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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hans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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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二目] 放開那個女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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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4 00:08:1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八十一章 一百個回答

    金色的夕陽一點點墜入山林間,為周邊雲層染上了一抹金色的輪廓。天空如同分層一般,由藍轉白,再從白轉紅,最後化作餘暉灑向大地,令茂密的草地也變得紅燦燦起來。

    在葛蘭家領地的盡頭有一處隆起的土坡,站在上面可以同時看到居住的房子、農田和連接著山谷的樹林。夜鶯小時候便喜歡騎在父親肩頭登上矮坡,那樣她就能把整個家盡收眼底。因此當雙親傷痕纍纍的遺體被送回,僕人問她想把他們葬在何處時,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土坡之上。

    那時候的她儘管悲傷欲絶,但對家人突然離去一事仍有些不願相信,心裡只想著若父母還能再度睜開眼睛,無論自己和弟弟待在家中的哪個地方,他們都能第一時間看到。

    如今重新來到雙親的墓碑前,夜鶯卻有了截然不同的心情。

    石碑上的灰塵並不多,顯然這裡仍有人打掃,她俯下身,將懷中的一疊白紙整齊疊放到兩碑之前。

    那是索美子爵的審判書。

    面對無可辯駁的證據,子爵的心防很快便土崩瓦解,在羅蘭承諾罪不及未成年的孩子後,他不僅承認了自己販賣夢境水的事實,還將吞併葛蘭家一事的前因後果全部交代出來。

    原來那道分隔兩個家族領地的山谷下真的藏著寶藏,只不過它並非寶石礦脈,而是一座疑似金礦。

    發現它的人正是索美家的農夫。

    由於地勢不同,對於葛蘭家算是山谷的溝壑,在索美領地裡卻逐漸與地表齊平,農夫也會常去下游打水、洗澡。直到有天一名幸運兒從流淌下來的山泉裡發現了一顆金砂,並召來其他人的翻找、哄搶後,才引起了多特索美的注意。

    之後他立刻封鎖了這個消息,並派人沿著山谷尋找金砂的源頭。

    然而手下的回報讓他大失所望。

    搜尋者的確在上游發現了更多的金砂,似乎是雨水的侵蝕令谷壁不斷坍塌,才讓游離的粗金落入水中,但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金礦很有可能位於葛蘭家一側,這使得勘探行動不得不終止下來。

    因為銀光城的特殊地位,附近貴族所允許擁有的騎士、隨扈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限制,想要明搶是不可能的,而索美子爵又實在不願意放棄這塊巨大的寶藏,只好將算盤打到了葛蘭子爵的頭上。

    他的突破口便是老葛蘭——葛蘭家的遠房親戚。

    計劃很簡單,卻冷酷無情。他利用老葛蘭既無頭銜、也無封地的軟肋,誘惑對方與自己合作,並承諾只要劃一塊地給他,葛蘭家即可換一個主人。後者顯然沒能抵擋住一躍成為真正貴族的誘惑,答應了他的陰謀。

    於是多特買通老鼠,趁著難民暴動的機會害死了葛蘭夫婦,而老葛蘭則及時收留了未成年的海德和夜鶯,開始代為管理領地。只要等到海德成年,逼迫他將封地與爵位悉數讓出不過是輕而易舉——失去了庇護的繼承人跟籠中鳥沒有多少區別,即使其他貴族懷疑起來,也只會認為是老葛蘭太過貪婪而已。

    到了這一步可謂已成定局,然而夜鶯的覺醒使得這個計劃出現了破綻——她在成年之日殺掉老葛蘭後消失得無隱無蹤,而後者直到嚥氣的那一刻,也沒能等到他夢寐以求的爵位。

    多特索美不得已更改了方案——他可以拉攏老葛蘭一個,卻沒辦法令葛蘭家每一個人都倒向他,畢竟能當作籌碼的爵位只有一個,他必須用在刀刃上。

    諷刺的是,他最後找上的是海德。

    當時夜鶯聽到這裡時只覺得分外可笑——原本就該屬於海德的東西,卻被當成了交易的籌碼,而後者還天真地以為對方會幫助自己,未作太多猶豫便答應了殺親之人的提議。

    靠著子爵的支持,海德從一群爭權奪利的親戚中脫穎而出,最終保住了爵位,成為了葛蘭一脈的正式繼承人。隨後他按照約定,併入了索美家。倒不是他信守承諾,而是內鬥過後的家族產業已瀕臨崩潰,領民也流失了十之**,除了投靠之外,他已沒有其餘路可走。

    經過十年的漫長謀劃,子爵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甚至連開礦需要的巨額本金,他也通過走私夢境水一點點積攢到位。只要等到探明礦脈位置,索美一家即能獲得延續數百年的財富。

    然而羅蘭的出現打破了他的美夢。

    為了一座疑似金礦,謀殺同階貴族,令數個家庭破散……前後近二十多人死亡的惡毒詭計,換來的卻是一條套在脖子上的絞索。

    至始至終,他也沒能見到金礦一眼。

    夜鶯取出火鐮,點燃了審判書。

    她曾聽羅蘭說,有一種古老的悼念方式,便是將紙紮成想要傳遞之物的模樣,然後用火燒掉,便能令逝去之人收到這份物品。因為火能通靈,帶有特殊意志的煙火有一定機率穿過生死兩界的大門,特別是在兩個世界最為接近的黃昏之際。

