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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hans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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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二目] 放開那個女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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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2 19:14:5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四十一章 傳音之術
        
  ……

  羅蘭擦了擦安娜額頭上的細汗,將她摟在懷中。

  在昏暗的光線下,還能看到女孩臉上一抹誘人的紅暈。

  自從上次和她談過夢境之事後,羅蘭總感覺安娜在這方面上變得更加主動了些,還會努力學習一些新技巧——只是比起書本上的知識,她在這方面的進展要緩慢不少。看著安娜笨拙而認真的模樣,對他而言完全是一種全新的體驗,視覺上的享受甚至過了感官體驗,一股老司機的優越感油然而生。

  當然,歡愉之後的講故事時間總是免不了的。

  嗅著安娜的髮香,羅蘭將塔其拉女巫帶來的新消息,以及自己對神意之戰的猜測一一仔細說了一遍。

  「雖然早就知道我們所處的地方不過大陸一隅,可沒想到山脈底下居然也曾遍佈著與我們截然不同的文明……這個世界還真是充滿未知啊。」安娜感嘆道,「或許有一天,我們也能踏足那片遠方的土地,去看看海對面的世界到底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肯定會有那麼一天的,我保證,」羅蘭笑著回道。

  就算海上走不通,還能飛過去——可以用望遠鏡看到的陸地,總歸不會太遠。等有了內燃機,大型飛艇就有了用武之地。

  「不過,這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存在嗎?留下遺物,促使我們相互廝殺……說不定它正在某處看著我們。」

  「害怕嗎?」羅蘭不由得緊了緊胳膊,將她摟得更近一些。

  「不,我還要感謝它。」

  「為什麼?」他微微一愣。

  「因為它把你送到了我身邊。」安娜仰起頭,輕聲說道。

  羅蘭看到對方的眼睛中蕩漾著藍色的湖光——那是她毫不加以掩飾的感情。

  他感到心中有股熱流在湧動。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但你不可能總待在我身邊。」

  「我——」

  他剛說到一半,便被安娜摀住了嘴巴。

  「你是國王,也是今後對抗魔鬼大軍的統帥,又怎麼可能一直待在無冬城裡。我不能因為一己私慾而佔據你的全部,奮戰在前線的士兵們需要看到你的身影,其他城市的子民也希望你能和他們同在。」她柔聲說道,「羅蘭,能像這樣聽你給我講故事,我已經很滿足了。」

  羅蘭沉默了片刻,「你說得沒錯,不過以後不管我在哪裡,你都能聽到我說的故事……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安娜眼睛眨了眨,像是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不依靠聆聽符印?」

  「沒錯,」他點點頭。

  如果兩人間的情話也要通過聆聽符印傳達,那如何讓人說得出口。

  「要怎樣做?」

  「明天你就會知道,」羅蘭翻身將安娜壓在身下,然後吻上她的頸脖……然後從脖間一直滑到鎖骨,在白皙緊繃的皮膚上留下一道淺痕,「不過現在嘛,該換我來了。」

  兩人再次接合在一起,甜美的喘息聲起伏迴響,久久不曾散去。

  ……

  第二天吃過早餐,羅蘭精神煥的同安娜一起走進北坡山後院。

  「早安,陛下。」露西亞還要來得更早一些,她放下手頭的活計,向他躬身行禮。

  「早上好,國王陛下!早上好,安娜姐!夜鶯姐!」鈴也學著姐姐的模樣,歡快地彎腰嚷道。

  羅蘭笑著擺擺手,示意兩人不必多禮,隨後走到工作台前,抽出一張白紙,提筆繪製起設計圖來。他打算趁著塔其拉遺民尚未遷移至西境的這段時間,完成昨晚許下的承諾——一種不需要魔力也能隨時與安娜交流的聯絡工具。

  那便是有線電話。

  電話的原理很簡單,不過是電磁感應現象最基本的運用:聲波引起話筒裡的金屬簧片震動,使其在磁場中形成磁通量變化,最終產生了忽大忽小的感應電流。而聽筒則是反過來,利用電磁線圈產生忽大忽小的磁力,使得膜片震動,將電流還原為聲音。

  換句話說,它與發電機、電動機並沒有什麼本質區別,只是後者將震動變成了轉動,且功率要大得多而已。

  當他將自己的構想和設計方案闡述而出時,安娜立刻就明白了這種前所未見的通話工具是如何運作的。

  「我去叫謎月和索羅婭過來!」她眼睛放光道。

  「電流……與聲音互換?」夜鶯聽完後仍是一臉茫然,她像是想要尋找認同感一般望向露西亞,卻發現後者正在若有所思。

  「電與磁相生,磁再轉化成力麼……原來如此。」

  就連小丫頭鈴也跟著咋呼道,「姐姐,你說的是那本《初等物理》裡第二章的內容嗎?」

  夜鶯頓時被打擊到了,心塞地叼起一片魚乾,轉身遁入迷霧之中。

  望著這一幕,羅蘭忍不住笑出聲來。話雖如此,想要獲得實用功能的電話並沒有那麼簡單,問題就在於信號傳輸上。

  電信號是會衰減的。

  這也是為何電話早期被研製出來後遲遲沒有大規模投入使用的原因——一旦距離過長,另一端就很難聽清楚對面說的到底是什麼。直到人們發明了可以放大電信號的電子管,它才快速普及開來。

  關於電學部分並非羅蘭的強項,他一開始編寫的書籍基本沒有涉足這方面的內容,現在即便有了夢境世界的幫助,他發現製造電子管仍然是一件頗為麻煩的事情。

  既然不打算放大信號,那就只有從減少衰減方面入手了。

  例如增大電線尺寸、減少路線損耗。

  前者實現起來十分簡單,安娜的黑火可以精確加工出所需的銅線,根據翻閱記憶資料,採用直徑四毫米的電線時能維持五、六十公里左右的無中繼通訊,而一般的電話線僅有0.4到0.6毫米。這麼做固然有些浪費,但可以有效避開信號放大器的麻煩。

  後者則可以採用同軸電纜來達到目的——所謂的同軸電纜,便是在電線外圍再包裹一層金屬網,兩者用絕緣材料分開,使得金屬網成為了一道法拉第籠,將電信號的散降至最低。在電話普及之初,包裹金屬層的技術尚不成熟,因此當時採用的是裝載線圈,也就是在電線外再套個呈螺旋狀纏繞的線圈套管來減少信號損失。不過對於羅蘭來說,自然無需再遵循這個規律,有了安娜的加工能力以及索羅婭的特殊塗層,完全可以使其一步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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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2 19:15:1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四十二章 情系彼端

  這兩者相加起來,應該能使無中繼通訊達到百公里左右,基本可以涵蓋西境的絕大部分居住區域,也能讓無冬城隨時獲取絕境群山防線上的戰況。

  想要再延長,就必須得使用信號放大裝置了。

  羅蘭之所以選擇開發有線電話,除了安娜的那番話激起了他的雄心壯志外,電話本身也的確是一種泛用性非常高的工具,無論是控制政局、加強集權,還是對戰爭指揮的幫助都意義重大。

  另外更關鍵的一點便是,無冬城目前的工業項目已經達到了飽和。

  新來的移民需要經過初等教育後才能消化,土木建設、礦產冶煉、機械加工以及化工生產這四大巨無霸產業已經佔據了九成以上的合格工人,而以它們應有的體量和預計規模來看,再把新加入西境的六七萬人一口吞入也毫無難度。

  由於這些產業跟未來的戰爭息息相關,所以苦誰都不能苦了四巨頭。最典型的就是自行車廠,這個羅蘭最初興致勃勃建起來的廠子,至今產出的單車還不夠第一軍分的。電力不足時,第一個關停的肯定是它,人手緊缺時,所有工人都得前往蒸汽機廠加班加點,可謂是命途多舛。

  即使建好了王國大道和67號公路,公路上跑的也基本是馬車——還都是從長歌區或其他城市跑來的,因為邊陲區不養馬,也沒有馬廄等配套設施。眼看鐵軌都開始鋪設了,市民們喜滋滋騎著單車來往於兩地的情景依然沒有出現。

