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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hans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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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二目] 放開那個女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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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3 23:53:3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一十一章 保護之人
               
    數息時間內他接連不斷的瞄準、開槍,直到把彈夾全部打光,又有兩面巨盾倒了下去——丹尼不會把寶貴的子彈用在審判武士身上,那種薄薄的盔甲看起來很威武,然而連燧發槍都擋不住。鐵斧大人說過,教會的神罰軍是極為可怕的對手,近身戰鬥能以一敵十,但數量稀少,培養起來十分麻煩,這才是值得獵殺的目標。

    他討厭機槍手的原因就在於,那群自以為了不起的傢伙,明明用著和他一樣的子彈,效率卻低得驚人。

    在僅有的兩次實彈練習中,一個機槍班組半個時辰內就打空了好幾箱子彈,連鐵斧大人都露出了心疼的表情,可根據靶子的受損情況判斷,他們加起來上靶的子彈數也才百餘發,這在丹尼眼中完全是浪費資源而已。

    當然他也明白馬克一型機槍的意義——至少在對付如潮水般蜂擁而來的敵人時,它能起到阻遏進攻勢頭的作用。不過要論起狩獵成果,還是得靠他們這批精確射手。

    一顆子彈,一個敵人。

    這便是他嚴格訓練自己的方向。

    丹尼拔出彈夾,嫻熟的重裝填完畢,正待起身射擊時,身旁忽然傳來氣喘吁吁的聲音。他側頭看去,正是麥芽這小鬼。

    「該死,我不是叫你留在原地嗎?」他瞪了小個子一眼,「你這是違反軍令!」

    「布萊恩大人說過,沒有特殊情況不得離開自己的守備位置,你也違反了軍令,」麥芽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作為一名保護者,我必須跟在你身邊!」

    「……」丹尼忍住揍他一頓的衝動,從腰包裡抓出一把子彈丟在他面前,「把它們裝到彈夾上去,沒事不要露出腦袋!」

    「遵命!」小個子咧嘴行禮道。

    就在他取得第五個戰果之際,敵人的隊伍突然發生了變化。

    大概教會指揮官也認為這樣下去根本沖不到戰壕面前,只見神罰軍們統一丟下巨盾,朝著陣地直衝而來,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就連奔馬在這夥人面前也不過如此,雙方的距離正迅速縮短!

    轉輪步槍和機槍同時響了起來。

    剎那間,丹尼眼前出現了一連串血霧,地面上揚起的塵土比火炮轟擊時還要密集,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拍向那群衝鋒的武士,在這道勢不可擋的力量面前,衝鋒的勢頭猛得遲緩下來,撞在上面的人無一不肢體橫飛,鮮血四濺。

    一名神罰軍被子彈打斷手臂後依然向前飛奔,丹尼剛把槍口對準他,一條由數十道塵柱構成的「沙蛇」傾斜著從他身體中央穿過——那是機槍掃射時所獨有的著彈軌跡。目標的胸口頓時向水波一樣晃蕩起來,藍色的血液在身後炸開,灼熱的氣流甚至撕裂了他的肋骨。

    失去平衡的神罰軍像破布一樣皺摺起來,靠著慣性仍跑出三四步後才倒在地上,丹尼注意到他的背部已經一片糜爛。

    「隊長,小心!」麥芽陡然尖叫出聲。

    丹尼心裡一驚,剛偏過頭,便看到另一名從漫天煙塵中現身的神罰軍向他舉起了短矛。

    接著敵人躬身投出。

    他幾乎看不到投矛出手的影子。

    大意了!太過專注的觀望讓敵人注意到了自己,獵手不應該長時間暴露在獵物的視線下。

    還來不及做出下一步反應,麥芽已狠狠撞在了他身上,兩人一齊向壕溝底部栽去,同時頭頂傳來嘭的一聲——

    丹尼感到腦袋後面傳來一陣劇痛,身子被泥土蓋了個嚴實。

    槍炮聲瞬息間離他遠去,耳朵裡迴響著令人難受的嗡鳴。

    過了許久,他才緩過氣來,伸手摸了摸腦後,有股黏糊糊的感覺——應該是栽倒時磕到了什麼硬物,但目前還能保持清醒,問題就大不到哪裡去。

    朦朧的視野裡,有戰友趕了過來。

    「喂,你還好吧?」

    聲音聽起來很模糊,他只能勉強擺擺手,以示自己沒有大礙。

    「過來幫我一把,這裡有兩人受傷了!」對方高喊道。

    不一會兒身邊又圍攏來數人,大家齊心協力才把他和麥芽從塌落的土堆中拖出。

    這時丹尼注意到,壕溝邊上竟然被短矛掀開了一個月牙形的豁口——那支投矛沒有躍頂而過,而是徑直命中了戰壕邊緣,穿透薄薄的土層,再扎入溝壁中。兩人身上的泥土就是由於命中處的垮塌造成的。

    不過當他把目光移到麥芽身上時,心裡不由得一緊。

    只見小個子的肩膀上有一個碗大的血口,手臂幾乎快要脫落下來,只留著幾縷表皮和身體相連,白色的骨頭清晰可見。

    那支投矛並非沒有造成傷害,而是落在了麥芽身上。

    隊友們再次投入到了戰鬥之中,只留下一人對重傷員進行急救處理——第一軍所有人都明白,只要不是立刻死去,堅持到戰鬥結束,娜娜瓦小姐就能讓他們恢復如初,因此止血和包紮是第一軍的必修課。那人十分果斷地掏出匕首,割斷麥芽的手臂,接著將行囊裡的草藥均勻灑在傷口上,最後再用紗布包紮。

    一番折騰下來,原本處於昏迷中的小個子活生生被痛醒,發出微弱的呻吟聲。

    「躺著別動,你死不了。」隊友安慰道。

    「丹尼隊、隊長呢……」

    「我在這兒,」丹尼咬緊牙關,撐起發軟的四肢爬到他身邊,「你為什麼要替我……」

    「我是你的保護者啊,當……然不能丟下你不管,」麥芽嘴巴微微開合,「怎麼樣,我、我沒有失職吧。」

    丹尼頓時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自責沖上心頭,「不……你做得很好。」

    「是嗎?」小個子艱難地笑了笑,「這樣我就能見到娜娜瓦小姐了。」

    「沒錯,你們倆都能見到,」那名士兵望向丹尼,「你能照顧他吧?我得回自己的位子了。」

    「我可以……謝謝你。」他點頭道。

    等到對方離開,丹尼緩緩撿起槍,抖落上面的泥土,強撐著站了起來。

    他還能戰鬥!

    敵人要為這記傷口血債血償!

    然而視野中沒有不斷逼近的教會大軍,瀰漫的煙塵中,敵人正在倉皇撤退,只留下一個個模糊的背影。

    戰壕裡已然響起了歡呼聲。

    ——他們勝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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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3 23:54:0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一十二章 戰果
  ……

  砲艦緩緩停靠在碼頭邊,羅蘭走出船艙,不禁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

  呈弧形的山岩從兩側伸出,像是一雙巨手一般將整個城鎮包裹其中,抬頭看去,天空只剩下五指寬的一條線,陽光從這道間隙中灑下,仿如一道金色的光牆。

  無數藤蔓植物從岩石底部垂落而下,猶如翠綠的髮絲,有些粗壯的藤條甚至墜至地面,讓人忍不住想要順著它攀爬而上。

  當光線穿透密佈的枝椏,在流淌不息的河面上留下點點光斑時,羅蘭覺得自己彷彿正置身於尚未開發的叢林之中。然而此地又並非毫無人煙,順著無聲河,各式人工建築向兩旁延伸,鎮民們在齊腰高的闊葉叢中穿梭來往,一道道炊煙緩緩升起,有一股說不出的和諧之美。

  由於光照原因,這裡的氣溫都比外面低上幾度,植物的色澤也要濃郁不少,被稱為幽谷鎮也不難理解了。

  羅蘭和女巫們踏上佈滿青苔的碼頭,一群人早已在此等候,為首的三位自然是第一軍總指揮鐵斧、北境公爵卡爾文和他的女兒伊蒂絲。

  「我們又見面了,陛下,」伊蒂絲屈膝行禮道,「恭喜您贏得了首場戰鬥的勝利。」

  「我在船上時就已經聽到報告了,幹得不錯,」羅蘭讚許地點點頭,「聽鐵斧說,你們保證了充足的糧食供給和彈藥運輸,誘騙敵人的工作也十分到位。」

  「這都是康德家應該做的,」她淺笑道,「北地的商人非常樂意為您效勞。」

  然而在半年前,這裡的主人還是提費科.溫布頓,羅蘭暗想,商人們恐怕連自己的名字都甚少聽聞。所謂的樂意效勞,應該也是伊蒂絲的手段能驅使三座城市的行商來完成這個計劃,她對北境的控制力確實非同一般。

