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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青青的悠然]惑國毒妃(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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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6 10:51: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八殿下的江湖
  
  「嗯嗯嗯……。」平寧立刻點頭,眼淚鼻涕一起流,要多驚惶就多驚惶。
  
  秋葉白聞言,輕嘆了一聲:「你家殿下好像不是很想見本座吧?」
  
  自從上次她將神醫門的人引薦給他之後,他便閉門謝客,專心調養,連她都不想見。
  
  「首輔大人,殿下這是……這是……。」平寧聞言,著急起來,但是結巴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眼淚鼻涕直流。
  
  秋葉白看著他一抹臉,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地就要撲倒過來,眼角微抽,趕緊道:「行了,帶路吧。」
  
  雖然她實在不覺得百里凌風這個時候會想要自殺,但是看著平寧那副煞有介事的樣子,她還是先跟著他去看看吧。
  
  平寧立刻感激地領著秋葉白一路往平雲殿而去。
  
  秋葉白才進了平雲殿,便看見一片燈光璀璨,這個地方大概已經許久沒有這般熱鬧了,或者說鬧騰。
  
  「殿下,求您下來吧,這大冷天的,您怎麼受得了?」
  
  「殿下,您千萬不要想不開啊!」
  
  「殿下,您快下吧,求您了!」
  
  「殿下,您要是想不開,咱們整個平雲殿的的人也都跟著下去伺候您!」
  
  「嗚嗚嗚……。」
  
  一群太監、宮娥們在內殿的屋簷下又是哀求威脅,又是啼哭的,好不『熱鬧』。
  
  只是秋葉白留意到侍衛們倒是一個個抬著頭呆站著,手足無措的模樣。
  
  她微微挑眉:「他們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上去把八殿下請下來?」
  
  「殿下說他們要是敢上去,便誅九族!」平寧捂著額頭,哭喪著臉道。
  
  「誅九族?」秋葉白聞言,輕嗤了一聲:「呵呵,你們家大將軍王是不是喝多了。」
  
  平寧有點不安地乾笑了幾聲:「殿下抱了好幾罎子酒上去了。」
  
  他知道秋葉白為什麼這麼說,誅九族這種罪名,只有皇帝陛下才能賜罪的。
  
  但是平雲殿的人到底還是會顧忌著主子的心情,主子能說出這番話,可見心情是很不好的,他們一時間也不敢強行上去將八殿下帶下來。
  
  她頓時有些疑惑:「抱了好幾罎子酒上了屋頂,那你們是怎麼讓他上屋頂的?」
  
  她如果沒有記錯,百里凌風的病情稍微有些好轉,但也只限於下半身有了些知覺而已,下床還要人扶,他是怎麼上去的?
  
  平寧臉色變得有點古怪和尷尬,他支吾了一會,還是老實地道:「殿下是讓奴才和另外一個侍衛把他抱上屋頂的,殿下原本說只是想要看看風景,卻不想咱們一上去,才把殿下和酒安置好,他就趁咱們兩個不曾留意的時候,把咱們兩個踹下了屋頂。」
  
  秋葉白頓時無言以對:「你家這位殿下,還真是……變成小孩子了嗎。」
  
  「首輔大人!」平寧『噗通』一聲給跪在了地上,正色道:「首輔大人,奴才知道以前對您多久誤會,也對您多有冒犯,但是還求您看在殿下和您一同南征的情誼之上……。」
  
  「起來吧。」秋葉白沒等平寧說完話,就將他拽了起來,只道:「我會把他弄下來的。」
  
  說罷,她足尖一點,飛身而起,直接向那屋頂飛掠而去。
  
  平寧看著她飄逸的背影,呆了好一會,心中讚了一聲好輕功,隨後他眼底閃過得意,殿下,您這會子可沒能耐『誅』首輔大人的九族了吧?
  
  平寧此刻臉上哪裡還有什麼悲傷,只剩下自鳴得意了。
  
  ……
  
  秋葉白足尖才踏上房頂,便看見一道披著黑狐大氅的修長人影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白雪皚皚的屋頂之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天空,手邊還抓著一只開封的酒罈子。
  
  「你的身體,不合適大量飲酒。」秋葉白向他走了過去,忽然出聲。
  
  百里凌風完全沒有想到明光殿裡竟然會有人敢違背他的命令上來,頓時驚了一驚,隨後他立刻轉過臉,在看清楚來人之後,不禁一愣:「是妳?」
  
  一身素青雲錦袍子,披著雪貂絨披風的秀逸青年足尖輕盈地踏著屋脊款步向他而來,『他』身後一輪巨大的圓清冷而明亮,為『他』身形渡上一圈銀色得柔和光芒。
  
  一個手掌寬的圓形屋脊於『他』而言如履平地,暗夜風獵獵,吹動『他』垂下的烏髮、肩頭的披風更顯得空靈優美,似風中仙。
  
  或者說……她本來就是風中仙。
  
  他靜靜地看著,一向銳利的眸色漸漸深沉下去,也柔和了下去。
  
  直到『風中仙』已經站在他的面前,低頭看著他:「看什麼?」
  
  他抬頭看著她,好一會才別開臉,答非所問地道:「妳被平寧騙了。」
  
  秋葉白一頓,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淡淡地道:「他就算是騙我也是為了你好,畢竟自家主子病著大半夜不睡覺,爬到屋頂上吹冷風,還帶了酒在上頭發酒瘋,他總要擔心的。」
  
  她知道他不會尋死的,平寧那副做作的樣子,哪裡能騙得了她,他跟在百里凌風身邊那麼久了,怎麼可能不知道百里凌風是個什麼性情,不過是他們做下人的已經對自己『刁蠻』的主子毫無辦法了,才出此下策罷了。
  
  「呵……。」百里凌風忽然一抬手丟了一罎子酒給她。
  
  秋葉白抬手就俐落地接住,低頭輕嗅了一下:「雁門關常酒肆的燒刀子?」
  
  「就知道四少是個識貨的。」百里凌風輕笑了一聲,抬手又拍開另外一壇酒封,抬手就灌了一口:「沒錯,我讓人新送來的。」
  
  「早年我曾經跟著師傅去過一次雁門,他家的燒刀子便宜又出名,不過這樣又糙又烈的酒,也就是你這位大將軍王才會喝了吧?」秋葉白輕笑,低頭喝了一口。
  
  那熾烈的酒液順著喉嚨滑落進胃裡,猶如刀子滑過一般,又爽又辣,極為刺激。
  
  但是整個人喝了一口酒就整個人都暖了起來。
  
  「南方的冬日裡濕冷,咱們戍邊的兒郎其實不少都來自北方,雖然南疆一些藥酒、蛇酒治風濕極好,但是好的藥酒並不算太便宜。」
  
  他頓了頓,笑了起來:「南方的酒不夠爽辣,所以大夥反而青睞燒刀子,就算運過來貴一倍,還是比南方的米酒價格差不多,而且習慣了這味道,一口下去就一個爽字。」
  
  秋葉白點點頭,發現這邊的視野確實很是不錯,便學著他也躺了下來,一邊喝酒,一邊懶懶地道:「確實,南疆米酒香甜,雖然也有能醉人的烈酒,但是少了些。」
  
  而且總似沒有這燒刀子來得烈性。
  
  兩人語畢,彷彿一時間也沒有什麼話可以說,便靜靜地並排躺在屋頂上,一邊喝酒,一邊看著上京的全景還有遠處起伏的山影。
  
  好一會,她才道:「是了,八殿下怎麼突發奇想要跑上這裡來吹冷風?」
  
  百里凌風卻忽然道:「凌風。」
  
  秋葉白頓了頓,有些無奈地輕笑了起來:「好,凌風。」
  
  他方才滿意地點點頭,隨後道:「在房間裡窩了一旬有餘,許久沒有看看上京的景致,所以就上來看看。」
  
  「僅此而已?」她有些疑惑。
  
  「難不成呢,若我說是希望能看見葉白妳回來的馬車,妳可相信?」他忽然似笑非笑地看過來。
  
  秋葉白一頓,忽然想起在城門下,他的那一個吻……
  
  一時間,她不知道要說什麼,只是沉默著。

  「騙妳的。」百里凌風見著她沉默的模樣,卻轉過臉,繼續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看著天空輕笑了起來:「我娘等人等了一輩子,臨死都等不到她想等的人,所以這輩子,我永遠不會去等什麼人。」
  
  他這話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說給……她聽。
  
  她也笑了笑,神情坦然而溫和:「殿下一定會遇見最好的女子,你值得。」
  
  百里凌風聞言,沉默了好一會,微微一笑:「這個世上從來沒有對所有人而言都是最好的那個人,遇見讓我心動的女子,給她一生一世一雙人,那就是最好的。」
  
  她聞言,輕嘆了一聲:「一生一世一雙人……凌風,你若是有朝一日坐上你父皇的位置,還會記得自己的初心嗎?」
  
  他轉過臉來,看著她片刻,方才淡淡地道:「事在人為。」

  秋葉白沉默了好一會,至少這個男人有這份心。
  
  她微笑,舉起了手中的酒罈:「你會遇見的。」
  
  百里凌風也笑了笑,舉起手中的酒罈,和她乾脆地碰了一下:「承首輔大人的吉言!」
  
  說罷,兩人皆抬手將手裡的烈酒一飲而盡。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是。
  
  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裡。

  兩人各自笑嘻嘻地抱著酒喝了好一會,直到一壇酒見了底。
  
  「葉白,好酒量!」百里凌風看著她如此能喝,忍不住笑了起來。
  
  秋葉白看著他,擦了擦唇角,只覺得自己身上發了熱,臉上也一片緋紅:「客氣,你也不差,至少比你皇兄能喝多了。」
  
  提到了百里初,百里凌風神色之間微微一涼,但是見她望向遠方的清冷眉宇之間有了柔美的暖意,兩頰之間也因為酒意染上了薄粉,鮮妍無比,似雪地裡綻放的冰蓮,少見的明麗不可方物。
  
  「皇兄……確實不善酒意。」百里凌風原本不想接話的,但是不知為何,看著她的容色,便忽然出聲道。
  
  秋葉白伸手拿過另外一壇酒拍開封泥丟給他:「哦,你也見過他喝醉的樣子?」
  
  「嗯。」百里凌風接了過來,灌了一口酒,慢吞吞地道:「不光見過他喝醉的樣子,還見過他發酒瘋的樣子,所以皇兄清醒之後,我惶恐了一個多月,夜裡噩夢不斷。」
  
  「為什麼?」她興味地挑眉。
  
  百里凌風說的是他在明光殿當差的時候嗎?

  「如果整日裡有一個人無時不刻看見妳的時候,都用那種陰森森的像在考量什麼時候幹掉妳的目光瞅著妳,而他確實也有這種能力,妳也會和我一樣的。」百里凌風扯了扯嘴角,哼了一聲。
  
  秋葉白忍不住伸手拍了一把他胸口,笑了起來:「哈哈……是的,確實如此,就像死刑並不是最可怕的,可怕是你等死的那一段時間。」
  
  她也記得以前和百里初剛剛認識,受那魔頭挾制,鬥智鬥勇,但是感覺實在不太妙,因為對手等級實在太高,讓人充滿了無力感。
  
  百里凌風看著她爽愜的笑顏,知道那是她喝酒之後放鬆了心情,才這般放得開。
  
  只是他幾乎從來沒有見過她這般恣意的笑容,有一種風過林間,天高雲闊的明麗和爽愜,看著便覺得心頭的抑悶之氣都消散而去。
  
  讓他看得幾乎都有些癡怔。
  
  「對了,他發酒瘋是什麼樣子?」秋葉白笑夠了,便側過身來,單手支在臉頰邊,看著百里凌風興致勃勃地問。
  
  她好想知道那魔頭少年時候喝醉了是什麼樣子,可比現在更悶騷,更傲嬌?
  
  百里凌風見她忽然靠過來,眸色深了深,但她的問題讓他遲疑了一會,才道:「他……會唱歌,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唱的歌是佛偈,但是唱得比宮裡的歌姬都唱得好,而且會一邊唱一邊哭,還會抱著人……呃……。」
  
  她見百里凌風遲疑,便愈發精神:「快說,快說,他會如何?」
  
  百里凌風只覺得她明眸太明亮,彷彿倒映了漫天的月華,讓他一時間怔愣,不自覺地脫口而出:「他會抱著人撒嬌。」
  
  「什麼?」她聞言,瞬間忍不住爆笑出聲:「你是說他還會撒嬌嗎!」
  
  她沒有聽錯吧?
  
  唱歌,她倒是能理解,畢竟阿澤滿腹經綸,而且當和尚的,哪裡有不會唱佛偈的?
  
  阿澤不但會唱佛偈,而且還會唱別的歌,還唱得極好,比綠竹樓裡最擅歌的天琴都要好。
  
  但是撒嬌?
  
  她腦海裡瞬間浮現一聲華美女裝的妖美少年喝多了抱著另外一個穿鶴衛服飾,滿臉菜色的少年,一邊撒嬌,一邊哭的樣子。
  
  她頓時忍不住又笑出了聲,趕緊灌下好幾口酒:「噗……哈哈哈哈。」
  
  「很好笑吧,那也是我唯一一次看見皇兄喝醉的樣子。」百里凌風看著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又道:「那日聽說是皇兄的生辰,第一次看見他喝多了。」
  
  秋葉白聞言,笑容卻忽然僵在了臉上,隨後慢慢地收斂了笑意,躺回了琉璃瓦上,淡淡地:「嗯。」
  
  「怎麼了?」百里凌風看見她的神色,一時間不太明白原本好好地,怎麼她會忽然心情抑鬱。
  
  「沒什麼。」一陣冰冷的風忽然掠過臉頰,帶來刺骨的寒意,她微微瞇起淡淡地道。
  
  這世間,大概沒有幾個人會知道為何一向心思莫測,手段詭譎而狠辣的攝國殿下會忽然如此失態。
  
  她卻明白,那一天既是阿初的生辰,也是他母親的死祭,而他的失態不光是因為那是他母親的死祭,而是因為這是他艱難此生的開始吧?
  
  太多的犧牲、苦楚和煎熬……不足為外人道也。
  
  而到了今日,那個會在酒後哭泣,唱著佛偈的少年,已經不會再有了吧。
  
  ……
  
  原本熱烈的氣氛一下子冷淡了下去。
  
  兩人間一時間又恢復了靜默,百里凌風慢慢地轉回了臉,看向遠方黑暗中輪廓模糊的上京:「妳很記掛皇兄吧,只有提到他,妳的眼中才會有真切的笑意。」
  
  秋葉白頓了頓,輕道:「嗯。」
  
  她忽然間也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那些因為烈酒蒸騰而起的無畏與恣意,在冰冷的風中消散而去之後,她才記起也許不該在他的面前說這些。
  
  她索性轉了個話題:「是了,你的傷勢如何了?」
  
  百里凌風輕笑了一聲:「我還以為妳不記得問一聲了。」
  
  話音剛落,他似覺得這般抱怨,很有點怨婦的意思,便又圓了一句:「這也是今兒我為什麼想要上來看一看上京的景致的原因。」
  
  說著,他用雙臂支撐自己坐了起來,但是不知是否躺久了,身子有些發硬,便又一下子跌了回去,好在秋葉白眼明手快,伸手一把扶住了他的手臂,讓他半靠在自己肩頭。
  
  陌生又熟悉的女子的氣息,讓百里凌風身形微僵。

  他有些窘迫地微微別開棱角分明的俊顏,垂眸輕咳了一聲,強行將自己腦海裡的綺念給壓下去,示意秋葉白看向自己的腿。
  
  她自然也察覺了他的不自在,也不多言,只順著他的示意看向他的腿,隨後竟發現……他的右腿竟然能慢慢地屈起了膝蓋。
  
  雖然他的腿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額頭上也滲出了汗珠,而且彷彿渾身的力氣都集中在那一個小小的動作之上。
  
  但是這已經是足夠的驚喜了。
  
  「凌風……你!」她梭然微微睜大了明眸,盯著他那一條腿半晌,心中滿是喜悅。
  
  隨後她伸出微微顫抖的手觸碰上他的腿,鼻尖都忍不住一酸:「你的腿能動了,太好了!」
  
  脊髓神經受到損傷的人,從毫無知覺到麻木感,再到腿上能動是不同階段的飛躍,如果腿上能動了,他的恢復便是有了一個質的飛躍!
  
  如果他的腿真的有問題,她這一輩子都會心懷愧疚,如果不是為了救了她,他也不會被砸碎的落石給壓成那副樣子
  
  他亦鬆了一口氣,屈膝的腿一下子又似無力一般地放平了回去。
  
  「你再努力一把,我相信你離站起來,重新回到沙場之上不會太久了!」秋葉白忍不住一把抱住他。
  
  她真心的喜悅,也感染了他,讓他有些疑惑地問:「真的嗎?」
  
  畢竟他發現自己的腿能動了一下,確實非常激動,但這也是他這些日子以來不斷努力的結果,他不敢告訴別的人,自己日日夜夜都努力,只怕若是不成,反而讓身邊的人也跟著失望
  
  她篤定地頷首,目光明亮而又激動:「不會太久了。」
  
  他激動地反手一把抱住她:「葉白!」只是他才這麼反手一抱,臂彎之間那與尋常女子柔軟不同的輕盈柔韌的身軀,不盈一握的腰肢,讓他的身體自發地記憶起那次在城門下,兩人身軀被巨石壓迫得『親密無間』的時候。
  
  她的氣息、她胸前雪白的肌膚……還有她柔軟如花瓣的豐潤嘴唇。
  
  蒸騰的酒氣彌散在彼此之間,讓他幾乎心神蕩漾,無意識地收緊了保護她的手臂,眸色柔軟。
  
  秋葉白沉浸在歡欣之中,也不曾注意到他的異樣,只是屋頂下忽然傳來了平寧焦灼的聲音。
  
  「大人,首輔大人,您還在上面嗎……殿下還好嗎?」
  
  平寧在底下快跳腳了,明明是請首輔大人上去帶人下來的,不想這會子首輔大人上去之後,自己也蹲上頭不下來了。
  
  秋葉白這才從激動中清醒過來,鬆開了抱住他的手臂,朝著屋簷下探出頭,朝著平寧爽愜地笑了笑:「呵呵……這就讓你家殿下下來,可是有個普天同慶的好消息,快去準備一桌小酒來!」
  
  平寧原本見她探出頭來,正臭著張臉要抱怨,卻不想聽忽然見秋葉白這般興奮的樣子,不由一呆,剛想要問清楚,但是秋葉白已經又縮回了回去。
  
  但是她臉上的笑容也感染了平寧,他呆了一會,隨後也笑咪咪地點頭:「好嘞!」
  
  ……
  
  百里凌風看著懷中之人離開了自己的懷抱,臂彎裡一片空蕩蕩,只彷彿還留有她身上淡淡的清冽的香氣,他不禁有些悵然,怔然地望著她的背影。
  
  這時候秋葉白已經和平寧說完了話,轉過臉來,見他神情有些異樣,便挑眉問:「怎麼了?」
  
  「沒什麼。」百里凌風別開臉看向遠方,冰涼的風吹來,讓他微微瞇起眸子。
  
  秋葉白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像是改變了心情,氣息也彷彿一下子沉寂了下去,但見他不願意多說的樣子,她也沒有再多問。
  
  她只道:「咱們下去吧,早些休息,明兒讓神醫門的前輩來為你診治?」
  
  百里凌風沒有答話,卻看向遙遠的暗夜中那城郭暗影和起伏的山巒,忽然問:「葉白,江湖到底是什麼樣子?」
  
  她聞言,轉過臉與他一齊看向遠方,沉默了好一會,她方才瞇起眸子道:「騎最快的馬,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殺最狠的人,睡自己喜歡的人……這就是江湖。」
  
  百里凌風一頓,忽然笑了笑:「我以為妳會說鋤強扶弱,殺富濟貧。」
  
  秋葉白微微彎起唇角,伸手輕撫過自己髮鬢上被風吹散開的細碎頭髮,悠悠地道:「不,草莽江湖一樣有江洋大盜殺人為錢財,或者一言不合,也有看似名門正派殺人只為爭奪利,正邪兩道如同太極魚兒,相生相成。」
  
  「早年聽著老太監忙裡偷閒說書,我也曾經想過逃出宮去,憑藉著自己學來的武藝去江湖上自由地來去,再也不回這宮中,自由自在,如今想來,何處不是江湖。」百里凌風笑了起來伸手又抓過一壇酒灌了一大口。
  
  「不過那一句睡自己喜歡的人,倒是真不錯,只是對於我們這些所謂的天之驕子而言,卻是最難的,哈哈哈……。」他看著她,笑容裡卻帶著深深的寂寥。
  
  她靜靜地看著他,輕聲道:「凌風,你醉了。」
  
  百里凌風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移向天邊的那一輪明月,閉上眼,淡淡地道:「是,我醉了。」
  
  只願此刻,長醉不復醒。
  
  ……*……*……*……*……
  
  四月
  
  春暖花開,鶯飛草長
  
  今年的上京暖春來得晚了,桃花的花期變得有些漫長,四月的時候,還依舊開得燦爛,一朵朵的花骨朵還站在從枝頭往外冒。
  
  粉的、白的,深紅的、點綴了整個上京,美隨便一個角落便是一處景。
  
  正所謂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便是如此。
  
  「四少,這是齊王妃讓人送來的條子。」寧秋將一張小條子遞給正站在城樓上觀望著京城美景的秋葉白。
  
  她接過來,拆開封條看了看,隨後將條子揉了揉扔進了香爐裡,吩咐:「今日晚些時辰,妳和小七一起去一趟齊王府,送一份祭儀過去。」
  
  寧秋一愣,立刻明白了:「秋善京已經沒了?」
  
  她淡淡地點頭:「是,一直只是苟延殘喘,秋善媛讓人暗中給她用人蔘吊著命,今早沒了的。」
  
  百里凌空不讓人給她好好醫治,如不是秋善媛,只怕她早就沒了,聽說她求生欲望很強,但是還是沒有挨過這個春日。寧秋聞言,顰眉冷哼:「這齊王也真是個畜生,連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若是屬下還在江湖上混,早偷偷砍了他的頭顱。」
  
  她頓了頓,又輕嗤了一聲:「不過這秋善京和這齊王都是一丘之貉,嫁給齊王,落到這般下場也算是咎由自取,您何必還要送什麼東西?」
  
  「她到底姓秋,如今我既然是首輔,總要顧及不少事情。」秋葉白輕嘆了一聲,不知想起了什麼,她又吩咐:「是了,妳不必給她準備什麼冥紙,主要是些小孩子的玩具、衣衫多備點。」
  
  雖然那個孩子是秋善京和齊王的,但是攤上這樣的爹娘,也實在可憐又倒楣。
  
  讓她想起了自己這輩子的身世,上天待她還不算最無情,娘親雖然單純無知了些,但是對她卻是真心疼愛,這個父親不是什麼好東西,但起碼沒有像齊王那樣喪心病狂。
  
  寧秋看著她這般吩咐,便知道自家四少是有些物傷其類了,便點頭道:「四少放心,屬下絕對會辦妥的。」
  
  秋葉白點點頭,看著京城的美景,微微瞇起眸子,四月了……一晃眼,似過了一年,算來卻不過四個月不到。
  
  她輕嘆了一聲。
  
  此時,她身後忽然傳來一白的聲音:「四少,律方那邊來了信,齊王讓我轉交給您。」
  
  秋葉白聞言,轉過臉看向一白手裡的東西:「齊王?」
  
  百里凌空那廝自從那日被她狠狠地教訓一頓之後,倒像是收斂了許多,見著她的面客客氣氣、冷冷淡淡的,不再像以前那樣自作主張地做出一副欠扁的親熱模樣。
  
  就算是有什麼文書,也是命人轉交,他自己是不會親自交過來的。
  
  雖然這讓她舒服了不少,但是她也知道百里凌空這種『安分』絕對不是真的安分,就是不知道此人肚子裡的壞水是什麼。
  
  一白將東西遞了過去,神色冰冷地道:「正是。」
  
  他對齊王原本就完全沒有好感,東施效顰的西貝貨,他只恨自家殿下不在,不好惹事兒,否則他定尋了機會,拿麻袋套那傢伙頭上暴打他一頓,必定讓他爹媽都認不出來他是誰。
  
  她接過來看了下,微微瞇起眸子:「差點忘了,還有拜朝會這回事兒。」
  
  一白聞言,遲疑了一會:「齊王是說拜朝會的事兒嗎,每年的五月末是有一次拜朝會,赫赫、犬戎、漠北這些北方國家都會派人來納貢……甚至大食之類的國家都會有商人過來。」
  
  秋葉白想了想:「嗯,我一會子去一趟平雲殿,你可要來?」
  
  一白聞言,遲疑了一會,還是搖了搖頭:「一會我要與雙白換班,所以想抓緊點時機去看看我的燕子和瑞兒。」
  
  她這才想起,是了,兩個月輪班一次,要輪到一白進明光殿地宮去幫百里初守宮了。
  
  百里初雖然進入了深層的睡眠,如同冬眠一般,但還是需要有人照顧,隔日至少擦身一次、還要仔細他身體的變化,換用大小喇嘛精心製作出的藏藥熏香去毒,更要防著他隨時醒來尋找東西食用,所以食物都是要提前備下。
  
  「也好,你一下去就是兩個月,燕子會記掛的。」她微笑著點點頭,又想起了什麼,才道:「是了,我和寧春、秋兩個丫頭在那樹林裡撿了些松茸菇,你且帶些去給燕子和小瑞兒,都是很好的東西。」
  
  一白聞言,立刻點點頭,笑得滿是慫恿:「多謝了,只是不知四少什麼時候會再下廚,這才是很好的東西。」
  
  「一白,四少公務繁忙,你別瞎參合。」一道女子溫柔沉穩的聲音響起。
  
  秋葉白轉過頭去,看著那女子一身華麗的白色神殿女官的裝扮,手裡還抱著一個半歲左右虎頭虎腦的小娃娃,那小娃娃粉嫩異常,穿著身小老虎的衣服,可愛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四處亂瞄,一股機靈勁。
  
  不是已經成了神殿首席女官的風奴又是誰。
  
  她懷裡的『小老虎』一見秋葉白便立刻乖覺地朝秋葉白伸出手,嘴裡發出:「撲……撲……。」的聲音。
  
  這是叫秋葉白抱他呢。
  
  秋葉白一見小傢伙張大了沒牙的粉嫩小嘴朝著自己發嗲,便立刻笑著伸手去抱那小傢伙:「小老虎。」一白的兒子因為生得虎頭虎腦的,便起了個外號叫小老虎,
  
  風奴看著自家兒子看著秋葉白口水直流,眼睛發光,她莫名覺得很有點丟臉的感覺,這小子色瞇瞇的樣子是作甚!
  
