一動,不用說她也知道容景是怎麼過的。那個人最擅長的就是折磨自己。她嘆了口氣,安撫她,“好了,我以後再不和他一般見識了。他生氣,我盡量哄著點兒。爭取不讓你們難做。”

    青裳連連點頭,一副燒高香的架勢。

    雲淺月看著她,就有些內疚,彷彿跟自己做了多大的十惡不赦的事情似的。

    青裳對容昔擺擺手,容昔返了回去,她一邊前面引路,一邊道:“世子脾氣很好的,不知道為什麼就對您不一樣。以往奴婢也沒見到過世子這樣,這回真是被世子給嚇壞了。不過您那日也實在嚇人,人事不省,馬匹給累得口吐白沫而死,不怪世子發了大怒……”

    雲淺月再次反省了一遍,覺得這事絕對是個教訓,她即便再急,讓所愛的人擔心就是不對。本來她去南疆南梁他就擔心數日,回來之後給他那麼大的衝擊,他不怒才怪。

    “那日將您送回府去,世子之後都吐……”青裳意識到什麼,立即住了口。

    雲淺月腳步一頓,看著青裳,“怎樣?”

    青裳迴轉頭,小心地看了雲淺月一眼,猶豫了一下,輕聲道:“世子一定不想奴婢多嘴告訴您,但奴婢覺得還是應該讓您知道。那日將您送回府去,世子就吐了血,之後在院中的那株桃花樹下頂著風站了半夜,第二日就染了風寒,但還堅持去上朝,回來之後一言不發,藥也不吃,又在桃花樹下站著,我們誰勸也不管用。後來還是老王爺來了紫竹院,拿著拐杖打了世子一拐杖,又罵了世子一頓,世子才回了房,但也沒睡,而是在房中站了一夜,第二日又去上朝了,之後回來就去了書房,這幾日都在書房,算起來,有多少日子沒合眼了呢。”

    雲淺月面色有些白,心裡揪起來,有些澀澀地道:“我看他不像是幾日沒睡覺啊!”

    青裳低聲道:“那是因為世子武功好,每日早上都打坐練功一個時辰,讓自己精神,看起來就跟沒事兒人一樣,只有我們知道,他是在強撐。”

    雲淺月抿了抿唇,不再說話。

    “世子對您真的是極好的,奴婢不想多嘴,也不想說小姐您什麼,只是告訴您一聲。您別怪奴婢多嘴,世子將您看著比自己的命還重。我們侍候的人深有體會。您來了信,他就自發地笑,心情很好,您沒有信,他就一言不發。奴婢覺得世子是不擅表達的人,不管他背後為您做了多少,但都三箴其口,也讓我們三箴其口。奴婢告訴您這些,世子若是知道了,一定會罰我。”青裳垂下頭,話音一轉,“不過即便被世子罰,奴婢也想說的。”

    雲淺月輕吐了一口氣,溫和地看了青裳一眼,笑了笑,“我知道了!”話落,她又補充道:“以後都知道怎麼做了。”

    青裳點點頭,不再說話。

    雲淺月早先還氣惱,如今卻是後悔。她不該只想著急著回來見他,卻不顧自己身體。她活了兩輩子,也沒學會怎麼愛人。只一味地小心翼翼呵護自己的感情,怕傷到他,因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一大堆毛病,可是殊不知越是這樣,若是將他摔了個粉碎。他從來需要的,也許只是一份安心而已。而她始終沒給他。

    出了紫竹林,來到紫竹院,便聞到一股桃花香。在這清冷的冬日,到處都被冷梅香覆蓋里,這桃花香可想而知多麼特別。

    進了院中,便看到西南角那一株桃樹,含苞待放,比半個月前艷麗了一些。

    雲淺月轉道走向那株桃樹,青裳跟了過來。

    來到桃樹下,雲淺月仰著頭看著,滿樹桃花,俏然而立。還沒盛開,便灼灼其華。容景當時站在這裡看這株桃樹是什麼心境?她忽然不敢想像。第一次認識到,她為他做的,其實遠沒有他為她做得多。

    輕輕一聲嘆息,消彌於風裡,她閉上眼睛,回憶這十年。

    “淺月小姐,您回房吧!您大病剛好,想要賞花有的是時間。今日您剛從北山梅林回來,雖然天暖,但畢竟是冬日,還是有寒的,世子囑咐您要泡熱水驅寒。”青裳輕聲提醒。

    雲淺月點點頭,睜開眼睛,轉身向房間走去。

    來到容景房間,青裳打開暗室的門,雲淺月進了溫泉池。青裳不放心,跟進來侍候。

    雲淺月褪了衣衫,青裳由衷地道:“您真是瘦得太多了!”

    “我盡量養養,爭取在你家世子那株桃花盛開的時候養胖一些。”雲淺月道。

    青裳立即點頭。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雲淺月昏迷醒來這幾日夜夜輾轉反側,也沒睡好,不多時,便來了睏意,和青裳說著話便睡了過去。

    青裳住了口,看看沙漏的時間還不到一個時辰,便守在一旁。

    一個時辰後,青裳想將雲淺月喊醒,她自己卻醒來,第一句話就問,“你家世子回來了沒?”