  他鼓勵了一番後望向鐵斧,「戰鬥結果統計出來了嗎?」

  「是的,陛下,」鐵斧行軍禮道,「具體的報告已經放在您的辦公室裡了。」

  「辦公……室?」

  「我跟海爾伯爵協商好了,您在幽谷鎮停留時,他的城堡就是您的行宮。」伊蒂絲補充道,「另外書房我已經叫人整改過,按照邊陲區的佈置重新擺設了一遍,並敲掉了一塊向陽的牆面安裝落地窗,聽麥茜小姐說,您喜歡通透的房間。」

  「是麼?」羅蘭饒有興致地問,「那伯爵本人呢?」

  「為了不干擾您的工作,他都會待在郊外的府邸裡。」北地珍珠頓了頓,「您需要我召他覲見嗎?」

  「不用,如果他不喜歡參與這些政事的話,」他擺手道,「我們先去城堡吧。」

  「是,請跟我來。」

  這就是權力的滋味?羅蘭咂咂嘴,偶爾體驗下也挺不錯的。

  ……

  走進改造後的書房,他一時間以為自己回到了無冬城,就連寬敞的紅木桌和房間一角的茶几躺椅都被復刻下來。唯一醒目的區別是落地窗外的景色,一個是灰濛濛的絕境群山,而另一個則是被綠葉覆蓋的幽靜谷地。

  也不知道自己離開後,原主人海爾伯爵會作何感想。

  羅蘭回到桌邊坐下,開始翻看戰果統計。

  儘管他已事先瞭解過戰鬥過程,但看到教會的傷亡報告時,他還是感到一股強烈的振奮之情。

  這絕對是一場值得銘記的勝利。

  一百五十六名神罰武士陣亡,從根本上解除了他對神罰軍的擔憂這種力大無窮且不會感到恐懼的殺戮機器並非是無法戰勝的,血肉鑄成的身軀依然抵不過鋼鐵與火藥。考慮到神罰軍需要用女巫之血來轉化,數量必然不會太多,根據愛葛莎估算,只要紅月未降臨,這支特殊的軍隊應該不過超過一千五百人。

  十分之一的戰損應該能讓教會肉痛上許久了。

  另外還有三百多名審判軍死亡、二十餘人重傷、四名指揮官被俘……這些戰果則成了添頭。審判武士雖然大多意志堅定,戰鬥技巧高超,可本質上和騎士沒有太多區別,羅蘭並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

  值得慶幸的是,這次防禦戰沒有遇上難纏的純潔者,不然只靠希爾維和伊菲壓陣,還真不一定能討到好處。事實上,遵照希爾維指示進行重點打擊的機槍班組,就是用來對付無孔不入的純潔者的。

  「第一軍的傷亡情況呢?」羅蘭合上統計。

  「兩人陣亡,二十一人重傷,」鐵斧沉聲道,「全部損失都來自於神罰軍逼近後的投矛,如今傷者已痊癒歸隊。」

  得知教會出動後,閃電第一時間便把娜娜瓦送到了幽谷鎮,在戰後救援方面,天使小姐的能力無可取代。

  羅蘭敲了敲桌子,「安排一艘船隻,把犧牲士兵的遺體送回無冬城安葬。」

  「是。」鐵斧應下後猶豫了片刻,「陛下,您打算如何處置第四精確射手隊的隊長丹尼?」

  「那位射殺了五名神罰軍的老獵戶麼?」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嗯……就連味道都是自己熟悉的王宮上品,「你怎麼看?」

  在搜救過程中,丹尼和保護者的負傷位置和安排站位不合的報告立刻引起了布萊恩的注意,當天晚上的戰鬥小結時,羅蘭就通過聆聽符印收到了這個消息,不過考慮到戰鬥剛剛結束,第一軍尚處於歡慶的氣氛中,加上保護者傷勢嚴重,他只是讓鐵斧先讓照顧好傷者,等自己抵達幽谷鎮再談論此事。

  「我覺得,雖然丹尼擅自離開守備位置違反了條令,但他也取得了豐碩的成果,單人擊斃五名神罰武士的戰績足以讓他成為軍中的明星人物,兩者應該可以互相抵消。」鐵斧緩緩道,「在鐵砂城,這樣的勇士還會受到主人的嘉獎,所以……」

  「但第一軍不是以人頭論封賞的舊式軍隊,」羅蘭打斷道,「還記得第一堂訓練課時,我教你們的是什麼東西嗎?」

  鐵斧嚥了口唾沫,「是紀律,陛下。」

  「唯有紀律,才是一支強大軍隊的根基,」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這一點,希望你永遠記住。現在告訴我,正確的處置方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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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3 23:54:2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一十三章 審訊

  「沒有構成危害的,解除職務,扣除當月薪酬,並禁閉十五天;若是構成危害,逐出第一軍,並接受您的審判,陛下。」鐵斧立刻回答道。

  「嗯,背得很熟練,就這麼辦吧。」由於現在還沒有軍事法庭一說,軍中的重大過錯都由羅蘭親自審問,而丹尼的違紀行為顯然沒到這份上,「不過考慮到目前正是大戰關頭,先關他五天,剩下的等回無冬城再執行。」

  「遵命。」

  「你也不用擔心士兵們的反應,這恰好是一個極佳的宣傳例子——無論當事者立下了什麼功勞,只要任務的過程中有違反紀律的行為,就一定會受到懲罰。」羅蘭頓了頓,「當然,他立下的那些戰功,軍隊也不會遺忘,如果有人問起來,你就說我自有安排。」

  實際上這件事也有他的鍋,雖然打造了一支五十人的精確射手隊,但他並沒有把這些具備射擊天賦的老手和普通火槍營分開,排布時也只是當作一種射程更遠的轉輪步槍安排在壕溝兩翼,用於阻擊試圖從邊緣地帶摸向機槍暗堡的敵人。

  而丹尼的做法更像是狙擊手——自由選擇位置,自由開火,伺機消滅敵人中最有價值的目標。羅蘭不是沒有考慮過專門的狙擊小隊,可後者無論是對槍械、彈藥還是人員來說,都有著較高的要求。特別是人員,先不談主觀能動性,首先他得確保狙擊手放出去後不會直接失去聯繫,或是消極避戰。

  或許等到這場戰爭結束後,他能在精確射手隊的基礎上做出一些改進。

  「對了,陛下,我從被俘的教會指揮官口中拷問出了一些……特別的情報,」鐵斧似乎在考慮措辭,「跟神罰軍有關。」

  「是什麼?」

  「他們說,神罰軍沒辦法單個行動,這些武士必須要有操控者下令,才能完成最基本的任務。」

  羅蘭轉過身,「哦?還有其他的嗎?」這一點灰燼也提到過,正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敢率全軍北上逼迫教會開團,不然對方光是派遣一小撮神罰軍化整為零,四處在王國內地作亂就夠他受的了。

  「操控者可以是普通人,也可以是純潔者,不過一旦定下,就無法再更改。」鐵斧回憶道,「新晉陞的神罰軍會在赫爾梅斯大教堂頂層完成追隨儀式,俘虜中還有一人承認自己親自參與過這場密會。」

  羅蘭立刻吩咐道,「帶我去見見他們,順便叫上愛葛莎一起。」

  ……

  地牢深處,羅蘭見到了被分別關押的四位被俘者。

  如果說幽谷鎮地表還只是清涼怡人的話,地下則稱得上是潮濕冰冷了。四人都被矇住了眼睛,雙手反綁在背後,身上濕漉漉的,雖看不到什麼傷痕,卻在止不住地顫抖。顯然鐵斧又用上了他獨特的拷問技巧,按他的說法,很少有人能在刑訊下撐過一天時間。