  當然,羅蘭絕不會在巴羅夫面前承認這是他的決策失誤,只是現在考慮新設施時,他都會預先將無冬城的生產潛力考慮在內。

  而電話恰好是一件幾乎不需要佔用生產潛力,也不需要人手維護的好工具。

  首先,它不會投入民用市場,無論是軍隊聯絡,還是連接邊陲區與長歌區,羅蘭都只打算採用一對一的方式來鋪設線纜。這樣一來,既省去了接線過程,也無需架設複雜的線網。

  其次,極少的數量意味著可以由安娜、謎月和索羅婭閒暇時製作,幾乎不需要挪用城市生產力。

  等到電子管折騰出來後,再大力發展民用通信也不遲。

  因此,有線電話算是聯合塔其拉遺民探索大雪山前,最適宜研發的項目。

  ……

  電話樣品機的研製工作比羅蘭預想的還要順利,到下午時,兩台簡陋的磁石電話就出現在北坡山後院裡。

  它沒有外殼,看起來就像是一團裸露的線圈與磁鐵的組合物,配備了一台手搖式發電機,與一節磁感電池「曙光迷你號」。由於電量所需不大,手指粗細的磁感電池至少能維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他暫時也不打算單獨搗鼓乾電池了。

  「這個要怎麼用?」謎月好奇道,「我的能力真有這麼神奇的效果?」

  羅蘭自動忽略了對方後半句話,「很簡單,看好了……這台手搖電機負責發出通話信號,當使用者快速搖動它時——」他抓住手柄用力旋轉,另一頭的磁鈴頓時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這時候,就代表有電話接入了。」

  接著他向安娜使了個眼色,後者點點頭,拿起聽筒和話筒。

  「當聽筒離開基座時,開關彈起,意味著語音線路被接通,此時便可以交談了。傳遞電信號的電流由曙光迷你號提供,所以沒有謎月的這根銅棒,電話是只能響鈴,不能傳聲的。」

  「嗯,嗯!」謎月挺起平板的胸膛,用力點了兩下頭。

  「陛下,我能試試用它來說話嗎?」索羅婭躍躍欲試道。

  「還有我,」鈴高高地舉起了手。

  「當然沒問題……你們是它的製造者,自然有資格率先體驗這個劃時代的通訊工具。」羅蘭笑道。電話的意義不必多說,它徹底改變了人類的通信習慣,將遙遠的世界緊密地聯繫在一起,怎麼誇讚都不為過,「只是院子這麼短的距離,信號幾乎不會衰減,用普通銅線連接起來就行了。」

  於是在這片被白皚皚叢林包圍的寂靜之地,不斷響起了清脆的鈴聲。明明可以直接通話,大家卻非要重頭來一遍,先從手搖發電開始。

  「真的有聲音耶!」

  「聽起來像是露西亞的!」

  「呃,我該說什麼?」

  「讓她猜猜你是誰!」

  女巫們隔著圍牆,爭先恐後的地對著話筒大聲嚷嚷,一時間,歡聲笑語迴響在院子兩頭。

  羅蘭也試聽了兩次,老實說,原型機的效果並不理想,聲音忽大忽小,而且雜音極多,並不能當作一件合格的完成品。不過他知道,接下來的工作只要反覆調整簧片尺寸與電磁鐵間距,使通話質量達到最佳即可。

  沒過多久,話筒再一次傳到了羅蘭手中。

  他笑著搖搖頭,將聽筒罩在耳邊,習慣性地開口道,「喂喂?」

  而那邊除了微弱的電流干擾聲,並沒有人回話。

  幾乎是心有靈犀一般,他下意識地猜出了電話那頭的人。

  「安娜……?」羅蘭輕聲道。

  過了一會兒,那邊才傳來略顯失真的回答聲。

  「我喜歡你……羅蘭。」

  *******************

  結束一天的保護後,夜鶯有些悶悶不樂地回到臥室。

  這種什麼都聽不明白的感受也不是第一次了,每當這種時候,能安慰她的只有魚乾和冰淇淋麵包。

  唔……現在還多了一樣混沌飲料。

  看到羅蘭和安娜親密的模樣,她感到了由衷的羨慕,以及隱隱不斷的心酸感。原以為自己遲早會適應,但這個過程比她想像的更艱難。

  感情有多深,荊棘就有多長。

  她現在有些明白溫蒂話裡的意思了。

  走到桌邊,夜鶯拉開抽屜,卻發現瓶子裡空空如也。

  拿錯了嗎?

  她又打開另一邊抽屜,仍然是一瓶空的瓶子。

  「溫蒂?我的混沌……」夜鶯剛轉過身,便被室友一把抱在了懷裡,那傲人的胸膛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夜鶯,我們已經認識多少年了?自從你離開銀光城的奎因家,就跟我在一起了吧。」

  「是啊……差不多有四五年了,可我的混沌……」

  「我們一路上經歷了多少危險和磨難,才走到今天這一步。任何東西都不可能破壞我們之間的情誼,對嗎?」

  「當然,我一直都把你當成半個親姐姐來看待的。不過我的混沌……」

  「你的飲料,我喝光了,抱歉!」溫蒂將她摟得更緊了,「下個月我一定會把抽到的那份補給你的!」

  什麼?喝光了?

  夜鶯摸了摸空空如也的魚乾袋。

  「能安慰她的只有魚乾、冰淇淋麵包和混沌飲料。」

  現在,都沒有了。

  她聽到心裡傳來喀嚓一聲碎響。

  剎那間,心頭更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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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2 19:15:3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四十三章 沙漠行動

  鐵斧閉上眼睛,都能感受到被黃沙包圍的味道。

  這是他進入沙漠的第四天,也是第一軍離開無冬城的第三週。此週結束後,冬季將走完三分之二,步入最為寒冷的冬暮。不過相比總是漫天飛雪的灰堡西境,這裡受邪月的影響要小得多,儘管天空一直呈現出一股壓抑的灰色,但至少沒了凜冽刺骨的北風,以及足以凍僵整個沙漠的冰雪。

  由於銀川不與任何一條河流匯聚,且大部分水流都是從地底經過,因此軍隊只能靠步行前進。鐵斧沒有按照原定計劃,等待五百名駐守斷崖城的新兵也做好行軍準備,再混編成大部隊統一行動,而是將那些人丟給了布萊恩,自己先行一步,爭取早日趕至鐵砂城。

  新兵或許立在原地扣扣扳機還行,連續不斷的徒步行軍只會讓他們葬身沙海。而且即使多了這五百人,對局勢也沒有太大的幫助。

  他心裡明白,想要達成陛下的目的,並不能靠火炮強攻獲得,第一軍是確保勝利果實的本錢,而不是征服沙民的手段。

  莫金人有著一套傳統的解決方法。

  至於那五百新兵,只要做好搶佔銀川綠洲,確保鋒頭部隊不被人前後夾擊的簡單工作就行。

  在極南境,綠洲就意味著生命線,無論是進攻還是逃竄,都離不開綠洲的補給。

  面對整齊行軍的老兵們,哪怕沒有見過火槍的威力,部族沙民也能感受到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力量。一路上沒有人站出來質詢盤問這支來自灰堡的軍隊,只有在裝滿水囊、補充完食物再次啟程時,沙民們才會在背後竊竊私語。

  照這樣的速度,今天夜幕之前,第一軍應該就能抵達鐵砂城之下。

  「我不太明白,所謂的神聖決鬥,難道任何季節、任何時段都能隨時發起嗎?」一名有著一頭漂亮金髮的女子走到回音身邊,她白皙的肌膚和傲沙氏族公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算是貴族間的榮譽挑戰,也是允許拒絕的,畢竟誰都有狀態不佳的時候。像這麼冷的天氣,誰都想窩在溫暖的火爐旁睡上一整天,而不是出來打打殺殺吧?我的意思是……萬一人家不答應神聖決鬥該怎麼辦?」

  鐵斧記得她叫安德莉亞,是經常跟在提莉殿下身邊的戰鬥女巫,按陛下的說法,原本外援只會有超凡者灰燼一位,但不知為何,她最終也跟了過來。

  「等到別人拿起斧頭衝進你的住宅,踢翻你的火爐時,就算不願打打殺殺也不行了。」灰燼撇撇嘴,「你以為這種在某種程度上決定了一族生死的較量會遵循貴族間那一套虛偽的準則?」

  「那叫偷襲或屠殺,而不是決鬥,」安德莉亞不屑道,「就算莫金人是蠻族,也不至於連這一點都無法區分。你以為誰都像你那樣不學無術嗎?」

  「當著回音說這話,你可真是飽學多才之人啊。」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鐵斧倒沒有計較蠻族這個說法,邊陲鎮不問出身,這是陛下親口對他說過的話。比起莫金人,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身分,那便是無冬城居民。

  直到回音向他投來求助的目光,他才咳嗽兩聲,主動解釋道,「安德莉亞小姐的擔憂並不能算多慮,儘管神聖決鬥不容拒絕,且必須是在雙方準備妥當的情況下,才會被三神認可,但決鬥也不是想發起就能發起的,首先,挑戰者必須具備決鬥資格。」

