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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hans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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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二目] 放開那個女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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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2:45:0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三十一章 過去與現在的承諾

  聽完伊莎貝拉對靈魂戰場的描述,夜鶯的心漸漸沉到了谷底,「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如何讓陛下從昏睡中醒來?」

  她搖搖頭,「這種結果沒有先例,我確實無法解決……不過,潔蘿在吞噬嘉西亞時,曾恍惚過一段時間。她當時解釋是在對方的記憶裡找到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所以才花去了不少功夫。而潔蘿的一生比任何人都要複雜,我猜羅蘭想要接受這部分記憶,花費的時間恐怕更加漫長。不過只要他還活著,應該就會自然醒來。」

  夜鶯無法判斷這些內容是否真實可信,她只能判斷對方沒有在說謊至少這些猜測,對純潔者而言是發自心底的想法。

  但她也知道,情況一點兒都不樂觀。

  兩百多年為教會效力的記憶,與陛下二十年的王子生涯,到底哪個會變成主導?羅蘭會不會就此迷失在繁雜的記憶中,永遠無法醒來?

  退一步說,倘若他真的接受了潔蘿的全部記憶,然後甦醒過來,那麼他還是那個羅蘭溫布頓、灰堡的四王子……以及她憧憬的人嗎?

  紛湧的思緒讓夜鶯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心境。

  她此刻也明白了溫蒂為何要讓愛葛莎跟自己一同前來的原因。

  「談談教會吧,」愛葛莎沉吟片刻後說道,「你對教會的前身聯合會知道多少?」

  「潔蘿瞭解的,我基本都知道,」伊莎貝拉很配合地回答道,「你們還在懷疑那些信上的內容嗎?自從潔蘿接任教皇之位後,經過樞秘機關認可的純潔者都可以進入藏書館,閱讀四百年前那段被掩蓋的歷史,而信上關於女巫帝國和魔鬼的記載,都是真實的。」

  「如果只是信上的那點消息,對我們來說並沒有什麼價值,」愛葛莎微微笑了笑,「女巫帝國在你們看來是歷史,而在我眼裡,卻是生活的一部分。我就是聯合會的女巫。」

  這一次輪到伊莎貝拉驚訝了,「你……說什麼?」

  「我來自於四百多年前的塔其拉聖城,親眼目睹了聖城的覆滅。魔鬼也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它們仍然佔據著曙光領的大部分土地,在灰堡以西的迷藏森林與赤水河盡頭就有魔鬼的營地,羅蘭已經跟它們交過手了。」

  純潔者愣在原地,半響說不出話來。

  「與魔鬼開戰是遲早的事,我們都知道,神意之戰即將到來,如果不是教會步步緊逼,羅蘭也不會選擇在這種時候以一場決戰來解除後患。」愛葛莎頓了頓,「我想瞭解的是,聯合會究竟是如何轉變為教會的?」

  「這個……」過了好一陣子,伊莎貝拉才回過神來,「史書中提到過,在逃亡過程中,聯合會爆發了一場內戰,地點就位於絕境山脈西北側。起因沒有細說,只知道聯合會從此分裂為兩派,一派以塔其拉女巫為主,進入群山的迷宮遺蹟中,一派則是墜星城女巫,她們繼承了阿卡麗斯大人的意志繼續北上,在赫爾梅斯高原下定居下來,成為了現在的教會。」

  「逃亡路上的內戰?」愛葛莎皺眉道,「這簡直是自殺之舉。」

  「史書的撰寫者也是這麼認為的,聯合會在內戰中損失慘重,不僅失去了兩位超凡之上,還與凡人組成的遷徙隊完全脫節,等到北上的一派抵達目的地時,那些凡人們已經逃散得七七八八了。」伊莎貝拉嘆了口氣,「至於之後的信仰之戰,不過是為了捕殺那些不屬於墜星城的非戰鬥女巫只有這樣,教會才能把過去的歷史徹底埋葬。」

  「埋葬過去就是為了方便肆意獵捕女巫,以製造沒有神志的神罰軍?」夜鶯冷聲道,「你們都瘋了。」

  「如果不是這場內戰,四大王國從一開始就不會脫離聯合會的掌控,神罰軍的數量也遠不止這麼一點,」伊莎貝拉平靜地說,「當然,現在羅蘭溫布頓已經有了更好的法子,赫爾梅斯聖城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存在了。」

  「你倒是對教會沒什麼留戀之情啊,」夜鶯譏諷道。

  「只要能擊敗魔鬼,我並不在意誰來掌管大陸,這也是聯合會的初衷。」她閉上眼睛,「雖說潔蘿十分瘋狂,但在對抗魔鬼這一點上,她的信念比大多數人都要堅定,這也是我選擇幫她一次的原因。」

  聽到這話,夜鶯忍不住拔出了匕首。

  「殺了她就能讓羅蘭醒來的話,我絕對不會阻止你,」愛葛莎輕聲道。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恨恨地把匕首收回鞘中。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得告訴你們,」就在兩人準備離開之際,伊莎貝拉忽然開口道,「潔蘿雖允許純潔者進入聖殿參閱藏書館中的書籍,但頂層的神禱室是禁止任何人前往的,就連靠近都不行。她只和我一個人說過,站在那裡,她能夠直面神明。」

  ……

  走出「囚禁室」,夜鶯用力砸了下牆壁,「……該死的!結果我們還是沒能找到喚醒陛下的方法!」

  「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我們也只有繼續等下去,」愛葛莎安慰道,「不管怎麼說,先向大家匯報我們得到的消息吧。」

  「她會為此付出代價,我保證!」

  「只要不殺掉她就行,她對我們還有很大的用處……無論是對付聖城,還是探索神石的秘密。」

  很快,女巫們聚集到臥室外,開始傾聽愛葛莎複述有關純潔者的情報,而夜鶯的心思早已不在這裡。

  她悄悄退到角落,展開迷霧,穿入羅蘭的臥室。

  靜謐的房間裡除了她之外,只剩下安娜一個人。

  夜鶯緩緩走到床邊,看到安娜正捧著羅蘭的右手,輕聲說著什麼。

  她只有屏住呼吸,才能聽到對方近似耳語般的呢喃。

  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麼……

  若是你死了,我會帶著願意跟隨你的人前往沉睡島,與教會戰鬥到底。

  可你還活著。

  只是在熟睡而已。

  所以我會一直等待下去。

  無論是一天還是一年,就算是一生,只要你還有呼吸,我就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放心安睡吧。

  我會照顧好你的。

  夜鶯感到心猛得緊縮起來,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甚至比身體受創還要難以忍受得多,她無法抑制地彎下腰,緊緊摀住胸口。

  一股溫熱的暖流模糊了她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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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2:45:3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三十二章 從沉睡中醒來

  光芒刺入黑暗,模糊的視界適應光源後,最先映入眼中的是雪白的天花板——羅蘭花了數秒鐘才擺脫初醒的暈眩,隨著視野一點點變得清晰,他愈發感到不對勁起來。

  這裡到底是哪裡?

  他猛得坐起,才發現自己竟然睡在一個現代臥室模樣的房間中,身下是柔軟的床鋪,床頭一側擺放著檯燈和抽紙,另一側是紅褐色的衣櫃。刺眼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均勻地傾瀉在涼蓆和他的手臂上,隱隱有些發燙。

  見鬼!難道這場角鬥還沒結束?

  羅蘭腦中的睡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從床上翻滾而下,伸手想要召喚出一把防身槍支,但憋了半天,手裡依然空空如也。

  他心裡不禁一沉。

  莫非……戰場規則又發生了變化?

  那樣就麻煩了,以純潔者的身手和速度,赤手空拳較量起來,自己只有挨打的份。

  而且,說好的以記憶中最深刻的場景作為戰鬥擂台的呢?這該死的房間他完全沒有任何印象啊!