  不過教會的信徒並不同於一般的受審者,對神明的敬仰讓他們意志力更為頑強。

  「只有右邊兩人願意交代,」沙民低聲道,「其中一人是教會的審判長,另一人是聖城的神官。剩下的兩個什麼也不肯透露——當然,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同伴已經招了。」

  羅蘭不大瞭解教會的制度和職位,直截了當地問,「誰參與過神罰軍的追隨儀式?帶到審問室去。」

  神官很快被獄卒拖進了隔壁的一間小屋,鐵斧將一瓢冷水澆在他頭上,「法拉特,現在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他渾身一顫,接著微微開口,「我知道的……已經全都說了,快點殺了我吧。」神官的聲音微弱沙啞,像是遭受了極大的痛苦一般。

  「跟我談談神罰軍,追隨儀式是如何舉行的?」

  法拉特搖搖頭,沒有回答。

  「聽好了,這是最後一次審問,」鐵斧彎下腰,在他耳邊輕聲說,「回答完所有的問題,然後我給你解脫。」

  沉默了好一陣子,他才再次交代道,「儀式……一般在通天塔舉行,那裡只能允許神罰武士、教皇和操控者進入,現場……必須安靜無聲,才能確保儀式不出差錯。」

  「為什麼?」羅蘭道。

  「因為新晉武士會根據聲音來確認操控者。」

  「他們聽到的第一聲?」

  「可以不止……一個,」法拉特喘了口氣,「挑選出來的操控者一同唸誦讚美詩,一定時間內的人都可以被神罰武士接受。」

  「那你呢?也是操控者?」

  「我負責……一個小隊,十名神罰武士。」

  「但那十個人也得聽從上級的命令,對吧?」

  神官點點頭,「所有神罰軍,都會遵從教皇冕下的命令。」

  原來如此,羅蘭心想,開始他還以為會是腦波連接或者是心靈相通之類的方法來指揮這支沒有神志的軍隊,結果最後還是聲音控制。這套層層疊加的方法無疑是極為複雜且低效的,先不說聲波極容易衰減,光是小隊指揮與總指揮之間的命令發生衝突,都會使神罰軍難以反應。

  「你說一旦確定操控者就不能更改,若是神罰武士失去所有操控者呢?」愛葛莎忽然問道。

  聽到是女子的聲音,法拉特明顯一愣。

  「回話!」鐵斧又舀了一瓢水。

  「我……不知道。」

  「你說謊,」羅蘭很快得到了夜鶯的提示,「如果不想在地牢裡待上十天半個月,就最好別玩這種把戲。」

  神官咬了咬牙,「他們……會自行前往蠻荒地,我只知道這麼多了。」

  「蠻荒地?」愛葛莎驚訝道。

  「我也是聽說的……一般這種情況,很快會有其他武士去制止,但……」他猶豫了片刻,「傳聞很早以前有一些沒能得到妥善控制的神罰軍逃往了蠻荒地,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

  「你知道神罰軍是如何轉化的嗎?」

  「這個……只有教皇冕下才有資格主持晉陞儀式……」

  「那教皇退位時,要如何轉移神罰軍的控制權?」

  「不,」法拉特額頭上冒出了汗珠,「我不知道……」

  「教會四百年前到底是如何成立的?」

  「你聽說過阿卡麗斯這個名字麼?聯合會呢,塔其拉呢?」

  之後無論愛葛莎再怎麼詢問,神官也答不上一句話來。

  「他確實不知道,我們走吧。」羅蘭得到夜鶯的確認後說道,「再問下去也沒有結果。」

  一行人離開地牢之際,鐵斧追上來問道,「陛下,這些教會的俘虜……」

  「就按你之前給出的承諾去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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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3 23:54:4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一十四章 愛葛莎的猜測
               
  回到城堡,羅蘭望向愛葛莎,「你想起什麼了嗎?」

  「神罰軍應該是塔其拉徹底淪陷後才研究成功,我瞭解得並不多,」她緩緩搖頭,「只是……它可能不會像教會神官說的這麼簡單,至少這種方法就無法解釋新任教皇是如何接管上一任神罰軍的。」

  「另外,失去控制的神罰軍會主動前往蠻荒地也十分奇怪,」稍作停頓,愛葛莎接著說道,「你們口中的蠻荒地應該是四百年前的沃土平原,那裡除了聖城廢墟外,什麼都沒有。要說他們是被魔鬼吸引,距離也太遠了點。」

  「誰知道呢,」羅蘭不以為意道,「你也看到了,他們流著的可是藍色的血液,跟我們怎麼都不能算是同類了。」他對於神罰軍到底被什麼吸引興趣不大,目前最想知道的,還是神罰軍的弱點,以及如何在進攻戰中有效防止神罰武士對陣線的衝擊。畢竟從那波投矛來看,沒有防備工事的情況下神罰軍還是頗具威脅的,「如果神罰軍真的受聲音控制,或許回音的能力可以……」

  「我不同意這麼做,」古女巫否決道,「那樣存在很大的風險。」

  「的確,要悄悄潛入到操控者附近所冒危險不小,但我們能——」

  「不,我不是說回音,」愛葛莎打斷了他的話,「我是說你。」

  「我?」羅蘭怔了怔。

  「想讓回音悄無聲息的靠近操控者身旁,就必須依靠夜鶯的迷霧,這樣一來你的身邊相當於毫無保護,教會只要派出一個具備特殊能力的純潔者,就能輕鬆要了你的命。」她毫不猶豫地說道,「雖然你是一屆凡人,既弱小又無力,但想要戰勝魔鬼,目前看來還暫時不可或缺。所以保護好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我們不能冒任何風險。」

  「真分不出你這是誇還是貶,」羅蘭不由得苦笑出聲,「真到那個時候,我會戴上神罰之石的。」

  「神罰之石僅僅是一道保險,並不是絕對安全的屏障,」愛葛莎直言道,「甚至夜鶯也不能保證萬無一失,只是我們沒有更好的方法了。」

  「只要我還活著,陛下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夜鶯忍不住現出身形,看得出她對愛葛莎的說法頗為不滿。

  「希望如此,」古女巫沒有就這點爭執下去,而是轉身離開書房,不過走到門口時,她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羅蘭問。

  愛葛莎沉默了一會兒,「我不知道該不該說這些……阿卡麗斯大人之所以能成為星隕女王、三席之首,除了她極為強大的實力外,頭腦和手段也超過大多數女巫。她的幾次決定都挽救了瀕臨崩潰的聯合會,如果沒有阿卡麗斯,塔其拉根本撐不到那個時候。有不少人認為,如果她能誕生在第一次神意之戰前夕,或許早就終結這場看不到希望的戰爭了。」

  「你想說什麼?」

  她回過頭,眉頭微蹙,「我想說的是,她寄予挽救女巫希望的超級武士,不應該是這個樣子才對。」

  「你覺得,現在的神罰軍不一定是四百年前的神罰軍?」羅蘭驚訝道。

  「神罰武士不懼魔力,不會恐慌,力大無窮,看起來確實對魔鬼擁有較大的優勢,但……並不能起到一錘定音的作用。更何況他還需要操控者伴隨行動,幾乎沒有長途奔襲的能力,我覺得阿卡麗斯大人不應該在這種武士身上寄予厚望。」愛葛莎嘆了口氣,「當然,這些都只是我的猜測而已,塔其拉覆滅後聯合會究竟發生了什麼,恐怕只有教會才知道了。」

  她離開許久之後,羅蘭都沒有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愛葛莎說的確實不無道理,能夠讓星隕女王付出如此大的代價也要實施的神罰軍計劃,真的只是為了生產一種昂貴且操作不便的殺戮機器嗎?