    青裳頓時笑了,搖頭,“世子還沒回來!奴婢正要喊醒您呢,這裡畢竟沒床上舒服。”

    “我出去等他。”雲淺月出了溫泉池,穿上青裳給她拿來的干淨軟袍,回到房間,便窩進了容景的床上,蓋上他的被子,聞到被褥以及房間都有他淡淡的氣息,覺得心從內到外踏實起來。

    “您再睡一會兒,等世子回來奴婢喊醒您。”青裳道。

    “我看會兒書吧!等著他。”雲淺月拿起床頭的一本書。

    青裳應了一聲,給火爐裡添了些炭火,便關上房門走了出去。

    雲淺月見這本書名字寫著桃花計,她挑了挑眉,緩緩打開,看了幾頁,不由得好笑起來。原來此桃花計非彼桃花記,而是市井上的一種關於風花雪月的解讀,裡面盡情地闡述了各種情愛方法。多是男子如何討女子歡心,還舉了範例。她難以想像容景抱著這本書看的樣子,一定不是她這樣覺得好笑,想必很認真。

    不知不覺,一本書看了一半,容景還沒回來,青裳推開門道:“淺月小姐,奴婢先給您端午膳吧!世子大約午時不回來了。”

    “他有沒有派人傳來話說午時不回來了?”雲淺月問。

    青裳搖搖頭。

    “那他一定會回來,我等他。”雲淺月低頭繼續看書。

    青裳猶豫了一下,關上房門,她轉回身剛走不遠,便驚喜地道:“世子回來了!”

    雲淺月抬起頭看向窗外,只見容景緩步進了紫竹院,這個人從來都是從容優雅的,即便幾日沒睡覺,數日沒休息好,他外表絲毫讓人看不出來。她立即​​放下書,推開被子,快步迎了出去。

    她來到門口,容景也來到了門口,房門打開,珠簾隔著一內一外。

    容景似乎怔了一下,須臾,眉眼間露出笑意,可笑意還沒綻開,便蹙了蹙眉,對雲淺月道:“怎麼沒穿鞋?”

    雲淺月隔著珠簾伸手抱住他的腰,軟軟蠕蠕地道:“想你了。”

    容景的面色剎那暖了下來,伸手將雲淺月攔腰抱起,挑開珠簾,進了房間。

    青裳立即關上房門。

    來到床前,容景將雲淺月放下,扯過被子給她蓋上,坐在床沿看著她。雲淺月與他對視,片刻後,伸手去摸他的臉,容景握住她的手,俯下身,低頭去吻她的唇瓣,雲淺月輕啟朱唇迎合他。 “今夜……”容景有些暗啞地吐出兩個字。

    雲淺月心顫了顫,接過話,對他認真地道:“今夜睡覺。”

    容景忽然埋在她頸窩笑了起來。

    雲淺月臉一紅,看著俯身半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問道:“你笑什麼?”

    容景抬起頭,眉眼依然是盈盈地笑意,看著她嫣紅的臉,點點頭,“你說得對,今夜睡覺。”

    這麼一本正經地說出來,明明很正經,卻是被他染上了暖味的色彩。雲淺月伸手推他,“瘦得跟皮包骨似的,抱著我都硌得慌。”

    容景誠摯地點點頭,“養胖一些,才舒服。”

    雲淺月被他“舒服”兩個字弄得有些嗓子髮乾,輕咳了一聲,忽然沒了話。

    容景起身坐起來,對外面吩咐了一句,青裳應了一聲,不多時,房門打開,飯菜端了上來。容景重新將雲淺月抱起來,向桌子上走去。來到桌前,卻沒有將她放在位置上,而是抱著她坐在他懷裡,自己拿起筷子餵她。

    雲淺月臉紅彤彤的,“我長著手呢!”

    容景面色含笑,不答話,固執地將菜餵進她嘴裡,雲淺月只能配合著張開嘴。如此反復幾次,都是他餵雲淺月,雲淺月受不住了,便奪過筷子,反過來餵他,容景笑著張開嘴。

    這一頓飯在你搶過來筷子餵我,我搶過來筷子餵你中,落下帷幕。

    飯後,容景將雲淺月抱回床上,對她道:“議事殿還有事情,我……”

    雲淺月抱著他不鬆手,“不准去!離了你又不是地球不轉了?夜家給你多少錢?俸祿還沒你吃一頓飯花的銀子多,不能不要命地給他幹。”

    容景笑了一下。

    雲淺月伸手拉他上床,“陪我睡覺,要不陪我說話,反正就不准去。”

    容景點點頭,順著她的力道上了床,將她嬌軟的身子抱在懷裡,嗅著她的幽香,低低一嘆,“雲淺月,以後是真的再不要與你打架了!我的快樂都建立在你身上。你不在,陽光就照耀不到我。”

    雲淺月眼眶一酸,回抱著他,“我也是。”

    容景不再說話,抱著她緊了緊,似乎要將她嵌入身體裡。

    雲淺月也不再說話,享受著久別重逢又折磨了數日後的溫暖。

    似乎再不需要過多的語言去證實彼此的心意以及彼此在各自心中的分量,情到深處,有時候任何話語都蒼白。

    容景不多時便傳出了​​均勻的呼吸聲,雲淺月抬頭看向他,這才發現他眼下有著淡淡的青影,她伸出手去想摸他,又怕吵醒他,便緊緊地偎依在他的懷裡,靜靜地看著他。

    這個男人,是用生命來燃燒她的感情的,她清楚地知道,這一生,都不可能不愛他。

    容景睡意濃郁,證實了青裳的話,已經多日沒睡覺。雲淺月看著他,卻沒有睏意,從下午,到晚上,直到入夜,再到深夜,他沒醒來,她腦中似乎想了很多,又什麼也沒想。天明十分,方才睏意襲上眼簾,睡了去。

    第二日午時,雲淺月才醒來,容景已經不在身邊。

    她伸了個懶腰,抱著被子舒心地在床上打了個滾,才對外面喊,“青裳!”

    青裳立即應了一聲,推開門走了進來,見雲淺月醒來,眉眼都是盈盈的笑意,“淺月小姐,您比世子還能睡。世子今日醒來都誤了早朝,說了一句什麼'春宵苦短'的話,便神采奕奕地走了,還吩咐奴婢不准打擾您,告訴你醒來後在房間裡休息。”

    雲淺月笑看著她,面上也是盈滿笑意,問道:“昨日你家世子沒去議事殿,有人來找嗎?”