  羅蘭輕手輕腳地走到臥室門邊,將耳朵貼在門板上傾聽了片刻,門外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似乎有人正在說話。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門把,將房門打開一條細縫——外面是一個更寬敞的房間,看擺設居然像是客廳。空蕩蕩的沙發旁,老舊的台式風扇正晃動著腦袋,發出嗡嗡的鳴響。沙發前方是一張茶几和一台壁掛電視,畫面仍不斷閃爍著,說話聲應該就是從那兒傳來的。

  除此之外,客廳裡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這情況未免也太詭異了點。

  羅蘭深吸口氣,緩步走進客廳。

  風扇罩子上繫著的紅絲帶正迎風飄蕩,徐徐涼風讓他不由得精神一振——這時他才注意到,房間裡實在有些悶熱,而窗外不斷迴響的蟬鳴也意味著這個世界正處於盛夏時節。

  沙發還上散落著幾本雜誌,羅蘭隨手撿起一本翻了翻,內容居然是時尚消息和星座占卜,風格還十分稚嫩,簡直像是給沒長毛的小姑娘看的。

  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不可能購買這種書籍,顯然這間屋子並不屬於他。

  就在這時,電視裡播放的新聞吸引了羅蘭的注意。

  「昨日傍晚,本市大學發生了一起原因不明的爆炸事故,一座教學樓遭到損毀,從現場發回的照片可以看到,整個樓頂已經全部垮塌,地上到處都是散落的玻璃碎片,究竟是什麼造成了這一切?現在讓我們聯繫現場的記者。」

  他不禁張大了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家下午好,我現在所處的位置,就是發生爆炸的教學樓旁。」只見一名女記者出現在螢幕中,而作為背景的大樓,正是他與潔蘿角鬥時的戰場!「據目擊者稱,當時的爆炸聲連綿不絕,火光照亮了半個天空。不幸中的萬幸是,由於是暑假,校園裡並沒有多少學生,因此沒有造成任何人員傷亡。目前警察已將校園全部封鎖,留校的學生們也都遷入了附近的旅舍,由老師統一照看。不過迄今為止,爆炸的原因仍未查明。」

  「你對這場事故有什麼看法嗎?」

  「只能說十分蹊蹺,眾所周知,教學樓裡不可能安有天然氣管道,更何況爆炸中心位於最頂樓。」女記者一口氣說道,「有人猜測是飛機墜毀,也有人說是小型隕石,甚至還有外星人降臨的說法,不管如何,一旦警方有了確切結論,我會立刻傳回消息。」

  「謝謝,」主持人點點頭,「接下來請看下一條新聞。夏日炎炎,酷暑難耐,學生們應該在家享受久違的假期生活,而不是參與各種課外補習。教育廳已經下發禁止開班補習的通知,若您發現了這種情況,可以撥打舉報電話……」

  後面的內容羅蘭完全沒有聽進去,他腦袋裡全部是教學樓垮塌的景象——靈魂之戰不應該是一場虛構的幻像麼!這怎麼可能?

  呆立許久後,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急匆匆地跑到客廳大門前,打開防盜門,一股熱浪頓時湧入屋內。

  出現在他眼前的竟是一座現代城市!

  遠處的高樓此起彼伏,連接成一片密佈的混凝土叢林,不遠處是繁忙的街道,車子和行人來往不息;而他所站立的位置,大概是在一座公寓樓的走道上,回頭望了一眼,材質明顯有些低檔的門板中央掛著0825的金色銘牌,如果沒有會錯意的話,這應該是指八層二十五號房的意思。

  「麻煩讓讓,別擋著過道好嗎?」

  羅蘭微微一愣,轉過頭,發現鄰居的房門不知何時已經打開,一名中年婦女正不耐煩地盯著他——直到側過身子,對方才冷哼一聲從他身邊邁過,同時飄進鼻子裡的,還有濃郁的劣質香水味。

  「真是的,大白天不工作也就罷了,還穿著個背心褲衩到處跑,一把年紀了也不嫌丟人。」對方像是在自言自語,聲音又恰好能飄進羅蘭的耳朵裡,這種技能對於她們來說已經得心應手。

  羅蘭回到屋中,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潔蘿!你給我滾出來!」

  「別浪費時間躲躲藏藏了!」

  「這就是你新設計的把戲?把我腦中的東西東拼西湊起來?」

  「別笑死人了,不過是些幻象而已!」

  喊了半天,房間裡依然毫無動靜。

  羅蘭一把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狠狠砸在牆上,杯子瞬間四分五裂。

  這就是你不會放過我的方法?他在心中冷笑,想把我永遠困在這片意識之中?你關不住我的,潔蘿!

  沒有絲毫猶豫,他立刻行動起來。

  假設這又是一場類似於靈魂之戰的幻境,該如何才能脫身?

  自殺肯定是最後的選項,羅蘭決定先從簡單的做起——製造一起墜落。

  他搬來幾張椅子,從大到小一張張疊起來,椅背面對沙發,這樣即使失敗,也不至於受傷。

  搭設完成後,他踩著不斷搖晃的椅子,慢慢爬上最高點,此時他的頭頂幾乎快要挨著天花板,背對著倒下確實有些嚇人。

  不過如今羅蘭連死亡都體驗過,還是換著花樣死的,這點心理障礙已難不倒他。

  就在他前後搖晃椅子之際,大門外響起了開鎖的聲音。

  難道是這間屋子的真正主人回來了?

  還未來得及穩住身子,堆疊而起的椅子已轟然倒下——

  在手忙腳亂的墜落中,羅蘭竭力偏過頭,看到門外走進一名幼齡女童,她背著雙肩書包,年紀大約十一二歲,但雪白的長髮和淺紅色的眼睛讓他立刻認出了對方!

  潔蘿!

  而她顯然也看到了羅蘭,同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你在幹什麼!?叔叔——」

  畫面剎那間扭轉,像是世界顛倒了一般,羅蘭的身子猛得彈起,長出了兩口氣,熟悉的房間景象再次重現在他眼中。

  帶有細小裂紋的灰色石牆、厚實的天鵝絨窗簾、以及靜靜發出光芒的魔石……

  這裡是……無冬城?

  「哐噹。」

  木盆落地的聲音傳來。

  羅蘭循聲望去,只見安娜怔怔地站在原地,掉落在地的盆子旋轉了幾圈,傾倒而出的熱水打濕了大片地毯。

  隨後女孩向他飛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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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2:45:5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三十三章 「歡迎回來」

  「你瘦了……」

  緊緊相擁了許久之後,羅蘭撫摸著她的臉頰輕聲道。

  安娜的眼睛依然如湖水般純淨,儘管泛起了波瀾,藍色的眼眸中仍清晰地映襯出了他的身影。只是女孩的身體明顯消瘦了許多。隔著衣服,能感受到她背後微微隆起的脊椎,頸脖下的鎖骨凸顯出來,臉龐也不復記憶中的圓潤。

  「抱歉,讓你擔心了。」嗅著她散發出來的幽香,羅蘭心底湧起了久違的平靜。明明只是眨眼間的事,卻好像隔了幾個世紀一般。

  安娜搖了搖腦袋,將眼眶中晃動的淚珠擦在羅蘭衣領上,「你醒來了就好。」

  「我昏迷了多久?三天……一週?」不過看到安娜瘦成這副模樣,他又有些不確定起來。

  「一個多月。」

  羅蘭愣住,「什麼?」

  「確切的說,是一個月又二十二天,」望著他呆滯的表情,安娜不由得破涕為笑道,「現在已是秋天,你沒發現連窗簾都換過了嗎?」

  自己竟然昏迷了快兩個月?他不敢置信地活動了下手臂,又悄悄曲捲了下腳趾,並沒有任何生澀的感覺。

  「那我是……怎麼吃東西的?」

  「你沒有吃東西,」安娜靠在他的肩頭,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衣服,彷彿怕他再次昏睡一般,「有人代替你吃了。」

  「呃……這也可以代替麼?」

  「是血牙會女巫日暮的能力,她在你身上植下了共生之種,平時只要多吃一份食物就行了。」

  居然還可以這樣使用!羅蘭心底暗自嘖嘖稱奇,這種共生關係顯然不僅僅是維持生命而已,從手腳的肌肉沒有絲毫萎縮來看,它相當於將兩個生命體完全連接起來,共享一套循環系統。

  他感嘆了一番後,側頭望向地上的木盆,「這些日子麻煩你照顧我了。」

  毫無疑問,在昏睡如此漫長的時間之後,身上仍然乾爽清淨,必然是有人隔三差五為他清洗身子,更換衣服。這是一個繁瑣的過程,想要日復一日的做下去,耐心和愛心都必不可少。

  「比起你做的那些,這根本不算什麼,」安娜輕聲道,「你已經實現了對女巫的諾言,擊敗了教會的大軍,現在整個女巫聯盟裡,每個姐妹都願意為你付出一切,就算沒有我,也會有人搶著照顧你的。」

  「但我更希望由你來,」羅蘭望著她,低頭吻了上去。

  過了好一會兒,兩人才依依不捨的分開,安娜雙頰浮上一抹紅霞,「對了,我得趕快告訴其他人,她們期盼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不繼續嗎?」羅蘭露出壞笑。

  她不自覺地偏過了頭,「你才剛剛醒來,應該先好好調養一陣……」

  「可我覺得渾身都是力氣。」

  「那也不行,」安娜抬手錘了他幾拳,接著回身撿起木盆,一步三回頭地走向臥室門口,「我馬上就會回來。」

  「我已經睡得夠多的了,放心吧。」羅蘭衝她笑道。

  等安娜關上房門後,他才皺起眉頭來。

  為什麼自己會昏睡這麼長的時間?難道跟夢境中所見到的那場匪夷所思的景像有關嗎?