  就在他打算去城堡外面透透氣時,夜鶯身上的聆聽符印忽然響了起來。

  「這裡是閃電,方位西北,寒風嶺上空!觀察到敵人正在撤退,重複,敵人正在撤退!」

  「撤退?」

  「他們全部朝聖城方向逃跑了咕!」麥茜補充道。

  「我知道了,」羅蘭立刻叫來了門外的親衛,「通知鐵斧、伊蒂絲、卡爾文公爵和所有參謀部成員來城堡開會。」

  這無疑是個好消息,他興奮地想,沒想到教會潰兵會放棄寒風嶺,直接撤回赫爾梅斯高原。這麼一來,他就有機會在聖城重新佔據寒風嶺之前,將城鎮中的人民疏散一空。

  「他們害怕了,」夜鶯笑道。

  「或許如此,不過撤退也說明聖城在短時間內無法派出人手增援,」羅蘭摸著下巴道,「我們之前的推測並沒有錯,這支一千多人的隊伍應該是教皇臨時起意派出的先鋒部隊。如果他們不來主動進攻防線,我還真拿教會沒什麼辦法。」

  當初選擇這個逼團方案,從某種意義上就相當於放棄了寒風嶺,畢竟此地離赫爾梅斯要近得多。現在有機會避免鎮民成為狂化丸的犧牲品,羅蘭頓時覺得心裡輕鬆了不少。

  相關人員很快聚集到會客廳中,他將閃電傳回的情報複述一遍後環顧左右,「還有什麼問題嗎?」

  「陛下,您為什麼不直接據守寒風嶺?」公爵不解道,「那裡地勢險要,通往聖城的路也只有一條,比守在山腳下更有利吧?」

  「看似險要而已,事實上三面環山,坡道正好通過寒風嶺頭頂,只要一條繩索,即可輕易滲透到防線背後。」羅蘭攤手,「這點在無冬城就已詳細討論過,具體情況你可以向伊蒂絲詢問。其他人呢?」

  見無人回答,他直接下令道,「那麼疏散行動由第一軍執行,存糧和金龍都可以先放到一邊,關鍵是住民——不管是勸告還是強拉,我要看到寒風嶺一個人都不剩下。另外,本地貴族的勸說效果會更好,特別是赫赫有名的北地珍珠。」他頓了頓,「鐵斧、伊蒂絲,你們兩個共同負責此事。」

  「是!」

  「如您所願。」

  「至於參謀部,」他望向西爾特伯爵等人,「你們的任務是協助北境公爵安置撤下來的民眾,包括統計人數、登記身份,安排住房和伙食,明白了嗎?」

  「遵命,陛下,」眾人齊聲應下。

  「很好,現在就行動起來吧!」羅蘭拍桌而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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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五章 動搖的信仰

  赫爾梅斯聖城,大教堂通天塔。

  侍衛急促的腳步打破了環廳的寧靜,鐵靴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聲響清脆而響亮,泰弗倫略有些不滿地放下手裡的早餐,望向神色慌張的來者,「有什麼事嗎?

  「主教閣下,寒風嶺出事了,」侍衛附耳低聲道,「索利.達爾大人似乎在那邊遭受了重創。」接著他把自己打聽到的事以最快的速度講述了一遍。

  「你說什麼!」泰弗倫驚訝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遣軍折損過半,索利還受了重傷?」老主教一把抓住侍衛,「他現在在哪裡?」

  「已經送往救濟院。」

  「那些神罰軍呢?」

  「被下了原地等待的指令,現在都聚集在教堂大廳中。」

  「立刻通知教皇冕下和埃爾大人,向他們匯報此事,另外把這次出征的人員集中看管起來,關閉教堂大門,暫時禁止其他教徒出入!」他連早餐也顧不上吃了,「我現在馬上去救濟院。」

  「是,閣下!」

  怎麼會這樣?

  泰弗倫只覺得心臟砰砰直跳,一千三百人的隊伍,還有三百人是神罰武士,按理說對付寒風嶺不會有任何問題。索利在榮升主教前,亦是身經百戰的審判長,梅恩冕下最得力的部下之一,就算是遇到了魔鬼或荒原獸,也不至於損失如此多人啊!

  儘管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但老主教依然十分清楚,目前最要緊的便是封鎖消息,避免信仰受到動搖,其次是盡快弄明白索利.達爾在寒風嶺到底遇上了什麼!

  當他趕到救濟院時,埃爾已經到了顯然對方另有獲取消息的渠道,兩人對望一眼,面沉如水的走進索利的醫療間。

  只見一名純潔者正在給受傷的大主教上藥他的一條胳膊不翼而飛,傷口已被棉布包紮嚴實,見到另外兩名大主教,索利迷茫的眼神忽然有了焦點,掙紮著想要坐起來。

  「你先下去吧,」泰弗倫讓純潔者離開後,將他扶了起來,「傷怎麼樣了?」

  「我要見梅恩冕下!」索利低吼道,「快帶我去樞秘機關!」

  「先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事,」埃爾冷聲道,「然後我們再考慮是你送去見教皇,還是把你扔進地牢裡,等著接受仲裁庭的審判。」

  「混賬,現在不是鬥嘴的時候,」他咬牙切齒地說道,「寒風嶺是個陷阱,羅蘭.溫布頓擁有的火器要比提費科的可怕得多,我必須讓冕下知道」

  「我也不想被蒙在鼓裡還要替你擦屁股,索利.達爾先生!」埃爾的聲音也陡然拔高了幾分,「你知道自己回來得有多麼狼狽嗎?經過城門的時候,誰都看到了殘缺不全、一蹶不振的先遣軍!聖城裡已經有人打探起了消息,如果不是我讓仲裁庭抓了幾個好事者,這該死的傳言恐怕明天就能讓全城都沸沸揚揚了!」她一把抓住大主教的衣領,「你應該明白這有多嚴重!」

  泰弗倫知道埃爾說得沒錯,一百多名神罰軍,幾乎相當於教會近兩年來損失的總量,而敵人只是一座山嶺中的小鎮,這絕對算得上是教會的恥辱。

  更致命的是,一旦消息傳開,教徒們的信心會遭受沉重打擊。

  自從派遣神罰軍對抗邪獸以來,這種無堅不摧的武士就有了不可戰勝的傳聞。事實看上去也是如此,連恐怖兇殘的巨型邪獸都不是神罰軍的對手,還有什麼樣的敵人能擊敗他們?

  就在他也準備勸說兩句時,病房門忽然被推開了。

  「希望我還沒有來遲,」白髮女巫潔蘿走了進來,「教皇冕下想要見你,並要求你暫不要透露戰鬥的具體情況,你還能自己走路嗎?」

  「潔蘿大人,我們不能」埃爾抗議道。

  潔蘿打斷了她的話,「放心,教皇只是擔心神罰軍的秘密有可能洩露,等到他詢問完此事後,我會完整地複述給你們聽的。」

  「什麼秘密?」

  「恕我無可奉告,」潔蘿笑了笑,「因為我也不知道。」

  「我……可以走,」索利掙紮著翻身下床,剛邁出兩步便摔倒在地。

  「不用逞強,」純潔者打了個響指,門外立刻走進兩名身著藍色披風的機關禁衛,將他抬了起來,「等到了樞秘區,你就可以坐著輪椅自由行動了。」

  「該死的婊子,」直到索利跟潔蘿離開後,埃爾才狠狠啐了一口,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醫療間。

  泰弗倫面沉如水地望著遠去的純潔者背影,久久沒有開口。

  ……

  順著石階進入教堂地底的深邃空洞,索利的神情也激動起來,顯然他還是第一次來到教會的核心區域,連帶著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這次神罰軍損失慘重,你打算如何向梅恩大人解釋?」換乘輪椅後,潔蘿親自推著他前往機關禁地。

  「這次失敗的確是我的大意所致,任何懲罰我都接受。」大主教猶豫了下,「而且,我……想向冕下申請成為一名神罰武士。」

  「你確定?放著大好的主教之位不要,去做如同傀儡一般的神罰軍?」

  「他們不是傀儡!」索利忍不住爭辯道,「每一個神罰武士都是勇敢堅定的戰士,正因為如此,才會將自己的一生奉獻出來,為了教會的榮光而戰!可我辜負了他們,也給教會帶來了不可估量的損失。最好的彌補方法,就是親自投入其中,填補我所犯下的過錯!」

  「是麼?」潔蘿聳聳肩,「但我覺得教皇並不會答應你的申請。」

  「我會儘量說服他,我相信梅恩大人一定會……」

  「不是那個原因,」她搖頭道,「轉化神罰軍需要女巫之血,而每一名女巫都來之不易,你現在失去了手臂,即使成功轉化,作戰能力也大打折扣……你說,教皇怎麼可能為了一個殘次品浪費女巫血液呢?」