    “攝政王派人來喊,被奴婢給推了,後來再沒來人。”青裳搖搖頭。

    雲淺月想著夜天逸如今安靜了,是否放開了?或者是已經明白無論他做什麼也沒有用了?所以就不強求了?亦或者是朝中的事情太多,他身為攝政王分不出心再來理會她?不管是什麼,對她來說總是好的,她笑笑,不再去想,問道:“說說外面的事兒。”

    青裳立即道:“南梁王昭告天下退位,與南梁太上皇一起出家九台山,從此吃齋念佛,再不過問南梁之事。詔書立睿太子登基為南梁王,半個月後舉行登基大典。南梁王除了昭告天下外,還給各國都發了退位文書。”

    雲淺月點點頭。

    “西延傳來消息,護國神女病重,似乎大限要到了。”青裳又道。

    雲淺月想著西延玥才回西延與父母團聚不久,怕是很快就要天人永隔,她嘆了口氣,推開被子坐起身,披衣下床,對青裳道:“一會兒我給西延玥去一封書信。”

    青裳點點頭,見雲淺月不再問,便下去端飯了。

    飯後,雲淺月坐在桌前給西延玥寫信,雖然護國神女的病再無救治的可能,她也幫不上什麼忙,但是她去一封信,至少讓他心裡減輕一些難受總是好的。

    給西延玥寫完信,又給南凌睿去了一封信。之後問青裳,“你家世子與子書可有書信來往?”

    青裳點點頭,“有的!前幾日世子還收到了玉太子的書信。”

    雲淺月有些不滿,這兩個男人將她排除在外,真是有點兒過分。她於是提起筆又給玉子書寫信,信中的大致內容就是極盡能事地數落他的不是,自然種種不滿他將她扔在一邊,並且言辭各種威脅讓他給她來信,寫了滿滿三頁紙,手酸了,才作罷,將三封信​​折起來,一起遞給青裳,對她道:“用你家世子的信使分別送出去。”

    青裳點點頭,拿著信出去了。

    雲淺月從椅子站起身,伸展了一下胳膊腿,之後站在窗前欣賞院中的那株桃樹。午時容景沒回府,雲淺月拉著青裳一起用了飯,飯後,兩個人坐在一起聊天。

    這一日,沒有任何事情地平穩而過。

    晚上,直到天黑了,容景才從回到府中。雲淺月照樣迎了出去,看著他有些疲憊的神情蹙眉,不滿地道:“你不也就是一個丞相嗎?怎麼看起來比皇上還累?”

    容景笑看著她,將她抱在懷裡,面容溫溫暖暖,“攝政王監國,丞相統領文武百官,這個位置不輕鬆。”

    “我看秦丞相坐這個位置的時候很輕鬆,是你坐這個位置才開始不輕鬆的吧?”雲淺月不難想像夜天逸監國,定然是推給他一大堆朝務。

    “此一時彼一時。”容景笑了笑,似乎不欲多說朝中之事讓她不開心,便轉移的話題道:“今日氣色不錯。”

    雲淺月笑著摸摸臉,挑了挑眉,愛情傷人,也能養人。

    容景看著她孩子氣的模樣寵溺地吻了吻她的臉,拉著她回了房。

    飯後,天徹底黑了下來,房間掌上了燈,容景將雲淺月照樣抱在懷裡,坐在軟榻上聊天,二人似乎都不願意談及正事,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直到天晚了,容景便抱著她上了床,兩人偎依著睡去。

    第二日天明十分,容景醒來,雲淺月也跟著睜開眼睛。

    容景偏頭看著她微笑,輕聲詢問,“今日想跟我去議事殿?”

    雲淺月不捨地看著他,“想去,但又不想在外面等著你,枯燥燥的,看不見你還不如跟青裳在府中說話。”

    容景笑了笑,將手遞給她,溫聲道:“我可以帶你進去,你就跟在我身邊,如何?”

    雲淺月眼睛一亮,“真的?”

    “嗯!”容景點頭。

    雲淺月眨眨眼睛,看著他伸出的手,問道:“議事殿從來就不是女人進的地方吧?你將我帶進去的話,會不會遭罵名?或者朝中那些大臣都上本彈劾你?”

    “也許會彈劾!”容景尋思了一下,挑眉看著她,“但是我會怕嗎?”

    雲淺月笑容綻開,不多時,便扯出個大大的笑臉,將手放在他手裡,肯定地道:“你不怕我就去!誰敢彈劾你,你就找機會罷了他的官。再不行的話,我就偷著找彈劾你的人揍一頓。揍得他再不敢彈劾你為止,若是揍也不管用的話,我就半夜扮鬼去嚇唬他老婆孩子去。”

    容景悶笑,搖搖頭,眉眼都是笑意地道:“其餘的可行,這半夜扮鬼就不必了。你去扮鬼,我一個人睡冷床板睡不著。”

    雲淺月覺得他說得有理,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二人收拾妥當,雲淺月捧了手爐,出了房門。剛出了紫竹林,便見到涼亭裡坐了一個人捧書而讀,正是沈昭。

    沈昭見容景和雲淺月攜手出來,愣了愣,須臾,起身站起來,對容景一禮,尊崇且尊敬,“景世子!”