  「什麼樣的資格?」

  「首先,必須是一個完整的莫金氏族。」鐵斧簡單介紹道,「一個人無法代表氏族,哪怕是族長或公主都一樣。這條規則就是為了避免勝利者只有少數十來人,卻佔據了鐵砂城六分之一的地盤而定的。除此之外,它還將外族人排除出了決鬥範圍——鐵砂城允許外族人代表氏族上場戰鬥,卻不允許他們佔據核心權力。」

  「那豈不是說,我們根本沒有發起資格?」灰燼挑眉道,「回音被流放已有好幾年時間,傲沙氏族也已不復存在,還是說我們先得從尋找她的倖存族人做起?」

  「沒人能在無盡海角生存下來,」鐵斧搖了搖頭,「不過我們可以換一個方式,比如讓銀月大人成為一個新氏族的族長。」

  「這也……行?」安德莉亞愣道。

  「莫金人不像你們那般看重血統,比起血脈傳承,實力才是最重要的東西。」第一軍總指揮平靜地說道,「滿足上一個條件後,凡是能在鐵砂城周圍的小綠洲站住腳跟的氏族,便相當於擁有了決鬥資格。這些小綠洲一共四個,新崛起的氏族通常會圍繞它們展開廝殺,沒有規矩,亦沒有限制,因此這四處也被稱為染血之地。」

  「它們就相當於入場門票,對嗎?」灰燼絲毫不以為意。

  「可以這麼認為,事實上,這些氏族一般分為兩類,」鐵斧頓了頓,「挑戰者……和看門狗。」

  「看門狗?」金髮女巫奇道。

  「就是那些不願看到鐵砂城秩序發生大變化的頂層氏族所設置的障礙。」這次回答她的是回音,「他們憑藉自身龐大的資源和影響力,招攬一大批武士組成一個混合氏族,扎根在小綠洲上。看門狗不會向主人發出神聖決鬥,卻佔據了挑戰者的位置,雖然不能進入鐵砂城中,憑藉著小綠洲提供的水源和食物,卻也能活得不錯。」

  「聽起來就跟甘願啃食殘羹剩飯的獵犬沒什麼兩樣,」灰燼冷笑一聲,「這個形容倒也貼切。」

  「由於神聖決鬥充滿了變數,所以大氏族都會對進駐染血之地的潛在挑戰者進行拉攏或收買。當年我的父親就是不願意充當看門狗,執意向鐵鞭氏族發起神聖決鬥,最終卻……」回音的聲音低落下去,顯然想到了傷心事。

  「他們會為當年的陰險行徑付出代價的,銀月大人,」鐵斧安慰道,「現在,死亡已經離他們不遠了。」

  「所以我們要先找一個挑戰者,然後讓回音取而代之對方的族長之位,再向六大氏族發起決鬥要求?」安德莉亞問道。

  「人一旦安逸下來,就會失去向前的動力,所以佔據小綠洲又沒立刻進行挑戰的,十有八九會成為新的看門狗。之後無論是用言語說服他們,還是用實力壓服他們,都不會那麼容易。」鐵斧緩緩說道,「我們是奉國王陛下的命令,攜帶雷霆與恩賜而來,沒有必要這麼麻煩。再不起眼的氏族,在第一軍的支持下也將變得勢不可擋。若有人膽敢攔在陛下面前,就把他們統統碾成粉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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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2 19:15:5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四十四章 復仇之人
               
  圖拉姆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坐在酒館二層,欣賞樓下往來不息的顧客。

  這是他的酒館,也是他的領地,因此圖拉姆按照自己的喜好,把它命名為了「頭骨酒杯」,並重新裝飾了一番,還在入口處懸掛上了一連串殘缺不全的頭骨,作為酒館的標誌。

  儘管在五年前,它還不是叫這個名字來著。

  那時候叫什麼來著?

  妖精森林……或是妖精花苑?管他呢,反正已經不重要了,圖拉姆喝了口盛有火燈籠果的烈酒,讓火辣的味道充斥舌根。如此柔弱的名字不適合染血之地,這裡看不到妖精或是妖精般的女子,骨頭倒是要多少有多少。

  每次戰鬥之後,鐵砂城外圍就會留下一堆屍體,比起容易腐爛的皮肉,他更喜歡埋在熱砂中烘烤而成的白骨,特別是頭顱部分。

  首先,它具有恐嚇作用,能讓那些來借酒鬧事的傢伙明白,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其次,它確實能盛酒,這樣可以少買幾個酒杯。

  畢竟前者不是對所有人都有效,總有一部分腦袋天生畸形的蠢貨認為所有地方都跟他自家後院一般,而他的對手則都跟只會哭哭啼啼的女人沒什麼兩樣。在一個經常出現鬧事者的地方,易碎的陶器和玻璃可不是什麼理想的容器。

  打量每位顧客是圖拉姆近些年養成的習慣,出入此地的人一般可以分為三類,半死者、將死者和死者——比起身分,他更喜歡這樣來區分眾人。半死者來此的目的很簡單,喝酒、賭博、玩女人;只要他們保持目前的行事狀態,基本都能走完剩下的一半路程。而將死者大多是看門狗,或是來打探情況的挑戰者,他們已經把腦袋放在了刀劍下,隨時都有可能搬家。

  至於死者嘛……當然就是那些鬧事之徒了。

  圖拉姆重點觀察的對象既不是半死者,也不是死者,因為前一種甚為無趣,後一種只有在死時才能帶來那麼些許歡愉。他最喜歡看的是將死者,在他們身上,圖拉姆能看到年輕時的自己。

  那時候,他也和他們一樣,手中握著尖刀,身處眾多氏族羨慕的染血之地,眼睛卻一直遙望著鐵砂城。

  在等待中,勇氣、熱血、力量一點點離他遠去,直到有人取代了他的位置,成為小綠洲的新主人……他搖尾乞憐才讓自己活了下來,成為了染血之地的一部分,卻從將死者變成了半死者。

  儘管把生命置於刀刃之下,將死者卻有可能一飛衝天,如破繭展翅、浴火重生。而半死者則永遠沒有這個機會,只能在乏味的後半生尋找一些樂子當作慰藉。

  例如欣賞這些綠洲過客……或是葬身黃沙,或是成為此地的新主人。

  就在這時,一名手下推門走了進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兩句。

  「喔?你確定沒有聽錯?」圖拉姆怔了怔。

  「他是這麼說的,而且從他身邊那名女子的容貌來看……很可能是一名神女。」

  圖拉姆沉吟片刻,隨後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帶他們進來吧,記得收掉武器,這傢伙可不太好對付。」

  「是。」

  看,現在就有一個大樂子找上門來了。

  ……

  來訪者一共兩人,雖然身軀掩藏在寬鬆的長袍之下,但他仍然看出了對方是一男一女。當那名高大的男子摘下兜帽,在他面前露出真容時,圖拉姆忍不住眯起了雙眼,「沒想到我還能有再見到你的一天,鐵斧。」

  「你想不到的事情比綠洲裡倒映的星星還多,這沒什麼好奇怪的,」鐵斧先是伺候著女子坐下,接著才坦然地坐到他的對面,「不過此時此刻……你應該知道我是為何而來。」

  「大概吧,」圖拉姆聳聳肩,作為一名老沙民,灼火之地的每一場神聖決鬥都耳熟能詳。有的將死者確實能浴火重生,但大部分將死者都成了徹徹底底的死者,傲沙氏族便是其中之一……儘管聽說決鬥過程中發生了一些意外,可結果不會改變。「只是你不該回來,鐵鞭氏族已經今非昔比。」

  對方作為一位小有名氣的混血武士,他也曾起過招攬之心——即使成為了看門狗的部下,最初的雄心壯志仍未完全熄滅,他幻想著氏族有朝一日能重新佔據小綠洲,並且更進一步,走上那片神聖的決鬥之地。

  不過,那都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至於現在嘛……他只是想找點樂子罷了。

  「是麼,正合我意,」鐵斧卻不以為然道,「我原先還擔心他們已經被其他挑戰者趕出鐵砂城,死在哪個疙瘩角落裡,現在看來,三神還沒有徹底昏睡嘛嘛。」

  圖拉姆皺了皺眉頭,他印象中的混血武士並不是一個誇誇其談之人,「我明白你想要復仇的渴望,但沒有相匹配的實力,無異於自尋死路。」說到這兒他望向那名一言不發的女子,「即使傲沙氏族誕生了一位神女,也很難扭轉你們與鐵鞭氏族之間的差距。當年的被流放者大多已死去,就憑你們兩個又能做些什麼?」