  「你說什麼?等等……停下!」

  潔蘿推著輪椅穿過長長的廊道,在機關區盡頭頓住腳步。

  「有什麼問題嗎?」

  「神罰軍轉化儀式是教皇冕下才能掌握的秘密,你怎麼會知道儀式需要些什麼?」索利瞪大了眼睛,「梅恩大人絕不可能把這種事情告訴你!」

  「你說的沒錯,他的確不可能,」等禁衛打開吊籠欄杆,潔蘿不慌不忙地將他推進籠內,「而我也不需要他來告訴,因為……我就是教皇啊。」

  「你說什麼?」索利不敢置信地回過頭,卻看到一道幽光向他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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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六章 狂潮將至

  ……

  到處都是刺耳的轟鳴聲。

  潔蘿只能在間隙見聽到隱隱約約的慘叫和痛呼。

  前方是神罰武士組成的盾陣,後面跟著緩緩推進的審判軍——這原本是為了應對邪獸集群衝擊所演練的陣型,不過巨盾對弓弩和火槍同樣有效。一指厚的鐵盾足以擋住強弩的攢射,而提費科仿製的火槍也無法穿透其分毫,唯一的缺點是過於沉重,只有神罰軍才能背負它行軍作戰。

  然而現在它失效了。

  時不時有神罰武士被呼嘯而來的鐵球打成兩截,連帶著身後的人也遭了秧,被破開的口子處很快會飄起一陣血霧,沒有當場斃命的武士捧著自己的內臟或手腳痛苦哀嚎,不斷消磨著同袍的戰意。

  「這樣下去不行,讓神罰軍發起衝鋒吧!」副手喊道。

  「是啊,索利大人,」另一名指揮官雙拳緊握,「鐵球只能直線前進,擊發速度也不快,分散開來才是正確的做法,我們不能再當靶子了!」

  「我知道了,傳我的命令,散開陣型,全體衝鋒!」

  潔蘿聽到索利.達爾下達了進攻命令。

  但就在這一刻,一種新的武器加入了戰場。

  它的聲音猶如毫不停歇的雨點,又像是金戈交擊的嗡鳴——鋒線前方頓時被揚起的煙塵遮蔽,衝鋒的武士們如同割麥子般倒伏在地,而她甚至看不到攻擊來自何方。

  指揮官們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

  誰都知道,這場戰鬥勝負已定。

  忽然,潔蘿耳邊傳來一道劃破空氣的嘶聲,它尖銳而隱蔽,仿如毒蛇吐信。

  危險!

  她將目光轉向聲音襲來的方向,下意識地想要躲避,卻想起這具身體並不屬於自己。

  遺憾的是,索利.達爾遠沒有她這般警覺。

  一顆鐵球從半空墜落,不偏不倚地砸在他身前的地面上,接著高高躍起,和他擦身而過。

  潔蘿只覺得視角一陣旋轉,接著摔倒在地上。

  鮮血從索利肩膀處不斷湧出,而原本是手臂該在的位置已空空如也,他咬緊牙關,才沒有讓自己痛叫出聲。

  身邊的人慌忙圍了上來。

  「主教閣下!」

  「天哪,神明保佑,您的手……」

  「撤退,讓他們都退下來!」

  「帶上索利大人先離開這裡,我來斷後!」

  回憶至此中斷。

  潔蘿睜開眼睛,地底深處的神石棱柱和樞秘聖殿又重新回到她的眼前。

  原來是這麼回事,她低下頭,抑制不住地咧開了嘴。

  如此一來,一切都說得通了。

  為什麼羅蘭.溫布頓能在一年半的時間裡,從一位默默無聞的邊陲領主,成為灰堡的新國王;為什麼他能在屢次戰鬥中擊敗公爵的騎士團和二王子的狂化軍,甚至一天之內拿下王都;這就是理由。

  連綿不斷的轟鳴,現場飄蕩的硝煙味道……無一不證明它們都是一種新式的火器——提費科仿製的雪粉管,連對方的毛皮都摸不到。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潔蘿根本想像不出雪粉武器竟然能發揮出如此巨大的威力。

  她當然不會相信這是溫布頓家族傳承的秘密,不然提費科和嘉西亞不可能對此一無所知。

  毫無疑問,羅蘭在邊陲鎮遇到了什麼,才讓他有了今天的成就。

  或許是掌握了古老秘技的隱居世家——自從聯合會解體後,一些援助當地人的建設者永遠的失去了聯繫,這其中不乏能工巧匠,琢磨出這些精巧器具也不是沒有可能。

  又或者是深藏在絕境群山的某處遺蹟——藏書館裡的史書中提到了蠻荒地邊緣存在一些來歷不明的古怪遺蹟,而導致聯合會最終分裂的原因,也是因為一座地底迷宮的發現。

  但她更傾向於是某位女巫的能力,才讓普通的雪粉擁有極為致命的威能。

  正因為如此,四王子才會一改之前的態度,大肆招攬女巫,並幫助她們清洗冤屈。

  不過自己的猜測並不重要……不管是什麼原因,羅蘭.溫布頓本人必定對此一清二楚。

  只要能夠吞噬羅蘭,這些武器的來龍去脈必定會被她所掌握。

  「潔蘿……大人?」守在吊籠出口處的禁衛隊長見她遲遲沒有動靜,不由得擔心道。

  潔蘿壓下心中的激情之情,直到翹起的嘴角完全平復,才緩緩走出吊籠,「我沒事,通知情報機關,叫他們把尚在晨曦王國的純潔者都召回來。」

  「全部?」隊長愣了愣,「可您之前制定的計劃……」

  「決戰就要開始了,」潔蘿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要見到每個人。」

  毫無疑問,比起羅蘭腦袋裡的東西,晨曦的局勢已微不足道。

  威力巨大、射程驚人、凡人可用,光是想一想,就能明白它的意義。

  若能在紅月降臨前大規模裝配這種武器,聖城對抗魔鬼的勝率將大幅提升。

  而她,亦能進一步接近神意。

  *******************

  灰堡北境,幽谷鎮。

  吃過晚餐後,伊菲回到城堡臥室,不禁打了個哈欠。這半個月來,她除了執行拔牙行動外,抵達小鎮後也沒閒著,先是幫助第一軍戒備營地,接著跟隨伊蒂絲等人前往寒風嶺轉移當地住民,雖然十分忙碌,卻過得頗為充實。

  當心境平息下來後,她發現那些非戰鬥女巫確實有著自己獨特的閃光點,拋開能力不談的話,她更是和大多數普通人沒什麼區別。

  在日常的相處中,她也一點點被女巫聯盟的人所接受,甚至在執行警戒任務時,麥茜還破天荒地向她打了聲招呼——儘管她身旁的閃電看起來一臉不樂意的樣子。

  伊菲沒有寄希於對方原諒自己,而是打算用行動來彌補過去所犯下的錯誤,她甚至不在乎自己最終能否成為她們口中的姐妹,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贖罪。

  向她唯一的朋友安妮贖罪。

  正當伊菲準備上床睡覺時,房門被敲響了。

  她打開門,意外發現門外站著的居然是沉睡島的領袖,提莉.溫布頓大人。

  「我想和你談談血牙會的事,」提莉輕嘆了口氣,「還有赫蒂.摩根與……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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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七章 寒風嶺的玫瑰
               
  回到房中,伊菲靜靜聽提莉講完了血牙會建立的始末,以及赫蒂.摩根的真實目的。當聽到安妮被天焰交給貴族時,她感到心中有什麼東西被捏緊了。

  「赫蒂……她人呢?」

  「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處,」站在提莉身後的灰燼回道,「另外在抓捕過程中,天焰試圖反抗,也和赫蒂走上了同一條路。」

  「是麼……謝謝。」伊菲輕聲道。

  她剛剛捏緊的拳頭不由得一鬆,忽然感到有些悵然若失。

  雖然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已經付出代價,但她並沒有太多輕鬆的感覺,反而因為失去了洩恨的目標而生出了一絲茫然。而且作為唯一沒有受到懲處的人,她身上的罪孽更深重了。

  「我希望你能幫助沉睡島回到正軌上來,」提莉停頓了片刻後開口道,「餘下的血牙會成員跟你一樣,都是受赫蒂矇騙與陷害的人,她們不應該受到牽連或歧視。戰鬥女巫對輔助女巫的欺凌誠然是種錯誤,但反過來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沒有太多猶豫,伊菲點點頭道,「我願意幫您。」