  倒是一白看著很高興,嘴快咧到耳朵下邊了,與他陰柔俊美的面容極為不搭調:「哎,小老虎真是聰明,知道跟著四少有好吃的啊。」
  
  風奴頓時白了一白一眼,這傢伙除了吃、吃、吃就是吃,快趕上國師了!
  
  秋葉白倒是很無所謂,輕笑了一聲,抱著小老虎逗弄他肥嘟嘟的小肉臉:「沒關係,我有時間便做一道好消化又補腦的核桃奶軟羹過去,逗小老虎開心。」

  一白輕咳一聲:「四少不介意的話,可以多做一點。」
  
  四少的手藝已經好到了就算是做嬰兒食物都誘人無比的地步了,否則小老虎才不會一見著她便知道有好吃的了,諂媚至極的樣子。
  
  風奴頓時無語,朝一白翻了個白眼:「有你這樣蹭兒子東西吃的嗎?」
  
  小老虎似也明白自家老爹要搶自己的東西,頓時張開只長了兩顆牙的嘴「啊哦嗷嗷」地朝著一白的臉上就是一口,一臉憤怒地揮舞著自己的小拳頭。
  
  一白忍不住笑了起來,一把將小老虎給抱了過來,大喇喇地笑:「兒子啊,趕緊會說話,你會說話了,才好向咱們首輔大人討吃的。」
  
  周圍的眾人忍不住低低地笑起來。
  
  風奴瞬間大窘,伸手就要去揪一白的耳朵:「你這個傢伙,就不能說些別的嗎!」
  
  秋葉白在一邊看著,眼底忍不住閃過笑意來,卻又莫名地有些惆悵……
  
  她倒是很想做些什麼給下頭睡著的那人用,但是卻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會醒來,如今身為首輔,她也不可能日日下廚。
  
  她轉過身,正打算招呼跟在身邊的靜萍一齊去平雲殿,將這裡留給風奴和一白、小老虎一家三口,卻不想她一轉臉,正見著靜萍正一臉怔然地看著面前那熱鬧的情景,一向古井無波的眸子裡閃過一點複雜的神色,不知在想什麼。
  
  她頓了頓,伸手輕拍了下靜萍:「靜萍?」
  
  靜萍一頓,隨後轉過臉來看向秋葉白,又恢復了平日裡的平靜:「四少。」
  
  「我們走吧。」她看著靜萍微微一笑,示意離開。
  
  靜萍點點頭:「好。」
  
  隨後主僕二人便領著其他人一齊離開了城樓。
  
  風奴見狀,雖然覺得不好意思,但還是對著秋葉白離開的背影福了福。
  
  「娘子。」一白抱著還咬著他臉蛋不放的小老虎,湊了過來在她耳邊低喚了一聲。
  
  聽著他那聲音莫名地帶著點異常的沙啞,她身形微微一顫,隨後轉過臉冷冷地瞥著他:「作甚?」
  
  「妳看咱們兩個月不能見了,要不咱們趁著這個空閒睡一覺吧?」一白向來是個大喇喇的,這會子從風奴的溫潤俏臉直停在生了小老虎後愈發高挺的胸部,目光愈發地熾烈無比。
  
  原本他那樣子倒也算是惑人,只是一張陰柔俊美的臉上被一隻小娃娃的小嘴扯得有點變形,頓時看起來滑稽無比。
  
  風奴一巴掌將他的臉推開,順勢抱過了小老虎,白了他一眼:「滾,還嫌丟人不夠嗎!」
  
  說罷,她抱著小老虎就走了。
  
  一白只覺得風奴那聲音軟軟的,直撓得心裡癢癢的,他揉著臉嘿嘿一笑,立刻跟了上去。
  
  女人嘛,總是口是心非的。
  
  ……*……*……*……*……
  
  「聽說最近邊關那邊來了些文書,報告南疆那邊出現了時疫?」秋葉白一邊走過宮道,一邊忽然淡淡地道。
  
  靜萍頓了頓,回道:「南疆多雨潮濕,每年都有些疫病,只是今年稍微厲害些,但是想來天氣再熱些就會好了。」
  
  秋葉白沉吟著道:「我和八殿下商議過了,準備派出一批大夫去南疆協助那邊治療病患。」
  
  春日潮濕,萬物發生,疫病也是告發的時候。
  
  靜萍點點頭,有些心不在焉:「嗯……。」
  
  她看著靜萍,只忽然說了一句:「是了,聽說天書在那邊已經成為了首席醫官,當年他房中不少醫書,他還跟著醫館的大夫學過,原本以為他不過是小打小鬧,不想他竟然真有這份本事以此立足。」
  
  靜萍正心不在焉,此時下意識地接了一句:「他的醫術是一直不差,以前在樓裡便給大夥看病,我身子……。」
  
  話到了一半,她便住了口,垂下眸子不再多言。
  
  秋葉白看著她,也沒有再多言。
  
  不多時,她們就到了平雲殿。
  
  門口的平寧早早就候著了,一見她過來,便立刻笑盈盈地上前:「首輔大人,接到您要過來的消息,八殿下在內殿等著您呢。」
  
  秋葉白聞言,便關心地問:「是了,八殿下這幾日情形如何?」
  
  平寧笑咪咪地道:「殿下這幾日在院子裡慢慢地散步,雖然還要人扶著,但是奴才看著離殿下上馬馳騁的日子不會遠了。」

  「那就好,那就好!」秋葉白也笑了,點點頭跟著平寧進了平雲殿。

  平寧將她一路引到了平雲殿小花園裡,她果然看見百里凌風正慢慢地由人扶看繞著亭子、魚池慢慢地走。

  她上前幾步,示意扶著百里凌風的婢女讓開,自己親自上手扶著他:「感覺如何?」

  四月的天氣並不熱,正是最舒服的時候,百里凌風走得渾身是汗,他搖搖頭:「腿上還是有些沒勁。」

  「沒關係,有些事兒,急不得。」她扶著他慢慢走。

  百里凌風倒也不拒絕她扶著自家,一邊專注地慢行,一邊道:「葉白來,是因為拜朝會之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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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6 20:37: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四章 狐痕再現
  
  「嗯。」秋葉白倒也沒有驚訝他會知道,想來之前已經有人告訴他了。
  
  「葉白可會覺得這些日子主持朝政吃力?」百里凌風忽然問。
  
  這些日子,他都專心複健,並沒能太多的協助她。
  
  她隨手接過他身邊婢女的帕子,替他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還好,雖然還是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但是他給我留下的人還是很堪大用的。」
  
  「真是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問問他們也就是了。」秋葉白笑了笑。
  
  她知道他有心結——一個習慣了策馬馳騁的傲氣年輕元帥,忽然面臨下半輩子都可能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危機,是一種巨大的打擊,彷彿人生都籠上一層灰霾。
  
  而此時,他忽然有希望能痊癒,在他的腿還沒有完全好之前,他很難完全專注於其他任何事情。
  
  百里凌風動作微頓,知道她口中的『他』是百里初,他微微彎了下唇角:「皇兄一向心細。」
  
  隨後,他又道:「這每年拜朝會,都是皇兄主持,也不過是接待這些國家的來使罷了,招待他們好吃、好喝一個月,再打發回去便無事了。」
  
  「可需要特別隆重?」她又問。
  
  「因為這拜朝會其實就是番邦進貢的儀式,每年都有,禮部都有一整套規程,所以不必擔憂,只要按著過往儀式走就是了。」他走到魚池邊上,停了下來,輕呼了一口氣。
  
  秋葉白見狀,便溫聲問:「凌風,可是累了,歇一會?」
  
  百里凌風搖搖頭,繼續慢慢地一邊走一邊道:「我無事,再走走吧,對了,拜朝會妳所需要操心的就是今年要送什麼東西給這些番邦之人,他們尋常進貢的無非是牛羊、自己打造的金銀手勢和器皿、刀具,漠北的稍微特殊些,他們善於養馬,所以應該會上供些好馬。」
  
  「漠北人原本是赫赫的一個小部落,後來因為族人太少,不受重視,搶不過別人,便往沙漠伸出退去,然後吸納了犬戎人、漢人,慢慢地混血成了新的部落,強盛之後打敗了赫赫人,奪得了一大片領土立國,而且極為善於養馬?」秋葉白沉吟著道。
  
  百里凌風點點頭:「沒錯,這個部族也因此與赫赫算是宿仇,妳只需要注意這兩夥人不要安排住一塊,少一塊出現,想來麻煩也會少很多。」
  
  「嗯。」她點點頭,又道:「畢竟是來拜朝會,他們總不至於大打出手吧?」
  
  「呵,那可未必。」百里凌風輕笑了起來,停下了腳步休息。
  
  「蠻子們一向隨心所欲,早幾年,還真有打起來的,後來皇兄將他們丟進太液池裡讓他們冷靜冷靜,想好了,再撈上來。」
  
  「噗……那些人可不會游泳,不得淹個半死。」她失笑:「還真是他那性子能做出來的事兒,只是他就不怕這兩夥人記仇,或者他們聯合起來找帝國的麻煩?」
  
  畢竟國與國之間從來都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百里凌風搖搖頭:「皇兄對人心體察早已到了爐火純青之處,且不說這漠北和赫赫是世仇,根本很難結盟,就說皇兄待他們分開之後各自召見,說了一番話,讓他們都覺得今日丟臉使因為對方的緣故,這是其一;收買他們心志不堅的重臣,許以金銀,令其相互挑撥一番,兩國主事者恨不能將對方滅了,這是其二;再加上皇兄與老三說了,若律方丟了,他也不用回來了,這是其三。」
  
  他微笑:「三管齊下,自然不必擔憂。」
  
  秋葉白聞言,亦忍不住讚道:「果然好手段。」
  
  百里初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只是平日裡她忙著自己的事情,不得閒去觀察他處理政事的手段,如今自己親自當權,方才明白這裡頭學問大得很。
  
  好在阿初給她留下的人幫襯,雖然也遇上些朝臣暗中刁難,但倒也還過得去。
  
  「葉白,妳也不必妄自菲薄,外頭人只道妳仗著皇兄的背影才一路飛黃騰達,卻又有誰知道妳這一路的艱難險阻,處處危機是他人十幾年未必能遇上的。」百里凌風看著她,淡淡地一笑。
  
  當年她初入官場就遇上他和老五一前一後都動了殺機,她若是尋常人,只怕早就已經死在他或者老五的手上了。
  
  更不要說這幾年子在朝在野的步步驚心。
  
  秋葉白笑了笑:「凌風,我自己什麼斤兩,我自己自然知道,沒有三兩三,我也不敢接這個位置。」
  
  這些自信和手腕,她還是有的。
  
  阿初留下的那些人都是人精,沒有真本事不會服她,更不要說為她所用。
  
  百里凌風見她笑容清冽,便也微微一笑:「我走累了。」
  
  她聞言,便扶著他向亭子裡走去:「好,咱們到亭子裡坐一坐。」
  
  「不,我想上屋頂去看看。」百里凌風看向平雲殿主殿的屋頂。
  
  秋葉白微微挑了下眉:「又上去,就不怕掉下來?」
  
  「有首輔大人在,不是嗎!」百里凌風悠悠地道。
  
  她看了眼附近跟著的平寧,倒也沒所謂地聳聳肩:「也好,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讓平寧跳腳了。」
  
  說著,她忽然伸手自後扣住他勁瘦的腰肢,丹田運氣,瞬間飛掠向屋頂。
  
  「喂喂……等一下!」平寧一呆,反應過來,伸手就要去抓自家主子,卻已經晚了一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兩人又上了房頂。
  
  「這好不容易腿腳好了些……萬一摔了可怎麼好,上頭到底有什麼好玩的,值得您二位這樣戀戀不忘啊!」平寧忍不住抱著頭,扯著太監特有的公鴨嗓尖叫,就差仰天長嘯。
  
  ……
  
  秋葉白剛將百里凌風安置好,就聽見平寧在樓下『咆哮』。
  
  百里凌風見她笑顏愈發明麗,銳眸漸深,眼底帶著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柔情靜靜地看著面前之人。
  
  秋葉白自然察覺到他的目光,坦蕩地回望過去。
  
  只是他卻一觸上她的清冽的眸光,便移開了目光,看向遠方。
  
  從殿頂上這麼看出去,風景是比從城樓上看去更好的,視野也更開闊。
  
  「等到拜朝會的時候,希望我能自己走。」百里凌風淡淡地道。
  
  秋葉白拍了下他肩頭:「不要壓力太大,大將軍王的能耐,早已是天下皆知。」
  
  百里凌風微微彎起唇角,忽然轉過臉看向她:「不,那一天,我一定會站在妳身邊,絕不會讓妳獨自一人面對那些愛挑釁的蠻子!」
  
  她看著他,神情微動:「多謝。」
  
  ……
  
  兩人相視一笑,並肩而立,在房頂上靜靜地看著繁花似錦,風物迷人的盛京。
  
  百里凌風命了平寧用籃子運送吃食和酒水上來,兩人再次坐在屋頂上,一邊喝著小酒用著菜點,一邊細細地聊著朝中大事,若是遇到爭執不下之處,百里凌風和秋葉白又命人用籃子將各種資料、摺子用籃筐運上來,再一路細談自己的觀點。
  
  秋葉白思路不拘一格,極為開闊,百里凌風的思維則是偏重沉穩,畢竟當了皇子多年,又在邊關朝內都擔任著實職,兩人倒也互補互成,越發地對對方惺惺相惜。
  
  兩人這不知不覺這一談,竟從中午一路談到了日頭漸漸西斜,平寧不知道第幾次從樓梯上爬了上來,如土拔鼠一般探了好幾次頭出來,終於等到自家主子大發慈悲了。
  
  「快到掌燈時分了,咱們下去吧。」百里凌風看著平寧從房檐下探出的苦瓜臉,笑了笑。
  
  秋葉白點點頭,有些好笑地道:「也好,我也有點內急了。」
  
  她這般大喇喇,讓百里凌風忍不住笑出聲來:「妳還真是沒有一點像個……。」
  
  但是他很快意識到自己差點說錯了話,便立刻改口,笑道:「妳還真是沒有一點像個首輔大人。」
  
  她眸光微閃,正要說什麼,但是眼角餘光忽然間掃過遠處一點,便神色一凝,忽然足尖一點,運氣就向遠處飛掠而去,只留下一句:「我有事,先行一步!」
  
  百里凌風尚且沒有反應過來,只看著她的身影如鴻雁一般一路向遠處飛去。
  
  「首輔大人,這是怎麼了?」平寧看著那情形,不禁一愣。
  
  百里凌風看著她的背影,微微瞇起眸子:「不知道,也許是看見了什麼人吧?」
  
  只是什麼人,能讓葉白的身上忽然間散發出這般冰冷的氣息?
  
  ……*……*……*……*……
  
  百里凌風猜測得沒有錯,秋葉白是發現了異樣——有人在遠處用單筒瞭望鏡監視她和百里凌風。
  
  但在她全速飛身靠近對方藏身的一座小塔時,那人一發現她追了過來,便立刻將手裡的單筒瞭望鏡一收,迅速地轉身就逃。
  
  她忽然發現那偷窺自己的人身形異常的眼熟,眼熟到她彷彿感覺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梅蘇!
  
  雖然那人穿著一身太監的服飾,而且身形異常削瘦,但是那麼長的時間相處,她絕對不可能認錯。
  
  她眼裡瞬間閃過森然的神色,直接拔出了手裡的劍,足尖一點臨近宮殿的屋頂,就朝那小塔裡追去,同時朝天空放出一叢熾烈的煙火信號。
  
  待她才掠進了塔窗,便發現這九層塔是一處藏書閣,而她也正見著那暗藍色的袍子一下子消失在塔梯的拐角。
  
  「站住!」她立刻向塔下追去。
  
  那人影頭也不回地一路飛奔下塔,冷靜無比地踹翻了路上堆著的各種書架,為她的追捕製造障礙。
  
  在閃避了一大堆的雜物之後,秋葉白眼底閃過冷色,停住了腳步,站在樓梯邊看著那藍色的人影一層層不斷地向塔樓下跑去。
  
  她忽然躍上了樓梯,身形一頓,直接就從中空的樓梯上往下一跳。
  
  因為沒有用到任何內力,直接呈現自由落體的墜落姿態,呼嘯的風聲不斷地掠過她的耳邊和眼睫,她眸光卻異常的森冷,一動不動,直到……那躍動的藍色的袍子越來越近,直逼向眼前的時候,而也還有一層樓,她就要撞上地面。
  
  說時遲,那時快。
  
  她忽然一把伸手狠狠抓向那藍色的袍子。
  
  手裡的觸感讓她明白自己得手了!
  
  「抓住你了!」她冷嗤一聲,一把揪住那袍子,借著下墜的巨大氣力狠狠地將那人向下一拽。
  
  此時,那人正跑到了二樓,哪裡想得到秋葉白竟然用這種方式追上了自己,毫無防備之下這麼被她狠狠地一拽,他立刻整個人就被扯著一齊朝地面上摔去。
  
  眼看著兩人就要跌做一團,而那藍衣人就要成為自己的人肉墊子,但是她卻一點都不想再和此人有什麼肢體接觸,便足尖朝著樓梯牆壁一踢,同時一提氣,拔身而起,同時手上的長劍出鞘直接對準了那人肩頭刺下去!
  
  但是那人反應也極為靈敏,竟然瞬間扯鬆了衣帶,一招金蟬脫殼,以背部狠狠地向地面撞去。
  
  秋葉白只抓住了他的衣袍,手上的劍也偏了偏,只擦過他的臉頰,也挑開了他的帽子。
  
  「唔!」對方背部著地,因為痛楚,發出一聲悶哼。
  
  而這一招雖然會讓他背部承受巨大的壓力,卻能滑溜地避開秋葉白手上的利劍。
  
  但秋葉白也瞬間看清楚了他的臉,不由一愣。
  
  那張平凡得讓人過目就忘的臉孔,和梅蘇哪裡有半分相似,但是……
  
  她忽然對上對方的眼睛,清冷的、似籠著一層潮濕惑人江南雨霧的眸子在和她對上一瞬間,裡面瞬間浮現出一點譏誚的笑意。
  
  她看見他臉頰翻捲起的皮膚,瞬間瞇起冰冷的明眸:「梅蘇,你果然沒死!」如果這個人不是梅蘇,她把自己腦袋扭下來當球踢。
  
  那人輕笑了一聲,忽然朝她吐出一顆銀色的龍眼大小的球來,她心中立刻警鐘大響,正要抬手將那球拍回去,卻不想——「轟」
  
  一聲悶響,那球竟然瞬間炸開,迎面噴出一股子濃郁而刺鼻的煙霧來。
  
  她立刻屏住呼吸避開那直沖面門的煙霧,同時抬手又是一記劍破地龍,攜了森然劍氣直向那人刺去。而利刃入肉的觸感,還有空氣裡瞬間彌漫開的血腥氣味卻並沒有讓她放鬆,反而眼中寒光更甚,直向那藍衣人的方向逼去。
  
  她能夠判斷出自己的劍不過是刺入對方的肌肉,而且不深,並沒有傷到要害,而且對方很快就逃出了她的武力封鎖!
  
  她再動手,卻忽然若有所感,立刻收回了劍,只因為她覺得——塔內已經空無一人。果不其然,待得她挑開窗戶,讓窗外帶著暖意的春風刮進來,將那些煙霧全部吹散,這一樓的房間裡已經空無一人,但殘留的血腥氣味卻也告訴她,那人確實就在這裡待過。
  
  她冷冷地環顧四周,最後目光停在一處書架上,那書架上一尊玉佛有點歪斜。
  
  此時,門外已經傳來一陣喧囂聲,數名侍衛衝了進來,皆齊齊拔刀對準了她:「什麼人,竟然敢擅自闖入皇后娘娘的清修之地!」她眼中寒光一閃,冷漠地掃而來眾侍衛一眼,那些侍衛在看清楚她的面容之後,不由都是一呆:「首輔大人!」
  
  她根本沒有將那些侍衛放在眼裡,手上的長劍運足了內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開金裂石之力狠狠地劈砍向那書架。
  
  「等一下,首輔大人!」那些侍衛大驚失色,立刻想要上前阻擋,卻已經來不及,反而被那劍氣掃到,一下子就被撞開,直接撞翻了周圍的書架這才跌落在地!
  
  又是『轟隆』一聲,煙塵四起,果然一個黑洞洞的地道入口瞬間展露在秋葉白的面前。果然可見地面上有腥紅血跡,她眸光一寒,正要往裡追去,那些侍衛們已經不管不顧地攻了過來,同時高呼:「攔住他!」
  
  秋葉白根本懶得理會他們,劍尖向後一挑,一記開山破水,立刻將那些侍衛全部給挑飛開來!
  
  空氣裡瞬間彌散開血腥氣,並著侍衛們慘叫聲。
  
  「啊!」
  
  「哎喲!」
  
  但是她才要進去,卻見裡面忽然人影一晃,她眸光一閃,手中長劍瞬間架上了那人的脖子,卻不禁一愣,眸光愈發地冰冷:「怎麼是你!」
  
  那人看著她,眸色微沉,隨後看向她身後的那些侍衛:「你們退下!」
  
  那些侍衛們正互相攙扶著起來,又是忌憚秋葉白手中可怕的長劍,又要攔住她,此刻正糾結,忽然見來人這般吩咐,不禁一愣,面面相覷,卻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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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6 20:37: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五章 發黴的太后
  
  秋葉白根本不將那些快戳到自己背心的劍尖放在眼裡,只冷冷地看著面前的男人,一字一頓地道:「秋、雲、上,又、是、你!」
  
  又是這個混帳東西!
  
  「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告訴你什麼?」她看著面前長了與自己相似面容的男人,忽然冷笑了起來。
  
  有些人真是不能吸取教訓啊,又或者她真是對這個男人太仁慈了!
  
  「我說了,讓你們退下!」秋雲上看著她,神情複雜,但是口中語氣卻異常地冰冷,氣勢逼人。
  
  令那些侍衛們不得不慢慢地退開來。
  
  待他們都退出了塔裡,秋雲上才看著她,嘆息了一聲:「我知道妳恨我,我是虧欠了妳們母女,我承認……。」
  
  「滾開,這種話對你的女人說去,別再擋我的路,拖延我抓人的時間,否則我必定會讓你後悔!」她冷冷地打斷他的話。
  
  她可沒有興趣在這裡聽他假惺惺的懺悔。
  
  一次又一次為了梅蘇那個混蛋阻擋她的路,他是真的以為她不敢動他嗎!
  