    容景微微一笑,“沈公子不必多禮,還有一個月年關科考。今年染小王爺主事,與往常不同,他雖然看似性情灑脫,但對時政卻把握透徹,喜兵謀。”

    沈昭微微一怔,頓時洞徹,“多謝景世子提點。”

    容景的話點到即止,便不再多說,拉著雲淺月向前走去。

    雲淺月見沈昭除了剛剛她和容景出來之後看她那一眼外,看也不看她一眼,她想著她這個身份看來在沈昭心裡沒留下什麼好印象,她撓撓容景的手心,想著都怪他。

    容景知道她心中所想,偏頭對她溫柔一笑。

    雲淺月被電了一下,抬眼望天,半響後才吐出一句話,“容公子,您能不能別總是對我放電。小女子道行淺,受不住。”

    “嗯?修煉了多少年的小狐狸?就這麼點兒道行?”容景接過話。

    “十年而已,還差得遠呢!”雲淺月道。

    容景輕笑,慢悠悠,笑意深深地道:“是有些淺,那慢慢修吧!我幫助你提升。”

    雲淺月無語地看著他,“雙修?”

    容景忽然咳了一聲,臉有些紅,一時間沒了話。

    雲淺月想大笑,努力地憋住,憋得臉有些紅。其實武功一說的確是有雙修的,就是男女雙方利用某種天然的條件,共同提升功力,但這種雙修極為少見,一般不會被人用。

    半響後,容景極低地吐出一句話,“也無不可。”

    這回輪到雲淺月猛地咳了起來,一張臉已經紅如火燒。

    容景輕輕給她拍背,雲淺月嗔怪地打開他,他又將手放下,她再打開,二人就這樣一路出了後院。

    沈昭一直看著二人離開,一張臉有些迷茫,還有些不解。

    容昔正好走過來,看到沈昭,過來小大人一般地拍拍他的肩膀,“沈公子,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

    沈昭收回視線,看了一眼容昔,定了定神,疑惑地問,“景世子和淺月小姐……他們在一起時……一直都是這樣?”

    “哪樣?”容昔不明白地看著沈昭。

    “景世子竟然在笑。”沈昭道。

    容昔頓時樂了,連忙問:“是不是世子哥哥笑得很不一樣?就跟……嗯,跟雪蓮盛開一般?”

    “我沒見過雪蓮。”沈昭道。

    容昔“哦”了一聲,連忙改了話,“那就是跟花開了一般,就是極溫柔,極艷華,極美……反正就是不一樣,只要看到他那樣笑,就覺得陽光都要落下來了。”

    沈昭想了一下,點點頭。

    “那就對了!只有和雲姐姐在一起,他才會那樣笑。平時的時候才不會那樣。”容昔有些傷感地拍拍沈昭的肩膀,寬慰道:“習慣就好了!雲姐姐可是個寶貝,是世子哥哥的掌心寶,你可別得罪她,告訴你,這天聖上下都沒有人敢得罪她。榮王府以前的人都覺得她配不上世子哥哥,現在的人都盼著她來,只要他在榮王府,榮王府的人就跟過年似的,誰犯個小錯也沒事兒,否則的話,小錯也是大錯。她如今就是榮王府請來的神。”

    沈昭蹙眉,問道:“那楚姑娘呢?景世子如此信任楚姑娘……”

    “你說的是楚家主的夫人?”容昔搖搖頭,“她從來沒在榮王府出現過!世子哥哥眼裡心裡只有云姐姐一個人。”話落,他又小大人似地道:“你別想這些了,只需要記得別得罪雲姐姐就成。”話落,施施然地走了。

    沈昭消化著容昔的話,眉頭皺緊,似乎更不解了,片刻後,搖搖頭,低頭繼續看書。

    容景和雲淺月來到榮王府大門口,上了馬車,向皇宮而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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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5 00:46: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點江山   第三十八章 山雨欲來

    清早京城的街道便有熙熙攘攘的人流穿行,繁華熱鬧一如往昔。

    雲淺月挑開簾子向外看了一眼,落下簾幕後淡淡道:“老皇帝執掌天聖江山三十年,到頭來白帆不過是掛了幾日。他自認為天聖離了他不行,可是如今百姓們照樣好好的,不知道他在地底下見了有什麼想法。”

    容景將雲淺月抱進懷裡,笑了笑,“百姓們在乎的不是當權者是誰,而是誰能讓他們過上安平的日子。”

    雲淺月不再說話,百姓們真以為如今的天聖安平了嗎?

    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向皇宮走去。

    再無別話,來到宮門口,馬車穩穩地停住。

    容景挑開簾子緩緩下了車,伸手去拉雲淺月,雲淺月就著他的手輕輕一縱,也跳下了車。站穩腳跟,雲淺月便見到皇宮門口已經停了數輛馬車,自然是朝中的大臣上朝的車輛,其餘還包括了她爹雲王爺的馬車。

    有的人已經進了宮門,有的人還沒有,見到容景來到,紛紛過來見禮。

    容景握著雲淺月的手,與之寒暄。

    不多時,一行人互相謙讓著走進宮門。無人詢問云淺月為何這麼早出現在皇宮,大約以為她進宮有事,或者來向攝政王請旨看皇后。

    一行人來到議事殿,當見到容景拉著雲淺月的手向議事殿走去,眾人都齊齊露出驚色。有兩位欽天監的老大臣紛紛開口,“景世子,你這是……這是要帶著淺月小姐進議事殿?”