  大概沒想到她會這麼快答應,提莉看起來倒有些意外,「你能答應那就太好了。」

  「我該怎麼做?」

  「跟血牙會的其他成員聊聊你和安妮的故事就行了,赫蒂的罪行我會向所有人公開出來。」提莉說道,「等徹底剷除教會後,我會派人前往狼心搜尋這些被貴族囚禁的女巫,如果她們還活著的話,羅蘭陛下會負責將她們解救出來。」

  「我明白了。」

  如果有任何能減輕這份罪孽的方法,她都會盡力去做。

  「你……還好嗎?」提莉忽然彎下腰,伸手擦了擦伊菲的臉頰,後者頓時感到一陣溫熱在臉上淌開。

  「沒有關係,」她眨了眨眼睛,「我只是有些……睏了。」

  五王女沉默地望了她許久,「不要太難過了,好好休息吧。」

  直到兩人的腳步聲遠去,伊菲才無力地仰躺在床上。

  她並沒有哭。

  這只是身體的自然反應而已,她告訴自己。

  無關悲傷,也並非懦弱。

  而是她思念安妮的證明。

  眼淚流淌得更快了。

  *******************

  羅蘭坐在書桌前,翻閱參謀部的疏散統計報告,桌前搖曳的燭光讓他頭昏眼花——許久沒有嘗試過挑燈夜讀,現在用起來都有些不適應了。原以為自己已經提前把文明拉入了近現代,但到了幽谷鎮,一切又被打回了原型。

  沒有淋浴,沒有香皂,沒有電燈……這裡並沒有比自己初到邊陲鎮時要好上多少。工業化的開端還只在西境露出尖尖一角,想要讓煙囪和鍋爐佈滿全國,他要做的工作還有許多。

  羅蘭放下報告,剛想揉揉雙眼,一雙柔軟的無形之手已經伸到了他的額前,輕輕按捏起來。

  「謝謝」,他偏頭做了個口型,繼續翻看報告。

  巴羅夫不在的日子,西爾特爵士很好的擔當起了辦公室助手的工作,至少在統計人數和編制報表上,他做得十分出色,一點也不比市政廳裡那些接受過專門訓練的小夥子差上多少。

  「這裡面有多少人願意前往西境?」

  「至少有七成,陛下,」爵士回答道,「寒風嶺並不是一個適宜居住的地方,我詢問過公爵大人,如果不是為了監視教會的行跡,那裡根本不會設鎮。剩下的三成,大部分都在北境有自己的田地或產業。」

  「很好,你現在就可以做計劃了,儘量不要讓船隻空著回去,每次都捎上一批人,把這些人早日帶回西境。」

  「可是,卡爾文公爵那邊……」

  「我會跟他說明的,」羅蘭喝了口茶,「反正戰爭結束後,無論輸贏都不需要派人駐紮在寒風嶺上唔——」

  「怎麼了,陛下?」西爾特疑惑道。

  「不……沒什麼,」就在他剛剛說出無論輸贏時,夜鶯忽然輕輕摀住了他的嘴,讓他把話又憋了回去,「總之,按我說的去做就行了。」

  「遵命,陛下。」

  就在老爵士準備離開時,親衛肖恩推門走了進來。

  「羅蘭陛下,城堡外有位女子想要見您,被守衛攔下來了。不過她跪在地上,說見不到您就絕不離開。」

  「現在?」他下意識地看了眼窗外,整個小鎮已經陷入了幽靜的夜幕當中。

  「是,她似乎是刻意等到這個時候才來的,白天時我曾在城堡區見過她兩次,而且……」肖恩遲疑了下,「她稱自己為溫布頓夫人。」

  聽到這個回答,羅蘭差點沒被口水嗆到。這不可能!據他所知,四王子根本沒有來過北地,又怎麼會憑空冒出一個情人來!不過口說無憑,他考慮了一會兒後還是決定召她進來問問,一是可以打消夜鶯的疑慮,二是心裡實在有些好奇——如果對方是貴族,還可以說成是為了追求風花雪月的浪漫,但她只是一介平民的話,這種謊言可是十足的重罪。

  當那名女子走進書房時,羅蘭頓時覺得眼前一亮。

  她的容貌並不是特別出眾,但五官別具韻味,矮小瘦弱的身材有種莫名的穩重和柔和感,用通俗的話來說,就是明明看起來不大,卻像是持家技能點滿的人妻。長裙上髒兮兮的泥巴更是將這種柔弱和堅強完美的映襯出來。

  「尊敬的陛下,」女子屈膝行禮道,「寒風嶺的莉芙亞像您問安。」

  「我想知道,你所謂的溫布頓夫人是怎麼一回事?」羅蘭直入主題道,「聽親衛說,你是故意等到夜深後才來城堡的?如果想要以這個名義行騙的話,你應該知道後果吧?」

  「請您原諒,陛下,如果不這樣說的話,您根本不會見我,」她咬了咬牙,「我並不能算是您哥哥真正的妻子,但我們曾真心相愛過。」

  果然只是一個騙子麼,等等……羅蘭猛得一愣,她說什麼?我的哥哥?

  「提費科?」

  她搖搖頭。

  「戈隆?」

  莉芙亞漲紅了臉,直接跪倒在地上,「我知道戈隆以前對王位有所企圖,但他現在已經死了……陛下,您能看在他的份上幫幫我嗎?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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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3 23:56:1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一十八章 遺留的證明

  聽完莉芙亞的講述,羅蘭不禁感慨萬分。

  故事倒沒有多複雜,戈隆.溫布頓身為邊防軍統帥,每年都要前往寒風嶺協助教會對抗邪魔之月,期間在酒館作樂時遇見了陪酒女莉芙亞,兩人一來二去居然墜入了愛河。

  當然以莉芙亞的身份,幾乎不可能嫁入王宮,戈隆也不敢聲張,只是悄悄在小鎮買下一棟宅子,作為兩人的秘密愛巢。他們的感情有多真羅蘭並不清楚,不過記憶裡戈隆確實沒有在王都找過其他情人,貴族間的聯姻也被悉數拒絕,甚至還有大王子喜好男風的傳言,對於一名成年王室子弟來說,確實有些不可思議了。

  而莉芙亞遞上來的這封密信,內容更是驚悚戈隆似乎執意要把這位平民娶為王后,如果只是口頭說說也就罷了,還留下文字證據,若是洩露出去,溫布頓三世絕對不會給他好眼色看。

  然而好景不長,自從大王子被提費科判處死刑的消息傳到北境後,莉芙亞的平靜生活很快被打破了噩運接踵而至,先是戈隆留下的侍衛不辭而別,接著是住宅遭到偷竊,喪失了生活來源的她不得已回到了之前工作的酒館,重新當起了陪酒女。

  結果這還沒完,酒館老闆似乎對她之前的突然離開極為不滿,開始對她動手動腳,之後還威逼利誘,將她強行收入房中。

  總之這半年來,莉芙亞的日子過得極為糟糕,老闆夫人不敢對丈夫有太多怨言,火氣全部灑在了名義上是侍女的她身上。而老闆大多時候都視而不見,有時候還會加入到對她的欺凌當中。

  羅蘭當然不會怪她意志不夠堅定之類,作為毫無依靠的普通人,有太多種方法能使其屈服了,畢竟生存才是第一需求。另外侍衛的消失和之後的失竊恐怕也不是出於偶然,能清楚知道她的藏錢位置,並且趁她不在時果斷下手的,十有八九是內賊。

  「那麼你想讓我幫你什麼?」

  他跟戈隆沒有任何交情可言,把四王子那份也算上的話,說是半個敵人也不為過。他決定幫對方一把的原因只是因為莉芙亞本身能一路隱忍至此,堅持等待機會自救的女子,其心性就已經值得讚歎。

  更何況,對於如今的羅蘭而言,這種小事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至於好吃不過餃子那一套,他絕對想都沒有想過。

  他發誓!