  「所以我找上了你,圖拉姆,」鐵斧的神情十分自然,話裡的內容卻讓他心頭猛得一跳,「你的氏族還待在這片綠洲之中吧?八年前和傲沙氏族同為挑戰者,明明有機會入主鐵砂城,最終卻成為了看門狗,再到後來……連看門狗都不是了。看到族人淪為其他氏族的奴隸,你就沒有感到過一絲悔恨嗎?現在一個新的機會擺在你的面前,向卓爾.銀月大人宣誓效忠,你便能再次觸摸到鐵砂城的城牆!」

  愣了好一會兒,圖拉姆終於笑出聲來。

  「哈哈哈哈哈……」

  這的確是個難得的樂子,沒有什麼比欣賞一名瘋狂的復仇者走向毀滅更有趣的事情了,只是他沒料到對方還試圖把樂子轉移到他身上。

  「所以你想讓這名小姑娘成為氏族的新族長,然後再發起神聖決鬥?就算是她的父親,也不過和我平等相交,現在你卻讓我奉她為主?或許你確實找到了幾位好幫手,能夠在決鬥中玩出些花樣,但對我來說又有什麼好處?召集起那些奴隸族人,與看門狗鬥得遍體鱗傷,然後歡送你們進入鐵砂城?」

  說到最後,他的語氣已有些猙獰,「告訴我,鐵斧,你能給我什麼樣的好處,才讓我不至於將這位卓爾.銀月小姐的動向透露給鐵鞭氏族,好從他們那裡換取一筆豐厚的獎勵?我猜他們一定會對折磨一名昔日仇家的神女倍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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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五章 怒雷!
               
  鐵斧並沒有如他預想的那般勃然大怒,甚至連表情的變化都很難看到,這讓圖拉姆略感詫異。記得在以前,這位混血兒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威脅傲沙公主,哪怕是口頭上的都不行。

  他不禁偏頭望了眼卓爾.銀月,發現神女同樣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是並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一般。

  這兩人到底在想什麼?

  圖拉姆摸了摸懷中的神罰之石,臉上兇狠的神情不免有些僵硬。

  「事實上,我沒有寄希望於你來擊敗看門狗,早在八年前沒有動手,就知道你的膽量有多大……至少遠比你的口氣要小,」鐵斧緩緩開口道,「而且我這次回來,也不單單是為了向鐵鞭氏族復仇。」

  對方的前半句話戳到了他的痛處,而後半句話則讓他微微一怔。

  「不單是為了復仇?」

  「我會向六大氏族發起挑戰,讓傲沙成為氏族之首。」鐵斧一字一句地說道。

  雖然鐵砂城氏族共同管理這片綠洲,但族與族之間仍然存在地位高低——最強者擁有城中最好的區域,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想要爬到這個位置,就必須依次挑戰排在前面的氏族,對於一無所有的傲沙來說,自然得將六大氏族全部擊敗,方能佔據鐵砂城的核心區域。

  這是瘋子才會有的想法。

  登頂之路不能中斷,光是連戰六場的體力消耗都能讓人絕望,更別提要應對一流的莫金勇士了。一般來說,一場神聖決鬥之後,族中武士需要大半年時間才能恢復過來,至於那些戰死者,還得重新培養或招募。

  換句話說,資源越多,底蘊越厚。要知道如今的氏族之首狂焰已經數十年沒有讓出過第一的位置了。

  復仇者是一種很難歸類的人。

  他們有的一鳴衝天,也有的失去所有;至於在籌備過程中猶豫不決或者乾脆放棄的更是比比皆是。因此他們可能是半死者、將死者,也可能是死者……但毫無疑問,瘋子一定是最後那種。

  沒什麼好談的了。

  圖拉姆發現自己連找樂子的興趣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向鐵鞭復仇可以說成是不自量力,與整個鐵砂城為敵?這個消息光是想一想都能讓他坐立不安。為了避免引火燒身,他直接大喊道,「孩子們,把這傢伙抓起來,連同那女的一起!」

  房間裡一共四名族人,加上門外守著的兩人,全部持有利刃和神石。六對二的戰鬥,加上在進門前,他們就已經被收走武器,哪怕鐵斧再強,也不可能從此地逃脫。

  殺掉混血兒,再把傲沙後裔交給鐵鞭氏族,應該能得到不少獎勵,他想,說不定還能重新成為這片小綠洲的看門狗。

  就在這時,傲沙公主也站了起來,她發出譏諷的輕笑,然後掀開兜帽,同時解下了臉上那層薄薄的面紗。

  黑髮散落,美不勝收,手下說得沒錯,她確實是一名神女,但……不是圖拉姆所熟悉的卓爾.銀月。

  沒有一個沙民女子能擁有像她一樣白皙如雪的肌膚。

  黝黑的長髮像是瀑布一般散開,金色的雙瞳閃耀著危險的光芒。

  「你……是……」

  圖拉姆張開口,話剛說到一半之際,女子已經輕鬆躲過迎面劈來的斬擊,接著一拳打在一名族人的臉上。

  黑髮神女確實沒有使用武器,但她的拳頭竟然比鐵錘還要有力,隨著一聲悶響,挨到這一擊的族人直接倒飛出去,砸穿了木板圍成的牆壁,徑直從二樓跌到了一樓!

  「……誰?」

  當他問出這句話時,第二人也在牆上開出了一個破洞。

  酒館裡頓時炸開了鍋。

  寒風湧進,讓爐火搖曳起來。

  神女腳步不停,一招一式如同隨風起舞,經火光放大的陰影卻讓圖拉姆心生寒意,為什麼?他們不都應該佩戴了神罰之石嗎?

  這種高價從灰堡王國買來的寶石,應該能讓普通人面對神女時也有反應之機,可為什麼在她面前卻如同無物?

  第四名族人也口吐著鮮血倒下了,對方繞至背後一腳踢中了他的脊椎,幾乎令他的身子反折成了兩段。

  就算是四翼雄鷹的俯衝,力道恐怕也不過如此吧!

  沒有人能在她面前撐過一個回合,數息之後,房間裡只剩下了鐵斧、神女和圖拉姆三人。

  「都給老子過來,酒館二樓有人鬧事!」

  「族長在哪兒?」

  「該死的,你們是怎麼守門的!」

  「有客人被砸死了!」

  樓梯口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顯然許多人正在朝族長的房間趕來,但一把長刀的刃尖已經抵在了圖拉姆的脖子上。

  「都、都不要進來!」他額頭上泌出了一層冷汗,顧不上刀刃挑破皮膚的刺痛,向門外大喊道。

  「族長?」

  「你們全給我滾下去!立刻!」

  圖拉姆悲哀的發現,鐵斧說得沒錯,他的膽子確實要比口氣小得多,面對死亡的威脅,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妥協,而不是奮起反抗。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不是一名有著浴火重生希望的將死者,而是一個瞻前顧後的半死者。

  「現在我們能好好談談了?」鐵斧的語氣依然沒有太多變化。

  「我答應你又有什麼用!此地的看門狗是鐵鞭氏族和削骨氏族共同扶持的,現在鬧出這麼大動靜,你以為還能瞞得過他們嗎?等到明天,鐵砂城就會知道這個消息!」圖拉姆低吼道,「而這點時間我連族人都湊不齊,他們大多數已成為了別家的奴隸,就算願意回來,也擋不住那些大氏族培養的武士——如果你不想死無葬身之地,現在逃離綠洲還來得及!」

  「我之前就說過,我並沒有指望你來擊敗看門狗。」

  圖拉姆咬了咬牙,這話是什麼意思?如果他真擁有這麼強大的實力,直接成為挑戰者就行了……為何還要多此一舉?

  除非——除非他背後的勢力不屬於極南境!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老族長心底便升起了一股驚懼之意。

  所以對方才需要借助氏族的名號,來發起神聖決鬥嗎?