  「我不是在懺悔,我只是要告訴妳一件事實。」秋雲上卻沒有動,而是眸光平靜地繼續擋在了她的面前。
  
  「事實?」秋葉白冷笑一聲:「你要告訴我什麼事實!」
  
  他靜靜地看著面前的與自己眉目相似的雋美無雙的英氣女子:「妳和妳母親不同,妳比妳的母親要理智、要聰明。」
  
  「所以我想妳比誰都明白,我對妳母親沒有男女之情,娶妳母親是一個意外,其中之事,不足為道,但這輩子是我虧欠了秀雲和老仙的,但是我不虧欠妳,葉白。」
  
  他頓了頓,秋雲上看著她,目色幽沉如水,繼續道:「冒著誅滅九族的危險讓妳活下來,讓老仙帶走妳,已經是我能做的所有事情,但是我虧欠最多的人是青鸞,是蘇兒,我這一輩子還能陪妳母親到人生的盡頭,彌補我欠了她的,但是我永遠都沒有辦法再彌補青鸞。」
  
  「所以,你不會讓我將你和青鸞的私生子繩之以法,就算這個私生子根本不將你當成父親,不將你的死活放在眼裡,對嗎?」秋葉白聞言,譏誚地笑了起來。
  
  秋雲上頓了頓,淡淡地道:「他如何待我,是他的事情,我如何待他,是我的事情。」
  
  「呵呵……好一個雲上君——雲上君子,溫柔多情,心若明鏡,風骨無暇,秋雲上,到底是你從來就是溫柔多情,卻從沒有這般高潔無暇,心若明鏡過,還是因為生活讓你早已經忘記當初你的理想和風骨?」秋葉白看著他,笑聲涼薄無比。
  
  秋雲上臉色一僵。
  
  她冷冷地看著他:「欺世盜名之輩,你可知道你心心念念的這個兒子,也是個狼子野心之輩,他勾結異國賊子,設下陷阱,圍殺我帝國龍衛數百人,司禮監、藏劍閣多少好男兒!」
  
  看著秋雲上臉上浮現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她繼續一步步地逼近他,眼底都是憤怒:「他還差點害死了八殿下,帝國南疆的防線是八殿下一手締造,他是帝國南疆支柱,若是讓他得逞,你可知道會是什麼後果!」
  
  就算是那些將軍們不少都是阿初的人,但是百里凌風能有今日的地位,也是他一手拼搏出來,帝國戰神豈是浪得虛名?
  
  龍衛軍中普通士兵對他這元帥的認同度之高,豈能作假?
  
  阿初不是神,他再能耐也需要左膀右臂,培養出老八,就是為了讓他統帥一方,鎮守南疆。
  
  有老八這一尊戰神名號在這裡,就是一種威懾!
  
  沒了老八,南疆各族少不得又要野心蠢動,戰火再起,生靈塗炭!
  
  「蘇兒……他不會……。」秋雲上臉色愈發蒼白,下意識想要反駁,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秋葉白譏誚地笑了起來:「看樣子,你的好兒子什麼都沒有跟你說啊,他大概也沒有跟你說過他在江南對我許諾過什麼吧?」
  
  「許諾過什麼?」他有一種預感,絕對會聽見他不想聽見的東西,但是卻又忍不住要問。
  
  秋葉白卻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將手上的長劍一收,似笑非笑地一步步逼近他,看著他看似平靜的俊秀的面容上肌肉微抽,洩露了他心中的不安與焦灼。
  
  她方才露出個惡意的笑容,低聲在他耳邊道:「父親,梅蘇哥哥說,叫我在江南等著他,他一定會給我這天下所有女子都羨慕的嫁儀,讓我名正言順地坐上那華麗的鳳座,讓這天下人就算知道我是他的親妹妹,也永遠不敢出聲。」
  
  「鳳座……。」秋雲上如遭雷擊,臉色瞬間蒼白如紙。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雖然知道她用這樣的聲音說話,便是不安好心,但她說出來的東西,還是讓他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父親,仔細腳下。」她伸手『好心』地一把扶住他,看著他的臉色,心中莫名一陣暢快。
  
  秋雲上當然知道鳳座意味著什麼,只是他依舊不願意相信,只咬著牙盯著她道:「「不……蘇兒不會的……他……。」
  
  「他會不會,你只管問他就是了。」
  
  她輕嗤了一聲,鬆開了扶著他的手,抽了帕子出來,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扶過他的手:「天道好輪迴,這樣的場景像不像當年的處境,選擇青鸞公主的兒女私情或者選擇皇帝陛下家國大義?」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阿初會有潔癖了,她如今也都快有潔癖了。
  
  秋雲上負手而立,只是背負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臉上浮現出一種古怪的扭曲的表情。
  
  她看著他,微笑:「我,如今代表的是朝廷,你的好兒子,如今代表的是朝廷的對立面,和杜家沆瀣一氣,你可以好好地再次選一選了。」
  
  她頓了頓,將手裡的帕子隨意地扔在了地上:「不過,你記著,我之前說過的話,我不會再客氣了!」
  
  他選擇他的,不影響她做任何事情。
  
  說罷,她轉身拂袖而去。
  
  出了塔門,寧冬和一白都立刻迎了上來:「四少!」
  
  她冷眼看著已經被鶴衛們全部控制起來,扭跪在地的侍衛:「這些是什麼人?」
  
  「回四少,他們是皇后親衛。」一白回道。
  
  「皇后?」她沉吟了片刻。
  
  那個一直『清心寡欲』,吃齋念佛,她都沒有見過的皇后娘娘?
  
  「正是,首輔大人……您這是擅自闖入皇后娘娘清修之地,簡直是忤逆大罪!」一名領頭的侍衛被扭跪在地上,抬起頭狠狠地盯著秋葉白。
  
  她輕笑了一聲:「忤逆?本首輔發現宮內有刺客,為了皇后娘娘的安全,便一路追捕到此,若是無意擾了娘娘的清修,也是不得已的!」
  
  「你……一派胡言,我要見陛下。」那侍衛一愣,立刻怒道。
  
  寧冬忽然上去,抬手就是兩個耳刮子,冷聲斥道:「放肆,首輔大人面前,豈能容你大呼小叫!」
  
  寧冬的武藝一向是藏劍閣裡頭最好的,這兩個大耳刮子就算不帶內力地甩過去,也一下子就扇得那侍衛長口吐鮮血,臉上腫得像兩個饅頭,頭暈腦脹,再說不出話來。
  
  寧冬轉回臉,向著秋葉白抱拳問:「咱們怎麼處置這些人?」
  
  「全部,押回司禮監人,讓周大人好好地、一個個地審。」她擺了擺手,悠悠地道。
  
  「我們是皇后親衛……您不能……。」另外一名副侍衛長模樣的人忍不住又激動了起來,那司禮監是什麼地方,進去了都得剝一層皮!
  
  只是他的話音在看見一白微笑的、帶著陰沉殺氣的俊臉之後,瞬間自動消失。這些鶴衛們,全部都是攝國殿下的爪牙,根本不會將他們這些皇后親衛放在眼裡,他們連皇子都敢殺,何況區區皇后親衛?
  
  於是他們只得垂頭喪氣地被鶴衛們押著離開。
  
  秋葉白看了眼身後的九層塔,眼底閃過寒光,轉身領著一白和寧冬等人向明光殿而去。
  
  「四少……。」寧冬看了眼那塔,想要說什麼,秋葉白卻抬手擋了擋,她淡淡地道:「著人進塔裡的密道去搜,仔細一點,看到什麼都記下來,但是不必大張旗鼓。」
  
  寧冬一愣,她以為秋葉白會像之前那樣,讓眾人順著線索去追殺梅蘇,但是既然自家四少是這麼吩咐了,她自然知道四少必定有她的理由,便抬手道:「是。」
  
  「還有一件事,幫我遞個牌子給太后老佛爺,這個月底有個百花宴,請老佛爺好好地賞花。」她微微一笑。
  
  「賞花?」一白也有些不明白了,忍不住道:「那老妖婆這些日子活泛得很,您也只看著,不著人處理,怎麼還讓她出席宴會?」
  
  四少早就發現太后那老妖婆在殿下『離宮養病』之後,便活動開了,偷偷摸摸地出關著她的宮殿,還與外臣暗中頗有往來,但四少卻只是看著,任由對方來玩自如,這是個什麼道理?
  
  秋葉白一邊慢行,一邊眸光涼薄道:「不必查了,也不必追了,梅蘇如今能出現在內廷,身後不就一個杜家嗎,我要斷了他的路,讓他……。」
  
  她頓了頓,淡淡地道:「走投無路。」
  
  一白一愣,隨後點點頭:「是,一切遵照您的吩咐。」
  
  既然四少這麼吩咐了,說明她一定心中有了妥當的計畫。
  
  這一點四少和主子倒是很像,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秋葉白轉身,冷冷地看了眼那九層塔,譏誚地彎起了唇角,轉身離開。
  
  ……
  
  九層塔裡
  
  秋雲上臉色蒼白地看著空氣呆愣了許久,好一會,他才緩緩地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來,眉梢眼角裡的悲戚和陰鬱:「抉擇……。」
  
  他喃喃自語,聲音輕而悲涼:「你們根本什麼都不明白,當年我何曾又有什麼抉擇……所有一切都是在猝不及防之中開始,再猝不及防地結束了。」
  
  他低低地笑了起來,目光落在那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薩身上,輕聲道:「一切不過是我行差踏錯了一步,報應在我身上就好了,何以要將一切報應到他人身上,甚至禍及子女啊……青鸞啊,青鸞妳是恨我的吧,這是妳給我負了妳的報應嗎……呵呵……。」
  
  他低下頭,閉上眼,緊緊握住了拳頭,笑聲愈發地淒厲:「士者,當立國,我不過是想求個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天下太平,忠君盡義,卻為何……為何佛祖,禰為何總要讓我這般進退維谷!」
  
  這般的……煎熬一生。
  
  ……*……*……*……*……
  
  五月初,春末夏初
  
  暖風徐來,吹開了滿池子的繁花似錦。
  
  御花園裡、太液池邊,魚兒成對,鴛鴦成雙。
  
  正是一年一度內廷和貴族女眷們的賞花宴。
  
  品花賞美,不亦樂乎。
  
  更有貴族少年在前廷吟詩作對,展現六藝,以求得美人青睞。
  
  好不熱鬧。
  
  而一處安靜華麗的小亭子裡正坐著帝國如今的實質掌權者,並著曾經母儀天下,垂簾聽政的前掌權者。
  
  二者唯一心相同的,大約就是……女子。
  
  只是一為真鳳,二位假凰。
  
  「太后老佛爺,這天氣不錯,您可要多出來走走,若一不小心在內廷裡憋死了,梅雨天還沒走遠,可是會發黴的。」秋葉白看著坐在上首蒼老的白髮婦人,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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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6 20:37: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密室
  
  「你……豈有此理!」董嬤嬤聽著秋葉白這般無禮,頓時臉色一寒,厲聲怒斥。
  
  「你以為你是攝國殿下嗎,一條杜家養大的狗也敢在太后老佛爺面前無禮放肆!」
  
  董嬤嬤看著秋葉白心中又是氣又是恨,當初她們怎麼會用此人,簡直是養虎為患!
  
  秋葉白看著董嬤嬤同樣蒼老削瘦的臉,慢條斯理地道:「所以,嬤嬤的意思是攝國殿下就可以這麼對太后老佛爺說話了?」她看著太后那張陰沉沉的老臉,就覺得有趣,也不難理解當初為什麼阿初對這位太后說話總是一點都不客氣了。
  
  董嬤嬤頓時一窘:「你……。」
  
  秋葉白輕笑了起來,這種拿話刺人,看著妳討厭的人恨妳恨得牙癢癢的,卻無可奈何的樣子,實在是舒心,也難怪阿初這般囂張放肆了,這種感覺果然會上癮。
  
  不過,她還是很尊老愛幼的。
  
  隨後,她看了眼寧春,寧春立刻點點頭,忽然抓起一只茶杯朝著董嬤嬤的臉上「砰」地一聲就狠狠砸了過去。
  
  寧春手上可是有功夫的,這麼狠狠地一砸過去,直接砸得董嬤嬤慘叫一聲,那杯子直接在她臉上被砸碎了,除了她的嘴裡被砸掉了好幾顆門牙,那碎裂的瓷片也直接將她的嘴臉割得血流不止。
  
  再加上寧春手裡的茶杯裝滿滾燙的茶水,直接潑在了董嬤嬤臉上的傷口上,痛得她一下子就跌倒在地,捂住自己的臉,慘叫不已:「啊啊啊啊……!」
  
  門外的侍衛們聽這裡頭的聲音,以為出了什麼事情,一下子都拔出刀劍衝了進來。
  
  不想他們一進來便見著地上董嬤嬤一邊抱著臉慘叫,一邊翻滾,不禁都是一愣。
  
  秋葉白擺了擺手:「出去吧,不曾有什麼大事。」
  
  「是!」侍衛們皆齊齊都退了出去,竟也不看太后一眼,氣得太后手上都微微發顫。秋葉白看著寧春,忍不住搖搖頭:「太狠了。」
  
  她原本以為寧春不過是上去狠狠抽那董嬤嬤兩個嘴巴子,卻不想她一出手就這麼乾脆、果決、狠辣。
  
  比寧冬還狠。
  
  寧春看都沒看那倒在地上打滾的董嬤嬤,只看著秋葉白,面無表情地道:「四少,您如今是首輔大人,豈能容得什麼人都在頭上拉屎,還有,北方沒有梅雨天,只長江以南才有,這天氣要是死了,爛得不會太快,還能撿些爛肉碎骨頭堆攏了埋一埋。」
  
  說完之後,她又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秋葉白差點笑出聲來,這春丫頭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比她這首輔還囂張,老年人最是忌諱這些死活之事,春兒一個丫頭,般明目張膽地咒太后去死,不得把太后氣暈了。
  
  果然,她瞥見太后老佛爺的臉一陣白、一陣紅,彷彿一口氣上不來,身邊的人趕緊伸手幫著太后老佛爺順氣。
  
  「來人、來人哪……把這個賤婢拖下去……。」太后尖利地大聲叫了起來。
  
  但亭子外卻沒有一個人應和她的,亭子裡只有她蒼老喑啞的聲音與董嬤嬤的慘叫聲。
  
  就算是太后身邊帶著的人,也大氣不敢出,只默默地跪著,畢竟誰也不想做第二個董嬤嬤。
  
  秋葉白似笑非笑地一邊品茶,一邊看著她的臉色愈發的難看,窘迫,直到她無比怨恨地瞪著自己,喃喃自語:「反了……反了……全部都反了。」
  
  「反了誰,反了妳杜家的挾天子以令諸侯嗎,還是反了妳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放過,什麼都往自己娘家的口袋劃拉,還是反了妳娘家讓這天下千瘡百孔?」秋葉白看著她,微微一笑。
  
  太后聞言,睜開自己發顫的眼睛盯著秋葉白,好一會,才勉力地指著她,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片銳光,冷笑道:「你……你又是什麼好東西,幫著那不孝的東西為虎作倀,哀家是瞎了眼才提拔了你,但哀家是名正言順的太后,你又是什麼東西,天下誰人會幫著忤逆犯上的不孝子孫?」
  
  當初她能力挽狂瀾,今兒她就能再挽頹勢!
  
  如今她雖然年事已高,但百里初那魔頭也是個命不長的,否則就不會丟下這大好河山去治病,她偏要與百里初熬著,當年她熬過了先帝、熬過了自己的兒子,如今眼看著就要熬過百里初那魔頭,她卻偏不信熬不過這個入朝幾年的黃毛小兒。
  
  「那您且慢慢地熬著,您可是老佛爺、是老壽星,千萬要挺住了。」秋葉白莫測地一笑,隨後抬起手來。
  
  雙白立刻奉上一份帖子,她將那帖子丟在太后面前:「且好好地看看吧。」
  
  太后一愣,隨後將帖子撿了起來,打開來看,因為她眼睛已經是半瞎了,只能湊近而來自己眼前看。
  
  卻不想在看清楚那上面的字後,她一把顫抖地將那摺子摔在桌面上:「這是誣陷,是污蔑,秋葉白……你怎麼敢……怎麼敢如此污蔑當今皇后……。」
  
  秋葉白捧著手裡的茶杯輕品了一口裡面清淡的花茶:「污蔑什麼,污蔑皇后娘娘不過是個水性楊花,借著修佛之名,行裡通外男之實的女人嗎?」
  
  如果不是她追蹤進了九層藏書佛塔,梅蘇自以為逃了出去,平安脫身,大概也不會想到,給了她機會發現這密道的奧妙。堂堂的皇后娘娘,竟然借著這密道,和外頭的男人歡好,日日在佛塔裡甜蜜親熱。
  
  秋葉白一言既出,亭子裡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住口!」太后臉色蒼白地厲聲呵止道,她趕緊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周圍的人都是自己人,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她氣得渾身發顫,恨恨地瞪著秋葉白:「這是污蔑,都是你的栽贓嫁禍!」
  
  秋葉白看著她,淡淡地道:「是嗎,既然是污蔑,那麼就直接交給司禮監和大理寺的人嚴查好了,大理寺的人也算是你們杜家的人,也算公平吧?」
  
  太后一驚,隨後看著她的臉,神色之中陰晴不定,好一會,她『砰』地一聲拍了下桌子,恨恨地瞪著秋葉白:「你……你到底要怎麼樣?」
  
  秋葉白看著她,微微一笑:「看來您還是很瞭解您這位侄女的,本座不想怎麼樣,只是想向您要一個人。」
  
  「什麼人?」太后心中陡然升起不太好的預感。、
  
  秋葉白看了下雙白:「雙白,把東西拿給太后吧。」
  
  雙白點點頭,將手裡一直捧著的一個東西打開,擱在了桌面上。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東西上面——那是一尊白玉印章,雕龍繪鳳,栩栩如生,一看便是大家手筆。
  
  但是不光是太后,就連捂住臉被人扶起來的董嬤嬤都呆住了,她們怎麼可能不認識那東西。

  「這是大公子的手筆……。」董嬤嬤忍不住道。
  
  梅蘇色藝雙絕,琴詩書畫皆不在話下,更雕得一手好石刻。
  
  秋葉白看了她一眼:「嬤嬤這張嘴雖然不討喜,但是眼睛還是很利的。」
  
  那董嬤嬤見她眼風一掃過來,立刻縮回了頭,不敢多,只覺得臉上的痛楚彷彿又加劇了。
  
  「不可能!」太后看著那東西,立刻一點都沒有猶豫地狠狠瞪著秋葉白。
  
  她指尖輕撫過那印章上精緻的雕刻,慢條斯理地道:「我非常能理解您的心情,梅蘇是您唯一的外孫,是您一手養大的,但是您既然能為杜家犧牲了那麼多,不過是一個不姓杜的外孫而已,孰輕孰重,您心中自有一桿秤。」
  
  太后臉色一陣白一陣紅,耷拉下來的眼角微微抽搐,冷笑了起來:「哀家說首輔大人怎麼這般好心邀請哀家到院子裡賞花,原來是想要逼迫哀家送出自己的親人,只是,你既然知道梅蘇是青鸞的孩子,想必也知道了他和雲上君的關係吧,你要對你哥哥怎麼樣?」
  
  「我要怎麼處置他是我的事情,至於您,只要考慮我的提議就好了。」她慢條斯理地打開了扇子搖了搖。
  
  太后渾濁的老眼盯著她,嗤笑出聲:「秋葉白,你我都是明白人,說得好像只要哀家犧牲了外孫,便能換得你不對杜家出手一樣。」
  
  「妳怎麼知道不能換呢?」她打斷了太后的話,慢條斯理地輕笑了起來。
  
  「你……。」太后一愣。
  
  「梅蘇與我有私怨,當初我在南疆失蹤,受了那些折辱,甚至差點沒法子活著回來,都是托他的福。」她淡淡地道。
  
  太后渾濁的眼底閃過疑色,滿是懷疑。
  
  她看著太后,微微一笑:「您好好考慮我的提議,若此事成了,不光皇后娘娘的事情,本座可以不予揭露,在本座執政期間,只要你們杜家不對本座出手,本座絕對不會主動對你們出手。」
  
  「否則呢?」太后冷聲道。
  
  「否則杜家這位現任的皇后娘娘要沒了,以後只怕杜家都再出不了皇后娘娘了,本座必定竭盡全力,與杜家為敵。」她輕描淡寫地道,只是聲音冰冷得讓太后一陣發寒。
  
  太后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哀家憑什麼相信你會信守承諾?」、
  
  秋葉白輕笑了起來:「妳只能相信我,不是嗎?」
  
  隨後,她起身看著太后微微一笑:「老佛爺,本座就不打擾您賞花的雅興了,先行告辭。」
  
  說罷,她大喇喇地搖著扇子,拂袖而去。
  
  看著秋葉白纖修的背影,太后臉上的肌肉微微顫抖,眸光一片陰晴不定。
  
  那董嬤嬤忍住劇痛,試圖勸說太后:「老佛爺,千萬不要聽此人的話,此人是不安好心!」
  
  「哀家知道他是不安好心,但若不是那個賤婢,哀家何至於要被一個黃口小兒威脅和羞辱,小賤人竟然敢讓皇室蒙羞,還說什麼要清修,呵呵。」太后半瞎的眼底一片森然,陰冷地笑了起來。

  難怪善妒的貴妃娘娘,在成為皇后之後,一改之前的善妒狠辣,難怪她皈依我佛,難怪她婉拒陛下的雨露恩澤,讓陛下多眷顧宮中嬪妃。
  
  誰知道這個受到宮中眾人交口稱讚的皇后娘娘竟然裡通外男!「去把皇后這個不守婦道的賤人給召進哀家的殿中,枉費哀家當初扶持她上位,庶出就是庶出,不但沒用,還是個品行低賤的東西!」太后老佛爺終於忍不住勃然大怒地將桌面上的東西全部揮了一地。
  
  幾個貼身侍婢和嬤嬤們的目光無意識地掠過一邊一直安靜伺候著太后的羅太醫,心中忍不住嘀咕,「您這嫡出的,不也……。
  
  但是,天下的婆婆就算自己都不守婦道,也不會容忍兒媳給自己兒子戴綠帽子吧。
  
  太后蒼老而憤怒的目光掠過宮人們眼中那還來不及收回的異常神色,她眼底閃過一絲陰森的殺氣。
  
  這些聽到了不該聽到東西的僕婢們,大部分是不能留了。
  
  ……*……*……*……*……
  
  御花園
  
  秋葉白正慢悠悠地從那極僻靜處向熱鬧處慢行,順便欣賞那些盛開的繁花。
  
  雙白忽然淡淡聲問:「大人,如果杜家真的按照您說的做了,將梅蘇交給您,您就不打算對杜家出手了嗎?」
  
  她輕笑了起來:「我說的是不會主動出手,但是一來,杜家就不是個安分的,二來,咱們可以有無數的法子可以逼他們對咱們動手,這就算不得違背誓言了。」
  
  「嗯。」雙白眼睛一亮,隨後立刻贊同地點頭。
  
  她想了想,又道:「對了,將皇后娘娘出牆和我今日與太后做交易的這件事情想法子透露給襄國公。」
  
  「這是為何?」雙白聞言,不禁有些奇怪。
  
  太后和襄國公是兄妹,護為依仗,這事情必定是知道,何須多此一舉。
  
  秋葉白隨手摘了片葉子下來,一邊試試做葉笛,一邊淡淡地道:「那可未必,太后是個剛愎自用的,女人年紀大了,看著小輩也容易心軟,不像當年那般殺伐果決,襄國公可就不同了,年紀雖然大,但是如今看著他們自己的景況,他的心會比太后老佛爺硬的,若是他知道了,那麼太后想要保住梅蘇都不那麼容易了。」
  
  「至於皇后娘娘的事情,只是讓襄國公多一點緊迫感吧,這人一旦有了緊迫感,便總覺得自己周圍危機四伏,才能『當機立斷』。」她微微一笑。
  
  雙白若有所思地接下話:「畢竟梅蘇姓梅,甚至姓秋,也不姓杜。」
  
  襄國公不可能為了保住梅蘇,而置杜家的利益於不顧。
  
  秋葉白微微點頭,隨後忽然想起了什麼:「是了,說到襄國公,他的夜驚之症可好些了?」
  
  「老樣子,半夜裡還是得讓人守著。」雙白忍不住低笑出聲。
  
  上一回杜家派人來行刺,秋葉白讓一白領著鶴衛趁著半夜,將所有的屍體全部都扛進了國公府邸,而且神不知鬼不覺地堆滿了襄國公的睡房裡。
  
  待襄國公甦醒過來,發現自己枕頭邊躺著個頭沒了一半的屍體,那屍體還抱著他,一副親密的模樣,他嚇得個半死,當場大小解都失禁地尖叫一聲,昏迷了過去。
  
  但是就告假,不來上朝……
  
  從此以後,還落了個病根——他夜裡睡覺都要人看著,房間裡燈火通明,就算是這樣,他一個晚上都要驚厥好幾次,精神日漸差了下去,脾氣也越發地暴躁。
  
  「嗯,這老年人晚上睡不好,就會暴躁,一暴躁,行事就容易出錯,咱們等著吧。」她輕笑了起來,將手裡的葉子放到唇邊輕輕地吹了幾下。
  
  寧春看著她,忽然冷不丁地冒出來一句話:「四少,妳越來越像殿下了。」
  
  這個倔強的丫頭時有驚人之語,秋葉白是知道的,便似笑非笑地道:「哦,哪裡像。」
  
  「一樣卑劣無恥啊!」寧春淡定地點點頭。
  
  秋葉白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不,他那叫卑鄙無恥,本座這叫兵不厭詐。」
  
  寧春搖搖頭:「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只是妳就不怕……。」她頓了頓,看看左右的人散開了,只雙白在旁邊,才低聲道:「萬一梅蘇狗急跳牆……將您的秘密捅出去。」
  
  秋葉白頓了頓,神色微涼,隨後淡淡地道:「他要敢說,便早已說了,這個時候說出來,妳覺得會有人相信他嗎?」
  
  何況,她已經做了兩手準備。雙白沉吟了一會,忽然若有所悟:「您之前這般大張旗鼓地追捕,緝殺,就是為了讓所有人都知道妳與梅蘇之間有生死大仇?」
  
  有仇之人說出來的話,任由誰聽了,都會絕對此人絕對是挾怨報復散佈謠言。
  
  何況如今秋葉白身為攝政首輔,不是當初那個誰都能打壓的小小千總,誰敢要她脫衣驗身。
  
  秋葉白微微頷首一笑:「沒錯。」
  
  既然已經走到了今日,有些事情,她早已做了準備,豈能再如之前惶惶,任人宰割。
  
  雙白看著她修挑淡然的背影,眼中閃過敬佩的幽光。
  
  這個女子,確實配得上他家的主子!
  