  他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一般來說,夢醒來後,所夢到的內容會快速淡去,甚至不要一天時間便會忘得一乾二淨,但直到現在,他仍清楚地記得夢裡發生的一切。

  那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真的就是潔蘿?

  她為何會叫自己叔叔?

  而且那副震驚的模樣,怎麼都不像是裝出來的。

  羅蘭越是回想,便越覺得蹊蹺之處遠不止一兩個。

  夢中的城市絕對不是他前世生活的地方,出現在電視裡的學校即是最有力的的證明——那座大學應該依山而建,屬於風景名勝區的一部分,整個學區周圍不允許搭建高層建築,但在新聞播放的背景畫面裡,卻能看到由摩天樓構成灰色天際線。

  公寓樓也很有問題,從並排相連的住戶和走道來看,這根本是最老式的筒子樓結構,一般建造於七八十年代,與數百米外的繁華大街以及更遠處的高樓大廈格格不入。

  而墨綠色的防盜門、老舊的台扇與壁掛的彩色電視的搭配同樣十分怪異,如果不是房主的特殊癖好,幾乎沒人會這樣裝飾自己的客廳。

  一切看似真實,實際上漏洞百出。

  潔蘿消散前歇斯底里喊出的那句「我絕不會放過你」到底是詛咒還是恐嚇?難道她就指望拼造出一個如此拙劣的夢境來迷惑他?如果只是讓他做幾場噩夢的話,未免也太過虛張聲勢了點。

  就在羅蘭沉思之際,房門外響起了喧嘩聲。

  一群女巫衝入臥室,將他團團圍住,眾目睽睽之下,羅蘭也有些尷尬起來。

  「咳咳……總之,我已經沒事了,這些日子……」

  閃電不等他說完,縱身飛上大床,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

  「感謝神明,」溫蒂雙手相扣於胸前,聲音裡帶著抑制不住的激動,「您終於醒來了。」

  「真是個麻煩的傢伙,」莉莉撇嘴,「讓我們擔心了這麼久。」

  「你也會擔心別人嗎?那可真是個稀罕事,」謎月嘟囔道。

  「凡人嘛,和女巫比起來總是比較脆弱的。」愛葛莎掏出一塊平衡魔石,湊到羅蘭面前看了看,「嗯……觀察不到魔力反應,看來你並沒有繼承潔蘿的全部啊。怎麼樣,有想起什麼來嗎?比如身為教皇的記憶?」

  羅蘭略感詫異地問:「你知道這個能力?」

  「我們抓到了教會的純潔者俘虜,從她口中打聽出來的。」

  「是麼……不過我似乎沒有接受她的記憶。」

  「等等,萬一他被兩百多年的記憶沖昏了頭腦,現在已不是之前的四王子了怎麼辦?」灰燼站出來道,「誰能證明他是羅蘭而不是潔蘿?」

  「拜託,你就別在這種時候添亂了好嗎?」安德莉亞瞪了她一眼。

  「他是羅蘭陛下,我確定。」夜鶯的聲音從大床另一側傳來,令羅蘭奇怪的是,她並沒有像往常那樣現出身形。

  然後是娜娜瓦、書卷、葉子……在女巫們七嘴八舌的關心聲中,他感到了充斥全身的暖意。

  最後一個是提莉。

  她握住羅蘭的手,微笑著說道。

  「歡迎回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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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2:46:1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三十四章 已經沒有什麼好害怕的了

  半個時辰之後,羅蘭終於大致弄明白了自己昏迷的這一個多月裡所發生的事情。

  教會無疑遭到了沉重打擊,神罰軍幾乎全軍覆沒,審判軍殲滅過半,逃回去的二千多人裡還有不少已經服下狂化丸,被魔力腐蝕是遲早的事。

  加上教皇失蹤,大批高層指揮者戰死,經此一役後,赫爾梅斯聖城再也無力染指灰堡邊境,甚至能不能撐過接下來的邪魔之月都難說。

  不過第一軍的損失同樣不小。

  主要就在於黑紗女巫的那次突襲凡是看到她雙眼又沒有佩戴神罰之石的士兵,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七百多人的傷亡裡,有八成是她造成的。

  而羅蘭的倒下對軍心也產生了極大的動搖。

  不得已之下,鐵斧下達了撤軍的命令。

  好在這個時候市政廳的功能已非常齊備,大家齊心協力之下,倒也沒出什麼問題。向民眾公佈的說法是陛下在戰鬥中不慎負傷,需要靜養,第一軍陣亡士兵的葬禮也是由鐵斧和巴羅夫共同主持的。

  聽完女巫們的敘述後,羅蘭對被俘虜的純潔者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你說,她們對教會都沒什麼感情?」他望向愛葛莎,「那名叫伊莎貝拉的女巫還願意幫助我們對抗魔鬼?」

  「香草和瑪姬都沒有被大主教收養,只是為了執行這次任務,才從修道院裡選出來的,這一點夜鶯已經分別確認過。」愛葛莎回答道,「倒是伊莎貝拉十分奇怪,她似乎根本不在乎為誰效力,只要能戰勝魔鬼就行。她還說,這都是上一任教皇灌輸給她的想法。」

  「你怎麼看?」

  「我建議暫時把伊莎貝拉留下來。」

  「但她是被教會養大的純潔者,是我們的敵人!」書卷皺眉道,「如果不是她,那個叫潔蘿的女巫根本傷不到陛下。」

  「據我所知,溫蒂也是被教會養大的。」

  「那不一樣!溫蒂從來沒有傷害過其他人。」

  「伊莎貝拉同樣沒有直接傷害過哪位女巫,她的能力僅能對神石起作用,而女巫裡很少有主動佩戴神石的,」愛葛莎不以為意道,「夜鶯確認她並未說謊。」

  「是這樣嗎?」羅蘭望向大床另一側。

  過了好一會兒,那邊才傳來不情願的應答聲,「嗯。」

  「最關鍵的是她的能力,」愛葛莎接著說道,「伊莎貝拉提到神罰之石所形成的無光黑洞皆具有獨特的震顫規律,而她能創造一種與之相反的震顫,使得神石作用失效。或許這便是破解斬魔者秘密的關鍵,我甚至懷疑,她是一名天生的斬魔者如果能摸清楚神石與魔力之間的關係,其他女巫或許同樣能做到這一點。」

  這個消息在人群之中引起了一陣吸氣聲。

  對於她們大多數人來說,神罰之石是一道邁不過去的檻,正因為有了神石的限制,她們才會飽受欺壓流離之苦,面對教會和貴族的抓捕束手無策。

  羅蘭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抵消震顫?這簡直跟波的特性一樣,難道魔力在擴散時,也是按照波的方式來傳播的?