  忽然間,窗外響起了兩聲悶雷,聲音並不大,像是從極遠處的地方傳來一般。

  奇怪的是,圖拉姆並沒有看到劃破夜空的電光——按常理來說,它會比雷鳴來得更早一些。

  與此同時,鐵斧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

  「聽,雷霆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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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2 19:16:3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四十六章 燃燒的夜

  爆炸的光芒一閃即逝,像是夜幕中乍現的螢火。

  凡納舉起瞭望鏡,遙看遠方的綠洲。

  星星點點的火把成了指示目標的最好標誌,越靠近鐵砂城方向,火把的數量就越密集。千百朵躍動的火光將沙民營地勾勒得一覽無遺,那也是砲兵營主要打擊的目標。

  過了好一會兒,隆隆響聲才從綠洲深處傳來。

  「落點似乎有點偏啊,」同在觀察的貓爪嘟囔道。

  「沒辦法,沙地裡本身就不好架炮,只能把前幾發當成試射了。」柚皮趁著說話之際,已將下一發砲彈裝進炮膛。

  「總之往遠點打吧,要是落到鐵斧大人的頭上,咱們就都完了。」

  「放心,酒館離營地遠著呢,這都能打中的話,那些賢者們編制的射擊手冊就得重寫了。」羅德尼拉起擊發繩,「預備!」

  「開火!」凡納點頭道。

  兩門要塞炮再次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從炮口噴出的烈焰短暫地照亮了前方的地面,揚起的沙塵拍打在臉上,令眾人不由自主地眯上了眼睛。

  沙民口中的小綠洲並不能算是真正的城鎮,它不過是氏族圍聚在鐵砂城外所形成的營壘,沒有一座房屋是用磚石砌築而成,除開少量木頭搭建的矮樓和哨塔外,餘下絕大多數都是由皮革和布匹撐起來的帳篷。

  因此要塞炮造成的殺傷效果好得讓人意外。

  凡納注意到,無論砲彈落在哪個地方,周圍都會瞬間暗下去一片,但很快又會再次亮起來——前者是爆炸造成的氣浪掀翻了帳篷和火把,而後者則是火把油脂與易燃的建築材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更為耀眼的火柱。

  這是第一軍砲兵營首次利用預先測距,根據射擊表佈置火炮陣地的打擊。結果說不上有多理想,好在脆弱易燃的目標多少彌補了這一缺陷。數輪炮擊下來,沙民營地裡已經燃起了大火,數團明亮的火光正在向外擴散,借助呼嘯的晚風,眼看著有引燃整個綠洲的趨勢。儘管無法近距離體驗到炮擊所帶來的震懾,不過凡納完全能想像得出,這群所謂的看門狗目前陷入到了一種什麼樣的困境中。

  勢不可擋,避無可避,這就是陛下口中的戰爭之神。

  讚美大砲!

  讚美大口徑的大砲!

  他得意地瞟了眼陣地前埋伏的火槍營以及兩側的機槍小組,再一次慶幸自己當初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今後的戰爭都將由火炮來主宰,至於火槍嘛……不過是用來補漏和打掃戰場的配角罷了。

  ……

  圖拉姆好半天才從驚天動地的炸響中回過神來,直到此刻,他的耳朵裡仍然嗡嗡作響,彷彿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似的。

  那就是鐵斧所說的雷霆?

  在低沉的雷聲與尖銳的嘯音之後,酒館不遠處一座哨塔突然被一團火球吞噬,整個塔身剎那間四分五裂!與此同時,在耳邊炸響的劇烈轟鳴神讓他短時間內失去了聽覺。

  透過牆上被砸出來的破洞可以看到,不少帳篷被飛濺的篝火碎屑引燃,很快變成了一堆堆更大的篝火。人們慘叫著從火堆中跑出,倒在地上翻滾掙扎,想要撲滅身上的火焰,可惜只有少數幸運兒能做到這一點。

  還有一部分靠近哨塔的沙民則軟軟的癱倒在地——明明不像是受到了什麼嚴重傷害,卻再也沒能站起來。

  該死,這哪裡是什麼雷霆,簡直是墜落凡間的天火!

  只有天空父神才擁有如此可怕的手段。

  圖拉姆原以為像這樣猛烈的攻擊,必然不會長久,但他很快發現自己錯了。

  雷聲每隔半刻鐘左右就會響起一次,緊隨其後的必然是火球與炸響,而且他還注意到,火球一開始出現的地點還有些散亂,但沒過多久便逐漸集中於綠洲中央——那裡正是看門狗聚集的地方,比起他們這些附庸氏族,看門狗理所當然地佔據著綠洲水土最肥美的一塊領地。

  然而此刻,那裡已經變成了一座地獄。

  火柱熊熊騰起,彷彿天空在燃燒。

  他望向鐵斧的目光完全變了。

  「三神在上……這絕不是你能擁有的力量!」圖拉姆拉扯開沙啞的嗓門,顫聲說道,「你到底……投靠了誰?那群北方人嗎?」

  「一位仁慈的君王,」鐵斧回答,「他會為莫金沙民來帶綠洲與秩序。」

  「這不可——」他下意識地想要說出不可能一詞,但看到綠洲中蔓延的火海,最後一個音節卻像是卡在了喉嚨裡,怎麼也發不出來。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會樂於接受這樣的秩序,綠洲孕育了沙民,也禁錮了他們的思想。廝殺和陷害全是因為爭奪生存之地而起,孕育生命的綠洲反而浸滿了鮮血,不得不說是一件諷刺的事情。至於看門狗這種明顯用來維護大氏族的權力,讓族人在黃沙與乾涸中受苦的手段,更是愚蠢而短視的做法。」

  「若這番話從北方人口中說出來,我一點兒也不奇怪,可鐵斧……」圖拉姆吃力地搖了搖頭,「你明明是出生於沙漠中的混血,為什麼也會有這樣天真的想法?你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不廝殺掠奪,有限的綠洲就無法容納人口不斷增長的我們。除非莫金人能擁有壓倒灰堡的力量,否則便不可能衝出這片沙漠!合作和投效都只有死路一條,北方人絕不會真正信任我們,黑骨氏族和砂岩氏族就是最好的證明!」

  為了一片豐饒領地,這兩個有機會進駐鐵砂城的氏族轉身投效了碧水女王嘉西亞,結果呢?聽說所有人都被餵下一種奇怪的藥丸,最終化為腐爛的血肉,而許諾獎賞給他們的領地,到頭來也成了一句空話。

  「不會有真正的……信任麼?」鐵斧露出一絲感慨的神情,「我原先也是這麼認為的。不過事實告訴我,總有一些人,天生就是為了打破常規而存在的。」

  忽然,酒館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並且越來越密集,圖拉姆不用看也知道,這是看門狗的反擊隊伍正在集結。

  他們或許喪失了進取的勇氣,但技藝和騎術並未丟失,只要敵人出現在綠洲附近,他們便會像嗜血的沙蟲一般向目標撲去。他正準備提醒鐵斧兩句時,卻被對方一把抓住衣領,拉到了窗邊。

  在不遠處,他看到還有更多躍動的火把,正朝著綠洲外的沙漠奔行。

  看樣子,這群看門狗已經嗅到了對手的氣息。

  然而無論是鐵斧,還是那名黑髮神女,表情都顯得格外自在,似乎根本沒把這支騎兵隊伍放在眼裡。

  「我之前說什麼來著,不是所有人都會樂於接受新的秩序……就像看門狗一樣,自以為能夠阻擋雷霆。」混血兒在他耳邊低聲說道,語氣猶如在宣判他的命運一般,「但不管你們接不接受——新的秩序終將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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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2 19:16:5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四十七章 狙擊手

  夜晚並不是一個適合作戰的時段。

  邪月看不到太陽,同樣也看不到月亮,暗淡的冷光灑在起伏不平的沙漠之上,迎著光源的那一面還能依稀看到輪廓,背對著的則伸手不見五指。

  因此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火把都是必不可少的東西。

  當零零散散的火光出現在綠洲方向時,丹尼將一條彈夾小心翼翼地擦拭乾淨,隨後插入裝彈口,拉栓上膛。

  「敵人來了,注意。」

  「我看得到。」

  他先是模仿麥芽的提示聲,再自言自語地回答道。

  這樣做的話,就好像麥芽仍然待在他身邊,充當著保護者一職,繼續與他並肩作戰——儘管他現在已不屬於精確射擊隊的一員。

  自從執行完禁閉之後,丹尼又回到了火槍營中,不過布萊恩很快找上了他,還為他帶來了一把全新的火槍。

  就是他如今手中握著的這把。

  儘管它看起來和精確射擊隊所使用的拉栓槍沒什麼不同,但一抓在手中,丹尼便意識到這把槍絕非凡品。

  就好像同樣是一把造型相似的長劍,有的只是鐵匠隨手敲出來的練手之作,有的卻是能吹毛斷髮的寶劍。

  槍身的金屬部分散發著一種獨特的幽光,表面光滑得就跟少女的皮膚一般;任何接口處都平整得猶如刀削斧刻,摸上去彷彿渾然天成,沒有一絲刺手的感覺。

  最讓丹尼驚訝的是,它的頂端還能額外加裝一副單筒瞭望鏡,鏡面上刻著兩條筆直相交的細線,細線中心便是子彈落點之處。

  他不清楚這一點是如何實現的,但透過瞭望鏡,原本模糊而細小的遠距離目標瞬間清晰了許多,從某種意義上等於延長了槍的射程。而且之後的試射訓練也證明了他的感受——這把新火槍的射擊精度要比一般拉栓槍高出不少,在無風或微風條件下,五百米內的人形標靶,他擊中頭顱的把握高達九成。