  此時,秋葉白與寧春、雙白正好走到太液池邊,不遠處一片絲竹樂聲與笑語歡聲隔著蕩漾碧波飄蕩了過來。
  
  她頓住了腳步,向旁邊的一處長廊亭子走了進去,這裡正是當初在朝會中第一次扳倒太后之後,元澤所來之處。
  
  彼年,他笛聲悠揚,歌聲惑人。
  
  今日,那人卻在安睡,她輕嘆了一聲,將葉笛擱在唇邊,輕輕地吹了起來。
  
  悠揚的葉笛聲輕輕飄揚開來,乘著初夏五月的清風一路飛揚消散在皇城的上空。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大人,若是記掛著,便去看一看吧?」雙白見她吹奏完畢一曲,便上前溫聲道。
  
  她頓了頓,輕笑著搖了搖頭:「我應承過他,不會去看他的,只待他醒來。」
  
  「這是為何?」雙白一怔,有些不解。
  
  她笑容裡帶著一點子無奈、一點子甜意:「大喇嘛說他沉睡是身體在消排毒性,這段時間面色、指甲都會變黑,身上也會有很大異味,你家主子是什麼性子,你還不曉得嗎,他不要我看見他難看的樣子。」
  
  她豈是那種只重容色之人,但他臨睡那日,手上的皮膚已經變成青色,臉色也開始變得難看了,百里初性子傲嬌又有潔癖,惱火之下竟把內殿的鏡子都震碎了,恨不能把自己的皮扒拉下來,幼稚地逼著她發誓絕不入地宮偷看,看他一次,他便晚醒來半年,還讓大小喇嘛看著她。
  
  她只得應了。
  
  既然他如此堅持,她自然是遵循對他的承諾,她知道他會如此,除了本性,還是因為太在乎她。
  
  雖然知道那誓言也是滑稽,但是她還是不想冒一絲一毫他晚醒來的危險。
  
  何況,就算入了地宮看他,按照大喇嘛的吩咐也不能靠近他的,又何必讓自己裡不舒服,這些時日,她總能等得起的。

  雙白默然,想起了那日明光殿內殿的鏡子忽然瞬間全部破碎,當時還覺得稀奇。
  
  現在想來,這果然是殿下會幹出來的『蠢』事兒啊。
  
  兩個字——臭美。
  
  ……*……*……*……*……
  
  襄國公府
  
  燭火在酸枝梨木上的雕花圓桌子上幽幽地跳躍著。
  
  兩道人影靜靜地在桌邊對面而坐,一老一少,老的雖然上了年紀,但是身形還是高大而也算得上精神矍鑠,只是臉色因為長久的睡眠不足,老人斑一片片起,愈發地顯得他老了。
  
  而他對面坐著的年輕公子,肩頭還包裹著一片紗布,手臂被紗布固定著吊在胸前,一張俊秀清美的面孔削瘦而蒼白。
  
  「國公爺,您要準備的酒菜來了。」門外響起了襄國公親信的聲音。
  
  襄國公點點頭:「都端進來吧。」
  
  密室的門『吱呀』一聲打開,僕人將熱氣騰騰的精美酒菜送了進來。
  
  「舅公,您今兒是怎麼了,咳咳……可是秋葉白又在朝廷裡刁難您了?」梅蘇看著襄國公的神情凝重,便輕咳嗽了幾聲問。
  
  襄國公自顧自地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神情陰鬱:「自從上次秋葉白傷了你的心脈之後,你就落了這個咳嗽的病根,教你外祖母擔憂得很,可是現在又不好請人來看,偏生你又受了傷。」
  
  梅蘇搖了搖頭,伸手按住襄國公的手:「您讓外祖母不要擔心,現在有秦先生替我看著,待風聲過後,再醫治也不遲。」

  他看了眼襄國公的酒杯,淡淡地道:「倒是您,喝酒雖然有助眠的效果,但是卻會更傷身。」襄國公看著他片刻,忽然嘆息了一聲:「定王心性不夠決斷,猶豫不決,而齊王心性卻又太陰狠毫無忌諱,只蘇兒你這孩子一向有魄力,有能力,人也細心,知進退,身體裡明明流了一半皇家的血,只可惜你不姓百里,否則舅公一定全力將你拱上皇位。」
  
  梅蘇聞言,清冷似含著霧氣一般的眸底閃過一絲冰冷的異光,但他卻只垂下眸子,淡淡地道:「舅公,您是多想了,梅蘇姓梅,不姓百里,自然不能繼承百里家的江山,梅蘇也沒有興趣繼承百里家的江山。」

  襄國公看著他片刻,見他神情淡然沒有任何異樣,他銳利的眼底閃過一絲滿意,又喝了一杯酒:「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是舅父絕對不會埋沒蘇兒的才華的,相信你父親也會好好地彌補你。」
  
  他想起什麼,又繼續道:「是了,你不要對你父親如此冷淡,他對你未來還是大有用處的。」
  
  梅蘇一頓,舉起酒壺為襄國公斟酒:「舅公不必為那人說話,梅蘇自然知道分寸的,必會物盡其用。」
  
  襄國公滿意地點點頭,隨後又舉起酒杯對著梅蘇輕嘆了一聲:「昨日你外祖母將我叫了過去,說是秋葉白找她說了一件事情。」
  
  「秋……葉白?」梅蘇聽著他這麼說,原本淡漠的眼底忽然閃過一絲波瀾,他抬頭看向襄國公。
  
  襄國公眼底閃過殺意:「沒錯,秋葉白,他在賞花宴上狠狠地羞辱了你的祖母,而且還說……。」
  
  「葉白說了什麼?」梅蘇神情微動,盯著襄國公問。

  襄國公將手裡的酒杯狠狠地往桌上一敲:「他要你祖母拿你的命去換他不主動對杜家動手!」
  
  梅蘇一愣,眸光梭然陰沉下來,薄唇緊緊地抿了起來,像一把銳利的薄刀:「她……真是這麼說的?」
  
  襄國公點點頭,恨恨地道:「你外祖母親自與你舅公說的,豈能有假!」
  
  梅蘇看著桌面上的酒,他沉默了一會,忽然伸手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蘇兒,你且放心,你外祖母早已拒絕了那賊子的卑鄙要求,難不成他現在不對付咱們,以後就不對付咱們了,此等不安好心的賊子,直接除掉是最好!」襄國公看著梅蘇將酒喝完之後,沉聲道。
  
  「舅公已經從江湖上新召集了殺手!」
  
  梅蘇恍若不聞,只又連續倒了兩杯酒,再一次將那兩杯子酒喝盡,忽然擱下了杯子:「抱歉,舅公,蘇兒覺得有些不舒服,先去解手洗個臉。」
  
  襄國公看著他,彷彿頗為擔憂地顰眉:「蘇兒,你這是怎麼了……。」
  
  隨後,他看了眼站在旁邊伺候的中年男子:「杜忠,扶著表少爺去吧,不要讓表少爺摔了,他身上的傷還沒有完全好。」
  
  杜忠點點頭,扶著走路有些不太穩的梅蘇向密室外走去,嘆息道:「表少爺,您的酒量一向很好,怎麼就喝醉了?」
  
  梅蘇低低地笑了起來,笑容裡有些蒼涼黯然:「酒不醉人人自醉。」
  
  杜忠有些茫然,隨後轉過頭看了眼襄國公,正對上襄國公冰冷的眼睛,他點點頭,便將梅蘇扶了出去。
  
  襄國公看著他的背影,隨後又看向自己桌上的酒,隨後他拿起酒杯為自己倒了一杯:「蘇兒,不是舅公狠心,只是杜家現在最是需要喘口氣的時候,以後,舅公一定會幫你報仇的。」
  
  他頓了頓,將那酒一飲而盡,眼底閃過森然暴戾的殺氣:「必定將那秋葉白碎屍萬段。」
  
  ……
  
  杜仲扶著梅蘇一路到了密室附近的淨房。
  
  「好了,我自己進去吧。」梅蘇輕推了一把杜仲,想要走進房間,但是腳下一個踉蹌,直接一頭往地上栽去。
  
  「公子小心啊!」杜仲看著他跌倒,似伸手要去扶,卻又沒有扶住,眼底閃過一絲冰冷的光,聲音卻很溫和而擔憂:「公子,你怎麼樣了?」
  
  「不知道……只是頭暈……。」梅蘇彷彿神情有些難受,不斷地搖頭,彷彿要將那些難受的感覺搖掉。
  
  「也許是喝多了吧?」杜仲眼底閃過一絲詭異的神色,再一次彎腰下去,彷彿要扶住梅蘇,但是手中一根細長的針就向著梅蘇的脖子上扎去。
  
  卻不想梅蘇忽然一抬手竟恰好敲在他的手背上,讓他的手腕一麻,手中的針一下子就落了地。
  
  待得他反應過來,轉過臉正見著梅蘇冷冷地看著他,那模樣哪裡有什麼喝多的樣子。
  
  杜忠大驚失色,才要叫,卻見梅蘇手中摺扇忽然對著他一扇。
  
  杜忠生命結束前,眼中看見的,便是,無數牛毛細針對著他的臉迎面飛刺而來,像一層毛毛雨落在臉上。
  
  然後……
  
  他身形一僵,軟軟地倒在了地面。
  
  ……
  
  襄國公看了看時辰,發現杜忠去的時間實在有些久了,他微微顰眉,起身向密室門外而去,同時道:「杜忠,怎麼去了那麼久……。」
  
  卻不想他才踏出門便看見杜忠倒在了地上。
  
  襄國公大驚失色,立刻幾個大步走過去,伸手在杜忠鼻子下一探,已經是沒了呼吸!
  
  他臉色瞬間青白交錯,厲聲道:「來人!」
  
  密道外立刻衝入了好幾個提刀死士,一看地上躺著的杜忠,便知道出事了。
  
  其中一人抱拳道:「主公?」
  
  「梅蘇跑了,他跑不遠,立刻去搜查咱們所有的秘密據點,一定要抓到他!」襄國公神色異常地森然,眼中皆是惱火和著不解之色。
  
  那梅蘇分明用了他鴛鴦酒壺裡的毒酒,怎麼一點事情都沒有?
  
  ……
  
  「鴛鴦酒壺這種四流的東西也敢在公子面前使出來班門弄斧。」一道蒼老的聲音冷笑了起來。
  
  隨後,一名老者轉頭看向坐在凳子上的年輕人:「襄國公實在太小看您了,而且完全意識不到您的價值!」
  
  自家公子是什麼人,奇門遁甲、天下機關幾無他不能解!
  
  梅蘇坐在一處幽暗的密室裡,看著鏡子裡襄國公惱怒的臉色,眸光泛過冰涼的光:「舅公……在他眼裡,不姓百里或者不姓杜,都只有用完便可拋卻的價值而已。」
  
  其實他根本就沒有走遠,而就是襄國公府邸這處地道的另外一間隱藏的密室裡。
  
  襄國公府邸裡有著龐大錯綜複雜的地道和機關,甚至直接連著皇宮和城外,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建立,只是大部分的地道機關都相當複雜。
  
  他也是慢慢摸索才發現的,這地道機關絕對是高人所建。
  
  如今他在地面上為官府四處所通緝追殺,來去便借助這些地道省事不少。
  
  但是如今他身處懂得這間密室,是連襄國公他自己也都不知道的存在。
  
  「您何不殺了襄國公,將杜家控制權奪過來,太后老佛爺絕不會對您如此絕情的。」老秦看著襄國公在外面各種佈置追捕梅蘇的計畫,眼中閃過冷意。
  
  梅蘇低低地笑了起來:「秦先生,您不知道嗎,殺了一個襄國公,還有我那些表叔們、表兄弟,你覺得杜家是這麼好奪到我手裡的嗎,更何況……。」
  
  他頓了頓,看著鏡子裡的襄國公,唇角彎起譏誚的笑意:「我那外祖母是疼我,也不忍心對我下手,但那是在我沒有損害杜家的利益之前,如果我殺了舅公,外祖母的親哥哥,你猜她會不會覺得我狼子野心,威脅到杜家?」
  
  秦先生沉默了一會,淡淡地道:「公子是個聰明的人。」
  
  「呵……到底,我不姓杜,也不姓百里。」梅蘇有些疲憊地垂下眸子,眼底閃過一絲滄然幽涼。
  
  「公子之才足以齊家治國平天下,不過是這些可笑的身份拘泥了你,若是公子扛不過,便順了那些人的心意。」老秦淡淡地道。
  
  「我知道,很多人都想要我的命。」梅蘇嗤了一聲,清冷的眸子裡閃過銳利到淒厲的光芒。
  
  他輕笑了起來,聲音冰涼異常:「但是這個世上,除非我願意,否則這天下沒有人能夠取我性命,永遠沒有!」
  
  就算沒有一流的武功,就算他現在一文不名,但是只要他這個人在這裡,便是一定會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那些財富,他根本就不稀罕,當初他能賺得到,明日他就能得到更多!
  
  老秦看著梅蘇的神色,方才欣慰地點點頭:「公子且休息,我去為您準備離開這裡做準備。」
  
  梅蘇看著他點點頭:「好。」
  
  待老秦離開,梅蘇沉默了好一會,伸手輕撫過自己的肩頭,喃喃輕語:「葉白……妳就這麼恨不得我死嗎?」
  
  她就這麼厭惡他嗎?
  
  厭惡到將他逼迫至四面楚歌的境地。
  
  只因為他是她的『哥哥』,只因為他不姓『百里』,所以即使一身才華,卻注定只能遠離廟堂,更只能遠遠地看著她,只能得到她的厭惡和憎恨的眼神。
  
  「人倫大理,呵呵……妳一個江湖人卻還是免俗不了,還會在乎這些。」他低低地笑了起來,聲音譏誚又冰冷。
  
  隨後,他疲倦地靠在了牆壁之上,卻不想他這麼一靠,身後的牆壁忽然響起古怪的聲音。
  
  這樣的聲音,梅蘇再熟悉不過——那是機括移動,機關被打開的聲音。
  
  他渾身一僵,立刻敏銳地直接地躍離開床邊。
  
  卻見自己坐著的床下忽然裂開一個口子,滾出來一個卷軸。
  
  梅蘇一愣,看著那卷軸,遲疑好一會,確定沒有觸發其餘的機關,他才慢慢地走過去,警惕地看了下卷軸,憑藉著經驗確定卷軸沒有問題,方才慢慢打開。
  
  只是待他打開那卷軸之後,發現裡面首先露出來的是一副人物的小像,而那副西洋畫法描繪的小像上的人讓他吃了一驚。
  
  「葉白……。?」
  
  ……*……*……*……*……
  
  時間一天天的推移。
  
  事情的一切都如秋葉白預料的一般發展。
  
  太后果然沒有同意將梅蘇交給她。
  
  聽說百花宴後沒幾天,太后新居梧桐閣裡傳來了襄國公和太后吵架的聲音,隨後襄國公憤怒地拂袖而去。
  
  聽說這樣的爭吵斷斷續續地持續了將近有七八日,最後以太后稱病誰也不見告終。
  
  聽說襄國公夜裡七起夜的次數更多了,痰盂一只只地換,頭髮一把把地掉。
  
  聽說襄國公暗中將杜家裡他信任的人都派出去,不知是在追蹤搜尋什麼人。聽說……秋葉白聽說了許多事情,她一點都不著急,只當每日批完了奏摺之後,放鬆身心的娛樂。
  
  畢竟知道梅蘇一定是被『自己』人追殺,如今不知在哪裡惶惶不可終日,她心情就很好。
  
  而要抓住一隻狡猾的獵物,需要獵人的耐性,她一向很有耐性。
  
  ……*……*……*……*……
  
  六月初
  
  拜朝會
  
  今年的拜朝會開始的時間有些持有些遲了,只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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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6 20:38: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七章 甦醒
  
  「今年天氣有些異常,熱得特別快,北疆那邊四、五月的天還挺冷的,但是今天四月份就熱了起來,還下起了暴雨,最長的竟下了十幾日,草原、沙漠裡分別出現了草水窪和流沙洞,對三國都很有些影響。」周宇將手裡的卷宗呈上給秋葉白。
  
  這些都是他著探子在三國調查之後,傳回來的消息。
  
  這幾個國家因為反常的天氣,民眾們都陷入了不大,但也不小的災情裡頭,這一兩個月都忙著救災。

  秋葉白坐在梳妝鏡前,讓寧春一邊幫著她整理髮冠,一邊看著那些案卷,點點頭:「嗯,這些國家的土地大部分都是草原、戈壁,漠北有將近一半的土地是沙漠,這些地方常年少雨水,甚至乾旱,若是如江南或者嶺南那般有暴雨如注的天氣,確實是要出事的。」
  
  譬如草原上出現了草水窪,這是一種草原地勢低陷的地方,下雨積滿了水後,很多草會長出水面,遠遠地看過去不過是尋常的一個草甸子,但是當牧民趕著大批牛羊到了這個地方放牧,或者經過,那麼牛羊很可能會陷入這草水窪裡,或者說其實就是長滿了草的泥潭,在這上頭,活物越是掙扎,陷落的越深。
  
  有時候就連人都會陷落進去,求救無門。
  
  沙漠裡頭的流沙更是可怕,一陷落就是一大片,暴雨如瀑,水滲透了沙子與地下的暗河連在了一起,原本沒有流沙的地方,都會突然多出不少流沙坑來,原本安全的商道也變得處處危機,很難知道到底哪裡是死亡陷阱。
  
  三國都因此損失不少,這拜朝會便推遲了。
  
  「大人,您原本也送了不少物資去支援這三國,同時建議取消拜朝會,但是這些人卻非要在本月來,屬下看他們怕是有點別的心思。」周宇一邊幫著她翻開奏摺,一邊道。
  
  秋葉白輕嗤了一聲:「你說得沒有錯,咱們自己的朝臣雖然以慣例和彰顯國等等理由,對取消拜朝會有異議,但是對方堅持拜朝會,那就是有趣的事兒了。」
  
  周宇點點頭:「您說得沒有錯,雖然前些日子討論取消拜朝會與否的朝議上,齊王什麼都沒有說,但是屬下和大鼠查到他最近和律方的書信往來有些頻繁,屬下覺得有些異常。」
  
  寧秋已經替她將髮冠戴好,她轉過臉看向著他:「他是律方節度使,書信往來頻繁也算不得太出奇的事情,何以你會覺得異常?」
  
  周宇桃花眼裡閃過精光:「雖然作為節度使,與對方有書信往來並不出奇,但是大鼠安插在律方的人發現,一旦接到京城的來信,不多久,節度使府就有信鴿飛往大漠的方向,這一點雖然也不一定能證明齊王就有問題。但是咱們的探子將那信鴿抓住,裡面的言辭非常簡單,如『天將有雨,仔細腳下』,這不就很奇怪了嗎?」
  
  若是國與國之間正常的書信往來,怎麼會寫這種廢話?
  
  這種一看就是密語的東西,雖然他們不知道內容具體是指什麼,但是一看便知道這不是正常的書信往來。
  
  她聞言,點點頭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幾隻飛鳥向天空外飛去,她輕笑起來:「齊王看來是有些好盤算了,只是不知道他要盤算什麼。」
  
  周宇走到她身後,看著她修挑纖瘦的背影,聲音不自覺地溫柔下去:「大人放心,屬下一定會將此事調查個清楚明白,絕不讓宵小之輩為禍朝綱。」
  
  ……和再次傷害你。
  
  只是最後這半句話,他並沒有說出來。
  
  他也已經從寧秋那裡知道了百里凌空在每一次針對秋葉白的危機事件之中都有插手。
  
  只奈何對方是皇子,他不能隨便動,若只是尋常官員,他必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讓對方狠狠地『不痛快』一回。
  
  她轉過臉,含笑伸手輕拍了下他的肩頭:「齊王也算是細心了,但是再細心的禽獸,也比不得咱們的獵人,子非,你愈來愈有樣子了,再也無人敢說你這周家嫡子只是仗著身份花天酒地!」
  
  周宇低頭看著她雋美清冽的明眸,心中一熱,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下意識地道:「那都是因為你啊……。」
  
  只是這話說出來,他便立刻察覺有些不妥,便立刻垂下眸子輕咳了一聲:「屬下的意思是這都是因為大人領導有方。」
  
  秋葉白看著他微微泛紅的明淨的臉龐,心中暗自輕嘆了一聲,淡淡地道:「子非,我希望有一天,聽見你會說出——這都是為了你自己,而不是為了我這樣的話語。」
  
  當年那個光天化日下就敞開了大腿,敢恣意放縱,男女通殺的浪蕩妖精如今變回清俊貴公子,明察秋毫,手段凌厲的司禮監提督大人,確實值得欣慰。
  
  但是她還是希望他能不要是為了她。
  
  一個寶寶,就已經讓她心中有結,而子非與寶寶不同,她帶著他走出泥沼,替他找回自信,他對於她只是傾慕之情罷了。她希望自己身邊的人都能幸福。
  
  子非是個七竅心肝的人,他應該能明白她的意思。
  
  周宇聞言一愣,看著她轉過身去,沒有再繼續說什麼,他眼中桃花眼裡的溫情僵住,眼中明亮的光澤便慢慢地、一點點地暗淡了下去。
  
  他沉默了許久,好一會才輕聲道:「大人教誨得是,屬下……。」
  
  他輕吸了一口氣,又恢復了平常的樣子,微微一笑:「屬下告退。」
  
  她點點頭:「你且去吧,一會便是上朝接見儀式,禮部的那群人只怕不會那麼安分,他們與司禮監互別苗頭已久,別折騰到丟了國體。」
  
  且不說司禮監勢弱的時候,禮部就一直想要吞併司禮監,就說她初臨攝政,各方面都有人不安分,想給她小鞋穿,與她作對,但是都被她想著法子和阿初留下來的各部裡的暗樁聯手壓制住了,禮部也沒有少折騰麼蛾子。
  
  上一回百花宴,他們準備的船隻有問題,在偏僻處也跌了好幾個貴女下水,還好司禮監早在各處有安排有武功和會水的太監早早地盯著了,所以一發現有問題便立刻下水救人。
  
  所幸天氣也熱,所以貴女們倒也無大礙。
  
  但是那種偏僻的地方,貴女們怎麼會過去,又怎麼會坐上那樣有問題的小船,這些貴女裡頭好幾個都是出身不凡的世家嫡女,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阿初留給她的暗樁的家人,若是出了什麼事情,她這個首輔大人首先就要背負上一個『監察不利』的罪名,雖然他們不能拿她怎麼樣,但是心中必定有怨和結下心結。
  
  若是如此,這些人畢竟不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她在他們心中的地位與阿初還是截然不同的,以後做事多少都不會那麼如跟著阿初那般上心。
  
  那便是隱患了。
  
  其中做鬼的人,不可謂不狠辣、不心細。
  
  雖然後來司禮監深入調查,也只能大約查到是五皇子的人,但百里凌空是個心狠手辣的,對方早就把人處理乾淨了。
  
  但畢竟不是什麼要命的大事,也不好大張旗鼓的動手徹查,最後他們也只抓住了動手的嘍囉處置一番。

  「是,屬下一定留心,絕對不讓那些宵小趁機作亂!」周宇頷首道,眸光一冷。
  
  她想了想,又囑咐了一句:「每個細節都要注意,一旦發現有問題的人,本座允你先抓後奏之權,一會本座會將此條蓋了玉璽著人給你送去!」
  
  上一回的事情,絕對不能重演。
  
  周宇立刻抱拳,神色慎重地道:「是!」
  
  ……
  
  目送周宇離開,秋葉白看了眼寧春:「春兒妳也去準備一下,一會便是朝拜大儀,咱們不可失了儀態,讓那些人抓了把柄!」
  
  寧春立刻點頭:「是!」
  
  她話音剛落門外便響起了老甄的聲音:「大人,老奴已經領著儀架在外頭候著了。」
  
  秋葉白聞言,淡淡地點頭:「好,我這就出去。」
  
  寧春遲疑了片刻,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她聞言,便點點頭:「也好。」
  
  說罷,她轉身出了門。
  
  老甄果然也已經換好了一身一品太監總管的新衣在外頭等著,見她出來,便含笑道:「大人可準備好了?」
  
  秋葉白見他,也含笑道:「老甄,有些時日不見,看來你精神很不錯呢。」
  
  前些日子老甄從雲姬的死和她的背叛中才恢復了些精神,又要擔心阿初進入明光殿地宮之後會不會有什麼變故,就算大小喇嘛都跟了進去,他也還是不放心,非要進去伺候著。原本秋葉白初掌大權,老甄對宮中的情形了若指掌,百里初是要留著他在明光殿協助秋葉白的,但是老甄堅持只留下自己的徒弟去幫助秋葉白,自己要進地宮。
  
  秋葉白能諒解他的心情,雲姬到底只是他見著她可憐,又不忍心讓阿初殺了她,才收養的,那時候雲姬年紀不算小了,感情怎麼也不可能比得上對阿初和阿澤。
  
  雲姬去了,老甄還是難過的,如今他心尖上的小祖宗也要一睡一年半,那是他心頭的肉,他怎麼能放心?
  