  「既然如此,就先留著吧,」他沉吟了片刻後說道,「具體怎麼處置等我見過她之後再說。」

  ……

  無冬城裡顯然不是只有女巫在關心他的安危,到下午時,收到消息的巴羅夫、鐵斧、卡爾等高層官員陸續來到城堡,每個人見到他之後都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情,特別是市政廳總管,甚至抱著羅蘭哽咽起來。

  由於剛剛甦醒,他也沒有過多詢問政事,而是把交談內容放在了閒聊和安撫上長時間的昏迷讓無冬城的知情者們人心惶惶,現在最重要的是振奮人心,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國王已經康復了。

  傍晚時分,城堡區裡舉行了豐盛的宴席,市政廳與第一軍官員幾乎全員出席,擺滿食物的餐桌都擺到了院子裡。

  不僅如此,他還命手下將一車車熱騰騰的麥粥推到廣場中,讓全城的子民都能參與到這場歡慶之中。

  盛宴過後,羅蘭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夜鶯,」他輕輕喊了一聲。

  沒有人回應。

  「夜鶯,」他又重複了一遍,「我知道你在這兒。」

  依然沒有動靜。

  羅蘭嘆了口氣,轉身走出兩步,伸手一探,便碰觸到了夜鶯的身體。

  後者現出身形,正準備屈膝跪下之際,他直接將她提了起來。

  咦,力氣似乎變大了一些。

  不過這並不重要,羅蘭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還未等她開口,直接說道,「我知道你在愧疚什麼,但這件事並不是你的過錯,最終我也安然無恙,所以別再責怪自己了,明白嗎?」

  「愛葛莎明明提醒過我,可我還是……誒,陛、陛下?」

  羅蘭直接抱住了她。

  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擁抱夜鶯。

  本來羅蘭準備了許多安慰和勸解的話,但到了嘴邊,又不想再說了。

  他知道對方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在被潔蘿化成的幽光擊中前,夜鶯義無反顧推開他,用身軀擋在他面前的背影仍然記憶猶新她那時候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面對這樣的女子,他還能再多要求什麼?

  「再等一陣,」羅蘭低聲道,「我會解決此事的。」

  「解決……什麼?」

  他沒有回答,但他知道夜鶯能夠明白自己的意思她微微急促起來的呼吸就是最好的證明。

  緘默往往是無形的傷害。

  他既然做不到視而不見,就只能把這份責任放在自己身上。

  哪怕這會是一條荊棘路。

  然後夜鶯全身都放鬆下來當壓力轉移走後,她的神情再次堅定起來。

  當人處於脆弱之際時,所需要的僅僅是一句承諾。

  期盼便有了意義。

  「嗯,我等著。」她低泣道。

  明明流著淚水,卻不染一絲悲傷。

  濕潤而溫暖的觸感讓羅蘭內心也充盈起來。

  送走夜鶯後,當晚他睡得特別踏實。

  睜開眼時,雪白的天花板再次出現在他眼前。

  好吧……又是這個拙劣的夢。

  由於已經知道脫離方法,這一次他的心態要沉穩得多。

  揉了揉隱隱有些疼痛的後腦勺,他走出房間,正好看到白髮丫頭端著盤子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醒來了?」她皺眉道,「你昨天發瘋了嗎,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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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2:46:4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三十五章 靈魂之樓

  「潔蘿?」羅蘭試探地問道。

  她翻了個白眼,俯身把盤子擺在茶几上,隨後盤腿坐了下來。

  「愣在那裡幹什麼,不來吃早餐麼?」

  小丫頭的聲音柔軟而稚嫩,身形纖細,淡青色的連衣裙下是白色的絲襪,腳丫差不多只有自己的手掌大小,和那個叫囂著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的瘋狂純潔者判若兩人。

  不過既然對方沒有否認這個名字,就等於承認了她是潔蘿。

  要怎麼辦,殺了她麼?

  現在這副幼女身材,總不可能還像超凡者那樣,能徒手撕碎自己吧?

  羅蘭先是摸進廚房,從刀架上取下一把水果刀藏在腰間,接著緩緩來到茶几邊。

  只見自己盤子裡盛放的也是一片煎雞蛋,以及兩根油條——嗯,比她要多一根。

  雞蛋外圈色澤金黃,裙邊微微焦煳,中間的蛋白微微鼓脹,透出一抹橘色,顯然是完美的糖心蛋。

  潔蘿嫻熟地捏起筷子,將一片煎蛋三下五除二送進嘴裡,接著又抓起油條啃了起來。「昨天你到底在做什麼?天花板上有蟑螂?」

  「不……我覺得有些髒了,想擦一擦。」羅蘭隨便編了個理由。

  「是麼?」她抬頭望了天花一眼,「你就不會用衣叉掛塊抹布去擦?」

  「效果不好,不過現在總算乾淨了,」他咳嗽兩聲,「這是你做的?」

  「叔叔,你腦袋沒事吧,」潔蘿終於露出了一絲擔憂的神色,「自從我來這裡後,不都是我做的麼?」

  來這裡後?那你之前又在哪裡?羅蘭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問出來。顯然再問下去,對方就要懷疑他的身份了。

  潔蘿很快吃完了早餐,把手遞他面前,「買菜錢。」

  「啊?」

  「冰箱裡的菜快沒了,我今天得去趟菜市場,你不給錢我怎麼買?」

  一個初中生,居然懂得這些?羅蘭下意識地摸了摸身上,並沒有找到錢包,「呃……」

  「你的床頭櫃,第二格抽屜裡,」潔蘿嘆了口氣。

  他回到臥室,果然從屜子裡翻出了一個乾癟的皮夾,打開一看,裡面只有可憐的三百來塊,還有幾張彩票券。

  「要多少?」羅蘭回到客廳。

  「二十吧,再多我也提不動了。」

  羅蘭本著花別人的錢不心痛的想法,遞給她一張五十的鈔票,「多的留到下次買好了。」

  潔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把錢塞入了自己的小荷包中。

  「你的手……」羅蘭注意到對方的手指上纏繞著兩個創可貼。

  「撿玻璃渣時扎到的,沒什麼大礙……當然,如果你不亂丟東西的話就更好了。」她聳聳肩,隨後背起書包,朝大門口走去,「我去學校了,中午不回來,碗歸你洗。」

  「等等,現在不是暑假麼?」

  「當然是補習啊,」潔蘿套上鞋子,從門後探出半個頭道,「叔叔,如果你覺得腦袋還在痛的話,就去醫院看看吧,以後不要再做這種傻事了。」

  過了半分鐘,羅蘭走出0825號房,趴在走道圍欄邊向下張望。

  潔蘿的身影很快出現在他視野中白色的頭髮總是格外醒目,但來往的人群似乎對此習以為常,沒有一個人回頭向她打量。她在樓下等了一會兒,直到另外兩名背著書包的黃毛丫頭跑跳著圍攏到她身邊,三人才結伴消失在巷子中。

  感情她還在這裡交上了朋友?

  羅蘭揉了揉額頭,這個夢境未免也太荒誕了點。

  接下來怎麼做,要不要尾隨她去看看?

  他就不信潔蘿還真能虛擬出一座完整的城市來。

  就在羅蘭轉身想要回屋尋找鑰匙之際,忽然全身一僵,整個人都怔在原地。

  只見一名俏麗的女子向他走來。

  她有著一頭淺灰色長髮,眉頭高高挑起,唇鼻和提莉有幾分相似,卻多了一份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冽和高傲。

  他從來沒有見過對方,但四王子裡的記憶卻分明在告訴他,此人正是他的姐姐,灰堡的三王女。

  嘉西亞.溫布頓!

  羅蘭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水果刀。

  「讓開,別擋道,」女子露出嫌惡的表情,「我要過去。」

  「你……不認識我?」他大感驚訝。

  「嗤,」對方冷笑出聲,「我為什麼要認識你?染個跟我一樣顏色的頭髮,就想來套近乎了?」

  羅蘭盯著她,緩緩讓開過道,「你叫嘉西亞,對吧?」

  「……」女子臉色陰沉下來,「雖然不知道你從哪裡打聽到我的名字,不過我警告你,糾纏不休是會吃苦頭的。」她伸出右手,依次合攏手指,骨節發出噼哩啪啦的聲響,儼然一副練過打鬥的姿態。

  等到她回到住所,重重關上房門,羅蘭才裝出閒逛的模樣走過去掃了一眼。

  房間號是0827,隔壁的隔壁。

  望著更遠處沿走道一線排開的防盜門,他心中忽然升起了一個驚悚的想法。

  這棟公寓樓一共有多少住戶?

  不管怎麼說,公共走廊的長度實在太驚人了點,站在27號房門口,另一端居然一眼看不清盡頭!

  這個念頭一旦湧起,就難以壓下。

  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屋中,翻找出鑰匙,確認能開啟大門後,反鎖門鎖,接著朝房間號遞增的一端跑去。

  腳下的長廊竟不亞於一條四百米長的直線跑道!