  「我想離開酒館……陛下,」她小聲道,「您能幫我找份新的工作麼?」

  「你確定還要待在北境?如果酒館老闆對你戀戀不忘的話,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羅蘭攤手道,他不打算親自介入到這種民間糾紛中,那樣實在太掉價了,「你可以跟隨船隊前往西境,在那裡工作、食物和房子都不會缺乏。」

  莉芙亞猶豫了下,聲音更低了,「陛下……我、我想留在這裡。」

  「我覺得她是在害怕你。」耳邊傳來夜鶯的嘀咕聲,「對於普通人來說,她的容貌至少有半個伊蒂絲的水平,酒館老闆覬覦她的美貌也十分正常。」

  「胡說八道」,羅蘭以口型回應道,接著點點頭,「那好吧,我會通知卡爾文公爵,讓他派人接你去永夜城。如果擔心今天回去晚了的話,肖恩可以為你找間旅店過夜。」

  「我永遠不會忘記您的仁慈,陛下,」她再次跪地道,「不過……今天我必須得回去。」

  「無妨,」羅蘭挑了挑眉頭,望向肖恩,「送這位女士一程。」

  當莉芙亞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問道,「對了,你和戈隆……有過孩子嗎?」

  她腳步一頓,過了片刻才回身道,「抱歉,陛下……我沒能為他留下點什麼。」

  ……

  等到親衛帶著她離開書房,夜鶯現出了身形,「她最後一句話在說謊。」

  「嗯,看得出來,」羅蘭撇撇嘴,「她不是個擅長隱瞞的人,而且這樣才解釋得通她為什麼會受酒館老闆脅迫。」

  「因為孩子?」

  「酒館老闆應該知道當時帶走她的是大王子戈隆.溫布頓,他也很清楚這種事情讓提費科發現的話,孩子絕對是死路一條。而莉芙亞為了保住她與戈隆的愛情結晶,只能接受對方的條件,我猜大概就是這麼回事。」

  「需要我去打探一番嗎?」夜鶯問。

  羅蘭凝視她許久,漸漸翹起嘴角,「你在擔心我跟提費科一樣,打算把這個秘密永遠掩埋麼?就連萊恩公爵的家人,至今還軟禁在無冬城裡呢。放心,我不會對這些無辜者下手的。」

  他本身就不喜歡古代君王打著斬草除根的口號玩株連那一套,更何況一位平民女子所生,對王位不存在任何威脅的私生子。

  「如果是你親口說出的命令,無論是什麼我都會去執行,」夜鶯緩緩說道。

  「我明白了,」羅蘭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肩頭,「那就……再幫我揉揉吧。」

  *******************

  莉芙亞回到遷移民暫住的木屋中,腳步聲驚動了睡熟的嬰兒。

  「哇哇」

  孩子大哭起來。

  「該死的,叫他閉嘴!」裡屋傳來老闆娘的咆哮,「否則我就把他塞進馬桶裡,再扔到無聲河裡去!」

  「抱、抱歉,我馬上讓孩子安靜下來。」

  莉芙亞顧不上幽谷鎮夜晚的涼意,匆忙脫下滿是泥濘的裙子,將嬰兒抱在懷中。小傢伙熟能生巧地緊貼而上,開始尋找食物來源。

  她稍稍鬆了口氣。

  老闆還沒有回來,自己總算是賭對了。

  自從離開寒風嶺後,他的脾氣就一天比一天暴躁,並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當地的酒館和賭場裡,連碰她的次數都少了許多。正因為如此,莉芙亞才敢在入夜後溜出木屋,前往城堡央求戈隆的弟弟幫她一把。

  她既不敢透露孩子的存在,也不敢隨對方前往西境,那裡是國王的地盤,萬一陛下想對孩子不利的話,她根本無力反抗。

  莉芙亞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腦袋,在昏暗的月光下,能看到他頭頂的點點銀絲那是溫布頓血脈的象徵。

  可惜戈隆沒能等到這一刻,當他的家書送到寒風嶺時,她才知道自己懷上了王子的孩子。

  吃飽喝足後,嬰兒發出滿足的哼聲,很快又陷入了夢鄉。

  莉芙亞低下頭,親吻著嬰兒的額頭。

  她會一個人將他撫養成人,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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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九章 無可阻擋之路(上)

  當船隻順著河道緩緩靠近舊聖城時,大教堂的紅磚青瓦一點點從樹影中顯現出來。

  與赫爾梅斯高原上的新教堂想比,它看上去平平無奇,既沒有壯觀氣派的禮拜堂,也沒有高聳入雲的通天塔。單輪規模來說,它可能還不及四大王國都城裡的教堂宏偉,然而在大多數信徒心中,這座古老而威嚴的建築與修道院、演武場、仲裁所一道,構成了神明的地上行宮。

  它象徵著教會的源頭,是一切的開始。

  伊莎貝拉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

  他們永遠不會知道,大教堂背後的高山內部,才是教會的起源之地。

  至於舊聖城?

  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的幌子罷了。

  帆船抵達碼頭後,伊莎貝拉輕裝走下棧橋,前來迎接的機關禁衛不由得一愣,「大人,其他純潔者呢?」

  「她們會晚上一兩天到達,」她聳聳肩,「冕下催得這麼急,總得給她們一些安排後事的時間。」

  「可是潔蘿大人說……」

  「她要見到每一個人,」伊莎貝拉打斷道,「沒錯,但她沒說要同時見到所有人啊。」

  這次的召回令實在有些難以理解,如此一來,教會就相當於放棄了對晨曦的控制,沒有藥液供給,國王會在無止境的長眠中死去。她不明白潔蘿為何要突然改變之前定下的計劃,而旨意中也沒有任何解釋。

  她越來越像是真正的教皇了,伊莎貝拉心裡略感不快地想。

  儘管如此,她依然在收到命令後立刻啟程,花費一週功夫趕回了赫爾梅斯。

  「對了,你知道聖城發生了什麼變故嗎?」登上馬車時,伊莎貝拉回頭望向身後的禁衛。

  「教會的先遣軍與灰堡軍隊在寒風嶺腳下交戰了,」後者猶豫了下,「具體的情況您還是向潔蘿大人詢問吧。」

  「難道……先遣軍輸了?」

  禁衛沒有再回答,而是微不可察地點點頭,接著跨上戰馬,朝車伕喝道,「出發!」

  伊莎貝拉放下車廂窗簾,心中疑惑叢生。

  毫無疑問,這支先遣軍裡肯定有為數不少的神罰軍,只有神罰軍出現損失時,才會讓教會高層有所反應。

  但神罰武士並非是不死之人,面對一些超過承受能力的傷害時,他們依然會出現折損。自從進攻永冬以來,聖城陸陸續續損失了近百名超凡戰士,她原以為潔蘿都已經習慣了,可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如此。問題就在於,這場戰鬥損失到底有多嚴重,才令潔蘿決心召回所有純潔者?

  馬車駛過舊聖城熱鬧的街道,來到靠近絕境峭壁的一座營地處。這裡守備森嚴,絲毫不比大教堂差上多少,伊莎貝拉下了馬車,步入一條沿山壁開鑿的隧道,穿過多重鐵門,走進了大山之內。

  在神石棱柱的冷光映照下,樞秘聖殿的巍峨輪廓出現在她眼前。

  她在禁衛的引領下直上頂層藏書館,推開環廳大門,現任教皇正站在窗邊眺望,一副出神的模樣。

  「看來你碰到了一塊硬骨頭,連晨曦王國都顧不上了,」伊莎貝拉走到潔蘿身邊,吹了聲口哨,「不過再怎麼樣,至少得把淑女和黑紗留在那邊穩定局勢吧?」

  潔蘿沒有回答,而是指著聖殿下方的人影說道,「你覺得他們像什麼?」

  伊莎貝拉皺了皺眉,「這跟我問的問題有關係嗎?」

  「渺小、無知、整天忙碌不休卻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忙,就像是螞蟻一般,」她自顧自說道,「神明大概也是這麼看我們的……茫然無知的投身於血戰,再茫然的死去,不登上巔峰,就不可能知道整個世界的模樣。幸運的是,如今我離神意又更近了一步。」

  「你究竟想說什麼?」

  「只要我能吞噬灰堡的新王,贏得神意之戰的把握就能再多上五成,」潔蘿揚起嘴角,眼睛裡閃爍出不曾見過的光芒,「我隱隱有種感覺……是神明把他送到了我身邊。」

  伊莎貝拉沉默了一陣後沉聲道,「我只想知道,寒風嶺腳下的那場戰鬥,神罰軍到底損失了多少?」

  「一百五十人陣亡,撤回聖城的路上又有十一人死去,」潔蘿目光灼灼地望向她,「而敵人幾乎毫髮無損,無論是巨盾還是投矛,都無法威脅到羅蘭大軍的防線。」
  
  伊莎貝拉心裡頓時掀起了滔天巨浪,一場戰鬥就能讓神罰軍的折損人數超過奪取永冬與狼心,外加防守邪魔之月時的總和?一個灰堡王子怎麼可能擁有這麼強大的力量?
  