    容景點點頭,溫笑道:“為了避免她再在外面吹冷風等著我下朝導致生病,我便將她帶來了。”

    兩位欽天監老大臣面色一變,“這怎麼行?議事殿從來不准女子進入……”

    “她不是一般女子,進入也無礙。”容景笑道。

    “不是一般女子也是女子,女子不許參政的​​,這有違祖宗規法……”二人急聲道。

    容景溫和一笑,“眾位大人有所不知,五年前開山飲水解除北疆乾旱,用計破解了五年前的北疆禍亂,梯田、灌溉、開拓了北疆數万頃貧瘠之地變成富裕土壤。當年七皇子能立北疆,其中有一半都是她出手相助。若說不許參政,她早就已經參了。她一介女子,卻是強於無數男子。我想若是她進議事殿,攝政王應該不會反對。”

    眾人頓時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雲淺月。誰也想像不到那些利民轟動天下的政策是有她干涉,但容景口中從不虛言。那兩位欽天監的大人一時沒了聲。

    容景不再多說,拉著雲淺月緩步進了議事殿。

    雲淺月想著容景就這樣將她的事情抖落出來了?有什麼目的?她偏頭探究地看著他,他低聲道:“每日上朝下朝無數繁重朝務,無趣又累心,若是能日日帶你在身邊,我也就不覺得無趣了。若是不這樣說出你的事蹟來,他們的彈劾本子估計能堆得比山還高。我雖然不懼彈劾,但是會很沒面子的。”

    雲淺月有些無語,容公子,您什麼時候比玉太子還要面子了?

    容景笑了一下,似乎能讀懂她心中所想,“我一直都很要面子的!”

    雲淺月更是無語。

    二人說話間進了議事殿,議事殿是一座大殿,極為明亮,分為東西暖閣,用屏風擋住,南北是兩排書架,上面都放著卷宗,中間有二三十張桌子,每張桌子都極為乾淨。

    裡面已經有十多人早到了,大約也是聽到了容景在門口的那番話,此時也是驚異地看著雲淺月。其中有幾張熟悉的面孔,孝親王、冷邵卓、德親王、雲王爺。

    雲淺月想著能進來議事殿的人,都是朝中重臣了,而她怕是千百年來第一個進入議事殿的女人,稀有動物了。被這麼多的男人看著,她雖然有些小小的不適應,但基於前一世的身份,女人在那個崗位本來就極少,所以,很快就鎮定下來,坦然地受眾人驚異的目光打量。

    跟隨容景來議事殿雖然是他提議的,但她也不是沒有考量就答應的。夜天逸和容景暗中爭鬥,夜天逸以攝政王的身份堆壓在容景身上的事情只會越來越多,他這樣早出晚歸,自然沒閒暇和她多相處,她不想日日里在榮王府或者云王府掰著手指頭數時間等他下朝。那樣的日子想想就枯燥沒意思,如今他既然願意帶她來,和她一樣想法,那麼這些人的眼光是必須承受的,過了這一關,她就能理所當然地跟在他身邊了。

    “眾位大人早!”容景對眾人溫和一笑。

    德親王率先回過神來,看著容景和雲淺月,“景世子,淺月小姐雖然有才,但這裡是議事殿,這恐怕不妥當,自古便沒有女子參政,更沒有女子進入議事殿。”

    “三千年前也曾出現過女皇,兩千年前也曾出現過女皇。南疆如今葉公主發喪過後便也會稱王,西延護國神女也一直參政。十大隱世世家藍家的家主也是女子。無論是古今,論證來說,都有史可考,有據可依。”容景淡淡道:“天聖建朝百年,亙古沒有之事開了多少先例?這女子參政也未嘗不可。”

    德親王張了張嘴,似乎無法反駁,一時間沒了聲。

    容景話音一轉,淡淡一笑,“況且她不是來參政的,只是陪在我身邊做伴讀而已。”

    “這……話雖然如此說,但是終究不妥,這皇上才大限沒幾日,朝綱本就不穩,若是一個女子攪亂了朝局的話,這……”德親王老臉凝重。

    “德親王,您高看我了,我就一個小女子而已,哪裡有本事攪亂朝局?”雲淺月笑了一聲,“放心,我不會打擾眾位大人辦公的。”

    德親王噤了聲。

    “景世子,老臣覺得還是不妥,這淺月小姐不是別人,她不出府門,外面對她的傳言也是日日不斷。她在這裡雖然說是你的伴讀,但是這裡的大臣們還是難免不被打擾。”孝親王此時開口。

    “是啊,景世子,這裡畢竟是商議國事的重要之地,不是尋常場所。雖然歷史有可考可依附的事例,但對於我天聖來說,這還是太過荒唐。”德親王再次道,話落,問向一直沒開口的雲王爺,“雲王兄,你說可是這個道理?”

    雲淺月皺眉,若不是不想和容景日日分開等他,她才懶得在這裡看這些老臉。

    雲王爺看了二人一眼,緩緩點頭,“也是這個道理!”

    德親王連忙接過話,“所以,景世子,這件事情……”

    容景伸手揉揉額頭,打斷德親王的話,忽然輕輕一嘆,“德親王、孝親王和眾位大人話說得極對,可是怎麼呢?沒有她在身邊,我無心朝事。難道要景辭官?卸甲歸田?”

    眾人齊齊一驚。

    “她這些日子病重,我日夜憂心,一直心神不寧,身在朝政,心卻在她身邊。”容景有些無力地道:“這些日子想必眾位大人也見了景的狀態,實在是不怎麼好。思來想去,只有打破陳規,將她帶在身邊。”

    眾人對看一眼,對容景這些日子的狀態自然十分清楚,這些日子都無人敢惹景世子,連攝政王都避免了碰觸景世子頭角。昨日他前來議事殿雖然看起來心情很好,但也是心思不在,極為明顯,跟他說三遍話他才問何事,這的確是事實。一時間各種反對的聲音都消彌了下去。

    “依我看也沒什麼不好,景世子剛剛也說了,淺月小姐五年前開山飲水解除北疆乾旱,用計破解了五年前的北疆禍亂,梯田、灌溉、開拓了北疆數萬頃貧瘠之地變成富裕土壤。這是大才。國家得一人才,抵數万雄兵。天聖建朝以來雖然沒有女子入議事殿的先例,但是多少事情都是開了先例,也不差這一項。況且景世子也說她不是來參政的,只是陪讀。”冷邵卓在一片平靜聲中緩緩開口。