  最後連阿初都拗不過他,還是同意他進去陪著自己待個幾個月就要出來。
  
  如今,好幾個月過去了,確定阿初無事之後,他終於肯從地宮出來了。
  
  老甄笑了起來:「老奴這一出來就剛好遇上大人主持這拜朝會,定是要來幫忙的,這精神不好,豈不是要讓人笑話咱家老了?」
  
  秋葉白看著他那樣子,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那咱們走吧。」
  
  說罷,她就坐上了司禮監的太監們抬著的步輦。
  
  雖然百里初要求鶴衛們護著她,步輦也要坐他的,這是安全起見,但是她是司禮監首座,這般公開場合,她自然是要用自己人,否則便有那狐假虎威之嫌,落人話柄。
  
  老甄拗不過她,便安排了鶴衛們跟在後面。
  
  步輦一路穩當地向太極殿走去。
  
  她看著老甄慢悠悠地跟在身邊走著,遲疑了一會,還是沒有忍住,對老甄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問道:「阿初……他好些了嗎?」
  
  雖然一白和雙白都會來報告她百里初的近況,但是看著老甄,她還是忍不住想問。
  
  老甄點點頭,同樣用傳音入密的功夫低聲道:「他很好,前些天醒來了一次。」
  
  秋葉白聞言,一下子抓緊了步輦的把手,有些激動地傾了身子過去看向老甄:「阿初,他……醒了?」
  
  這是阿初沉睡了好幾個月第一次醒來吧?
  
  老甄見狀,輕咳了一聲。
  
  秋葉白這才留意到自己太激動了,動作有些大,都引起了路過行禮宮人們的側目,於是她立刻收斂了神色,轉身坐了回去,神色平靜地問:「阿初……他到底怎麼樣了?」
  
  老甄也目視前方,含笑低聲道:「前些日子,他身上的黑水出來的越來越多,大半個人都淹沒在冰棺變成黑色的藥水裡,日日換藥水,日日藥水都是黑的,連大喇嘛都擔心了,還好咱家出來之前的那幾日,他皮膚上出來的黑水也漸漸少了,可以兩日一換了。」
  
  秋葉白是知道這個消息的,只是此時再聽老甄這麼一說,她的一顆心也放了下去,隨後又忍不住輕笑了起來:「他那人素來講究,怎麼忍受得了自己整個人泡在那種又黑又臭的水裡?」
  
  「所以,慶倖的是第一地宮裡沒有鏡子;第二,殿下醒來是沒有意識的,只是一種本能。」老甄輕嘆了一聲。
  
  他醒來是一白發現的,一白忽然發現他坐了起來,嚇了一大跳,喚了他幾聲,他卻沒有任何回應。
  
  一白立刻去尋了大喇嘛和小喇嘛,小喇嘛想了想,即刻去端了吃食擱在他面前。
  
  他果然有反應,立刻吃了起來,只是吃的樣子不像人在進食,倒像是一頭獸,只用手使勁地抓著填塞進口中。
  
  一白也算機靈,想起了秋葉白的叮囑——如果殿下真的醒來,千萬不要給他吃太多固體食物,他再與常人迥異,也是肉體凡胎,這胃裡長久沒有米水,一定要先餵清淡的流食,而且不能吃太多。
  
  一白立刻去將一直準備的米湯全部端來,大小喇嘛立刻趁機在米湯裡下各種調理身體的藥物。
  
  百里初一氣喝了不少米湯,大喇嘛趁著他喝米湯的時候把了一回脈,道是脈象詭異,但並無危機。
  
  只是大夥原本想等著百里初進食完畢,也好看看能不能喚醒他的神智,卻不想他進食完畢,直接『噗通』一聲又躺回了冰棺的臭藥水裡——睡了。
  
  那滿冰棺的臭藥水飛濺了周圍的人滿臉。
  
  當真是臭得人要吐。
  
  大小喇嘛立刻帶著大夥去清洗和用藥——原來那藥水不但奇臭無比,還因為百里初躺在裡面排毒,皆是毒水。
  
  「他要是知道自己這般模樣,怕是要這輩子都要泡在秋山泉水裡不出來了。」秋葉白聞言,心中又是感慨,又是好笑,只輕嘆了一聲。
  
  他醒了啊……好想看看他,不管什麼樣子的他。
  
  老甄搖搖頭,神情複雜:「殿下以前連屍水都泡過,只是心中有結罷了。」他頓了頓,見她神色也有些飄忽迷離,似有些感傷,便笑著道:「不必擔憂,秋丫頭,妳如今就是叫他泡在屎尿裡,他也是願意的,只要能讓妳懷上小小丫頭。」
  
  秋葉白這扮男人久了,百里初又不在,她差點都忘了自己還是個女子,更許久都沒有人與她開這般玩笑,一時間呆了呆,臉上飛起兩抹紅雲來。
  
  她輕咳了兩聲:「咳咳……老甄,別拿我打趣了,明光殿到了,先解決眼前的事兒吧。」
  
  老甄見狀,忍不住笑的細瞇眼彎彎:「好,先解決眼前事兒。」
  
  他知道這丫頭是臉皮薄了。

  ……*……*……*……*……
  
  且說秋葉白領著大隊人馬去了太極殿,明光殿一下子就清冷了不少。
  
  白十九端著一個盤子走近一處精緻的房間,他先四下看了看,確定沒有什麼異常,才自言自語地道:「嗯,春兒是隨著秋大人去了前殿,應該不會撞上才是。」
  
  隨後,他敲了敲門:「寧秋姐姐,妳讓我帶幾套新製的暗器,我都帶來了。」

  但是見門內沒有人應聲,他又稍微大力地敲了敲門,卻不想門一敲就開了。
  
  他一愣,也沒有多想,畢竟明光殿四周圍都是鶴衛暗哨,不會有什麼危險,便逕自推門而入:「寧秋姐姐?」
  
  卻不想他才進門便看見一道窈窕的人影站在離他不過一臂之處,他一愣,立刻扭頭就走。
  
  卻不想,他才走了兩步,就被人一把揪住了披風,有女子陰森森的笑音在他耳邊響起:「白、十、九、你、躲、夠、了、我、沒、有?」
  
  白十九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一把拖進了房內,同時房門也被寧春一腳踹上。
  
  「春兒……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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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6 20:39: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八章 始亂終棄?
  
  「春兒……春……。」白十九被寧春一把拽進了房間,她手勁又大,一把拽著他的披風,勒得他快呼吸不過來,只得趕緊求饒。
  
  寧春冷笑了一聲,才不理會白十九被她勒得快呼吸不過來,只反手揪住他的披風一轉,將他一把甩上了牆壁。
  
  隨後,她雙手揪住他的衣領,逼過去陰森森地微笑:「白十九,距離咱們這麼『親密』地說已經隔了幾個月了吧,來,說說看,你為什麼躲著我?」
  
  明明就是一開始是他對著自己一直說要娶她的。
  
  她從一開始的厭煩到最後……呃……突發奇想地接受了,他卻又開始躲著她了。
  
  「你是在玩弄本姑娘嗎?」寧春瞇起眼睛地,唇角的笑容有點猙獰。
  
  在江湖上,要麼不要招惹江湖兒女,招惹之後,膽敢始亂終棄,那麼就要有被追殺到天涯海角的覺悟。
  
  白十九被她揪住衣領,白淨的臉憋得通紅,再瞅著她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的一把刀子,頓時忍不住一縮,靠在了牆壁上,喃喃地道:「我沒有玩弄春兒啊……妳別……。」
  
  「沒有玩弄我,那你作甚一直躲著我,還自請去追查風行司雲號裡雲姬的餘孽?」寧春冷哼一聲,直接拿著手裡的匕首抵在白十九的臉上,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去追查風行司,便不需要對著她,以為她不知道嗎?
  
  「我……。」白十九看著她那兇神惡煞的樣子,眼珠子轉了轉,卻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
  
  白十九是個滑頭,他卻不知道要說什麼才能解脫自己面前的困境,他快被她捏死了!
  
  「白十九,你最好說老實話,否則本姑娘就讓你成為老甄的關門弟子。」看著白十九被自己掐得翻白眼,寧春手上鬆了鬆,但是握在手上的刀子向下一滑,刀尖輕挑,直接挑破了他的錦褲。
  
  那股子寒意瞬間從最脆弱處一路上爬,直竄進他的脊背,讓他渾身一僵,兩腿顫顫!
  
  「春兒……放……放開……。」白十九咬著嘴唇地低聲道,大冷天的,他鼻尖上冒出了一顆顆碩大的汗珠。
  
  寧春面無表情地瞅著他:「休想。」
  
  她拋出來硬邦邦的兩個字終於讓白十九忍不住一下子就紅了眼,咬著唇委屈地道:「春兒……我就是為了不始亂終棄……才要躲著妳啊。」
  
  「為了我才……躲著我?」寧春頓了頓,手上的刀子往上一提,瞇起眼:「放屁,你當我是蠢材嗎?」
  
  什麼狗屁不通的藉口也拿來騙她?
  
  白十九倒抽一口涼氣,他立刻顫抖著聲音道:「春兒……妳……明明就是妳打算對我始亂終棄,妳是忘了那日妳闖進我房裡說了什麼嗎!」
  
  寧春一愣,歪著腦袋想了想,顰眉:「我說了什麼?」
  
  「妳是做了什麼!」
  
  白十九感覺她手裡的刀子又動了動,他終於忍不住崩潰地拔高了嗓音:「妳身上的傷才好完全,便闖進我房間,壓著我說妳要……妳要睡了我啊!」
  
  寧春聞言一愣,好一會沒什麼動靜,白十九見狀,以為她終於想起來了,愈發地委屈:「妳……。」
  
  卻不想寧春一顰眉:「這怎麼了,我是要睡了你,有什麼問題嗎,還是你不喜歡我?」
  
  喜歡一個人就要睡了他!
  
  江湖兒女就是這麼乾脆!
  
  「你敢不喜歡我,找死嗎!」寧春忽然想起什麼,手上的刀子又往他腿裡送了送,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不喜歡她,還敢來招惹她,纏著她,他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白十九又是身體一抽,這一回完全不敢再動彈了,她的刀鋒極薄,他都感覺自己破皮了!
  
  他只勉力忍耐著委屈,顫聲道:「春兒……明明是妳不喜歡我,妳說妳睡了我,以後我就不要纏著妳了!」
  
  明明都是她的錯,明明都是她打算睡了他後,就始亂終棄,為什麼現在興師問罪的卻也是她!
  
  他到底忍不住委屈得紅了眼眶。
  
  寧春見狀,愣了愣,隨後拿出帕子在他臉上粗魯地抹了一把:「一個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白十九抓過帕子,胡亂地往臉上一抹。
  
  寧春看著他清秀的臉,遲疑了好一會才道:「我不喜歡你,我怎麼會想要睡你,你是我這輩子想要上的第一個男人,可是……」
  
  在苗疆被伏擊,差點被那些苗人侮辱之時,她心中閃過的人是他的臉。
  
  那是她第一次後悔,為什麼沒有將自己給了他。
  
  以後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所以得救歸朝了以後,她決定要實現自己的願望——睡了他。
  
  睡了乾乾淨淨的白十九,然後再無遺憾。
  
  「再無遺憾……妳是不是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和我在一起?」白十九忍不住盯著她道。
  
  寧春清麗的小臉上閃過一絲迷離,隨後她又恢復了平常的樣子,淡淡地道:「我是江湖人,我的命是四少的,我給不了你承諾。」
  
  若是有一日,再有一次養珠場伏擊,再有一次懸崖驚情,他怎麼辦?
  
  白十九:「我不在乎……呃……。」
  
  他臉色有些古怪,為什麼他覺得他們的對話有些奇怪呢。
  
  寧春搖了搖頭:「我不能耽誤你,四少說過一句話——只求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該出手時就出手,該睡就要睡了,免得以後沒得睡!」
  
  就像他是初殿下的人,也要經常出任務,也會遇上危險,所以他們要及時行樂。
  
  白十九呆了好一會:「是這樣嗎?」為什麼他總覺得那裡有點怪怪的。
  
  可是哪裡怪怪的呢?

  寧春見他有點苦惱地陷入了沉思,清清秀秀、白白淨淨的漂亮臉上呈現出一種呆愣的小模樣,她心中忍不住一動,湊上去就對著他臉蛋『吧唧』一下。
  
  「嗯……挺嫩。」她若有所思地舔了下嘴唇。
  
  白十九徹底的呆住,臉蛋漲得通紅:「春兒……妳……妳……妳……。」
  
  寧春抬頭看著他:「你喜不喜歡我?」
  
  白十九眼神有些飄,他嚅囁了半天,小聲而認真地點頭:「喜歡。」
  
  應該是喜歡的吧,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寧春,一開始只是被她氣死了,便也想氣氣她,後來就好像慢慢地變了味……
  
  她一顰一笑,眉眼間的冷淡和直接,還有她害羞的時候……
  
  「喜歡就好,我也喜歡你。」寧春看著他,唇角微抿,忽然唇角微微揚起,很認真地道。
  
  白十九一下子被寧春的這句話給敲得有點暈乎乎的:「妳……喜歡我?」
  
  這是第一次有女孩子跟他說這三個字,那種奇怪的喜悅感,甚至可以說竊喜的感覺一下子充滿了整個心房,讓他心跳如鼓。
  
  他高興得連自己腿間的威脅都不記得了,大腿內側的嫩肉一個不小心蹭到了刀鋒上,頓時疼得他倒抽一口涼氣。
  
  寧春點點頭,沉吟道:「既然這樣,咱們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說著,她忽然抽回了插進他腿間的刀子,但白十九還來不及的鬆一口氣,就被一把揪住了衣襟強行往內間拖去。
  
  「等一下,春兒,妳這是要幹什麼!」白十九有些擔憂。
  
  寧春看著他,淡淡地道:「你腿上不是傷了嗎,既然我喜歡你,自然要幫你療傷的。」
  
  想起那某處的破皮,白十九的臉色綠了綠,但還是呆呆地點了點頭。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
  
  哪裡不對呢?
  
  療傷……
  
  只是白十九腦子裡現在一團亂,又是被喜歡女子告白的興奮,又是驚疑不定,一時間還真想不出哪裡不對。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了……
  
  「春兒……等等……不要扒我褲子,我不用療傷了。」白十九使勁地掙扎,紅著臉,手忙腳亂地阻止寧春扒拉他的褲子。
  
  寧春停了手,看著他微微挑眉:「傷口不疼嗎?」

  白十九使勁地搖頭:「不疼。」
  
  他都忘了自己被傷著的是那種地方,怎麼能讓女孩兒來療傷!
  
  寧春點點頭:「那好吧。」
  
  說罷,她起了身,不再強行壓制著白十九。
  
  白十九才鬆了一口氣,卻忽然聽見一聲清脆的『哢嚓』一聲響,他一低頭,便看見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個手銬。
  
  「春兒,妳……。」他愣住了。
  
  「哢嚓!」又是一聲響,寧春迅速地將手銬的另外一頭拷在了床柱之上,同時俐落乾脆地將他的腳踝上也扣上了腳鐐。
  
  白十九頓時心慌了起來,伸手暗自用內力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手銬腳鐐,他發現這些東西居然都是實心玄鐵所鑄,而且手藝相當地眼熟:「春兒?!」
  
  他很有點不妙的預感!
  
  春兒這是要幹什麼,也許他應該一開始就動武,先從春兒手裡逃出去再說?

  「這是你自己打造的行刑鐐銬,你應該相當明白它們有多牢固,你不必想著要打開了。」寧春提了個藥箱在他身邊坐下,一邊乾脆地道。
  
  白十九看著她將一整套的剪刀、小刀、細針從藥箱裡拿出來擱在一邊,他額頭上開始冒冷汗:「春兒,我真的不嚴重……不疼……我自己處理就好了。」 、
  
  他當然知道自己打造的東西很牢固,可是這些東西春兒是從哪裡弄來的?
  
  他怎麼看著一套東西那麼像雙白堂主刑房裡的東西?
  
  寧春沒有理會他,只將外傷藥都依次拿了出來,隨後伸手就去扯他的褲子。
  
  白十九頓時像條大蛆蟲一樣開始拱來拱去:「不要,春兒,我自己……啊啊啊……。」
  
  他始終還是沒有逃脫寧春的『魔爪』。
  
  寧春很不耐煩地直接戳了他的穴道,扯鬆了他的腰帶,直接往下狠狠一拉!

  「啊啊啊啊——!」白十九感覺自己身體一冷,他忍不住大叫了起來。

  「閉嘴,吵死了!」寧春隨手扯了個東西就往他嘴裡一塞!

  白十九被她塞得直翻白眼,清秀的臉蛋漲得通紅:「嗚嗚嗚——!」

  白十九眼裡浮現出兩泡淚來。

  「嗚嗚嗚——。」

  他很介意啊!

  他很想掙扎,卻動彈不得,只能無語流淚問蒼天。

  誰能來救他,從來沒有栽倒在對敵的戰場之上,卻栽倒在了自己人的地盤上,這是內鬼難防嗎?

  寧春終於研究夠了,低頭在本子上專心記錄了下來:「陽者……氣微酸……」

  剛才一番折騰,寧春看著白十九快呼吸不上來,便扯了那塞住他嘴的肚兜。「能不要……念出來嗎?」而此刻,慘遭『研究』的白十九眸光潮濕地咬著嫣紅的嘴唇顫聲打斷她的自言自語。

  白十九鼻尖上滿是滿頭細細的汗珠,彷彿虛脫了一般,全身微顫,滿面通紅,眼神脆弱異常,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寧春瞅著他,臉色也有些緋紅,她也只覺得自己心浮氣躁,卻也不知道為何如此,只有些不耐地哼了一聲:「行啦,行啦,就你麻煩多!」

  隨後,她簡單地把自己研究觀察的所得記載在筆記上,然後隨意地洗乾淨了手,又坐回了他身邊。

  這一回,她正襟危坐,盤膝在他面前做好,看著面前一隻被她剝光了下半身衣褲的大白『蛆』正色道:「白十九,我從來不強人所難,所以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我有全套工具,也看過獸醫書,我可以現在就幫你成為老甄的關門弟子,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就不收你閹割術的銀兩了。」

  白十九面有菜色:「謝謝了,第二個選擇是什麼?」

  寧春擺擺手,大馬金刀地擺擺手:「舉手之勞,不足掛齒,第二個選擇也很簡單,被我始亂終棄。」

  白十九:「……」

  寧春想了想,覺得這個說法太直白又粗俗了,她們已經不是江湖人了,是有身份的人,於是她換了個說法:「不,是咱們曾經擁有,不求天長地久。」

  嗯,自家四少那句話是這麼說的,用來哄人最合適了。

  白十九又哭了:「能都不選嗎?」

  他既不想變成老甄的關門弟子,也不想被霸王硬上弓,被始亂終棄啊!寧春看著面前顫抖如風中落葉的小綿羊白十九,笑出一口陰森森的白牙:「那就先被始亂終棄,再把你變成老甄的關門弟子,而且我要收費,不過會記得給你打五折!」

  ……*……*……*……*……
  
  老甄走著走著,忽然打了幾個噴嚏。
  
  秋葉白看著他,擔心地道:「老甄,你還好嗎?」
  
  老甄點點頭:「咱家無事,只是……哈秋……哈秋……!」
  
  他揉了揉鼻子,忍不住低罵了一聲:「哪裡來的小兔崽子今天果然敢在咱家背後說咱家的壞話,待咱家逮著了,定不輕饒。」
  
  秋葉白見狀,笑起來:「老甄,可要多注意身子,少帶些徒兒。」
  
  老甄最喜歡威風八面領著明光殿的小太監們四處招搖,那些皆是他的『關門弟子』,出了明光殿都倍有面子,只是這徒弟多了,煩心事兒自然也不少。
  
  要處理些小徒弟之間爭寵或者勾心鬥角的雞毛蒜皮小事兒,也挺累人的。
  
  老甄點點頭。
  
  「大人,太極殿到了。」雙白忽然走了過來,在她的步輦邊低聲道。
  
  秋葉白點點頭:「嗯,咱們進去吧。」
  
  說著,她扶著寧秋的手下了步輦,周圍正準備進太極殿的百官,見她過來皆紛紛行禮。
  
  她一邊往殿內走,一邊低聲問:「春兒說她有些事兒要處理,所以便不過來了,妳一會到偏殿去等著冬兒,我打發她去了平雲殿看八殿下的情形。」
  
  寧秋點點頭:「是。」
  
  這種朝政的場合,雙白比她的存在有用。
  
  一路進太極殿的時候,常爵爺瞥見她,忽然走了過來:「首輔大人。」
  
  她也含笑:「常爵爺。」
  
  「我就是來提醒您一句,那些蠻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若是有什麼無禮的舉動,您且忍一忍,今年是個災年,他們這一次來一定會是要錢要糧的,您只管按著咱們大夥之前定的數目,最多加一成,不能讓他們為所欲為,也不能讓他們抓了小辮子,杜家那群人最近鬼鬼祟祟也不知道在做什麼。」常爵爺低聲在她耳邊道。
  
  秋葉白含微笑點點頭:「多謝常爵爺指點。」
  
  這位常爵爺自從上次站在她身後之後,也沒有什麼太多實際上的支持行動,但是這一次難得親自來提點,看來她這些日子的執政能力已經得到他們這些中立老派系的認可了。
  
  果然,常爵爺似笑非笑地瞇起眼:「客氣了,首輔大人。」
  
  這些日子看著秋葉白執政,他是非常看好秋葉白和那八皇子的,既然他將寶押在『他』的身上,那麼為了日後常家的前途,自然是要襄助於『她』,只盼『他』會一路平順,揚帆起航!
  
  她若有所覺地抬頭,目光掠過遠處李牧、老常、戚光等人,皆對著她含笑微微頷首。
  
  ……
  
  太極殿
  
  低沉威嚴的犀牛號角聲迴盪在殿堂之中,鼓樂齊鳴。
  
  太極殿外的白玉臺階上,金吾衛們執戈而立,威風凜凜。
  
  文武百官皆肅穆恭敬地列於太極殿兩側,靜靜地看著百多名異族來使依次進入殿內。
  
  「我哈勃兒代表犬戎王參見帝國皇帝!」
  
  「我隼飛代表赫赫王參見帝國皇帝!」
  
  「我娜拉代表漠北王參見帝國皇帝!」
  
  三名身材各異,穿著各異的使節上前恭敬地在金鑾殿前躬身行禮。
  
  「起吧……咳。」皇帝陛下一身盛裝,看起來也精神了許多,他隨意地抬了下手。
  
  一邊的司禮太監也高聲道:「起!」
  
  諸位使節方才起身。
  
  此時,那司禮太監看見皇帝陛下,見他看了眼秋葉白,神色有些複雜地點點頭,他才上前道:「請首輔代陛下致辭。」
  
  只是此話,話音才落,便忽然聽見一陣突兀的笑聲。
  
  眾人齊齊看過去,不知何人如此無禮。
  
  秋葉白定睛一看,原來是那光頭的犬戎使節哈勃兒,禿頭只腦後一股小辮,渾身糾結的肌肉,讓他看起來壯碩如牛。
  
  他見著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卻還是一副全不在意的樣子,只依舊瞪著曈曨大笑道:「聽說攝國殿下不在,如今這位攝政首輔大人是公主殿下的男寵,想不到堂堂帝國天朝,除了女人攝政之外,連女人的男寵也能攝政了!」
  
  眾大臣們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卻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敢如此明目張膽地侮辱人,頓時氣得不少老臣鬍鬚都是顫抖的,有些人忍不住暗自嘀咕:「果然,女禍啊……女禍。」
  
  但是話音未落,便被身邊的人瞪了回去。
  
  只百里凌空似笑非笑地輕嗤了一聲,並不說話。眾人一時間都不好出聲,便皆齊齊看向秋葉白,只想看著她能有什麼應對。
  
  卻不想秋葉白只是靜靜地站著,並不出聲,目光莫測地看著那些使節,不知在想什麼。
  
  那哈勃兒見無人出來反駁他,一時間得意了起來,愈發變本加厲:「這帝國現在是無人了嗎,什麼人都能當上攝政首輔,不如給我哈勃兒王子……。」

  「哈勃兒,你是忘記了當初你和攝國殿下打賭打輸了,被吊在馬屁股上拖著繞了帝國皇宮三圈,連褲子都拖爛了嗎?」此時一道沉穩而譏誚的男音忽然打斷了他。
  
  眾人聽著那聲音如此耳熟,皆齊齊轉頭看過去,不由皆是一愣。
  
  「大將軍王?!」
  
  果然,一道挺拔修長的人影緩緩地款步而入,他從容而走著,每一步都極為堅定,百官都錯愕。
  
  誰能想到這是曾經差點癱瘓在床上的八殿下?
  