  氣喘吁吁地來到樓道末尾靠近樓梯間的位置,最後一塊門牌號上赫然是0899。

  這簡直不可思議,誰會在一層筒子樓裡塞下近一百套住房?按照七八十年代的風格,一排安個十來戶就已經算是規模龐大了。

  羅蘭接著順著樓梯向上爬去。

  樓梯扶手是鐵質的,表層的綠漆已脫落得七七八八,能看到明顯的鏽跡和灰塵;樓道里還貼著無數小廣告,透露著鮮明的時代特徵這種「牛皮癬」在大城市裡應該早已消失殆盡了才對。

  頂樓是二十二層。

  盡頭處的防盜門上沒有銘牌,連窗洞都沒有打通。

  他一間一間地查看,直到第一個門牌號出現在他面前:2245。

  那麼粗略算一下,整個公寓樓一共有二千一百二十四戶居民。

  在漫長的年月中,我吞沒過上千名的戰士,其中還包括一位超凡者,你是贏不了我的!

  在天台的那場生死角鬥中,潔蘿的話再次浮現在他的腦袋裡。

  難道居住於此的人,都是靈魂之戰的戰敗者?

  這個猜測讓羅蘭不禁目瞪口呆。

  而現在,潔蘿也成為了其中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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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2:47:0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三十六章 虛幻的現實

  一口氣連爬了十幾層樓,當鬆懈下來時,羅蘭只覺得雙腳發酸。

  這座老式建築根本沒有電梯,哪怕是在夢中,他也慶幸自己出現的位置不是頂層。

  毫無疑問,造成這一切的一定是潔蘿,但又不完全是潔蘿因為沒人會用這種方式來報復自己。

  辛苦一場詭異夢境,唯一的作用就是讓自己目睹她的失敗,不僅剝奪了身為純潔者的記憶,還變成了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初中生?

  一時間,羅蘭腦袋裡冒出了很多邪惡的想法。

  就憑潔蘿現在的樣子,無論自己對她做什麼,她都毫無抵抗之力。

  難道這也算得上是復仇麼?

  只能說當時潔蘿的確做了些什麼,才讓記憶發生了不可思議的重鑄,但最終形成的結果,卻絕非她所希望看到的。

  如果說這棟規模奇大的筒子樓是潔蘿記憶的忠實反映,那也僅僅只是一座樓而已。

  而遠處,此起彼伏的摩天大廈和街上奔流不息的車輛行人,很明顯則屬於他的記憶一個來自現代世界的靈魂。

  潔蘿和她所吞噬的人以現代人的身份融入到這個夢境中,就說明她的企圖徹底失敗了。

  這才是比較合情合理的推斷。

  那麼他自己呢?

  羅蘭一邊慢慢向樓下走去,一邊思索這個問題。

  他不屬於這裡,至少說,他不屬於這棟敗者樓。很顯著一個特徵便是,他仍有完整的記憶,知道自己處於夢境之中,並隨時能離開此地。

  當然,接下來他得訂做一個更方便的墜落工具,上回滾落沙發撞到腦袋,這一次依然能感到隱隱作痛,說明夢境的真實程度已經達到了以假亂真的水平。

  既然如此,它在豐富程度上又能做到哪一步?

  是無所不包還是僅有一個空殼?

  ……

  羅蘭回到0825號房中,再次仔細地檢查這間住所。

  很標準的一室三廳房,沒有陽台,三間單間分別是羅蘭的臥室,潔蘿的臥室,以及一間雜物房。雜物房裡擺放的都是些大物件,例如一輛調速飛輪都沒有的老式單車,一台縫紉機,一扇已經鏽蝕的鐵門等等,估計廢品都值不了幾個錢。

  接著他走到了潔蘿的臥房門口,門板上貼著明顯的告示:不得擅自入內。

  只是這種警告在羅蘭眼裡形如無物。

  他毫不客氣的推開房門,一股淡淡的清香飄進了他的鼻子。

  小小的房間裡,家具擺設得整整齊齊,連床鋪上都疊好了被子,光潔的桌子和地板上纖塵不染,很難相信這是一個初中生能做到的事。

  羅蘭轉了一圈後,目光很快被一個放在書桌一角的卡通日記本吸引住了。

  她居然有寫日記的習慣?

  這可是個瞭解潔蘿過往經歷的好機會。

  對他來說,在夢境之中偷看一個小丫頭的日記沒有任何心理上的壓力。

  羅蘭拿起粉紅色的本子,發現側面還有一個塑料鎖。

  不過這種玩意完全難不倒他。

  塑料鎖扣的作用存粹是給孩子增加一個心裡安慰,並沒有防止偷看的功能,羅蘭找來兩根牙籤,插進鎖孔裡搗鼓一番,幾下便撬開了鎖頭。

  翻開第一頁,紙張上的字跡雖顯稚嫩,但甚少有墨點和塗改,顯然她在寫這些東西時,還是頗為認真的。

  「2月16日,因為學校搬遷,我被寄託到一個異地的家庭中,房主叫羅蘭,是個不太講究的叔叔。他的工作是在酒吧打工,經常白天睡覺,晚上出門,一直到凌晨才回來,身上總有一股難聞的酒味。我太不想住在這裡,但家裡說他索要的寄宿費最少,還包伙食,不准我再多說一句不好,否則就要把我送到鄉下去。」

  這是個什麼見鬼的背景?羅蘭忍不住呲了呲牙,從小到大,他去酒吧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別提在那裡打工了。不過夢境本身就是個不講理的地方,它常常會把多個毫不相干的片段拼接到一起,而且在夢中時還絲毫不覺得有異樣。

  想到這點,他也懶得跟夢計較了。

  「2月27日,開學了。羅蘭叔叔似乎丟掉了工作,看起來很頹廢,晚餐變成了泡麵,還是我買回來的。」

  「3月2日,最近的零花錢都用在泡麵上了。這樣下去不行,雜誌上說,十二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必須保證足夠的營養,我得跟叔叔談判,如果被揍的話,我就……再忍忍好了。我不想去鄉下。」

  「3月3日,他同意了我的提議,太好了!每個月他都會給我一部分生活費,用來新鮮的食物。不過只要我沒在學校,三餐就得由我來做,這到底是誰在照顧誰啊?我怎麼覺得他應該多給我一份薪水才對呢?不管了,反正在家也經常要做這些事情,都習慣了。」

  「6月8日,來到新城三個月後,已經漸漸適應這裡了。我交到了許多朋友,成績也是班上最好的。羅蘭叔叔雖然很不講究,老是不修邊幅,但實際上並不是個壞人,至少從來不會打我。可惜他仍沒有找到工作,看起來都快要放棄了,這可不是個好現象。單靠家裡打給他的生活費,是沒辦法養活我和他的,我得想辦法幫幫他。」

  「6月22日,唔……掙錢好難。畫了些卡通圖給補習班的同學,最後才賺到十五塊,這還不夠兩天的菜錢呢。對了,最近對叔叔的語氣是不是太隨意了些?他畢竟是大人,感覺有點不太禮貌,但總是控制不住。難道這就是叛逆期嗎?」

  「6月25日,天哪,今天嚇死我了,一進門就看到羅蘭叔叔從椅子上摔下來,還好底下有沙發接著。把椅子搭那麼高,難不成他是想自殺?簡直讓人生氣,萬一磕傷了,不就更找不到工作了麼?算了,明天再問問他是怎麼回事。」

  省去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羅蘭花去半個小時就讀完了整本日記,也對潔蘿與自己同住一屋的原因有了個大致瞭解。

  夢境似乎給所有人都編造了一個符合現代身份的背景,這無疑是個極為複雜的構設,單靠他一個人的大腦恐怕沒法完成,也難怪靈魂決鬥結束後他足足昏迷了快兩個月。

  將日記本鎖好放回原位的時候,羅蘭不由得怔了怔。

  只見書桌旁還壘放著一疊書籍,似乎是小丫頭的教材來著。

  他嚥了口唾沫,伸手將課本全部挪了過來。

  第一本是語文,第二本是思想品德教育,當他翻到第三本時,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那正是初二生所使用的化學課本。

  它的內容十分簡單,連文字都很少,大部分是插畫,乍看起來就和十萬個為什麼差不多,但當羅蘭翻到最後一頁時,一張折成幾疊的長頁掉落出來。

  把它攤平後,一幅完整的元素週期表出現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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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2:47:2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三十七章 發展綱要

  ……

  從夢境中脫離後,羅蘭已睡意全無。他激動的從床上翻身而下,直接披起外套來到辦公室,抽出幾張白紙,開始憑印象默寫元素週期表和初等化學裡一些遺漏的知識。

  兩次進入夢境讓他也摸出了一些大致規律,首先,在夢中的時間流逝和現實時間並不對等。這點很好理解,平時稍微打個瞌睡,都能夢到很長一串內容或許是當視覺、聽覺、觸覺等感知變成內部提供時,大腦可以達到一個很高的反應速度。