    又有人立即道,“淺月小姐雖然陪同景世子前來不和規制,但是景世子處理公務在暖閣的隔間,與眾位大臣隔絕,對眾位大臣構不成太大的影響。所以可以如此。”

    又有幾名清流的年輕朝臣也紛紛開口表示無礙。

    一時間贊同的聲音壓過了反對的聲音。

    德親王和孝親王對看一眼,心中雖然不滿,但景世子拿辭官威脅,他們也不敢再開口了。畢竟如今天下不太平,朝中之事雖然是攝政王監國,但大多數事情都是景世子處理。而且景世子受天下推崇,他一人聲望就牽引著百姓們的心境。甚至民間流傳一種說法,說只要“景世子在,天聖可安。”,百姓們之所以對先皇駕崩沒有發生太大的恐慌,多半是因為容景坐鎮朝中。若他真辭官歸隱,那可就麻煩了。

    幾位老臣考慮利弊之後也都不再反對,幾乎無人再出聲。

    “上朝吧!”夜天逸的聲音忽然從門口傳來,有些寡淡。

    眾人一驚,齊齊看向門口,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攝政王站在了門口,他面上沒什麼表情,說了一句話之後,轉身走了出去。

    眾人看了容景和雲淺月一眼,連忙尾隨著跟了出去。

    夜天逸來的時候雲淺月自然知道,如今他對此事不做評論,應該算是默認了,她看向容景。今日最擔心的就是夜天逸,她不捨與容景日日不見,但也恐怕夜天逸發難,如今見他這樣,是否已經想通?

    “想通到不會,夜氏的男人都執著。不過知道有些時候發難於事無補,便不會再做無用功了。”容景低聲對雲淺月道:“西面的那間暖閣是我的,你去裡面等我,稍後下朝我就回來。”

    “嗯!”雲淺月點點頭。

    容景輕輕彈了彈錦袍,轉身走了出去。

    頃刻間眾人離去,議事殿內除了幾名侍候的小太監外再無別人。

    雲淺月掃了一眼議事殿,這座大殿分為兩個暖閣,西暖閣既然是容景的,那麼東暖閣應該就是夜天逸的了,一西一東,有屏風相隔,雖然她在這裡,若是不出容景的西暖閣,應該也是不用看到夜天逸的,頓時舒了一口氣。轉身進了西暖閣。

    西暖閣的房間明亮,一張軟榻,一張玉案,一排衣架,上面放著卷宗奏摺文書古籍等,窗前有一面窗子,放了一盆玉蘭。

    雲淺月來到窗前,向外面看去,對準的正是御花園的方向。這些時日再未下雪,早先日子下的雪早已經化了,禦花園百花凋零,假山石雕亭台清清冷冷,偶爾有三兩宮女和太監匆匆來往。處處顯示的不止是冬日的冷,還有皇宮沉靜的氣息。她想起皇宮中除了皇后和公主外再無妃嬪女子,都被夜天逸遣送出宮。這也是如今皇宮安靜所在。

    收回視線,低頭看向面前的這盆玉蘭,她竟然不知道容景除了喜歡紫竹林外,還喜歡玉蘭。這盆玉蘭也要開花了,有淡淡的玉蘭香氣。

    靜站片刻,雲淺月回身坐在了軟榻上,隨手拿起一本書來看。

    外面當值的小太監們都沒有聲響,整個議事殿靜寂。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便聽到隱隱有腳步聲向議事殿走來,步履繁雜,不多時,眾人回到議事殿,夜天逸似乎對德親王交代了一句什麼便進了東暖閣,容景緩步走了進來。

    雲淺月從書本上抬起頭,看向他。

    容景對她溫潤一笑,走過來,坐在她身邊抱了抱她,對他低聲道:“今日早朝商議前去恭賀玉太子登基一事,看誰去妥當。”

    雲淺月挑了挑眉,“最後商議誰去?總不是你吧?”

    “我自然是走不開身。”容景笑笑,有些淡,“攝政王提議你。”

    雲淺月皺眉,“他怎麼會提議我?有女人出使別國?”

    容景笑著道:“女人都可以進入議事殿,出使別國也沒什麼稀奇。”

    雲淺月瞇了瞇眼睛,想著夜天逸打什麼主意?難道是因為今日她和容景來了這裡,想要藉此支開她?這麼簡單嗎?她皺眉,問道:“後來呢?”

    “我以你身體不適為由推脫了,雲王叔和重臣也覺得不合適。攝政王便沒有堅持,而是以南梁睿太子登基實乃大事為由,畢竟是天聖第一大附屬國,得有身份體面之人前去已示重視,最後人選定為雲王叔。”容景溫聲道。

    雲淺月看著容景,“已經定了?”

    “嗯,定下了。雲王叔明日啟程去南梁。”容景低聲道:“他意本就不在你,你只不過是個幌子而已。他意在雲王叔出使,我反駁他一次,留下你,便無法再反駁他第二次,阻擋雲王叔。他是禮部王爺,出使之事落在他頭上,也不框外。”

    雲淺月心下尋思,“難道他又打什麼主意不成?”

    容景忽然笑了,低聲道:“他何時沒打過主意?”話落,他拍拍雲淺月的頭,溫柔地道“繼續看書吧!”起身站起來,走到桌案上坐下,開始審閱堆在桌子上的奏摺。

    雲淺月揉揉腦袋,他爹去也好,反正他哥哥登基,也需要幫助,如今她這裡沒什麼事情,他爹娘去南梁便去吧!只不過夜天逸做什麼事情都不可能沒有目的。他的目的到底何在,就需要好好探究一番了。

    即便眾人回到議事殿,但議事殿還是寂靜,外面幾乎沒有人聲,到可以聽見落筆書寫的聲音。

    雲淺月抬眼看了一眼容景,見他神色漫不經心地看著奏摺,丞相的職責是上達天子,下統領百官之職,奏摺自然是先都過他的手,再上達皇上,如今新皇未登記,自然是攝政王。她雖然未接觸這裡面的朝事,但也可以猜想出並不輕鬆。難得他如今坐在這裡,看起來一派閒適。

    “怎麼了?”容景偏頭看向雲淺月,“無聊?”