  那一身戰甲襯托得他容色俊朗剛毅,眉目飛揚,如戰神臨世。
  
  秋葉白一見來人,先是一愣,目光落在他的腿上,唇角緊緊地抿了起來。
  
  半個月前,他走路還需要人扶著,如今……
  
  她看著他看似輕鬆從容的面容,卻見他額頭間已經有薄汗滲出。
  
  她忽然明白,他每走一步,都是如此的艱難,卻要做出舉重若輕的樣子……她眸光幽沉,站了起來。
  
  大將軍王,舉步維艱,卻依舊舉重若輕,氣勢不墮,這便是軍人鐵骨錚錚!
  
  他見她看過來,便露出淺淺的笑容,他的那一抹笑容,似讓他面容似籠了一層淺光,如七月一般陽光一般熾烈到明媚,極為耀眼,幾讓人移不開眼。眾大臣們神色皆各異,有歡喜異常,也有神色愈發莫測的。
  
  百里凌空看著他的腿,臉色瞬間閃過陰翳,眼底寒光四射。
  
  秋葉白看著他快走到臺階之時,見他額上汗珠已經是順著髮鬢緩緩滑下。
  
  她一拂袖,立刻從臺階上走了下去,伸手扶住他:「八殿下,你終於來了。」、
  
  她佩服地看著他,這樣的男兒,若是能一生為友,永不為敵,多好!
  
  百里凌風正覺得膝頭痛楚,強行壓抑著不讓人看見自己顫抖的身形,忽然感覺她一隻手伸來,托住了他的下肋,一下子托住了他身體的不少重量,又讓人看不清楚她的動作。
  
  他看著她,目光熾烈而爽朗:「我說了,我絕不會讓妳一個人面對挑釁和刁難,一定會站起來陪妳走過這一段的,男兒一言,駟馬難追。」
  
  她怔住了。
  
  他……
  
  「皇兄不在的這段時日,我替他守著妳,守著這江山天下。」他伸手輕輕地握住她的手腕,而不是柔荑。
  
  他看著她怔然的雋美眸子,含笑道:「我知道,妳的手,只有他能握。」
  
  他一直都知道的。
  
  她看著他,鼻尖微微發酸,心情一片複雜。
  
  「凌風……。」
  
  百里凌風看著她,淡然一笑:「咱們走吧。」
  
  她點點頭:「好。」
  
  她扶著他一步步地踏上了臺階。
  
  在外人看來,不過是首輔大人與輔政的八殿下二人情誼頗深,相攜而上,哪裡能看出其他異常來。
  
  只有她攙扶著他,感受著他肌肉的緊繃與抽動,知道他每走一步的艱難與痛楚。

  ……*……*……*……*……

  「可好了嗎,咱們要轉過來了?」她扶著他站定,低聲道。

  他們的動作已經夠慢,若是再不轉過來,必定是要惹人懷疑的。

  果不其然,襄國公冷笑一聲:「八殿下,您的腿腳是不是不太好,若是如此還是早點尋一個地方坐下吧。」

  漠北、犬戎、赫赫幾國使者都是聽過這大將軍王的名號的,聽說他瘸了,眾人心中都鬆了一口氣,卻不想對方竟然又好了,這就叫他們很是鬱悶了,但如今看來這人是沒好嗎?

  他們的目光皆落在百里凌風的腿上。

  百里凌風忽然鬆開秋葉白的手,俐落地轉了個身,看著襄國公淡漠地道:「有勞您費心了,本王腿腳這些日子不太好,但是如今已經大好了,不日便可以繼續上馬為國效力,守我疆土。」

  襄國公看著他通身的氣派,心中雖然不甘心,但是畢竟這個場合他也不能做得太過,便也只得冷哼一聲:「是嗎,那就好。」

  秋葉白看向那犬戎使者哈勃兒,輕笑了起來:「哈勃兒王子的大名,本座也是聽說過的。」

  「哦?」哈勃兒興奮起來,傲慢地一笑:「原來本王子的大名,連你也知道。」

  這個小白臉還有點見識。

  但是不料,秋葉白笑吟吟地道:「您與攝國殿下打賭輸得這般丟人慘烈,光著尊臀於眾人之前,都能厚著臉皮再來我國出使,本座尚且沒有丟人於眾人之前,行得正,坐得直,又何以不能輔國攝政?」

  哈勃兒瞬間臉色漲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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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6 20:39: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迷夢危境
  
  一邊的娜拉輕蔑地瞥了眼哈勃兒:「蠢貨。」
  
  真是再愚蠢沒有了。哈勃兒聞言,轉頭惡狠狠地瞪了眼戴著面紗的娜拉:「妳……。」
  
  娜拉深邃的藍眸輕蔑地掃過他:「還想給你父王出醜嗎,那麼就繼續挑釁好了。」
  
  「老子說話關妳這個臭娘們什麼事兒!」哈勃兒大怒,瞪著娜拉。
  
  「你哈勃兒還有臉來出使帝國,不就是因為帝國的攝政公主不在,所以才要這般來挑釁作怪,想要找回場子,如果那位豔傾天下,又狠辣非常的公主還在,你敢來才有鬼了。」娜拉是漠北颯族的首領,也是漠北的王妃,作風素來潑辣,手上功夫了得,尋常幾個男人都近不了她的身。
  
  她譏誚地斜著勾著金色眼睛的深邃美眸睨著哈勃兒:「欺負不了別人國家的女人,便打算在人家夫君身上找回場子的廢物。」

  「娜拉,妳找打!」哈勃兒被娜拉拿話一憋,又瞥了眼秋葉白,又瞥了眼渾身煞氣的百里凌風,還有一眾似看笑話的眾人,他漲紅了臉,揚起碩大的拳頭。
  
  「你倒是試試看,誰怕誰就滾出帝國!」娜拉雙手一叉腰,撥了把自己的紅髮,拉開了架勢。
  
  但是下一刻,哈勃兒打出去的拳頭就被人握住。
  
  哈勃兒一轉頭,瞪著身邊的赫赫使節:「隼飛,你抓著老子幹嘛,老子非要替漠北王教訓這個女人不可,女人就該躺在床上等男人上,敢出來和男人爭權奪利就是找打!」

  隼飛冷冰冰地道:「二位,這裡是帝國的宮廷,你們若是想要吵架,就滾出去外頭好了。」
  
  三國各自帶來的人一見這狀況,都各自充滿敵意地瞪著對方,各自拉開了架勢,一副想要動手的樣子。
  
  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帝國眾人則是一臉無語,不少人都見怪不怪了,每年都會這樣,次次拜朝會都會演變成全武行。
  
  但是正如娜拉說的,這一次,比誰都狠的攝國殿下不再主持拜朝會,這位駙馬首輔,要怎麼辦?
  
  就連帝國的朝臣們也都各懷鬼胎地暗自關注著秋葉白的動靜。
  
  連皇帝陛下都沒有再裝睡,而是微微顰眉看向秋葉白。
  
  百里凌風看著秋葉白沒有任何動作,以為她沒有想好要怎麼處理,便低聲道:「葉白,妳不若效仿哥哥,各自將他們打個幾十大板,或者直接著人拖出去就是了。」
  
  但是他話音才落,秋葉白卻忽然鼓起來掌,一欣慰地微笑:「呵呵……很好、很好。」
  
  不光是三國使節,就算是帝國眾臣們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首輔大人是怎麼了?
  
  太緊張了?
  
  「很好什麼,你這個小白臉首輔是只會伺候女人嗎,莫名其妙!」哈勃兒原本就對百里初心中有怨,他這回來,還真是像娜拉說的那樣趁機過來找回場子,自然不會對秋葉白客氣。
  
  秋葉白不惱,不怒,只含笑的目光從哈勃兒、娜拉、隼飛三人臉上一一掠過,最後才淡淡地道:「我覺得諸位心情真是很好,才這般精力無窮地大吵大鬧,想來不管是漠北、赫赫還是犬戎這一次受災都不嚴重啊,枉費本座還與諸位同僚擔憂得很,為諸位準備不少物資,想來是沒有必要了,是不是?」
  
  說罷,她不等娜拉、哈勃兒、隼飛等人反應過來,便對著禮部尚書道:「彭尚書,所有準備的禮單物資全部刪去一半。」
  
  此言一出,不光是三國使節譁然,就算是帝國諸臣們都呆了一呆。
  
  這些給三國使節準備的東西都是諸臣商議了足足一個月才各自定下的,這說要刪就刪,豈非是惹怒了三國?
  
  「這怎麼可以!」
  
  「就是,咱們來就是要請求援助的!」
  
  「不可以!」
  
  使節團的人頓時沸沸揚揚地吵吵了起來。秋葉白只當做沒有聽見,輕描淡寫地道:「我以為家國有難,當是滿心憂慮,但是這麼看著來,諸位來訪的首領都是滿面紅光,還有閒心在庭上譏諷準備幫助他的人,或者準備與人大打出手,這般中氣十足的樣子,一定是貴國風調雨順才是,若是本座擅自準備這麼多東西『援助』各位,豈非是侮辱了各位?」
  
  此言一出,三國的使團頓時齊齊啞然,吶吶地互看一眼,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不少人只將埋怨的眼光看向自己的領頭人。
  
  只覺得如果不是他們這不靠譜的,又怎麼會讓帝國的人逼得下不來台! 哈勃兒和娜拉兩個面對來自自己族人的怨氣,都有些尷尬不安,他們互看一眼,最終還是狠狠地互『呸』了一聲,沒有再繼續挑釁。
  
  那禮部尚書原本想出來說點這樣不妥,但是忽然見襄國公目光冰冷地在他身上一掃,便若有所悟地縮了回去。
  
  隼飛直接站了出來,看著秋葉白,抱拳冷聲道:「首輔大人,本王只是出來勸架,何曾與他人吵鬧,您只憑藉這點意外,便要削減給我們的援助,這才是侮辱和挑釁,是與我們為敵!」

  此言一出,眾人都有些譁然,原本被秋葉白兩句話憋住的那人都紛紛嚷嚷:「正是如此,這是與我們為敵。」
  
  朝臣們也是一驚,這三國如果聯合起來對帝國出手,只怕便是帝國的大危機了!
  
  就連皇帝陛下也輕聲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
  
  襄國公看著,唇角浮現出冰冷的笑意來、
  
  他倒要看看這個黃毛小子怎麼應對!

  秋葉白目光停留在隼飛的身上,那是三十左右的漢子,金眸褐髮,寬肩窄腰,他也正目光銳利地看著她,見她看過來,他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角。
  
  百里凌風也注意到隼飛,便低聲在她耳邊道:「這個隼飛是赫赫的南大王,赫赫王唯一的弟弟,與百里凌空關係一向很好,精通漢文,合作倒賣赫赫貴族女子,就有他的份,為人素來以狡詐狠辣出名,要多加留意。」
  
  秋葉白微微頷首,隨後看著隼飛,含笑道:「隼飛大王說得極是,您是好心勸架,可見是個明白人,知道自己家國民眾正在受災,心懷焦慮,憂國憂民啊。」
  
  隼飛見秋葉白忽然給自己戴了一頂高帽子,他金眸裡閃過警惕,但還是淡淡地道:「多謝您的誇獎,受之有愧。」
  
  秋葉白看著他,彷彿頗為憂慮地輕嘆道:「是了,前些日子本座也接到了貴國國主的信函,有闡述貴國現在災情比漠北和犬戎嚴重多了,既然如此,本座想著就應了貴國國主的請求,多增加一些物資,犬戎和漠北勻出來的那一部分物資二一添作五,都給您準備送去吧。」
  
  她這番帶著導向性的話才出,隼飛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耳邊就傳來了哈勃兒的怒駡:「好你個隼飛,好你個赫赫,原來你們早就謀劃好了來貪咱們的那一份!」哈勃兒是個說話不經大腦的,當庭就叫駡了起來。
  
  娜拉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她看著隼飛的藍眸裡一片森然寒光,殺氣匆匆,只冷笑:「隼氏皇族,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卑劣啊。」
  
  使團之間的氣氛瞬間又變得劍拔弩張了起來。
  
  只是這一次,是漠北、犬戎對上了三國中最強大的赫赫。
  
  秋葉白看著眼前這情形,搖著扇子淡然地微笑了起來。
  
  隼飛一時間百口莫辯,國主是給過秋葉白書信,但那不過是尋常的請求援助的書信,而且也只是照例說了希望多有些援助的信件,哪國不是如此?
  
  但是如今從這個秋葉白嘴裡說出來,便彷彿是他們別有用心,試圖貪了其他兩國的東西。
  
  『他』又是帝國的攝政首輔,誰會懷疑『他』的話?
  
  他咬了咬牙,目光冰冷地看向秋葉白,原本還有輕視的心一下子就收了起來。
  
  這個人……不過一張嘴,三寸不爛之舌便能這般輕易地改變了原本對『他』不利的局勢,還挑撥得他們三國起了內訌,雖然他們原本就有舊怨,但是也可見此人的心機!
  
  又或許這秋葉白一開始說的那些話都是一個個陷阱,只等著誰出來挑釁,就是誰往裡頭跳了。
  
  隼飛感受著漠北和犬戎人對他的敵意和殺意,唇角扯開了個自嘲的笑容。
  
  看來,他是自己蠢了!
  
  百里初能看上的人,怎麼可能是簡單的貨色?
  
  而朝中眾臣再一次對秋葉白刮目相看,不少人都忍不住暗自點頭稱讚,再一次認可這位年輕的攝政首輔可不光有伺候人的眼色,也有調教人的能耐!
  
  百里凌空看著這情形,又看向站在上首的秋葉白,他曳麗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冰冷森然的光。
  
  ……*……*……*……*……
  
  「葉白,你這張嘴實在是厲害,直教人甘拜下風!」百里凌風看著身邊的人,微微一笑。
  
  當年她還是一文不名的秋家庶子,在秋山遇上貴族子弟挑釁,便是這般巧妙地用一張利嘴化解了險境,還逼得老三不得不幫著她教訓了那些貴族子弟。
  
  秋葉白坐在他旁邊的步輦之上,也淡淡地一笑:「三國都不約而同要求拜朝會,誰知道他們是不是之間有什麼協定,要同進退,自然是要讓他們相互之間毫無信任,對咱們才是有利的局勢。」
  
  百里凌風看著她,神色之間有些複雜,她太耀眼,也許不需要他,她也能應付今日的局勢吧。
  
  不管是她自己本身的資質,還是皇兄都將她調教得太好。
  
  好到,讓他忽然想起那個秋家四女必為惑國妖星的預言。
  
  如今,最為皇族忌憚的秋家四女已經坐在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這算不算已經實現了預言?
  
  而他這個百里家族的皇子卻一點都沒有想揭露她的想法。
  
  不過……
  
  管她是妖星也好,妲己也好……雖然他實在很難想像妖冶惑國的妲己是葉白這副樣子。百里凌風看著她與寧秋說話說笑的側臉,釋然而溫柔地一笑。
  
  但不可否認的是她做得很好,也許比他做得還要好,能讓百姓安康,這不就夠了嗎?
  
  ……*……*……*……*……
  
  也是有了在第一次拜朝會迎接儀式上的教訓,不管是赫赫、漠北還是犬戎的使團都發現即使百里初不在了,秋葉白也不是個好啃的骨頭,接下來兩個月的時間,暫時都偃旗息鼓了。
  
  尤其是犬戎和漠北使團的工作重心變成了怎麼打壓赫赫,拉攏帝國朝廷重臣,好給攝政首輔說些話但是這種偃旗息鼓也只是沒有再刻意地給秋葉白找麻煩。但是……
  
  「你給我等著,犬戎的野狗,小爺我一定要將你們碎屍萬段,砸爛你們那破琴!」
  
  「來呀,有本事你來呀,不來就是狗娘養的,只有狗才能吹出那麼難聽的羌笛吧,哈哈哈!」
  
  「架開,架開,不要讓他們打起來!」操著口音各異的中原語言的叫駡聲和太監們的強行拉架聲交織在一起,吵吵嚷嚷,讓人聽著似一千隻烏鴉在宮裡飛過。秋葉白站在一處假山石後,看著犬戎使團裡的樂師裡互相攻擊對方,又是叫,又是動手,她輕嗤一聲,轉身離開。
  
  「大人,就任由他們在宮裡這般三日一大吵,兩日一小吵?」周宇見狀,在秋葉白身邊低聲道。
  
  她搖了搖扇子,輕笑了幾聲:「難不成他們在外頭驛館就不吵了?」
  
  周宇搖搖頭,桃花眼底閃過輕蔑的冷光:「天天上演全武行!」真真是蠻子才會如此!
  
  「那不就結了,他們喜歡吵,喜歡打就讓他們打鬧去,只要別出人命就當看個熱鬧。」她淡定地道。
  
  這三國之間越是吵鬧,對帝國越是有利,小矛盾總會積攢成大矛盾,所有的怨氣遲早會需要一個出口,三國之間的不和與戰事對於如今看似強大,實際上已經被杜家百多年來掏空,只剩下一個空架子的帝國是再好不過的事。
  
  周宇聞言,若有所思的道:「是,咱們才南征平了苗疆,經不起再與北方諸國的戰事。」
  
  她輕嘆了一聲,點點頭:「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如今我親自上臺,才知道殿下的不易。」
  
  這帝國早已千瘡百孔,天下千官百吏九成出杜家,百官只知道杜家,而不知道皇家,杜家流毒於天下,禍害太深。
  
  就算百里初這些年力挽狂瀾,是個敏感的政治天才,如今也只是能維持帝國運作,甚至以毒治毒。
  
  「正是,就算知道此人乃貪官,卻必得用之,只因為其到底是個能官,總比清官卻昏庸無能,還得百姓食不果腹的好。」周宇點點頭。
  
  他經手的案子太多,也才知道原來這世上不只只有清官和貪官的區分,還有庸官、懶官、吃空餉的空官,特別是清廉卻愚蠢的庸官,有時竟比能耐的貪官對百姓危害更大。
  
  某縣縣令清廉得穿著補丁的官服辦公,老母重病,為了幫母親看病,貧困得一日只能喝粥,不收任何賄賂。
  
  但是毫無政績也就罷了,做事毫不通達,面臨洪災,百姓要求開倉放糧,竟死守著有令才開倉,結果大水斷了路,等待詔令下去,滿城百姓餓死了一半,剩下一半殺了清官,舉了反旗,一路殺到了大同府,才被鎮壓下去。
  
  而杜家任用的官員更不用說,任人唯親,橫徵暴斂,草芥人命舉不勝舉,南疆被逼反了只是最大的矛盾爆發,連天府之國的川地都出了黃糧軍,佔領了整個川府,也是阿初著人鎮壓了下去。
  
  而那將領還是杜家一系的人,手段殘酷,但打仗也很有能耐,而且惟那人最瞭解川地,不用不可!
  
  她有些黯然:「阿初坐在這個位置上,定是耗了不少心血。」也難怪皇帝老兒將帝國交給阿初,也就是他能治得杜家服服貼貼的。
  
  人言比干七竅玲瓏心,阿初是兩個人,兩顆七竅心肝加紂王手段才能將局勢維持在現在這樣子。
  
  她相信若是阿初為帝君,天下氣象必定煥然一新,但是那人……只怕根本不屑這個皇位,於朝政一道,也只是敷衍一番罷了。
  
  「如今朝廷勢力犬牙交錯,看似歌舞昇平,實則一片亂相,大人一定要小心。」周宇看著她,沉聲道。
  
  她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對了今兒是七月二十八,過了八月十五,各國使團就要回去了,聽說三國使團要在賞月宴前邀請咱們遊獵?」
  
  「沒錯,地點定在香水潭。」周宇道。
  
  香水潭是一處很有名的遊獵地,距離京城比秋山還要遠些,一日一夜的路程,但是風景很好,而且有潭水周圍生滿了花樹,香氣襲人,得名香水潭。
  
  香水潭?
  
  秋葉白想了下,莫名其妙地覺得有些熟悉。
  
  周宇道:「香水潭在寧縣,隔壁是定縣是真言宮所在地。」
  
  真言宮?
  
  秋葉白瞇起眸子,淡淡地道:「那裡不是已經被封了嗎?」
  
  杜家自顧不暇,太后被囚,風奴便自然而然地接管真言宮,如今算是代宮主,真言宮大部分的宮人都被打發了,還有一些人知道得太多,也被圈禁在真言宮,周圍由羽林衛看著,不許下山。
  
  「是。」周宇頷首。
  
  她想不出什麼問題,便問:「是了,齊王最近有什麼動靜?」
  
  周宇顰眉:「就是太安靜了!」

  她點點頭,看了眼身邊的寧秋:「秋兒,我也許久沒有見七妹妹了,她肚子也大了,妳這幾日選些好東西送過去,只是不要讓齊王看見了。」
  
  寧秋立刻會意地頷首:「是!」
  
  一陣冰冷的風刮過,秋葉白看著天空漸漸凝聚的雲雨,莫名地心頭微悸。
  
  她微微瞇起眸子:「山雨欲來,風滿樓。」
  
  太平靜了,便是不平靜。
  
  ……*……*……*……*……

  八月初五
  
  宜祭祀、打獵、出行。
  
  忌安床、嫁娶、耕種。
  
  三國使團並著許多大臣王公車架浩浩蕩蕩地開往了香水潭。
  
  行了一日夜,第二日下午,終於到達了香水潭。
  
  不少貴族小姐們一靠近,便聞見那香氣遠飄,皆興奮不已,也顧不得舟車勞頓,跳下馬車來,直奔那潭水邊。
  
  說是潭水,其實更像是一條溪河,水質清澈,遍地奇花異木,極為美麗。
  
  這裡附近建有行宮,雖然是早年的行宮,許久不曾有人來了,有些破敗,但是負責宴會的三皇子定王早已派人來準備,簡單地修繕了一番,倒也比尋常客棧舒服。
  
  一干貴人們因為這裡的美景如畫,倒也不那麼計較住的平常了,便都齊齊安頓了下來。
  
  只秋葉白看著那一潭碧水落英,怔然了好久。
  
  這地方與她和阿初回來的那一處無名落花潭還真是有些相似,只是這裡占地更廣,香花異草更多更繁茂而已。
  
  「首輔大人,怎麼了,可是這裡安排得不妥當?」定王百里凌宇見她對著潭水發呆,便客氣地問。
  
  秋葉白搖搖頭:「不,一切都還好。」
  
  她笑了笑,看著定王道:「有勞定王了。」
  
  百里凌風留在了上京,免得有宵小趁她不在,趁機作亂,這裡的宴會原本是禮部負責,她尋了個由頭丟給了定王。
  
  禮部的人是杜家的,雖然她整頓過了,但還是太容易折騰麼蛾子,倒是定王保險些。
  
  定王看著她,神情有些複雜:「還記得當年在秋山叼獸大會,你我初見,不想如今再在類似場景相見已經是物是人非。」
  
  秋葉白見他忽然說這些話,心中也有些驚訝,但她臉上只淡淡地一笑:「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會變的,風水輪流轉罷了。」
  
  定王看著她,忽然笑了起來:「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當初你只是尋常無功名的庶子,如今卻是首輔大人,只是……。」
  
  他頓了頓,忽然古怪地扯了扯唇角:「你就不怕本王會動手腳嗎,將宴會指定本王負責?」
  
  秋葉白看著他,目光平和:「殿下會嗎?」
  
  定王看著她許久,卻忽然別開臉,轉了一個話題:「今日狩獵宴上小心一點,老五不知道安排了什麼好戲,畢竟狩獵總是刀劍無眼,尤其是那赫赫的隼飛。」
  
  秋葉白聞言,心中一動,他是在提點自己,還是點點頭:「好。」
  
  隨後,定王轉身,背對著她低低地、譏誚地笑了起來:「你剛才問題的答案是——不會,因為你是他喜歡的人。」
  
  說罷,他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看著定王的背影,愣了好一會:「他……。」
  
  好一會,她才反應過來,神色也變得有些古怪和複雜……
  
  呃……「四少,咱們進房間去吧,這裡可是最大的主屋,好漂亮!」寧春從屋子裡出來,看著她笑道。
  
  秋葉白點點頭,含笑道:「好。」寧春也提了包袱跳下來,看了眼定王的背影:「那人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寧秋這才注意到定王才離開,她一向機敏,也收斂了笑意:「定王剛才可是提點您了?」

  秋葉白點點頭,目光微涼,輕笑:「是,只怕是有人耐不住了,宴席之上有動作呢。」
  
  「咱們進去說吧?」寧秋左右看看,低聲道。
  
  秋葉白點點頭:「好。」
  
  她進了院子裡,才發現這院子裡果然很美,幾顆紫薇樹開滿了鮮花,香氣四溢,令人迷醉,最大的樹下是一口井。
  
  房間附近的草皮上還有許多說不出名字的鮮花。「這天熱,我已經在井水裡湃了西瓜和香瓜,井水冰涼,一會子就取來吃可好?」寧秋含笑道。
  
  她早秋葉白一日來這裡佈置打理,早已將一切備齊。
  
  秋葉白聞言笑道:「好。」
  
  「喲,還有冰鎮的西瓜吃嗎,首輔大人可真是好福氣。」一道女子含笑的聲音響起。
  
  那帶著口音的中原話,讓眾人齊齊看去,便看見一身火紅的娜拉走了進來,她鬆散了一頭紅髮,那身紅裙露出了大半雪胸,愈發顯得身姿妖嬈,豔麗無比。
  
  寧春、寧秋兩人的臉色便有些不好了,這個女人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這些日子,天天地纏著自家四少,一有機會就拿大胸部往四少身上磨蹭。
  
  有夫之婦還這般無恥!
  