  例如他在夢中活動了約八個小時,一直到下午三點左右,趁著潔蘿尚未回來,利用一架人字梯在臥室裡完成了墜落。而這邊仍然處於深夜,月亮高高懸掛於頭頂,恐怕還得有兩三個時辰才能迎來日出。

  其次是大腦的活躍程度。興許是夢境太過逼真所致,羅蘭發現自己在夢中行動時並不等於睡眠休息狀態這倒是個很棘手的問題,白天處理政務,晚上還要賺錢養家,一天忙碌二十四個小時?他忽然覺得自己也快要成為無冬城的勞模了……還是最勤勞的那個。

  不過羅蘭還沒嘗試過在夢境中睡覺會是怎樣,如果能利用兩邊的時間差,在夢裡休息的話,無疑能夠大大提高工作效率。

  第三便是夢境本身了。

  它和平時所做的夢截然不同清晰、穩固、自有一套規則。毫無疑問,這部分肯定是潔蘿導致的,她讓夢境成為了一個新世界,而羅蘭對它的瞭解僅僅只有皮毛而已。

  它到底有沒有邊界?融合了哪些片段?又能在裡面找到多少被埋藏、甚至被遺忘的信息?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羅蘭用過早餐後,將市政廳的各部門負責人統統召到了城堡會客廳。

  除開需要瞭解這一個多月來城市的變化與進展外,他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目的,便是制定下一階段的戰略目標。

  目前教會的威脅已被解除,接下來最要緊的無疑是做好迎擊魔鬼的準備,全力以赴投入到即將開啟的神意之戰中。

  羅蘭將目光放在了其他王國上。

  「呃……您是說,不單要從灰堡各個領地招人,還要去永冬和狼心搶奪人口?」巴羅夫抹了抹額頭,「陛下,這可是個大工程。」

  「教會遭受重創的消息必然會傳遍整個大陸,赫爾梅斯聖城對永冬、狼心的控制力能保持幾成都是個未知數。另外那些加入教會的貴族們,當局勢發生變化的時候,反過來狠狠咬上一口也不足為奇。」羅蘭沉聲道,「這正是我們的好機會,不管是用金龍誘惑,還是武力強迫,只要能把這些人拉到灰堡來就行。」

  在這個民族主義尚未覺醒的時代,強迫拉人幾乎沒有任何後患只要能把全家都拉上,大部分人並不介意自己在為誰效力。

  「等到來年春天,無冬城海港即可開放,你要做的工作主要有制定招募計劃、向峽灣海商租借海船、以及妥善安置運來的人口。」他繼續交代道,「我知道實施這些政策會花去大把大把的金龍,但不管如何市政廳都得咬牙完成在座的各位都清楚,教會並不是王國最終的敵人。」

  這個快速擴充人口的方案看似複雜龐大,但其中許多細節部分,市政廳早已有過充分的「預演」。

  例如招募行動,對於已經多次派使者團前往南境和東境拉人的市政廳來說,並不算什麼難事。

  而安置部分,更是擁有完備的條例和豐富的經驗。

  如今的無冬城市政廳,已是一個可靠且成熟的行政機構。

  唯一沒有練過手的海運部分,他打算聯繫雷霆和瑪格麗商會來協助自己完成。

  「對了,為了給你減輕負擔,我會正式聘用伊蒂絲.康德小姐加入市政廳,擔任你的副官,」羅蘭頓了頓,「無論是此前謀劃寒風嶺之戰,還是在參謀部的表現,她的能力都無可挑剔,相信有了她幫助,你會輕鬆許多。」

  「多謝您的關愛,陛下,」巴羅夫急道,「但我一個人也能辦到這些……」

  「我已經決定了,」羅蘭打斷了總管的話,「就按我說的做吧。」

  隨後他看向書卷,「教育工作同樣是下一階段的重點,不知道中級教師的培養進展如何了?」

  「至今只有菲林一人通過了中級考核,」書卷搖搖頭,「陛下,這個方法恐怕行不通。」

  「我明白了,」羅蘭對教育部的失敗並沒有感到意外。一開始初級教師都來自於騎士階層,教授的內容也僅限於普及讀寫,在統一編寫的教案與書卷的親自指導下,倒也順利的完成了任務。

  但當教育部打算繼續強化教師資源,想要把騎士培養成中級教師時,問題就來了這些貴族能識字的唯一原因只在於他們有條件接觸這些,並不意味著他們善於學習。

  而中級考核涉及數學、物理、化學三大科目,已不是隨便學學就能弄懂的了。

  「既然行不通,新的中級教師就從學生裡挑選吧,」他拍板道,「為了保證學生能繼續就讀,把獎學金制度納入新一年的財政規劃。」

  「獎……學金?」書卷愣了愣,「您是指曾在長歌要塞推廣過的獎勵制度嗎?」

  「完全不同,那時的獎勵是為了吸引更多人參與學習,而獎學金只獎勵最頂尖的學生。」羅蘭解釋道,「它的宗旨是讓優秀人才能在學習階段獲得足以媲美一般工作者的薪酬,這樣他們才會願意繼續留在學校。」

  道理很簡單,大多數人通過普及教育考核並拿到畢業證後,都不會再考慮進一步深造,而是盡快找一份工作養家餬口。因此他有必要設立一份特殊補助也就是獎學金,來讓善於學習的人能夠得到更好的栽培。

  「一開始你可以把獎勵線定得偏高一點,這樣篩選出來的學生估計在二三十人左右,由你和菲林兩個人來教,他們的學習速度應該會比騎士快得多。之後通過中級考核的,就聘為中級教師,起薪為五十枚銀狼每月,通不過的人也不會有什麼損失,依然可以申請其他工作。」

  而有了第一批中級教師後,再放寬獎勵線,便能逐步把更高層次的學識教育推廣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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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2:47:4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三十八章 元素週期表的誘惑

  「陛下,這樣做的話前幾批倒沒什麼問題,但之後呢……我們不需要那麼多中級教師吧?」巴羅夫發問道。他看起來雖然有些失落,但大部分注意力依然集中議題上,這種成熟的表現讓羅蘭頗為滿意。

  「中級老師不是這些人唯一的去處,除了接受更高一級的教育外,其他生產崗位也會設置相應的研究者與管理人員他們不單應該知道如何操作機械,還得知曉它的原理,能自行培養工人,維護設備,甚至提出改進意見。」羅蘭掰著手指道,「光有大把人口是沒有意義的,教育部所要做的,便是儘可能將他們轉化為產業人員。」

  「產業人員?」書卷低聲重複了遍,「是指從事生產者麼?」

  「可以這麼理解,」他將腦中構思已久的想法詳細說出,「任何接受過初等普及教育的人,都能勝任工人一職,他們就是最初級的產業人員。這部分人決定了無冬城產業的規模,人數越多,規模越大。但只有大是不夠的……市政廳管不了那麼多事情,因此之後每一百人中應該有兩到三人擁有中級教育水平,他們不僅能當工人用,還能放到管理職位上去。而高級教育者同樣如此,依此類推,形成一個能夠自我更替,並且遵照市政廳指令行事的團體。」

  人口之所以能成為紅利,教育是必不可少的關鍵。目前無冬城擁有的資源並不充裕,沒法全面鋪開中高等義務教育,羅蘭也沒那麼多時間去等待人才成熟,所以乾脆用獎學金來選拔培養一批有能力者。而其餘大部分民眾只要完成了初級教育,能讀會寫,就直接分配到各個生產崗位中去,成為無冬城高速發展中的一顆螺絲釘。

  「我明白了。」書卷應道。

  「另外還有一點,在初等普及教育裡加入思想教育部分,」羅蘭輕敲著桌面,不禁回想起了夢境中那本思想品德教育課本,武裝思想在這個時代的作用或許不比蒸汽機要小多少,「具體內容我會寫教案要交給你的。」

  見書卷點頭後,他站起身來,環顧在座的所有人,「總得來說,市政廳今明兩年的主要任務便是擴充人口、發展教育、以及提升產業規模其中前兩者最為關鍵,決定了無冬城乃至整個王國的發展上限。我希望在更可怕、也更強大的敵人到來前,所有人都能盡到自己應盡的責任!」