  得知這把武器是陛下專門為他打造的後,丹尼感動得差點當場落下淚來。雖然他犯下了紀律錯誤,但陛下仍然沒有放棄他,還賦予他在陣地中自由選擇射擊位置的權力,這種對待除了以性命相報外別無他想。

  只是當布萊恩詢問他有沒有想要挑選的保護者時,丹尼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他已經擁有了自己的保護者。

  這把槍。

  和麥芽。

  出現在視野中的火光越來越多,猶如倒映在沙海裡的繁星——這一點早在指揮者的預料之中。每一次戰鬥前,上級都會將戰鬥意圖與作戰目標詳細交代到各個班組上,讓他們知道接下來的戰鬥到底要打到何種程度才算結束。

  例如火炮陣地上燃起的篝火,以及半刻鐘射擊一次的速度,都是為了誘使敵人發起反擊,從而儘可能削弱看門狗氏族的戰鬥人員,為天亮後的總攻做準備。燈火通明的陣地能讓敵人注意到異樣之處,控制射擊頻率則是避免快速而猛烈的轟擊直接將敵人打散。

  當然,丹尼清楚砲兵營根本做不到後面一點。

  他們整天一副拿鼻孔看人的模樣,卻不知道自己到底佔據了多大的資源。火槍營所攜帶的武器和彈藥都可以由士兵一個人背負,但砲兵營?如果沒有那名叫蜂鳥的女巫幫助,他們甚至連吃飯的傢伙都運不進沙漠。

  十幾輛馬車,其中運載砲彈和機槍彈的負重就佔去了一大半,偌大一個木箱子,裡面只能放得下兩枚榴彈砲。若是按照炮火演習時的打法,半個時辰不要,兩門要塞炮就可以把所攜帶的彈藥打得一乾二淨,然後呢?只能在一邊乾瞪眼了。

  儘管丹尼承認那場演習展現出了無與倫比的威勢,可他總覺得,每一次射擊打出的都是一把金龍,而那群人卻把這種威勢當成了自己的力量,簡直不知天高地厚。沒有陛下富裕的金庫支持,他們在火槍營面前只有吃土的份!

  因此怕把敵人打散不過是說得好聽罷了,歸根到底還不是想留點存貨以防意外。畢竟等到那群新兵把綠洲補給線打通,運送新的彈藥上來恐怕得一兩週後了。

  當衝在最前的火光進入第一軍的伏擊圈後,丹尼將十字瞭望鏡湊到眼前。

  「風向……偏北,較強。目標,約七百米。」

  「謝謝。」

  「不客氣。」

  他一個人喃喃道,手指放在了扳機上。

  考慮到夜晚作戰的準頭會大幅下降,這一次他並沒有離開陣地太遠,而且選擇了迎頭射擊——這樣敵人即使騎著戰馬快速前進,在視野中的移動範圍也不會太大。

  沙民不虧是擅長馬上作戰的蠻族,起初還是零零散散的火光,待到衝鋒之際,已經變成了一條齊整的鋒線。馬蹄聲整齊劃一,像是逐漸加速的鼓點,同時他們丟下手中的火把,拔出了無光的佩刀——這個距離內,斷斷續續發出轟鳴的砲兵陣地就是最醒目的指引目標。

  兩側的背光沙丘上忽然閃爍起了連綿不絕的光點。

  突突突突突——————

  清脆的機槍聲摻入到衝鋒的鼓點中,宣告著伏擊戰的正式打響。沒有了野戰炮,重機槍就成了射程最遠的武器,子彈像流水一般掃向衝鋒線,沙漠頓時沸騰起來。猝不及防的慘叫聲、咒罵聲與喊殺聲在人群中爆發出來,夜幕下的幽影彷彿又快了幾分。

  而丹尼對此視而不見。

  他只注視著衝在第一位的敵人。

  「五百米,我抓到你了。」

  在沒有月亮的夜晚找到目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只能隱隱分辨出敵人衝鋒的身影,但這同樣不是射擊演戲,並非擊中頭顱才算得分。無論是馬匹還是騎手,任何一個部位中彈都能要了他們的命。

  丹尼扣下扳機,槍身微微一顫,鼻子間傳來了令人熱血沸騰的硝煙味。

  看不到中彈點,也沒有飛揚的血花,敵人只是渾身一顫,便從馬匹上跌落下來。

  這是他的狩獵場,丹尼想,這裡才是他該待的地方。

  「看到了嗎,麥芽?」

  「不要分散注意力,下一個目標來了。」

  「啊,交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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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2 19:17:1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四十八章 新傲沙氏族

  昏黑的夜晚對交戰雙方都早成了不小的障礙。

  事實證明,一旦觀察不到子彈落點和射擊效果,機槍班組的準頭將大幅下降。此次投入伏擊的機槍數量雖然不及寒風嶺阻擊戰,也不至於連騎兵衝鋒都無法徹底扼止。當敵人丟棄火把後,一條鋒線上總有那麼幾十人能衝破交叉火網,嚎叫著撲向砲兵陣地,然後成為丹尼的目標。

  而敵人同樣分辨不出哪裡才是真正的威脅,他們看不到在火網中被打得支離破碎的同伴,也不明白兩側沙丘之上到底架立著怎樣的武器。等他們意識到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時,已經太遲了。

  沒有了火把的指引,跟在後面組成新一道鋒線的騎兵們並不清楚衝在前面的那批同伴究竟遭遇了什麼,他們視野中只能看到不遠處轟鳴的火炮和兩側閃爍不停的光點——怎麼想都是怒雷般的炮擊更具威脅,而不是連人影都看不見的兩側沙丘。

  正是在這種障礙下,看門狗並沒有一觸即潰,反而陸續組成了多道衝鋒線,如同海濤一般湧向陣地。

  在這些身經百戰的氏族眼中,連綿不斷的利刃衝鋒是瓦解敵人戰鬥意志的最好方式——速度就代表了力量,在潮水般的攻勢面前,奴隸和傭兵根本無法抵擋多久,無論看似多麼堅固的陣線,一旦被騎兵衝入,要不了多久就會變成一灘散沙。

  這給丹尼創造了極佳的狩獵機會。

  很快,他就拿下了第二十個獵物。

  不過同時他也察覺到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好幾次在瞄準衝在最前方的敵人時,總會有一發子彈比他更早帶走已經鎖定的目標。

  簡直就像是有人在和他競賽一般。

  如果僅僅是如此也就罷了。

  令丹尼感到振奮不已的是,這個暗藏在夜幕中的射擊者絕對是一個頂尖的獵人。

  因為敵人每次倒下的方向,都在同一側。

  倘若像他一樣選擇正面迎擊,打中上半身,目標會向後仰倒,打中馬匹,則會向前翻出——他講不上具體的原理,但十有八九都是如此。

  目標向側面傾倒,只能說明這位獵殺者所處的位置,正是在一側的沙丘上。並且每次著彈點都是軀幹,而不是坐騎。

  這意味著什麼?

  對方不僅能在暗淡無光的夜晚捕捉到快速奔行的騎手,還能在開火前提前判斷目標會抵達的位置,加上沙漠上變幻莫測的寒風,這一手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神乎其技了。

  軍中還有這樣的好手嗎?

  是精確射擊小組的人,還是像自己一樣,被陛下挑選出來、賦予新式拉栓槍的火槍營士兵?