  女巫?騎士?不,他們根本不值一提,哪怕是壯碩如山的地獄懼獸,都會在神罰武士的圍攻下喪命,她完全無法想像出來,對方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
  
  「一種可怕的雪粉武器,」潔蘿彷彿看穿了她的想法,「凡人即可使用,射程超過一千步,威力能夠輕鬆擊破板甲和鐵盾,幾乎沒有射擊間隙,我們的人完全被當成了靶子。」
  
  聽完交戰的全部經過,伊莎貝拉深吸了口氣,臉上陰晴不定,過了許久才開口道,「所以你輸了。」
  
  「對教會來說,確實是場挫折,而索利.達爾的判斷也過於草率」
  
  「不,我不是指戰鬥,」她打斷道,「而是指我們之前談過的話,只有獲勝的人才是神的寵兒,現在看來,那人並不是你。」

  「你覺得……羅蘭.溫布頓比我更有可能贏得神的微笑?」潔蘿平靜地說道。

  「別忘了我們的目的!」伊莎貝拉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戰勝魔鬼,讓人類延續下去至於是不是由教會來做,我根本不在乎!這場戰鬥已經說明了問題,你就算集齊全部力量,擊敗併吞噬了羅蘭,對這個目的又有什麼好處?他的軍隊和女巫會被屠殺殆盡,神罰軍也剩不下幾個人,然後呢?還有半年不到的時間,就是新一輪邪月了!」
 
  有那麼一剎那,她甚至以為潔蘿會殺了她,但直到最後,對方也沒有任何反應。
 
  「那你想讓我怎麼做?」
 
  長時間的緘默後,教皇輕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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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2:40:4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二十章 無可阻擋之路(下)
               
  伊莎貝拉直言道,「向羅蘭.溫布頓坦白我們的目的,告訴他教會……不,女巫聯合會的真相,以及四百多年的神意之戰始末。」

  自從潔蘿成為教皇后,藏書館便成了所有隸屬於樞秘機關的純潔者都能前往的地方,神意之戰對她們來說已不再是秘密。

  「如果他不相信呢?」

  「他會相信的,只要帶他去倒影教堂的幻象間走上一圈,就什麼都知道了!」

  「他也有可能會把這一切視為女巫的把戲。」潔蘿不緊不慢地說道,「退一步來說,假設羅蘭知曉了聯合會的真相,他又一定會把畢生的經歷放在對抗魔鬼上來嗎?」

  伊莎貝拉不由得怔住,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保證之詞。

  「我們都知道貴族是什麼模樣,他們最感興趣的是領地、財富和享樂。或許當紅月降臨,魔鬼現世時,他會組織起人民抵抗,不過一旦局勢陷入困境,你確定這位紈袴王子會堅持到底?」

  潔蘿牽起她的手,來到一旁的圓桌邊,「他只是一名凡人,伊莎貝拉。脆弱、無力、壽命短暫,意志會隨著年紀的增長而迅速消退,一場簡單的寒疾就能要了他的命。就算羅蘭接受了聯合會的使命,決心與魔鬼戰鬥到底,他的臣民、繼承者也會願意放棄一切享受,將領地裡的所有資源都用於這場看不到邊際的殘酷戰爭麼?只有教會才能借由神明的信仰做到這一點。」

  「至少……我們應該先派使者和他談談。」

  「談得再多也不能解決這些問題,」潔蘿搖頭道,「向俗世勢力倒戈會讓教會信仰崩塌,聖城分崩瓦解,為了穩住女巫組織,羅蘭必然不會放過我們和神罰軍。由我來吞噬他的話,聖城同樣得付出慘重的代價,兩者從結果上來看,並沒有太大區別。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把希望寄託在一個凡人身上呢?」

  伊莎貝拉猶豫起來。

  她知道潔蘿說得沒錯,儘管打下去只會兩敗俱傷,但誰都沒有把握教會投降後,他不會為了手下的那批女巫對教會展開復仇。如此一來,損失將無法避免,事情彷彿又回到了遠點。

  「那些武器的知識,並不專屬於凡人,但凡人卻沒法得到女巫的身體。」潔蘿接著說道,「通過靈魂之戰,我能獲得一個人的傳承、甚至是壽命,不管神意之戰持續多久,我都不會老去,也不會迷失方向,更不用擔心愚蠢的後人將成果毀於一旦。」她頓了頓,「在兩百多年的時光裡,我見過太多英才被歲月耗去了全部精力,無論他們年輕時多麼驍勇聰慧,最終都在蹉跎和蹣跚中將化為一捧塵土。光是這一點,我就遠勝於他。」

  「可是……」

  「最關鍵的一點是,我才是神的寵兒,伊莎貝拉。」潔蘿以不容置疑的聲音強調道,「無論對手是誰,我從未有失敗過,被吞噬的數千靈魂可以作證!」

  伊莎貝拉長嘆了口氣。

  她被說服了。

  「你打算怎麼辦?如果不接近到足夠的距離,我沒法消除神罰之石的效果。」

  潔蘿輕笑起來,「別忘了聯合會留下的高階符印。」

  「沒有人能使用「神意」……」伊莎貝拉皺眉道,「而「無限」是一次性的,你確定要把它耗費在這種地方嗎?」

  「但它能起到扭轉戰局的作用。」潔蘿毫不猶豫道,「不管是對付普通人還是對付魔鬼,只要能一錘定音,就不算是平白耗費。」

  「它還會抽光我全部的魔力,」她撇撇嘴,「那種感覺可不好受。」

  「然後你會暈倒,」潔蘿點頭道,「但對於身體來說不會造成任何傷害,只要能讓我接觸到羅蘭.溫布頓,戰爭就會畫上句號。」

  「如果你輸掉的話,我們就都完了。」

  「我還從沒想過自己失敗的樣子,」潔蘿不以為然道,「等你醒來時,應該已經躺在大教堂的臥室裡了。」

  說到這兒,她給伊莎貝拉倒了杯紅茶,「我知道你對自己的決定仍有疑慮,但別忘了,你是我一手照顧大的。當你覺醒的那一刻起,是我挑選你成為奧伯萊恩冕下的純潔者,也是我傳授了你學識和戰鬥技巧。在對抗魔鬼這一點上,你應該很清楚我的決心,也明白我的力量所在,無論從哪方面來講,我都是更適合主導人類來迎擊這場命運之戰的人選。」

  「好吧……希望如此,」伊莎貝拉喝了口茶水,「不過按照書上的記載,「無限」的作用範圍並不能真正無限延伸下去,而你化作靈體的情況下,魔力能堅持的時間也極為有限,碰不到他的話,你可沒機會中途換人了。」

  「所以我們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先把他找出來。」潔蘿笑道。

  *******************

  「砲彈裝填完畢!」

  「角度二十二,俯仰十三,開火!」

  隨著一聲口令,架設在陣線最後方的152毫米要塞炮噴出橘紅色的烈焰,強烈的炮口風揚起了滾滾沙塵,站在一旁的羅蘭儘管堵住了耳朵,仍能感受到聲波帶來的沉悶轟鳴。

  現場的士兵都踮起腳尖,伸著脖子向遠處的群山眺望,但他們注定不會看到這次炮擊的落點。

  「這裡是閃電,觀察到命中位置,」聆聽符印中傳來小姑娘的匯報聲,「唔……大概是坡道中央的地段。」

  「很好,在那裡做個標記吧。」羅蘭回道。

  目前正在進行的是火炮遠距離校射工作——當寒風嶺的居民全部撤離後,他便開始指導火炮營調試這兩門終極殺器。為了對得起它的超遠射程和不菲花費,他自然不會讓砲兵看到敵人後才開火,於是,這個時代的首次超視距打擊便誕生了。

  當然,羅蘭從未指望過砲兵自行根據落點偏差來調整火炮射角,因此他仍然採用了先開炮再畫靶子的古老方法,若是砲彈落在下山的坡道上,就將位置和數據記錄下來。實際作戰時,只要敵人行進至落點範圍內,閃電報出編號後即可直接開火。

  而兩門要塞炮足以讓敵人在下山的過程中,就遭到來歷不明的致命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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