  「為了國王陛下!」

  所有官員齊聲起立道。

  「也為了你們自己,」羅蘭呼出口氣,「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裡,對了……凱莫.斯垂爾,來我的辦公室一趟。」

  ……

  首席煉金師跟隨羅蘭來到辦公室,剛關上門便直截了當問道,「陛下,您又有什麼新想法或新產品要生產了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希望能早點回實驗室工作。」

  「你還是和以往一樣急躁,」羅蘭忍不住笑道,「坐下來慢慢談,我有件重要的東西要交給你。」

  等到凱莫一臉狐疑地坐下,他才不急不慢地喝了口茶,「王都的煉金師們最近過得怎樣?」

  「不好不壞吧,除開化學試驗上的交流,我跟他們來往得並不多,」首席煉金師皺了皺眉頭,「比起問我,您大可直接向他們詢問。」

  這說明王都煉金協會仍然形成了一個小團體儘管他們帶來的眾多學徒對化工生產幫助甚大,但在聲勢上也容易壓過本地的學員。

  羅蘭不動聲色地換了個話題,「如今兩酸與無煙火藥的生產已達到一個可觀的規模,並且之後還將成倍擴大,我打算把這個產業正式獨立出來,由一個新的部門來管理,」他稍稍停頓片刻,「你有沒有考慮過擔任化工部的部長?」

  「我記得您之前曾跟我提過,但……抱歉,陛下,我無法丟下實驗室和那些瓶瓶罐罐,轉而去做管理人的瑣碎工作,」凱莫毫不猶豫地拒絕道,「所以我的答案仍和以前一樣。」

  「別急著推託,」羅蘭聳聳肩,「你潛心於化學試驗,無非是想探索它的奧秘,不願把時間浪費在其他事情上……如果我能讓你更直觀地瞭解化學本身呢?」

  凱莫.斯垂爾不由得一愣,「怎麼做?」

  羅蘭從抽屜裡取出一張畫滿方格的白紙,在他面前緩緩展開那正是昨晚默寫的元素週期表。

  「這、這是……」老煉金師的眼睛頓時直了,他顫巍巍地伸出雙手,像是想要一把從國王手中搶過這張表格,又害怕太過用力而撕碎它。

  「您不是說……空白處已經遺忘了麼?」

  「我最近又想起來了不少,」羅蘭把週期表往回拉了拉,讓對方只能乾瞪眼,「包括《中等化學》也是如此,這一次應該不會再是殘捲了。」

  「陛下,我」凱莫激動得剛吐出半句話,便生生地閉上了嘴,顯然他已明白了國王的意思。

  「沒錯,擔任化工部長,替我管理好整個化工產業,這張元素週期表和完整版的《中等化學》就都是你的了。」羅蘭微微揚起嘴角,「而《高等化學》說不定也有機會看到。」

  雖然首席煉金師對化學的熱愛讓人欽佩,可受限於條件和環境,他再怎麼鑽研,成就也不會超過高中化學的水平。現在有了完整的化學書籍,還不如直接把結果擺在他面前,既能省下大把時間去教導更多的人,又能有效削弱王都煉金協會對整個行業的影響。

  羅蘭並不擔心凱莫對管理一竅不通,畢竟能在赤水城煉金坊成為首席,基本的組織和協調能力必不可少,只是按他的脾性,平時很少會去在意這些瑣事而已。

  「我……明白了,」凱莫猶豫了片刻後深深躬身道,「我會擔任起部長一職。」

  不知為何,比起靠權力強行達成目的,羅蘭越來越喜歡這種以不可拒絕的籌碼讓人扭轉態度的感覺,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上位者綜合徵?

  不管如何,這都會是一場雙贏的選擇。

  「你教出的弟子越多,需要處理的瑣事就越少,」羅蘭將週期表折好遞給他,「這是預支的獎勵,好好幹,化學史上將會留下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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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九章 伊莎貝拉

  這不像是場囚禁,伊莎貝拉心想,如果不低頭看自己手腕和雙腳上的鐐銬的話。

  自從告訴她們神罰之石構築的牢籠對她無效後,她就被換到了一間由衛兵看守的普通臥室裡。遷移至灰堡西境後,她的「牢房」也沒有發生太多變化,既沒有潮濕陰冷之感,也看不到腐臭的髒水肆意橫流。空蕩蕩的屋子裡除了一張床鋪和一條長凳外,還有一個狹小的隔間作為廁所。窗戶都被鐵條封死,不過並不妨礙溫暖的陽光照射進來,總得來說,要比樞秘機關的秘密監牢好上不少。

  伊莎貝拉原以為自己會遭受一些「正常的」戰俘待遇,特別是女巫出眾的容貌本就容易招來額外的覬覦,結果卻什麼都沒有發生——門外的確時刻有人守衛,但沒有人半夜摸進房內,也沒有折辱和毆打,除開每天準點送飯外,他們幾乎不會多說一句話。

  那名自稱來自四百多年前的聯合會女巫倒是會經常來見她,隨行的還有一名籠罩在兜帽陰影下的金髮女巫。不管她們問什麼,伊莎貝拉都會照實回答,甚至她還向兩人要來了紙筆,閒來無事時就抄錄一些自己在聖殿藏書館看到的秘史或魔鬼文獻。

  這期間並沒有她所預料的刑訊拷問,看得出來,那名金髮女巫很想找她的麻煩,可每次詳細地回答提問後,對方又冷臉離去,讓她頗為不解。

  伊莎貝拉當然不會認為這群女巫天真到自己說什麼就信什麼,從審問時兩人的反應來看,至少有一人能甄別謊言。金髮女巫難不成在等自己撒謊才會動手?這也正是讓她迷惑的地方——想要責罰她的藉口舉不勝數,或者說根本不需要找解口,何必這麼麻煩?

  不過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的心也在一天天下沉。

  已經快兩個月了,為何羅蘭.溫布頓始終不曾出現?

  答案只可能是兩個,要麼國王至今仍未甦醒,要麼對方根本不打算來見她。無論是哪個,對伊莎貝拉而言都不是個好消息。或許當她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部交代完畢時,等待她的就是宣判與處死。

  她雖然願意為對抗魔鬼付出一切,對這個結果也沒有任何怨言,但坐等死亡逼近的日子還是會讓她覺得心力疲憊。

  伊莎貝拉嘆了口氣,拖著鐐銬坐到床邊,提起鵝毛筆,笨拙地在腿上鋪開新一張白紙——早一點把她記得的東西寫完,應該也能早一點迎來解脫。

  就在這時,屋子外響起了腳步聲。

  聲音有些雜亂,顯然不止兩人。

  伊莎貝拉的心微微一顫。

  房門被推開,她放下筆轉過頭去,發現來者除了常見的兩名女巫外,還多了一位灰髮男子。如果情報沒錯的話,他應該就是溫布頓家的四王子,如今的灰堡之王。

  羅蘭.溫布頓醒來了?

  還是來這裡對她做出宣判的?

  伊莎貝拉站起身,微微行了個禮。

  「我以為您不會來見我了。」她裝出平靜的神態說道。

  「你就是讓我佩戴的神罰之石失去作用的伊莎貝拉吧……倒不是我想故意拖到現在,只因為做了一個漫長的夢,不久前才清醒過來。」對方平和的語氣讓她大感意外,而內容更是令她驚訝不已,「在夢裡,我和純潔者廝殺戰鬥,最終獲得了勝利,但並沒有像她所說的那樣,勝者贏得一切——無論是學識,還是技藝。」

  「這不可能!」伊莎貝拉不由得脫口而出。

  「為什麼?」羅蘭饒有興致地問,「就不能是男人無法覺醒為女巫,所以繼承不了她的一切?」

  「和男女無關,」她搖搖頭,「靈魂戰場的勝者能獲得的戰利品是記憶和壽命,這是所有人都擁有的東西,而女巫獨有的能力無法吸收,魔力也不能憑空增長,否則潔蘿早就把我吞噬了。也就是說,必須是同時具備這兩點的生靈,才能被納入靈魂戰場。」

  「你的意思是……還有她不能入侵的生靈?」

  「當然,毫無智力可言的動物就無法進入靈魂戰場,」伊莎貝拉解釋道,「它們即使勝利,也理解不了人類的記憶。」

  「那也有可能是種族不同的原因。」

  「據我所知,在她吞噬的上千靈魂裡,還有魔鬼和混合種邪獸。」她嘆了口氣,「只不過這些事都發生在我出生以前,與她閒聊時提及的。」

  對面三人不禁面面相覷,「魔鬼和……邪獸?」

  「你為什麼之前不說?」金髮女巫喝問道。

  「因為這個消息只會加深你們的擔憂,對解決問題毫無幫助,」伊莎貝拉緩緩說道,「即使是潔蘿,也覺得異種的記憶太過瘋狂,會對自身造成極大的負擔,之後她都沒有再做過類似的嘗試。」