  丹尼按捺住興奮的心情,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他不想輸給對方。

  特別是在麥芽面前。

  「右邊還剩下一個,距離防線兩百五十米。」

  「他是我的了。」

  ……

  到後半夜時,雷鳴聲漸漸平息下來,但圖拉姆始終沒有聽到回歸武士的歡呼聲。

  儘管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從火把的數量來看,看門狗集結起來的人馬也有近兩千。不管勝敗如何,總得有個消息吧?可雷霆平息後,夜幕中便再也聽不到一絲動靜,猶如深淵巨獸的大嘴一般,將這兩千多人全部吞噬,連骨頭都沒有吐出一根。

  綠洲裡燃起的火焰也漸漸小了下去,前來救主的族人全被派去了滅火——這一點還是鐵斧讓他做的。

  圖拉姆此刻不知道是該高興好還是悲哀好。

  看門狗對他族人的壓迫沒有一天停止過,他做夢都想著有一天他們會倒上大黴,比如觸怒了城內的大氏族,或是被某個崛起的挑戰者殺個落花流水。總之,對方遭災便是最能令他感到愉悅的事情。

  可偏偏新出現的挑戰者是鐵斧。

  而且他還打算把自己也拉到這場爭奪氏族之首的風暴中去。

  或許該勸勸他,先佔著染血之地,再仔細斟酌下一步的行動?他身後那名金瞳神女確實很強大,但……狂焰氏族的神女同樣不是好惹的。特別是作為第一氏族,還能主動選擇決鬥方式。赤手空拳一對一的情況下,圖拉姆並不看好鐵斧帶來的神女。

  神聖決鬥雖然號稱是最為公平的較量方式,實際上也是背後氏族勢力的角逐,不光可以在決鬥前下絆子,就連上了場也不一定能避開對方的詭計。傲沙族人慘遭流放就是證明,光有幾個能打的武士並不能保證最終的勝利。

  不過最令他不解的是,為什麼灰堡國王會突然對這片沙漠之地感興趣?

  在北方人眼裡,這裡一直是荒蠻與落後的代名詞,他們不允許沙民進入王國領地,也不願意插手氏族間的紛爭。唯一往來於兩地間的只有商人,而且商品都是奴隸。

  另外鐵斧口中的帶來「秩序和綠洲」又是什麼意思?相傳只有三神使者才能讓沙漠長出綠洲,令風暴不再肆虐,又或者說,極南境原本就是一片鬱鬱蔥蔥的土地,佈滿了芳草綠樹與潺潺流水,直到使者死去,才令大地變成了如今的模樣。當三神派出新的使者時,極南境將會再次恢復到原樣。可除了那段虛無縹緲的傳言,從沒有人能實現過這一點,否則沙民們也不會整日為了水源和食物征伐不休了。

  就在惶惶不安的等待中,天際終於泛起了一道白芒。

  然後圖拉姆隱隱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號聲,它不像牛角號那般渾厚沉悶,而是略有些尖銳,像是不斷重複滴滴答滴滴一般……

  沒過多久,一支奇怪的隊伍出現在綠洲邊緣。

  他們列成橫排,以勢不可擋的架勢逼近染血之地,隨後與留下來的看門狗爆發了激烈的戰鬥——或許並沒有他預想的那麼激烈,一群氏族武士舉著佩刀衝上去,接著在一陣噼裡啪啦的炸響之後悉數撲倒在地。剩下的人一哄而散,再也顧不上倒在地上呻吟的同伴。進入綠洲後,他們很快控制了幾處哨塔,並將酒館團團圍了起來。

  當那名有著一頭藍灰色頭髮、以及褐色皮膚的女子走進屋子時,圖拉姆知道自己再也沒有了選擇的餘地。儘管一別已有七八年,但他依然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些許她母親的模樣。

  他向卓爾.銀月俯身跪下,額頭抵在冰冷的地板上,沙啞地說道,「向三神起誓,我和我的族人願意為您效勞,從今天起,您就是新傲沙氏族的族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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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九章 傲沙的禮物
               
  魯巴卡‧血鞭剛從床上爬起來時,便聽到了西北小綠洲易主的消息。

  「是麼?」他皺了皺眉,雖然昨晚也看到那片綠洲燃起了火光,但沒想到咆哮氏族連一個晚上都堅持不下來。最近銀川中有出現過擁有如此強悍實力的新氏族嗎?為何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魯巴卡拍了拍身邊躺著的寵姬,讓她裹著毛毯出去後,才望向手下,「仔細說說。」

  「是,根據那些逃回來的傢伙報告,綠洲的大火不是挑戰者潛入後放的,而是父神的天火——」

  「放屁!」他吐了口唾沫,「這群懦夫,一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就推到三神身上,我要把他們統統吊死在鐵砂城門口!」

  「不過……」手下猶豫了會兒,「我的人今早也去了小綠洲營地一趟,發現那裡的景象確實跟他們描敘的頗為相似……地面上有許多漆黑的大坑,屍體和房屋碎片灑得到處都是,並不像是單純的縱火能做到的。」

  「碎片?」

  「沒錯,就好像一隻巨大的沙蟲或鑽地蠍碾過營地,把他們撕扯得七零八落一般。」手下斟酌著用詞,「待在營地裡的人大多倒了黴,倒是在外面找樂子的傢伙組織起了反擊,只是……他們連對手面都沒見到,就被擊潰了。」

  「換句話說,那群蠢貨中了伏擊,然後還沒逼近對手就倉皇逃竄了?」魯巴卡開始有些懷疑自己是否對看門狗過於仁慈了,花費大把功夫拉攏他們,結果就只有這種程度?還是說,長期的安穩生活對實力的腐化比他預想的要更嚴重?「然後呢?到目前為止,他們甚至仍不知道佔據小綠洲的是哪一個氏族?」

  「我的人正在打聽中,應該很快就能得到消息,」手下說到這兒頓了頓,有些遲疑道,「只是一些逃民說,他們看到了許多北方人的身影。」

  「北方人……」

  這個消息讓魯巴卡認真起來。

  他赤身裸體地走到窗邊,望著西北方向,火光早已經熄滅,只剩下幾縷隱約可見的黑煙。

  儘管咆哮氏族是鐵鞭與削骨聯手拉攏的看門狗,但他並不是太在意對方的死活。挑戰者制度與其說是資格測試,倒不如說是六大氏族為自己設立的保護牆,這個道理在他入駐鐵砂城後才明白。

  神聖決鬥僅僅是小規模的搏殺,挑戰者爭奪小綠洲卻是兩個氏族間的全面戰爭。兩邊即使殺得血流成河也不算什麼稀罕事,畢竟就算不進入鐵砂城,綠洲也是每個氏族尋求壯大的必爭之地。無論哪邊勝利,一般都會付出極為沉重的代價,需要很長一段時間舔舐傷口。

  這段時間大氏族只要加以威逼利誘,將挑戰者轉化成看門狗並不困難,特別是那種認為妥協只是暫時的,等恢復完全後遲早都要發起決鬥的氏族,基本上到最後都沒能敲響鐵砂城的聖鐘。

  因為那時又會有新的挑戰者出現,將看門狗橫掃出局。

  大氏族正是通過這種方式,始終保持著自身不會陷入到傷筋動骨的困境中。

  如今鐵鞭已經爬到了第四的位置上,就算挑戰者立刻發起決鬥,估計也不會找上他,因此小綠洲易手並非什麼要緊之事。

  但出現北方人就不同了。

  例如之前的碧水女王,就給鐵砂城造成過不小的混亂——哪怕淪為實際上的奴隸和打手,也會有許多人嚮往著北邊那片永綠之地。兩個潛在挑戰者的投奔讓小綠洲一下空了出來,導致後續之人可以輕鬆發起神聖挑戰,也正是趁著那場混亂,魯巴卡抓住機會,順利成為了第四位的大氏族。

  現在,他們又想要耍什麼詭計?

  「去盯著那幫人,把事情打探清楚。」他回身對手下吩咐道,「北方人從那座城市來,有多少人,帶著什麼武器,打的什麼注意——我都要知道!」

  「是,族長大人!」

  或許,他該跟其他大氏族好好商量一番。

  極南境的規矩,決不容許外人來插手!

  ……

  到下午時,手下卻帶回來了一個令魯巴卡‧血鞭不敢置信的消息。

  「你說什麼?傲沙氏族?」

  「他們的確是這樣宣稱的,綠洲裡的旗幟已經全部換成了傲沙的戰紋,我還看到了那名被當作奴隸販賣的傲沙公主!她已經成為了神女,正在召集新的族人,響應者似乎還不少!」

  這……怎麼可能?

  魯巴卡並非對北方王國一無所知,神女在灰堡人眼中完全被視作邪惡的存在,如果沙民女奴的下場已算足夠悲慘,那麼一個神女奴隸更是不會有絲毫翻身的可能。但現在,她是怎麼贏得北方人的支持,反過來帶著他們以復仇者的姿態重返極南境的?

  他感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荒謬,以及隱隱的恐慌。

  莫金人一直被壓制在沙漠之中,並不是他們喜歡沙漠,而是因為他們始終無法與灰堡正面抗衡。若是對方想要對鐵砂城不利,各個氏族或許會團結一致對抗外來者,可萬一獲得了北方人支持的傲沙氏族只針對自己一家,其他氏族還會和鐵鞭緊密相連嗎?