  還是王妃、族長!
  
  秋葉白見她靠過來,也只得點點頭:「娜拉王妃。」
  
  她知道這娜拉是想要接近自己、誘惑自己,好為她們漠北多討些物資和東西,但是就算自己是女人,也受不了那娜拉的熱情了。
  
  娜拉笑咪咪地直接湊近井邊,伸手去拉那吊著西瓜的繩子:「這大熱天的,吃個冰最好不過,我來伺候首輔大人吧?」
  
  寧秋要上前,卻被娜拉身邊的侍女一擠:「別去打擾我家王妃。」
  
  寧秋不防,差點摔跤,差點氣炸了,指著那侍女的鼻子:「妳……。」
  
  秋葉白見狀,只得自己走了過去:「還是我來吧。」
  
  還是趕緊把娜拉給打發了,她見著娜拉,就有些頭疼。
  
  「大人真是體貼,可比我家那口子好多了。」娜拉笑咪咪地道,讓開一個位置。
  
  秋葉白走過去,伸手去提那繩子,卻不想才一碰,那繩子就斷了。
  
  她一愣,低頭看向那井裡,卻見娜拉挺著大胸靠了過來,吐氣如蘭:「大人……。」
  
  秋葉白被她呵氣,正是一抖,下意識避開:「王妃……。」
  
  卻不想她乾脆逕自抱了上來,一下子就伸手抱住了自己。
  
  「王妃,請自重!」她顰眉,才要推開娜拉,卻不想正好對上娜拉碧綠的眼裡一片詭異的幽光。
  
  她心中警鐘大作,伸手就要拍開娜拉,但是卻已經來不及。
  
  娜拉一把抱住她就朝著井裡一頭栽去!
  
  事情發生得太快,她只得下意識地去抓井邊,同時狠狠地擊向娜拉的腹部,但是娜拉悶哼一聲,似鐵了心要帶著她一起墜井一齊死,竟然死死抱住她不鬆手!
  
  兩人一齊『呼』地一聲直接栽進了井裡。「噗通!」一聲巨大的落水聲響起。
  
  她只覺得渾身冰涼,冰冷的井水蔓延過口鼻,彷彿瞬間從八月炎夏瞬間變成二月寒冬!
  
  周圍也變得一片昏暗!
  
  「嗚嗚!」她竭力地掙扎起來,一掌運足了氣力壓向娜拉的天靈蓋!
  
  但是這一次,娜拉卻沒有等著她的掌壓下來,便一下子鬆開了手,露出個詭異的笑容,慢慢地向井底的黑暗飄蕩而去!
  
  而秋葉白一愣,隨後立刻向上游去。
  
  但是……
  
  「唔唔……!」
  
  井下卻彷彿有一股巨大的拉力一下子將她向井底無邊的黑暗裡死死拖去。
  
  人在水中氣力有限,她實在掙扎不過……慢慢地被拖向了黑暗深淵的深處。
  
  胸口的氣流憋不住,胸部難受得彷彿要炸了一般!
  
  「唔……阿初……。」她痛苦地瞇起眸子。
  
  阿初……
  
  ……*……*……*……*……
  
  明光殿地宮
  
  地宮冰棺裡原本安靜沉眠的人忽然動了一下!
  
  大喇嘛正在為百里初換衣,頓時一驚,隨後立刻伸手為他把脈,卻見他有些發青的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來!
  
  「大自在天!」
  
  他一驚,立刻拿出針在百里初百會穴上扎了下去。
  
  「唔……。」
  
  「小白!」
  
  百里初梭然睜開幽暗的魅瞳,一下子坐了起來,他渾身大汗淋漓,愣了好一會,才看向四周,卻發現自己身處一片詭異的黑暗中,而盡頭彷彿有一團暖暖的光。
  
  他一怔,看著那光,慢慢地走了過去。
  
  「讓我出去!」一道女子冰冷而憤怒的聲音響起。
  
  那熟悉的聲音讓他一頓,隨後立刻加快了腳步,向那團光源處走去。
  
  果然當他走到那光的邊緣時,便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背對著他,正對著一扇大門說話,只或者說對著大門外的人說話!
  
  「葉白小姐,您的心臟不好,先生說了,您不能出去!」那門外的人淡淡地道。
  
  「小白……?」百里初看著那站在門邊的女子,愣了愣,她怎麼穿成這樣?
  
  奇怪的短衣、短褲,露出藕一般的手臂和雪白的長腿。
  
  他額頭上瞬間冒出一根青筋。

  「我要見媽媽!」葉白咬牙道。
  
  「抱歉,夫人最近也病了。」門外的人譏誚地笑了起來。
  
  「你放我出去,你們把媽媽怎麼了!」葉白怒了,伸手就去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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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6 20:39: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章
  
  但是才捶打了四五下,她便立刻覺得心頭一陣窒悶,臉色都變得蒼白。
  
  她有些無力地靠在門上,輕喃:「你們到底把媽媽怎麼樣了!」
  
  「夫人身體不好,您身體也不好,就不要這樣任性了,如果夫人能夠見妳,自然會來見妳的。」門外的男人淡漠地、不帶一點感情地道。
  
  葉白閉上眼,努力地平復自己的呼吸,按照醫生教給自己調節呼吸的方法慢慢地調理自己的呼吸,好一會,她才緩了過來,微顫抖著手扶住門框,慢慢地站了起來。
  
  百里初見著平日捧在心頭的寶貝這般被人輕慢,哪裡能忍耐,厲聲道:「放肆!」
  
  隨後他也顧不得她穿著的衣服奇怪不奇怪了,上前一步就想扶起她:「小白!」
  
  但是他這麼一伸手,卻發現自己的手竟然直接穿過了她的肩頭,他瞬間呆住了,看著自己的手愣了半天,隨後他不信邪地伸手再次去扶秋葉白的肩頭:「小白,小白!」
  
  但是隨後,他立刻發現自己的手非但再次穿過秋葉白的身體,而且整個人都直接穿過了她的身體,站到了她的對面,清清楚楚地看見她的秀髮只及肩膀。
  
  也清清楚楚地看見了秋葉白的面容——不,或者說那張臉與秋葉白並不完全相同,眉目之間頗有些相似,但是五官並不一樣。
  
  他的小白五官之間更明朗雋美,似朗月清風,又似朝陽清美明媚,而面前的少女眉目之間有些陰沉,更纖細秀美,細緻到荏弱,襯著她細細瘦瘦的胳膊和手臂,更顯得她像一尊精緻蒼白的白瓷娃娃。
  
  彷彿一碰就碎。
  
  哪裡像他的小白,上可於策馬長弓,百萬雄兵之中取上將首級,下可賞花品酒,極盡風雅,甚至洗手羹湯入廚房,一雙巧手便做天下美食,一顰一笑皆別樣溫柔明媚。
  
  百里初徹底愣住了,銳利的魅眸之中一片複雜,甚至帶著一點茫然。
  
  她到底是誰?
  
  為何也叫葉白?
  
  為何與他的小白如此相似?
  
  為何……他的手根本觸碰不到她?
  
  為何自己會穿過了她的身體,根本觸碰不到她?
  
  為何她根本看不見自己,聽不見自己?
  
  為何……太多的為何讓百里初忽然感受到了許多年不曾感受到的不安,因為……
  
  他的直覺告訴他,面前這個也叫『葉白』的少女……一定與他的葉白有莫大的關聯。
  
  「我要見父親,儀隴,你不會連父親都不讓我見吧,還是他又出差了,又應酬去了?」葉白扶著門框,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之後,冷聲道。
  
  喚作儀隴的男子聞言,沉默了一會,似終於有些不耐地道:「不,先生沒有應酬和出差。
  
  「那他去哪裡了,告訴他我要見他,我到底是他的女兒,還是你真打算將我在這裡關到死!」她冷冷地問。
  
  百里初看著面前的少女雖然容貌柔弱,但是氣勢一點都不柔弱,那一刻,他的神情瞬間有些動容,又下意識地道:「小白……。」
  
  那門外的男人似乎也被她嚇了一跳,但隨後愈發地不耐,冷冷地道:「先生現在確實沒有出差也沒有應酬,他就在房間裡,但是您現在是見不到他的。」
  
  葉白眉目之間冷峻之色更銳利:「為什麼!」
  
  那男人頓了頓,忽然笑了起來,滿懷惡意地:「因為先生要和二夫人給小少爺過六歲生日,帶著小少爺給所有的親朋好友認識,畢竟小少爺才是先生的繼承人,如果您這個時候出去不是掃興嗎!」
  
  葉白聞言,瞬間不敢置信地瞪大了水眸:「什麼……你說什麼……父親只有我一個女兒,哪裡會有什麼……小少爺!」
  
  「葉大小姐,您可別激動,先生就是怕妳這麼激動,才讓我來看著妳的,免得妳心臟病發作,在這個時候死了,豈不是觸小少爺的霉頭!」儀隴笑了起來,聲音冰冷而譏誚。
  
  二夫人說得真沒有錯,這個葉家大小姐才是真對她和小少爺地位有威脅的人,最好她能一氣之下死了,便一了百了。
  
  葉白臉色一瞬間蒼白無比,她撫著門,愣愣地,彷彿像看見那個從前無比疼愛自己的父親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為什麼,父親……你娶媽媽的時候,不是說過你會永遠愛她嗎……你說她陪著你走過最貧困和艱難的日子啊。」
  
  葉白茫然地看著大門,喃喃自語:「你說她……為了幫你打拼事業……落了一身的病,以至於生我的時候大出血,差點死了,你說你一輩子都會珍惜她一輩子,就算媽媽再生不出孩子,就算我心臟不好,葉家懂的繼承人也只有我一個嗎?」
  
  可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我轉瞬間就有了個六歲的弟弟……二夫人……父親,你以為你是古時候的老爺嗎……呵呵。」葉白閉上眼,眼淚無聲地滑過自己的臉。
  
  難怪這幾天家裡所有的傭人看著她的目光如此詭異,充滿了憐憫;難怪這幾天父親看著她的目光充滿了複雜的愧疚;難怪有客人來的時候,看著她和媽媽的目光充滿了譏諷。
  
  原來一切都是為了今天!
  
  「葉大小姐,妳就是個病秧子,美國的醫生都說妳要是生孩子,就會死在手術臺上,先生從一個教書的老師打拼到今天諾大的家業,沒有繼承人可能嗎?」儀隴冷笑。
  
  「可是父親讓我學的,我都有在學,我比誰都學得好,父親也說了我很好!」葉白只覺得心頭愈發的疼痛,她忍不住哽咽著厲聲叫了起來。
  
  儀隴不耐煩地道:「得了,得了,妳喊什麼,別逼著我拿毛巾堵住妳的嘴!」
  
  百里初看著面前少女蜷縮在地上,他唇角肌肉微微緊抽,下意識地就想將她抱起:「小白!」
  
  但是,他伸出去的手,穿過了她垂落的長髮,卻觸碰不上她柔軟的臉頰,只能僵在半空之中,讓他再一次體會到了多年未曾品嘗過的挫敗感!
  
  「小白……。」
  
  他的目光梭然抬起,精緻的眼眸裡一片陰沉森然,如同淬了毒的箭,射向那門後的男人。
  
  儀隴莫名其妙地只覺得一陣陰風陣陣,打了個寒顫,但是他縮了縮脖子,左右看看無人,便繼續冷笑道:「葉小姐,妳識趣的,在見到小少爺和二夫人的時候客氣點,到時候妳病得起不來要錢的時候,也好有人關照妳,這不,妳媽進醫院的錢還是二夫人墊付的,記得還!」
  
  葉白一頓,心頭原本的那些痛愈發地纏而來上來,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一下子跪倒在地,喃喃自語:「媽媽……。」
  
  媽媽一定是被那狐狸精給氣的!
  
  她眼前一陣陣地發黑!
  
  百里初看著面前少女捂住胸口痛楚的模樣,彷彿自己的心頭也跟著扭痛了起來,那種吞噬心臟的窒悶感,讓他忍不住也捂住了胸口。
  
  葉白閉著眼,喃喃自語:「不……你們就是想讓我死……我不能死……絕不。」
  
  她痛苦地連滾帶爬摸向一邊的書櫃,一頭冷汗地伸手起來,四處亂摸,一下子扯落了滿書櫃的書,還有不少精緻的瓷器。
  
  「藥……藥……。」
  
  儀隴隔著門聽見門內的跌撞和重物落地的聲音,眼睛裡閃過得意之色,卻又有些不安:「妳要死了,可不關我的事!」
  
  書房裡可沒有藥,早前二夫人著人仔細地『打掃』了這裡。
  
  百里初看著那少女痛苦得臉色蒼青的模樣,他忍不住緊緊地握住了拳,卻只能站在她身邊看著她痛苦無比,而卻無能為力他無比痛恨自己現在這般模樣,痛恨自己的無能力。
  
  「小白……!」
  
  他眸光愈發的陰沉,因為心頭的波瀾漣漪,凌冽的殺氣蔓延在他幽暗如子夜的瞳中。
  
  葉白翻找許久,卻沒有任何結果,她已經無力地倒在地上,心跳已經一片紊亂,她心中只一個念頭——她絕對不要死。
  
  她的手無意觸碰到自己的胸口,那裡是一個荷包,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媽媽曾經的叮嚀,便立刻伸手扯出了那個祈福袋,顫抖著手胡亂地扯開,將那藥倒出來一口吞下。
  
  「唔……。」
  
  隨後,她便幾乎力竭地閉上眼,平躺在地上,等候著心跳的平復。
  
  果然,沒有過太久,她便感覺自己的呼吸慢慢地平復了。
  
  她閉上眼,譏誚地笑了起來,兩行冰涼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父親給了她那麼多美國的藥物,可是今天救了她的……卻是最普通的速效救心丸,那是母親從她小時候就盯著她一定要帶的東西。
  
  她還曾經不屑,只是因為媽媽的囉嗦,才不得已戴著。
  
  呵呵……百里初靜靜地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少女,她絕望和哀傷的模樣……深深地烙印進了他的心底。
  
  ……*……*……*……*……
  
  溫潤的水滑落蒼白的肌膚,纖細雪白身軀。
  
  荏弱纖瘦的少女靜靜地抱著膝蓋坐在浴缸裡,浴室裡霧氣蒸騰。
  
  她靜靜地看著水面,並不知道,自己的浴缸前,同樣有一道紅影坐在浴缸,目光莫測幽詭地看著面前赤裸蒼白的少女。
  
  她目光恍然地看著水面,只覺得彷彿水面的漣漪上倒映出一片靡麗又似幻覺的幽紅。
  
  但是再細細看去,又只能看見自己的手指尖一片烏青發紫——那是重度心血疾病的人才有的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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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6 20:39: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一章 魔境(上)
  
  「葉小姐的病一定要靜心,她如果冒險懷孕的話,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您和可以和夫人再生一個。」
  
  「不,我就只有葉子一個女兒,我的一切都是她的,我不會再有第二個孩子。」
  
  「爸,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一定會成為你的驕傲。」
  
  ……
  
  那些父親溫柔的愛語,還在耳邊,轉瞬間不過如煙雲。
  
  她閉上眼,一滴冰涼的淚水落進浴缸的水裡。
  
  從什麼時候起,父親不再經常回家;從什麼時候起,父親總是出差;從什麼時候起,父親不再關心她又考取了什麼學位;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耐煩看媽媽被風霜摧殘過的臉。從什麼時候,她不再喚父親做爸爸?我努力做到最好,卻依然抵擋不了父親你繁衍後嗣強烈的欲望嗎?
  
  甚至可以欺騙我、傷害媽媽?
  
  葉白睜開眼,低頭看著自己左邊胸口,柔軟的蓓蕾上一道長長的猙獰的疤痕。
  
  她伸手撫上自己的胸口,輕喃自語:「一切都是我的錯嗎,這樣醜陋的身體無法承擔起希望,所以連最後的溫暖都要被剝奪嗎?」
  
  她輕笑了起來,笑容冰涼、寂寥而絕決。
  
  「可我不會現在死的,絕不如你們所願,我有要保護的人。」
  
  ……
  
  一隻透明的蒼白的手輕輕地撫上她的左胸,掠過她胸口上的那一道傷痕,彷彿能觸碰到她的心頭。

  百里初低頭看著她,眸光複雜而幽暗莫名:「小白。」
  
  在看見這樣的葉白時,他終於肯定,面前孱弱的少女就是他的葉白。
  
  因為這一刻的她一點都不孱弱,眉宇之間的堅毅和絕決、凌冽,與秋葉白毫無二致。
  
  他伸出另外一隻手環上她的腰肢,將少女環在懷裡。
  
  葉白雙手抱著膝蓋坐在水裡,伸手抱著膝頭和自己,只覺得空氣冰涼,水溫再熱卻都溫暖不了自己。
  
  整個世界,也許只有自己這麼抱著自己,才能感覺到一點溫暖。
  
  她閉上眼,許久,直到水溫漸冷,方才起身扯了浴巾向門外走去。
  
  百里初看著她細瘦的雪白的嬌軀被浴巾裹住,眸裡帶了一點異樣的幽魅,他起身跟著她向門外而去。
  
  看著少女一邊拿了帕子擦頭髮,一邊拿起了一個方形的東西擱在耳邊似自言自語地說話,但是聲音卻冷靜淡漠得像在謀劃什麼事情。
  
  「喂,劉叔嗎,我是葉白,您什麼時候有空和我見一面,我準備了一些點心。」
  
  葉白放下手機,抬起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鏡子裡的自己容貌蒼白而細緻。
  
  她對著鏡子裡的少女笑了笑,笑容冰冷而涼薄:「妳不會死的,至少不是現在。」
  
  百里初靠在梳妝鏡的台邊上,看著她放下那鐵塊,轉身在衣櫃前取了一套薄如蟬翼的衣服穿上,坐回床邊,取藥服下,隨後躺下熄燈。
  
  葉白拿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的臉,輕聲道:「葉白,妳要睡覺,妳要起床,妳還有很多事要做,要專注,不要胡思亂想。」
  
  隨後她闔上鏡子,躺回了床上,安靜地閉上眼,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床上的少女,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床上的人兒傳來微弱而平穩的呼吸。
  
  他走到她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蒼白精緻的小臉,隨後他逕自上了床,在她身邊躺下,伸手環住了她。
  
  ……*……*……*……*……
  
  「阿初……。」
  
  她會就這麼死了,再也見不到阿初了嗎!
  
  不,絕不!
  
  他還在明光殿等著她,他將帝國交給她,她許了陪他白首不相離,許了替他看守帝國。黑暗而冰涼的水流壓力讓秋葉白幾乎忍不住要張開嘴,但是腦海裡忽然閃過娜拉那閃著詭異笑容的臉,她心中忽然那一頓,瞬間冷靜下來,意志終究戰勝了本能。
  
  娜拉一個堂堂皇妃,一族族長就肯這麼死了?
  
  而且娜拉的表情絕對不是甘心受死、同歸於盡的表情。
  
  她咬著嘴唇,努力忍耐著胸口痛苦,一咬牙,放鬆了四肢,任由水流將她徹底地向黑暗的深處拖了下去。
  
  如果不管怎麼樣都是死,那麼何不如搏一搏!
  
  果然,她一放鬆下來,不再用內力去抵抗水流的拖拽,很快她就被黑暗巨大的漩渦流一下子拖進了水底的深處。
  
  她只覺得耳邊都是巨大的水流撞擊過石壁的聲音,還有鼓膜因為承受巨大壓力發出的嗡嗡聲。
  
  一秒似萬年,直到她終於再也無法忍耐就要張開嘴,任由水流灌滿自己肺部的時候,一股向上的浮力忽然將她往上托舉而去。
  
  她咬牙一堅持,瞬間破水而出,迎面一股子攜帶著水汽和奇異香氣的氣流迎面而來,讓她下意識地就張開了嘴,一邊咳嗽,一邊大口地呼吸:「呼……咳咳……呼……咳咳。」
  
  肺部的痛苦瞬間得到了緩解,讓她的心終於放鬆了一些,努力地調節呼吸,讓自己好更舒服一些,同時向四周望去。
  
  水流並沒有停止奔流前行,一直推著她前行,她發現這裡是一處底下岩河,但是即使是在最黑暗的地方,也還是有奇異的昏暗的光芒,能讓人勉強看清楚這裡的情形。
  
  四處都有鐘乳石,還有一些螢石類的石頭,在河流的四周簇簇叢生,或者從岩頂上垂落下來,若是一個不小心被河水帶著撞上去,十有八九是要沒了命的。
  
  她小心地避開那些鐘乳石,放鬆了身體順著水流而行,同時減緩體力的消耗。
  
  如果她沒有猜錯,這樣的地方一定會有一處經過地面的,甚至就是某條河流的源頭。
  
  那麼她只要減損熱量的消耗,那麼就只要等著水流將她帶出地面即可,又或者奔流向更深的地下。
  
  但是她相信第二種可能性不大,畢竟娜拉也不是蠢貨,那女人方才敢抱著她跳河,又忽然鬆開她而不是將她抱著拖到井底,就一定算準了這裡有地方可以冒頭。
  
  但不熟悉的人,必定在掙扎中或者驚慌中被活活淹死。
  
  秋葉白心中有了定論,便逕自浮在水面上,由著水拖著自己一路向暗河的深處飄蕩而去。
  
  空氣裡彌漫著奇異的香氣,讓她覺得莫名地有些熟悉,不知為何地下的暗河也會有除了水腥味之外的味道。
  
  但她忽然想起那一片片長滿了奇花異草的香水潭,心中暗自思量,也許這就是香水潭的來源——香草、香花、香樹讓香味綿延不絕。
  
  這也意味著她還在雲縣地界。
  
  ……
  
  也不知過而來多久,黑暗之中難以判斷時間的流逝,她一直浮著,順便運氣三十六周天,保持自己的體溫,但意識卻慢慢地有些模糊了起來。
  
  直到她忽然感覺水流漸漸地變得緩慢了下來。
  
  她立刻警惕地側了臉,借著幽幽的螢光觀察附近,這一看,她便看出異樣來了,河流不知什麼時候變得極為開闊,幾乎看不見兩邊的岩壁了。
  
  而且……
  
  她忽然發現不遠處似有一處極高的臺階,沿著河壁建起。
  
  那臺階怎麼看,都不像是天然形成,而是人工建築。
  
  如果是人工建築,那麼必定也有通往地面的地方。
  
  她猶豫了起來,是要繼續順著河流飄蕩下去,還是上去?
  
  眼看著水流就要將自己帶過臺階,她心中一沉,不管如何,她還是要先試試上臺階吧。
  
  畢竟如果她要再順水而行,隨時都可以,但若錯過這裡,又還要飄好幾天也不一定能到地面,就算沒有淹死也要餓死,而萬一這裡又有上地面的路,豈非錯過生機?
  