  「這倒有點意思,」國王不僅沒有露出後怕的神情,反而翹起了嘴角,「對了,潔蘿有沒有向你提到過,靈魂戰場裡失敗者的結局都有哪些?」

  「徹底消失,就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沒有區別嗎?」他挑眉道,「例如主動投降與誓死抵抗的人,結果都是一樣?」

  「不管是哪種,都會消失,不過……」伊莎貝思索著回答道,「潔蘿似乎說過,她吸收的記憶分為兩種。」

  「哪兩種?」羅蘭彷彿對這個問題特別感興趣。

  「一種是混亂不堪且帶有殘留意識的,會對潔蘿自身造成影響,而另一種則是完整且擺在那兒任由她翻看的,」她頓了頓,「前者回憶起來要困難一些,也更容易被遺忘……當時她只是隨口一提而已,我並沒有多問,但像您這樣的情況,完全不接受一絲記憶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一次沉默的時間較長,對方閉上眼睛久久不語,似乎在思考一個極為複雜的問題一般,眉頭也毫不掩飾地皺了起來。過了大概半刻鐘,他才長出了口氣,「原來如此。」

  他到底弄明白了什麼?

  伊莎貝拉心中雖然好奇,卻沒有開口詢問。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現在,該談談你了,」羅蘭接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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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23:04:0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四十章 夢境的猜測
               
  伊莎貝拉微微垂下頭,靜待審判。

  「你應該感謝你的能力——不是它足夠奇特,而是在於它沒法直接殺害他人。無論犯下多大的罪行,哪怕是協助潔蘿襲擊我,你也只是個從犯。」羅蘭的聲音清晰而平和,「我可以不殺你,但你必須為自己所做的一切贖罪,就像其他違反律法的人那樣。」

  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後,她感到心頭有什麼東西落了地——她並不畏懼死亡,但也談不上喜歡死亡。

  「只要您能擊敗魔鬼,我願意為您奉上一切。」

  「魔鬼是全人類的敵人,我當然會和它們戰鬥到底心——但和教會的方式不一樣,我不會以摧毀人類潛力的代價去贏取神意之戰,而你也得改變在教會時的習慣。」羅蘭緩緩道,「以後不會再有什麼純潔者,從今天開始,你便是一名贖罪女巫。」

  潔蘿全錯了,他不僅早就知道了魔鬼和聯合會的存在,還已經做好了迎接神意之戰的準備。的確他是一名凡人,可能在數十年後逝去,信念亦會隨著衰老而崩塌,但現在,你已經將無盡的生命賦予給他,最後的難關也已越過,神明的寵兒在此誕生。

  想到這裡,伊莎貝拉拖著腳鏈屈膝跪倒,長發鋪滿了地面,「遵命,主人。」

  等到她重新站起身,羅蘭才開口道,「這裡並非赫爾梅斯聖城,所以你不是專屬於我的僕從,而是一名贖罪之人。當然我不會把你送去礦洞挖上二十年礦,你要做的就是配合愛葛莎進行魔力研究。」

  她愣了愣,就只用為他做這一件事麼?

  「這期間,我會讓溫蒂給你安排新的住處。贖罪時間為五年,你可以不帶鐐銬,但僅擁有「有限的自由」——換句話說,除了住所和愛葛莎的法師塔,你想去其他地方,都必須得在女巫聯盟的監視下行動。」

  「是,我明白了。」

  「對了,你確定聖城裡已沒有其他女巫了?」羅蘭問。

  這個問題自從她被俘後就回答過數次,伊莎貝拉想了想,最終還是搖搖頭,「為了這場決戰,潔蘿把所有無用的新生女巫都轉化成了神罰軍,而有用的,基本都派上了戰場。修道院裡倒還有大批女子,但到邪月之前,她們轉化成女巫的幾率並不高。香草、瑪姬和我應該就是教會僅存下來的三人。」

  他沒有再說話,轉身向屋外走去,而金髮女巫上前來打開了她的鐐銬。

  伊莎貝拉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恢復自由的雙手,這便是最終的審判結果嗎?沒有拘禁、玩弄或更糟糕的對待,他說的那些話都是認真的?

  「陛下,」她忽然叫住了對方,「不知香草和瑪姬她們如今……」

  「比你的處境要好,」羅蘭回過頭道,「她們只是受到了修道院扭曲教育的影響,離瘋狂還有很遠一段距離,若能糾正過來的話,兩人說不定能有加入女巫聯盟的一天。」

  隨著三人離開,房門吱呀一聲關上了。

  是麼……伊莎貝拉徹底放鬆下來,她躺倒在木板床上,感受著窗外照入的陽光,不顧光線刺目,微眯雙眼注視著鐵欄杆外的蔚藍天空。

  真是個好天氣,她想。

  *******************

  「你的處罰也太輕了點,」回到辦公室,夜鶯不滿道,「她可差點要了你的命。」

  「是潔蘿,不是她。」羅蘭遞給她一片魚乾。

  後者用嘴接過,含糊不清道,「那也是她造成的,不然靈魂戰場根本無法侵入你的身體。」

  「但她的確是發自心底地想對抗魔鬼,對吧?」他不以為意道,「既未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我也沒有受到實質傷害,就這麼處理吧,還能起到千金買骨、昭示後人的作用。」

  「一千枚金龍……什麼?」

  「呃……就是宣傳的意思,」羅蘭咳嗽兩聲,「有她作例子,可以讓更多的人明白,只要沒觸犯到底線,好好贖罪就仍有挽回的機會。畢竟魔鬼才是我們最終的敵人,為了能在神意之戰中增添一份籌碼,讓她戴罪立功才是最好的選擇。」

  「好吧,」夜鶯撇撇嘴,「我會替你盯著她的。」

  羅蘭走到落地窗前,心裡仍回想著伊莎貝拉所說的話。

  「潔蘿的記憶分兩種,一種是混亂不堪且帶有殘留意識的,會對她自身造成影響,而另一種則是完整且擺在那兒,任她自由翻看——前者回憶起來要困難一些,也更容易被遺忘……」

  這莫非就是在靈魂之戰時,潔蘿反覆勸誘自己投降的原因?

  決定臣服的敗者,會將全部記憶都奉獻出來,並且不會有任何副作用——如此才能解釋她在關鍵時候停手的舉動。

  潔蘿希望自己放棄抵抗,以便獲得完整的記憶細節。

  這個猜測倒和他佔據四王子身體的經歷有幾分相似。

  確切的說,四王子的記憶便是如此,想要追溯時可以隨時查看,就像是整理好的檔案櫃一般——他無需花時間去記錄它們,不看時直接丟到腦後,一點影響都沒有。哪怕隔了一年多之後再去翻看,這部分記憶依然完整如初。

  而四王子是被嘉西亞佈置的暗棋所害,如果死者沒有意志的話,那視作臣服的失敗者似乎也說得過去。

  如果是意志堅定的反抗者呢?

  聽伊莎貝拉的描述,這部分記憶附帶有殘餘的意志,將會改變潔蘿本身——想法、性格甚至理念。她吞噬完上千人後,早已成為了一個複雜的集合體,與最初的她相差甚遠,或者說,根本不能算是同一個人。

  所以她報復的方式,很可能就是將這些意志全部注入自己的思想中。

  她固然會因此而支離破碎,但羅蘭也不再是羅蘭了。

  在混亂不堪的記憶風暴中,各個意志將重新爭奪主導權,她說不定還有一絲機會捲土重來。

  然而潔蘿沒料到的是,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論起訊息接受的深度和廣度,現代人幾乎一天的吸納量就相當於古代數月甚至數年。信息爆炸的時代,他差不多每時每刻都在閱讀與記憶,留下有用的,剔除無意義的,這已經成為了意識的一種本能。

  結果就是所有記憶片段都被「夢境」吞併重組,構成了一個看似詭異的新世界。

  不過這些猜測他已沒辦法向對方求證。

  潔蘿失去了全部吞沒來的東西,也喪失了原本的記憶,她變成了一個純潔無暇的新生兒,重新出現在夢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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