    “不會!”雲淺月搖搖頭,指了指外面,“往日這裡都是這麼靜?各做各的?”

    容景笑著搖搖頭,意有所指,“今日特殊而已。”

    雲淺月恍然,看來她在這裡還有消聲的作用。

    “景世子,剛剛兵部傳來急奏,西延邊境多加了五萬兵馬,似乎是有興兵動向。”兵部侍郎的聲音在外響起。

    “呈進來!”容景吩咐。

    兵部侍郎緩步走進來,悄悄地打量了雲淺月一眼,手裡拿著一份兵部的奏函遞給容景。

    容景伸手接過,看了一眼,緩緩道:“西延王對護國神女分外在意,如今護國神女病重,西延王無心興兵,無心理政,怕是有心要隨護國神女而去,死而合葬之。邊境多加五萬兵馬,大約是防範他人趁機犯境。”

    兵部侍郎一驚,“西延王會為一個女子而殉情?”

    “當年他奪西延江山為的無非是護國神女,如今為她殉情,也不奇怪。”容景淡淡一笑,將奏函遞回給兵部侍郎,“去請示攝​​政王吧!看看攝政王的看法,是否此事需要明日早朝群臣商議。”

    兵部侍郎點點頭,拿著奏函退了下去。

    雲淺月面色有些凝重,西延王和護國神女的愛情看來,的確是有可能西延王為之殉情,那樣的話,西延玥豈不就只剩下自己了?

    “不必擔心他!他在孝親王府磨礪了數年,回西延後西延王對這個太子是傾數贈予,甚至幾日前不惜殺了兩個與他爭奪王位的最有實力的皇子,如今西延朝中再無人能與西延玥相抗衡。”容景溫聲道。

    雲淺月點點頭,她那時候救他,就想著他有朝一日會走向高處,但也不曾想過這麼快。

    容景繼續審閱奏摺,一本本的奏摺都被他看過來,不重要的略過,不需要上秉,重要的被他加註了標記,吩咐人搬去東暖閣。

    雲淺月繼續看書。

    大約是有了兵部侍郎打頭陣,接下來容景的西暖閣便人聲不斷。天下諸事有大有小,紛紛過來請示他,他能決斷的,便閒閒一句決斷處理,分配下去如何做,覺得重要的,便說了意見之後將人指派去東暖閣。

    但大多的事情他都閒閒一句便有了決斷,無需報問夜天逸處。

    所以,西暖閣來來往往,人聲如流,而東暖閣相對極其清淨。

    雲淺月坐得累了,便躺下,直到響午,一直事情不斷。午膳有人端來,顯然知道云淺月在,分量是兩個人的分量。

    吃過午膳後,有人收拾下去,幾乎不得休息,便又有人拿著奏摺來稟。容景面色沒有不耐,依然閒閒淡淡,漫不經心地處理。

    雲淺月眉頭皺緊,第一次深切地體會到了這個丞相的工作不是人幹的。想著這樣下去,他能受得住?她有些惱怒,憑什麼夜天逸如此輕鬆?憑什麼容景如此勞心勞力?這如今可是他們夜家的江山!她不知道以前秦丞相如何,但決計不是如今容景這樣。

    雲淺月這樣一想,臉色越來越差,越來越難看。甚至是整個西暖閣都瀰漫上冷氣息。讓進來的大臣都不由凍得直打哆嗦。

    一位大臣離開後,容景放下筆,對雲淺月笑問,“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你日日都是這樣?”雲淺月沉著臉問他。

    容景笑了笑,“皇上殯天那一段時間耽擱了許多政事,再加上今年大水,各地都受了災情,收成極差,後來又一場大雪,前一陣子那一場大雪你該知道極大,凍死了許多人。如今天暖,諸多事情紛至舀來。事情多些也正常。”

    雲淺月還是不滿,伸手一指東暖閣,“為什麼他那麼輕鬆?”

    容景忽然笑了,極其寵溺,走過來將雲淺月抱在懷裡,溫柔地道:“攝政王有攝政王的事情,丞相有丞相的事情。即便多做一些,又有何妨?天下百姓能衣蔽體,食果腹,安安穩穩,勞一人之力,救萬民水火,便是好事。我為的不是夜氏的天下,而是天聖國土上生存的百姓。”

    雲淺月惱怒頓時退去,心疼地道:“可是這樣太累了!”

    “等沈昭入朝,便不會這麼累了!”容景放開她,“他有宰輔之才,可以幫我。”

    雲淺月眨眨眼睛。

    “別再放冷氣了,否則嚇得都無人敢來了。”容景低頭吻了吻她臉頰,起身走回桌前坐下。

    雲淺月安穩下來,捧了書繼續看。

    “我聽說小丫頭來了議事殿?”夜輕染的聲音忽然從外面傳來,似乎才回來,有些風風火火,“在哪裡?”

    外面還無人回答,他便走近屏風進了西暖閣。

    容景抬起頭閒閒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雲淺月想起那件毀去的屏風,也沒言聲。

    “我今日去了軍機大營檢閱,聽說這件事情的時候還不太相信,如今果然是。”夜輕染來到近前,看著雲淺月,“小丫頭,你就與他待​​在這裡不覺得悶?”