  打定了主意,她看準前面一根垂落的巨大鐘乳石,便待自己被沖到那裡之後,足尖狠狠地朝著那鐘乳石一踹,提氣就向那高高的臺階飛身而去。
  
  她輕功連百里初都比不上,要飛上去,自然是輕而易舉。
  
  她提氣飛躍而起,便瞬間看清楚了整個石階之上的全貌,而這個全貌瞬間讓她大吃一驚。
  
  這石階非但是人工所造,而且石階之上竟有一座古怪之極的巨大而猙獰的雕像,那雕像青面獠牙,腰間纏繞著人的斷臂,頸項戴著一大串骷髏,六臂高舉,各自拿著各種恐怖的法器,竟有數十丈之高。
  
  因為雕像靠著岩壁所建,她在水中只以為是岩壁凹凸不平,上來之後才發現整個雕像如此宏偉。
  
  只是她才覺得這個雕像似在哪裡見過,有些眼熟,卻忽然感覺風中有暗嘯破空之聲。
  
  那聲音夾雜在暗河水流動轟鳴聲中,很容易讓人忽略,而秋葉白眸光一冷,唇角勾起譏誚的弧度,在半空中一個鷂子翻身,同時指尖在風聲來向一探彈。
  
  那激射向她的三支暗箭頓時便「蹭」地一聲被彈落在地,而與此同時,她已經穩穩地落在地上,足尖朝著地上的斷箭一踢。
  
  那箭矢立刻向著它們來的方向射了回去。
  
  「啊!」一聲男子的慘叫聲瞬間在暗處響起。
  
  她冷笑一聲:「不自量力。」
  
  隨後,她立刻飛身而起,抽出了腰上的軟劍,向男聲響起的方向掠去。
  
  果然,她才掠到一處鐘乳石之上,便看見了一道中箭的男人身軀被人拖進了那雕像背後。
  
  她眸光一冷:「想跑嗎!」隨後,她立刻飛身向那雕像之後追去。
  
  卻不想,她才轉到那雕像之後,就是一愣,那雕像之後哪裡有什麼人影。
  
  她忽感覺自己腳下踩踏的地面有異,下意識地一低頭,心頭瞬間升起一股涼氣——地面上竟然滿是骷髏白骨!
  
  其中一具正抱著她的腳!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那骷髏竟然對著她一笑,發出淒厲空洞的笑聲:「嘻嘻嘻……。」
  
  下一刻,那盛滿了白骨的地面瞬間塌陷了下去,她一下子就被白骨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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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6 20:40: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二章 魔境(中)
  
  「唔……。」秋葉白瞬間大驚,眸光一寒,拔身而起。
  
  那些骷髏竟似有生命一般一一往她身上撲去,那具骷髏笑容恐怖陰森,死氣沉沉,耳邊呼號淒厲可怖,一股子寒氣直背脊而起,她抬手之間,擊碎無數黏癡過來的骷髏。
  
  這些骷髏倒是一擊就碎,而且碎得太快了……竟然瞬間化作粉末!
  
  那骷髏骨粉末味道奇香無比,迎面飄來!
  
  她一聞,便知道那味道絕對有問題,雖然說自己身體幾乎是百毒不侵,但這種吸入大量粉塵也絕不好受。
  
  她即刻閉氣,收回軟劍,扯了帕子裹住自己的頭臉,帕子原本是在河水裡打濕的,這麼一裹,她的頭臉全部包裹其間,舒服了不少。
  
  只是這麼一動,她整個人徹底地被骷髏給捲向深處。
  
  她原打算奮力翻身而起,但是卻發現底下一股子涼氣飄上來,她心中一動,想起那中了自己的箭的伏擊者,消失於片刻之間,就算扭動機關也不止這點時間!
  
  秋葉白索性直接轉出左右兩把袖底劍,閉上眼,由著這些骷髏粉末將她一路拖曳到底。
  
  而此間亦有無數長刺從周圍刺來,若只是尋常人落入其間,只怕早已被刺得千瘡百孔,刺蝟一般,再被這般翻攪就成了下一具填充骷髏坑的骷髏了!
  
  只是這般長刺對秋葉白而言,不但沒有威脅,反倒是助力,她借著那刺,不斷地踩踏其上,確定自己的方位一路向坑底躍去,雖然周圍都是骷髏碎骨壓力頗大,而且與骷髏滾做一團實在……陰森又噁心。
  
  但畢竟這裡不是流沙坑,她應付起來也算遊刃有餘。
  
  雖然知道自己這般翻向沙坑底下的行為很冒險,也許底下不過無數屍體,而且更有其他機關,但是一來,她覺得自己越往下走,便能越感覺原本密密實實地貼在自己身上的骷髏愈發鬆散,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她直覺就帶著她向坑底而去。
  
  彷彿那裡會有脫身之路。
  
  果不其然,她忽然感覺自己腳下一空,整個人就往下直線墜落。
  
  但是她早有防備,手中袖底向牆壁狠狠拋擲刺去。
  
  她的袖底劍乃是藏劍閣第一鑄劍師打造,老仙精心設計,削鐵如泥,更不要說削岩石了。
  
  那劍身瞬間沒入了石壁,牢牢地扎入其間,而劍尾連著細長的黑金鎖鏈,她一扯鎖鏈,一個仙鶴掠翅,飛身而起,攀上岩壁。
  
  安全之後,她摸出一根藏劍閣特製的冷火摺子甩燃,低頭一看,果然見無數骷髏全部墜落在底下細細密密的朝天尖刺之上,不少都摔得支離破碎,而此時一陣「嘎嘎嘎」聲響起,地板裂開,竟然湧出一片蠕動的東西,那一團團的黑球發出「吱吱」的尖利叫聲,四處尋覓,發現並無所獲,便都失望地又鑽回了地板下。
  
  那些黑球與那些骷髏一起又被吸入了更深的地下。
  
  「老鼠……。」
  
  她為自己的發現,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想起自己和那些爬過老鼠的骷髏如此『親密』,頓時噁心得眉頭直顰。
  
  髒死了,不會有什麼病吧?
  
  而與此同時,她再看著地上無數朝上的尖刺,密密麻麻,不由倒抽一口涼氣,若是真有人被吸入骷髏沙坑,那麼就算沒有被毒死,也會被這些刺全部扎透,然後機關打開,無數食人老鼠一擁而上將還沒有死透的人撕裂吞噬乾淨。
  
  她靠在岩壁上忍不住撫額,若是如此,那麼她之前的判斷根本就是錯誤的,那兩個刺客根本不可能會在這種地方!
  
  他們的武藝可沒有她高,被吸下來,只有死路一條吧?
  
  秋葉白無奈地抬頭看了看頭頂,發現不知何時頭頂高處多了一塊鐵板,密閉的鐵板已經合上彷彿一塊天花板。
  
  她尋思著這些骷髏被吸納入地下之後,十有八九又被抽了上去,全部堆在那鐵板之上。
  
  若是如此……
  
  她暗自嘆息了一聲,她要上去,就得拿軟劍、袖底劍破開天花板的鐵板,把骷髏們全部都放下去。
  
  總歸她可沒有興趣再下去探究老鼠們是待在什麼樣子的機關裡了。
  
  只是她才叼著冷火摺子準備往上爬,忽然聽見牆壁裡傳來一陣人聲。
  
  這般骷髏遍地,漆黑詭異之處,竟有人聲,讓膽大如秋葉白也忍不住驚了一驚。
  
  但是……
  
  「你說那姓秋的死了沒有?」
  
  「這般恐怖機關,『他』不死那才有鬼!」
  
  「正是,咱們走這一遭都要去半條命,何況『他』!
  
  「一會咱們打開機關看看『他』的屍體如何,再向娜拉王妃稟報吧?」
  
  也許是因為他們認為秋葉白已經死了,說起話來,愈發地肆無忌憚。
  
  「娜拉王妃算什麼東西,如果不是她安排咱們兄弟伏擊秋葉白,老王也不會死,咱們憑什麼向她稟報,讓她去向王爺邀功。」
  
  「說來也是,不就是個爬了王爺床的異族臭娘們,還在咱們頭上作威作福!」
  
  「那個騷貨也受傷了,還不輕,她那身段可真是妖嬈,也難怪王爺著迷,要不咱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嘿嘿。」
  
  聽著隔壁傳來的淫笑聲,秋葉白微微挑眉。
  
  原來,她的直覺還真是沒有錯!
  
  這裡還真就是出去的生門。
  
  ……
  
  「哎呀,不管怎麼說,咱們先把屍體拖上來吧!」
  
  「也好!」
  
  隨著『牆壁』內的人話音落下,『牆壁』便『吱』一聲忽然往外推開一扇半人高的門。
  
  秋葉白微微瞇起眸子,身形悄無聲息地一翻,足尖勾住了原本拿在手上的烏金鎖鏈,把自己吊高在門上。
  
  那門打開之後,一個人探出半個身體,拿著火把往地上照去。
  
  只是他這一照,發現底下機關空空如也,便發現不對勁來了:「咦,人呢?」
  
  「不會被老鼠吃光了吧?」另外一個人聞言也跟著探出身子來。
  
  先前那人立刻道:「哪裡會這麼快,不可能……。」
  
  只是話音剛落,他便忽然見眼前多了一道人影,那人倒吊著身子,朝他們露出一張被火光照得蒼白詭異的笑臉:「你說得對,不可能啊,嘻……。」
  
  死亡骷髏機關之內,怎麼可能有活人?
  
  兩名刺客瞬間嚇得慘叫一聲:「啊啊啊啊——鬼啊!」
  
  只是話音才落,他們便被那『鬼』揪住了脖子向下一拖!
  
  他們一頭向那無數尖刺之中掉了下去。
  
  「不要!」
  
  「啊啊啊——!」
  
  兩聲慘叫之後,空氣裡除了血腥四濺,只餘下兩具被尖刺穿透的人體在抽搐。
  
  而與此同時,『捕獲』了獵物的機關,再次『吱呀』一聲打開,無數黑呼呼的老鼠如潮水一般湧出,一瞬間就將跌下去的兩人全部吞沒。
  
  「吱吱吱吱吱……。」骨骼和血肉被啃食的聲音迴盪在黑暗混沌的空間,令人毛骨悚然。
  
  秋葉白看著那場景,微微挑眉,冷哼一聲,直接翻身進了房間內。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這是一處石室,床頭有床、有燈。
  
  床上還躺著一具已經沒了聲息的屍體,她瞥見那屍體胸口上還有一截斷箭,便知道這就是剛才那兩人口中的老王,也是中了她擲箭而亡的刺客。
  
  她正打算往外走,忽聽見一陣腳步聲匆匆而來,有帶著異族口音的女音凌厲地響起:「又出什麼事情了?」
  
  秋葉白原本想躲一躲,但是她忽然想起什麼,索性就乾脆抱胸靠牆而立。
  
  等著一道窈窕的身形忽然闖進門內,那一身漠北裝扮的女子一看便是娜拉身邊的侍女,她一看見秋葉白瞬間臉色一白,如同見鬼一般,伸手指著她:「你……你……鬼……。」
  
  她話音未落,秋葉白已經如出弦利箭,飛掠過她身邊,一把將她給拖進房間,按倒在床上,一手卡住她的脖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微笑:「妳好,漠北的姑娘,來,告訴我,這裡是哪裡,妳為什麼在這裡,嗯?」
  
  那侍女看著秋葉白微笑的模樣,雋秀迷人,漂亮的明眸裡一片溫柔多情,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竟一時間迷惑,脫口而出:「這裡是真言宮……。」
  
  「真言宮?!」
  
  聽到這三個字的秋葉白瞬間一呆,但隨後,她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對香水潭感到熟悉了。
  
  「真言宮種植了許多從西域和全國各地收集來的奇花異草,就種植在一處無人,但是水源和氣候都極好的行宮裡,用以採集提煉屍香的香料,因為那裡的奇花異草實在太多,連著水源附近都香氣襲人,被當地人喚作香水潭,還引得不少附庸風雅之人前往那一處遊玩,但皆被真言宮驅散了,也只偶然有與杜家關係極好之人才能進入。」
  
  百里初當初與她說起屍香,曾經說過這樣的一段話。
  
  只是當時她並沒有特別地記住這個叫做香水潭的地方。
  
  那香水潭不光是種植香花香草的原料之地,整條地下暗河就連著真言宮的地宮。
  
  如今看來她是親自跑來踏別人設下的陷阱了。
  
  好一個請君入甕。
  
  她譏誚地瞇起眸子。
  
  難怪娜拉竟然敢如此兵行險著地將她直接抱著投水,看來是早有準備。
  
  那侍女一說完話,便立刻發現自己說錯了話,她一驚,隨後驚疑不定地看著扣住自己的秋葉白:「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很抱歉,不能如妳所願,我是人。」秋葉白輕笑,隨後繼續溫柔地問:「妳還沒有回答我第二個問題,妳為什麼在這裡。」
  
  「秋首輔……你沒死……你……。」那侍女嚇了一大跳,隨後試圖推開她想要逃。
  
  秋葉白卡住她喉嚨的手指輕輕一捏,一把將那侍女推向那打開的窗外,讓她上半身都懸在空中,面朝那佈滿尖刺的陷阱。
  
  秋葉白只提著她的衣領,冷冷地看著她:「我再問妳最後一次,妳為什麼在這裡!」
  
  那侍女幾乎無法呼吸,看著那陷阱裡正在啃食屍體的老鼠起起伏伏,空氣裡都是血腥味的恐怖畫面,整張臉漲得通紅,驚恐無比:「救命……救……我……我是和娜拉王妃一起來這裡。」
  
  她微微瞇起眸子:「娜拉王妃在哪裡!」
  
  那侍女大力地搖頭,一臉惶恐的樣子:「我……我不知道!」
  
  秋葉白輕笑了一聲:「我說了妳只有最後一次機會。」
  
  隨後,她忽然一把推向那侍女的後頸,她尖叫一聲就向那陷阱裡摔了下去。
  
  「啊——!」那侍女歇斯底里地尖叫著……尖叫著……
  
  但是只聽『噌』地一聲,空氣裡響起奇怪的嗡鳴聲,她一下子緩住了墜落的勢頭。
  
  她渾身顫抖著睜開眼,正看著一根細長的尖刺對準了自己的眼睛,而地面上老鼠們彷彿感覺到了有人靠近,立刻騷動了起來,不停地蠕動著。
  
  「救……救……命。」那侍女瞪大著眼,顫聲道。
  
  秋葉白手裡拽著那一根細長的黑金鏈,懶懶地在她身後道:「娜拉王妃在哪裡?」
  
  看著那老鼠爬上尖刺,向她的眼睛張開了腥臭的嘴,那侍女終於徹底崩潰:「她在隔壁右轉的第五間石室,饒了我吧!」
  
  ……*……*……*……*……
  
  娜拉正半躺在床上,用紗布慢慢地將自己受傷的胸腹纏裹起來。
  
  而她每動一下,帶來的疼痛都讓她忍不住低低地詛咒著:「該死的……竟然打斷了我右胸三根肋骨……好痛!」
  
  被秋葉白打斷了三根肋骨,又在水裡游了好一會,才被人拖上船,若不是她水性好,只怕早已經淹死在暗河裡!
  
  「嗯,抱歉,也許下一次我會注意打斷妳右胸三根肋骨的。」一道似笑非笑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娜拉瞬間一驚,抬頭正看見一道修長的人影靠在石室的門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只是那人眼底冰冷得沒有一點溫度。
  
  「你……居然沒有死!」娜拉立刻拉著衣服擋住了自己的身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麼可能有人能從那骷髏機關逃出來!
  
  秋葉白看著她,微微勾起了唇角:「是啊,還真是抱歉,沒有死,所以……。」
  
  「所以什麼……。」娜拉警惕地看著秋葉白。
  
  秋葉白微微一笑:「所以風水輪流轉,要輪到妳死了。」
  
  說著,她一邊慢條斯理地把玩著自己手裡的袖底劍,一邊向她走了過來。
  
  娜拉臉色一白,一邊後退,一邊碧眸裡仍舊滿是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不怕嗎,你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那骷髏機關,她在知道其中機關的情況下,全身都包裹起來,而且只是一陷入骷髏裡便立刻摸到另外出路,都要噁心好久。
  
  此人竟然能順利地從骷髏機關裡脫身?!
  
  那人告訴過她秋葉白的武功很高,可是她完全沒有想過對方高到這種地步。
  
  秋葉白看著她,冷冷地挑眉,足尖一點驀然向娜拉的脖子抓去:「怕什麼,鬼神嗎,我自然心存敬畏,但是在看見這種狠辣的機關,我便知道要防著的只有你們這些居心叵測的惡人。」
  
  這裡的枉死鬼若有靈,第一個便要收拾杜家人吧!
  
  娜拉見她逼過來,嚇得連退了數步,轉身就抓過放在桌子上的彎刀向她砍去,但是她的刀才揚起,就被秋葉白一腳踢在手腕上。
  
  「哢擦!」一聲脆響,娜拉捂住手腕,痛苦地尖叫了起來:「啊——我的手!」
  
  秋葉白動作極為敏捷地伸手一撈那把彎刀,同時膝頭一屈,逕自將娜拉壓倒在了石床之上,同時手上的彎刀也架在了她的臉上。
  
  「說說看,是誰讓堂堂漠北王妃,一族族長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將異國重臣置於死地,可是我們『敬愛』的齊王殿下?」她似笑非笑地看著被自己壓住的豐腴西域美人。
  
  娜拉眼珠子四處亂轉,隨後放柔了聲音,拱起自己暴露在空氣裡的雪白大胸去蹭秋葉白:「等一下……首輔大人,我可以解釋的……啊!」
  
  只是話音未落她又忍不住慘叫了一聲。
  
  秋葉白膝蓋正壓在她的斷了肋骨的胸口之上,她低頭睨著娜拉,似笑非笑地道:「娜拉,妳是個尤物,想必也聽過我一向憐香惜玉的名聲吧,但是不知道妳聽過我對找麻煩的人,不管是男是女,從來就不會手下留情的惡毒名聲沒?」
  
  娜拉見美人計失效,她才勉強固定好的胸口斷骨處再次被壓碎,喉嚨間的腥甜抑制不住,一下子吐出一口血來。
  
  劇烈的疼痛讓她失去了耐心,只狠狠地瞪著秋葉白:「呸,你這個惡毒的男人。」
  
  秋葉白瞇起了眸子,點點頭,從善如流:「沒錯,我不但惡毒,而且沒有什麼耐心。」
  
  她可真煩這種審訊的活兒,真不知道司禮監裡那些發明各種折磨人方法的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變態。
  
  說話間,她一點不客氣地再一次膝蓋用力。
  
  「哢擦!」一聲脆響,娜拉再次慘叫了起來:「啊啊啊——!」
  
  她痛得瞬間蜷縮起來,渾身打顫,唇角又是一抹鮮紅湧出來。
  
  秋葉白看著她,淡淡地道:「娜拉……。」
  
  娜拉終於再也不敢冒險,渾身顫抖地道:「是……是齊……。」
  
  卻不想她才說話,秋葉白指尖就點在她唇上:「噓。」
  
  娜拉臉色發白:「首輔大人……。」
  
  這個狠辣惡毒的男人又要做什麼?
  
  秋葉白看著膝蓋下痛得一點氣力都沒有,又驚疑不定的娜拉,微微一笑:「既然娜拉王妃不願意說是誰指使,那麼就給本座帶路回到地面吧。」
  
  娜拉一愣,卻見秋葉白忽然低頭逼近她的臉,讓她看清楚自己的臉,同時淡淡地一字一頓地道:「娜拉,這是妳最後一次機會,妳的族人都在等妳帶回好消息吧,不管那個人許諾了妳什麼條件,本座只告訴妳一件事,妳若是再使壞心眼,卻又不能殺了我,那麼妳的族人就等著再次成為赫赫人的兩腳羊吧。」
  
  兩腳羊——以人為羊。
  
  赫赫人生活得環境很差,他們生存不易,生性彪悍無比。
  
  遇上沒有吃的時候,甚至會抓人為食,尤其鍾情於細皮嫩肉的漢人,若以男女老幼來分,則是最喜以幼兒和女子為食。
  
  天極立國之後,元宸皇后派了身邊大侍女與赫赫可汗聯姻,並且每年都派出了大量的工匠、小販、糧農、織女甚至還有不少原本是罪人的漢女前往赫赫生活,幫助赫赫人尋謀生路,與赫赫人貴族成婚,從此漸漸地形成了文明的大融合。
  
  赫赫人也漸漸摒棄了食人的惡習。
  
  但是也仍然有極小的一部分人並不改這種惡習,並認為這種惡習是赫赫人力量的源泉,暗中還進行這種罪惡的勾當。
  
  抓漢人容易被發現而出事,他們便將魔爪伸向了自己人。
  
  第一代漠北王出身貧苦,就是妻子被抓去吃掉之後,憤而揭竿而起,最終領著許多擁護他的赫赫人與赫赫官府交戰鬥爭了多年,才在犬戎的幫助下得以成為獨立之國。
  
  聽到『兩腳羊』這個詞,娜拉瞬間臉色大變,神情愈發蒼白,她看著秋葉白的目光,知道『他』絕非說笑,她嘴唇顫了顫:「遵……命……。」
  
  看著娜拉眼中的恐懼之色,秋葉白眸子裡閃過一絲幽冷的光。
  
  ……
  
  幽暗的地宮宮道漫長而黑暗,空氣裡彌漫著香濃到近乎腐敗的味道。
  
  彷彿那香氣在這沒有人煙的鬼蜮裡已經蒸騰蔓延了千年,如有實質一般。
  
  連秋葉白手裡的火把都照不透那黑暗的香氣。
  
  娜拉一邊扶著牆壁前行,一邊有些耐受不住地咳嗽:「咳咳……。」
  
  秋葉白一邊警惕地觀察著四周,一邊順手扯了一個濕潤的面巾甩在娜拉的臉上:「罩著。」
  
  娜拉趕緊拿著那面巾罩在自己口鼻間,同時轉頭看向秋葉白,綠眸有些異樣:「你……不覺得這裡無法呼吸到難受嗎?」
  
  秋葉白隨口道:「我戴了面罩,只是薄如蟬翼,妳看不見而已。」
  
  娜拉一驚:「你戴了口罩嗎?」
  
  中原人的東西真是神奇,她竟然一點都看不出來秋葉白臉上戴了口罩。
  
  秋葉白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妳對趕路以外的事情這麼有興趣,可是因為身上肋骨斷得不夠?」
  
  娜拉聞言,一僵,轉過身去,繼續扶著牆壁慢慢地走:「不。」
  
  她一邊走,眼底一邊閃過陰沉森然的光。
  
  她等會一定會將這個敢傷她的『男人』碎屍萬段!
  
  秋葉白走過地宮,只覺得這裡果然就像幽長的墓道,越走所見的白骨便越多,與阿初當初隻言片語裡透出的寂冷和陰森恐怖完全相同。
  
  她的心情就忽然有些複雜。
  
  她不畏懼這些香氣,是因為身體的赤焰,也是因為阿初早在她身上種了極深的屍香引。
  
  如今聞見這濃烈的屍香,只讓她心情異樣的複雜……
  
  這就是阿初生活,不,生存與長大的魔窟吧?
  
  那些拐角處不時看見的白骨累累邊,彷彿一轉頭,便能看見白衣、白髮,黑瞳的美貌冰冷的獸一般的少年在墓道的拐角處面無表地站著,如一抹地獄的幽魂。
  
  她閉上眼,輕輕地吸了一口這裡的空氣。
  
  娜拉看著她的表情,忍不住暗覺得秋葉白古怪非常,在這種恐怖得讓人起雞皮疙瘩的地方竟還能做這種享受狀!
  
  她走了好幾步,腳步忽然一停。
  
  秋葉白挑眉:「做什麼停下來?」
  
  娜拉忽然咽了咽口水,身體有些發顫,她輕輕地朝著他們的牆壁比了個手勢:「你看見牆壁了嗎……那裡有點古怪。」
  
  秋葉白一頓,看向她們旁邊的墓道壁上,她也瞬間愣住了——火光照耀之下,那牆壁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除了她和娜拉之外,多了一道影子。
  
  那是一道佝僂的影子,靜靜地就站在娜拉和她的影子之間。
  
  而她和娜拉之中……沒有任何人。
  
  ……*……*……*……*……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落在房間裡。
  
  少女靜靜地站在穿衣鏡面前,看著鏡子裡蒼白的自己的臉,淡淡地微笑:「葉白,妳又多活了一天,早上好。」
  
  看著鏡子裡的影子對著她露出同樣淡漠的笑容,少女方才點點頭,打開了櫃子門,將自己身上的睡衣脫了下來。
  
  柔和的陽光落在她窈窕單薄的身體上,像撫觸她的肌膚,帶出一種別樣的少女脆弱鮮稚的美。
  
  而與陽光同樣熾烈卻更莫測的目光也在細細地描摹過少女細緻性感背脊的蝴蝶骨,纖細得不盈一握腰肢,異常翹挺的臀和修腿。
  
  百里初懶懶地從床上起來,走到她的身邊,看了眼她的衣櫃,見她有些猶豫選擇哪一套內衣。
  
  他看了眼她的胸前粉嫩,隨後微微挑眉建議:「黑色的好了,很誘人。」
  
  葉白看了看自己的內衣,低聲輕語:「既然是要去當黑寡婦的,那就穿得像個黑寡婦吧。」
  
  說罷,她摒棄了自己一向喜歡的清新的顏色,挑了一套自己很少穿的黑色內衣,開始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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