  這幾乎是一個不需要回答的問題。

  該死!

  他用力將桌上的酒杯砸向地面,又猛地踩上一腳,令其化作一攤晶瑩的碎屑。

  如果你想通過神聖決鬥,來報當年的殺父之仇,就盡管來吧!魯巴卡惡狠狠地想,北方人或許武器精良、人數眾多,但在決鬥上,莫金沙民才是最勇猛的武士!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絕望的滋味!

  就在這時,又一名手下進入了他的大廳,「族長大人,傲沙氏族派人送來了一份禮物。」

  「什麼?」魯巴卡感到頭上青筋直跳,「禮物?」

  「是,就放在外面的庭園裡。」

  「帶我去看看,」他咬牙切齒道。

  ……

  那是一個碩大的木箱,約一人長,半人寬,就像是用幾塊普通的木板拼接而成的一般,四角釘有鐵釘,外表看不出任何異樣。

  「送它來的人呢?」魯巴卡問。

  「已經走了。」

  「來了幾個?」

  「呃……只有一人。」

  「一個人?」他挑了挑眉頭,上前踢了箱子一腳,木箱頓時翻滾了好幾圈,並發出哐當哐當的碰撞聲——裡面似乎還裝著其他東西。只是按照這重量來看,幾乎相當於空心的一般。

  是斷肢與血肉,還是剝下來的人皮?除了恐嚇和虛張聲勢外,他想不出對方還會送什麼過來。

  「搬到石堡裡去,」魯巴卡冷冷地說道,「我倒要看看他們想耍什麼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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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3 15:18:0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五十章 天雷無妄

  手下拆開木箱後,露出了裡面的「禮物」。

  那分明是一副棺材。

  一副上好的棺材。

  無論是金箔包邊還是漆繪,都顯得精緻無比,蓋板上的圖案是一柄漆黑的短鞭,正是鐵鞭氏族的戰紋。

  魯巴卡.血鞭先是怔了怔,隨後不由得冷笑起來。

  「就這樣?我還以為他們會放些更能嚇唬到我的東西來著,」他搖搖頭,「頭顱、耳朵、人皮……這才是鐵砂城的做法。棺材?極南境不需要這多此一舉的玩意!」

  這裡的死人全部會被丟進沙漠,然後在高溫烘烤下化為白骨——不管身前地位如何,死後都沒有什麼區別。

  只有北方人才需要這麼扭捏的木盒子。

  即使死了,還得把自己禁錮起來,像是永遠的牢籠。

  傲沙的婊子以為這樣就能嚇到我?他喘出一口粗氣,在灰堡做了太久的奴隸,恐怕她已經忘了沙民的威脅方式。

  但這種侮辱仍讓魯巴卡感到血脈僨張。

  「拿我的斧頭來!」他大喊道。

  立刻有族人扛來了一把鑄鐵大斧,握柄近一人高,黝黑的斧首足有腦袋大小——雖然他是鐵鞭氏族的族長,最喜歡用的武器卻是這柄沉重的戰斧。無論是與沙漠中的野獸搏殺,還是斬下挑戰者們的腦袋,它揮舞起來都無比稱手。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阻擋和招架都毫無意義,只要劈中,就算是穿著北方人的盔甲也是一擊斃命。

  它當然也飲過傲沙氏族的鮮血——有婦孺的,也有孩子的。

  他忘了告訴卓爾.銀月,那些被流放者並沒有抵達無盡海角。因為他提前繞路趕到了押送隊伍的前面,然後把他們挨個劈死在黃沙中。

  倒不是擔心他們有朝一日能報復回來,他只是單純地享受這種殺戮的快感罷了。

  棺材?

  去他媽的。

  魯巴卡吐了口唾沫,大喝一聲,雙手舉起戰斧,對準繪有鐵鞭戰紋的蓋板猛得揮下——

  「咔嚓!」

  大量火星從斧刃兩側冒出,像是劈到了什麼鐵石之物一般。

  棺材並沒有如他所想的那般一分為二,從握柄傳來的觸感告訴他,這個精美的木盒子絕不是空空如也——它裡面塞滿了東西!

  然而已經遲了。

  火花迸射之後,一道更為耀眼的光芒從棺材內部綻放,接著瞬間填滿了整個大廳,並迅速向外擴張。

  不過魯巴卡並沒能看到這一切。

  當光芒掠過他的身軀之際,他的眼珠和舌頭已經在急劇膨脹的氣浪中擠碎、撕裂,之後是他的頭顱、四肢、內臟……

  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所有鐵砂城的居民都看到了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烈焰和濃煙從旭日石堡底層噴湧而出,如同暴怒的地火;庭園圍牆被無形的巨手夷為平地,整個石堡彷彿猛得向上一顫,接著在濃煙中分崩析離。

  先是牆面向下剝落,然後是立柱和屋頂,墜落的石塊加速了煙霧的噴發,最終崩塌的石堡讓煙柱衝上雲霄,與灰濛濛的天際連成一片。

  鐵砂城中彷彿多了一座「通天塔」。

  ……

  綠洲酒館裡的圖拉姆也看到了這一幕,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了鐵斧之前緩緩講述的故事到底指的是什麼。

  裝滿雪粉的棺材,被神女削減的重量,貼著蓋板的燧石,與板頂相連的拉火索……無論是暴力破壞棺材,還是正常揭開蓋板,都會招來一場無與倫比的雷霆。儘管他並不太清楚雪粉和拉火索是什麼東西,但雷霆他還是明白的。

  能夠波及數里的悶響,以及被染血之地觀察到的煙柱,可以想像得出這道無妄天雷有多麼驚人。

  如果他沒有騙自己,鐵砂城裡的景象真是那副棺材造成的,鐵鞭族長應該是活不成了。

  只是圖拉姆沒想到,對方會真的在決鬥前對排名第四的鐵鞭氏族動手,而且還是以如此明目張膽的方式施以報復。

  「你……」他望向神色如初的鐵斧,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當年魯巴卡.血鞭玷污了神聖決鬥,也辜負了三神的期望。對於一個已經失去決鬥資格的人來說,我又怎麼可能在灼火之地與他展開公平的較量?」鐵斧平靜地說道,「魯巴卡和他的族人不過是一群懦夫而已,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把他們當作決鬥對手。」

  「但是……鐵鞭畢竟是大氏族……」

  「正因為如此,這樣的結局才更適合他們,而不是光榮的在擂台上戰死。」鐵斧搖搖頭,「何況傲沙氏族不會違背三神所定下的規則,一旦對手投降,我們便會收起武器,寬赦決鬥者的性命。」他說到這裡停頓片刻,「想想看,如果你是鐵鞭族長,知道傲沙氏族又回來了,你會怎麼做?」

  圖拉姆立刻明白了鐵斧的意思。

  的確,破壞過一次規則就有可能破壞第二次,一個不遵守三神規則的踰越者會給他們帶來無止境的麻煩——即使想通過神聖決鬥來扭轉八年前的「敗局」,在決鬥開始前與結束後都會招來對方無止境的擾襲與陷害,還不如從一開始就將他們徹底碾碎,總比之後疲於防範要好。

  「可是……倘若魯巴卡既沒有打開棺材,又沒有去破壞它,你的計劃不就行不通了嗎?」圖拉姆的腦袋裡只剩下最後一個疑問。

  「鐵鞭族長生性暴烈,喜愛破壞與殺戮——猜測他的行動並不比逗弄一隻猴子要難上多少。」鐵斧微微揚起嘴角,」而且雪粉棺材不過是開胃菜而已,就算魯巴卡僥倖逃過這一關,後面還有許多禮物再等著他呢……不過現在看來,三神並不會庇佑背棄了它的叛徒。」

  聽到這句話,圖拉姆不禁打了個寒顫。

  向卓爾.銀月和新傲沙氏族效忠時,他也以三神的名義起誓過。

  鐵斧的最後一句話,同樣是對他的警告。

  「接下來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正事了,」混血兒若無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挑中你的另一個理由,便是因為你對鐵砂城瞭如指掌。聽綠洲裡的人說,沙漠裡沒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我只是在這裡待得久了,聽到的故事比較多而已,」經歷了一夜擊敗看門狗與輕易解決鐵鞭氏族後,圖拉姆對鐵斧,傲沙公主以及背後的灰堡勢力都變得恭敬了許多,「不過若是我知道的,一定會詳細道來。」

  「很好,想要贏下神聖決鬥,就得仔細瞭解敵人……你就從各大氏族的勇士與神女說起吧。」鐵斧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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