    雲淺月搖搖頭,“不悶。”話落,她又補充道:“只要待在他身邊,我就不悶。​​”

    夜輕染臉色一暗,“他那麼對你,將你扔了幾日不管,你怎麼這麼快就與他好了?原諒他了?你就這麼一點兒出息?”

    “我沒什麼大志向,一個女人要那麼大的出息做什麼!”雲淺月不想和夜輕染在這裡多糾纏,擺擺手,“你該干嘛幹嘛去,別在這裡吵吵了,我本來能在這裡就不容易,別因為你讓人覺得我真影響了大家議事。”

    夜輕染被噎了一下,一時間看著雲淺月沒了話。

    “還站在這里幹什麼?難道你也有事情向他奏秉?”雲淺月挑眉。

    夜輕染搖搖頭,對容景微微哼了一聲,轉身走了。走兩步之後又轉回頭來對她道:“輕暖多年沒見你,想和你說話,今日去榮王府找你了,大約是撲了個空。”話落,走了出去。

    雲淺月笑了笑,沒說話,繼續看書。心思卻想到了夜輕暖身上。那個小姑娘一別六年,如今這等多事之秋,德親王卻將她接回來,不知道是因為她身體徹底好利索了,可以回來了,還是因為某種原因,她寧願相信是前者。

    下午半日很快過去,容景放下筆,對雲淺月道:“回府了!”

    雲淺月立即放下書本起身站起來。

    容景伸手握住她的手,拉著她出了西暖閣,正迎頭碰上夜天逸從東暖閣走出來,他看了二人一眼,沒說話,當先走出了議事殿。

    雲淺月和容景出了議事殿之後,太陽已經偏西,二人向宮外走去。

    皇宮門口,一輛熟悉的馬車停在那裡,夜輕暖正挑著簾子往外看,見容景和雲淺月出來,立即歡喜地喊,“景哥哥,雲姐姐!”

    容景和雲淺月同時停住腳步,容景溫淺一笑,“原來是小郡主。”

    夜輕暖嘟起嘴,埋怨道:“景哥哥,你也太不夠意思了,怎麼來說這次你和雲姐姐能和好也有我一半功勞。你怎麼能霸著雲姐姐連讓我見一面都不成?前日是我去榮王府被以雲姐姐休息為由擋了回來,今日我去榮王府她又被你帶來了議事殿撲了個空。如今我只好等在這裡,這回你總不能不讓我見她了吧?”

    最後一句話落,她得意地看著容景。

    容景笑了笑,“小郡主既然回了京,找她敘話來日方長。也不差這一日半日。”

    “我想雲姐姐了嘛!回京都好幾日了,也沒好好與她說話。”夜輕暖坐在車上對雲淺月招手,“我不管,今日晚上雲姐姐要與我一起玩。景哥哥你不准反對。”

    容景笑著道:“我是可以不反對,但是明日雲王叔出使西涼,她要早起去送雲王叔,今日不能太累。”

    “這樣啊。”夜輕暖秀眉皺起,見雲淺月一直沒說話,對她道:“雲姐姐,那明日我們一起玩?”

    雲淺月笑看著她,“明日你若有時間也無不可。”

    夜輕暖見雲淺月答應,頓時歡呼一聲,對容景得意地看了一眼,“景哥哥,雲姐姐可答應我了哦!明日你不准阻撓。”

    容景笑了笑,不置可否,對她道:“天色晚了,快些回府吧!”話落,便拉著雲淺月向他的馬車走去。

    弦歌立即挑開車簾,二人上了車,馬車走了起來。

    夜輕暖看著那輛通體黑色的馬車走遠,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回頭正見到夜輕染從宮裡走出來,連忙喊,“哥哥,我在這裡。”

    夜輕染皺眉看了她一眼,上了馬車。簾幕落下,馬車向德親王府走去。

    容景和雲淺月一時都沒有說話,馬車靜靜而走。轉過了一道街道後,青啼忽然飛進了馬車,腿上綁著一個紙條。容景伸手將青啼腿上的紙條解下來,看了一眼,對雲淺月低聲道:“西延護國神女魂歸天外,西延王哀痛不已,自刎相隨。”

    雲淺月一驚,“果然被你說對了!不過太快了。”

    “也不快了,護國神女的病早就在用藥拖延著,能得她兒子陪了這麼久,去也安心了。”容景看著​​紙條道:“西延王自刎前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寫下了遺詔,著西延王繼位。先繼位,後發喪。不求各國來賀,只求朝臣一心,軍民穩定。”

    “即刻繼位?”雲淺月看著青啼,分析道:“如今消息傳來怎麼也要一日的時間,這麼說西延玥今日已經繼位,成為西延王了。”

    “嗯!西延王早就抱有與護國神女相隨去死的決心,所以西延玥回國後,他這一段時日就為他鋪好了路,殺親子而快刀肅清朝局,甚至連登基大典都為他準備好了。”容景溫聲道:“也算是彌補了西延玥受這許多年的苦。他在西延登基,雖然回國時日尚淺,根基尚淺,但是西延王雷厲風行,不曾有半絲拖泥帶水,西延現在朝政清明,他登基比南梁你的哥哥要輕鬆許多,不過就是需要面對失去雙親的痛就是了。想來他這些日子早該有心裡準備。”

    “顧少卿說舅舅也想要在那日十皇子生辰時圈禁諸皇子,為哥哥肅清朝局,但是哥哥念其那些都是舅舅親生骨肉,於是和顧少卿聯手演戲找出異心者除之,保留了南樑的諸多血脈。”雲淺月輕嘆了一聲,“如今南梁、西延、南疆紛紛換了新政,這江山新局面是真的來了。明明天下還是太平,但我怎麼感覺山雨欲來風滿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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