    夜鶯希望通過這樣的儀式,將兇手伏誅的消息告知給父母的靈魂。儘管羅蘭後面還補充道他其實不怎麼相信生死兩界的存在,不過她並不在意。

    因為此舉與其說是在慰藉雙親,更多的倒不如說是在安慰自己。

    等到她走下土坡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羅蘭正在不遠處等她,直到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她無處可依的心才陡然落了地。

    “這樣真的好嗎?讓那傢伙毫髮無傷的離開,”羅蘭撇撇嘴,“我可是很早就想教訓他一頓了。”

    “哦?以什麼樣的身份?”夜鶯挑眉道。

    “呃……”他咳嗽了兩聲,“當然是以國王的身份。”

    夜鶯笑著搖了搖頭,“他的事已經了結,與我不再有關係了。你若真想的話,大可派人把他找出來再揍一次啊。”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算了吧,”羅蘭攤手道。

    “嗯,對了……”夜鶯忽然停下腳步,單膝跪下,像第一次宣誓效忠時那般撫胸行禮道,“陛下,今後也能允許我一直待在你身邊,為你效力嗎?”

    “為什麼突然提這個,”羅蘭愣了愣,“不是早說過了麼?”

    “但我想聽你再說一次,”夜鶯堅持道。

    羅蘭無奈地聳了下肩,回身走到她身旁,摸著她的頭道,“那你聽好了——嗯,可以啊可以啊可以啊可以啊……一百個回答都是可以,滿意了嗎?”

    魔力之弦沒有絲毫顫動,宛如陷入夜幕中的大地般寧靜而柔和。

    能遇到他真是太好了。

    夜鶯揚起嘴角,展顏一笑道,“如您所願,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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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6 15:20:5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八十二章 王者歸來


        國王要來了!

        自從羅蘭.溫布頓的軍隊進入赤水城後,這個消息便開始在舊王都的街頭小巷流傳,並於銀光城領主歸順後達到了頂峰。盡管有一小部分人一再強調他並未登基,但比起一年前的叛王和入侵者稱號,大多數民眾都已相信,未來的灰堡之王非羅蘭莫屬——甚至很有可能他此行就是為了加冕而來。

        不過新王的動向似乎並不積極,每到一座城市都會待上數周左右,因此當該消息成真時,時間已經到了夏季中旬。

        日益升高的氣溫絲毫沒有降低人們的興致,酒館裏全是討論登基大典的聲音,街道兩旁紮起了彩帶,宮殿附近高於雙層的民房全部被租借一空。漸顯蕭條的舊王都仿佛又恢復了往昔的活力,或許只有在這種時候,它才能讓居住於此的人們想起王都應有的風貌。

        時隔一年後,羅蘭再次踏上了這片領地。

        穿過城門的那一刻,姑娘們採集的花瓣撒得漫天都是,民眾的高呼聲瞬間點燃了全城——他們倒不是在頌讚新王的賢明或仁愛,對於王都人來說,這僅僅是一種習慣而已。

        妮妮和豆莢便是其中的一員。

        兩人因為恰好住在一棟靠近主街道的塔樓上,從而得到了一個可以俯瞰全場的最佳席位。父母為了招待租房的看客忙得應接不暇,根本沒功夫管束兩個小鬼,他們也樂得爬上塔頂,趴在紅磚瓦上觀看大軍進城的盛況。

        「來了來了……馬車上站著的那人就是國王陛下嗎?他看起來要比二王子殿下年輕很多耶,」妮妮大呼小叫道,「哇,快瞧,他在向我們招手!提費科大人可不會這麽做!」

        「是對著這個方向的所有人啦,」豆莢聳聳肩,「我們爬得這麽高,他發現得了才怪。」

        「我們當然也包括在所有人之中,這句話難道不對嗎?」妮妮理直氣壯道,「光看面貌,他就比二王子殿下和善多了。」

        「然後和善的國王陛下絞死了一大批貴族,其中還包括了那位提費科殿下——他的親哥哥。廣場上臨時打造的絞架至今仍擺在那裏,如果再加上老鼠,他算是王都裏殺得最多的統治者了。」

        「餵,你為什麽老跟我唱反調?」妮妮惱怒地瞪了他一眼。

        「我不喜歡他,」豆莢嘟嘴道,「他根本沒有把這座城市當作自己的家,到處宣揚西境工作機會多,鼓勵人們都去西邊,那我們怎麽辦?如今父親開的小酒館顧客少了一半還多,不正是拜他所賜麽?」

        「那你喜歡誰,二王子殿下?」

        「也討厭,為了抓個女巫,鬧得全城都不安寧……最好的還是老國王,至少不會——」

        「天哪,快看!陛下身旁那名女子!」妮妮未等他說完,轉眼間便把爭執的話題拋到了腦後,指著國王的敞篷馬車驚呼起來,「她轉過身來了……天哪,她也太漂亮了吧!」

        豆莢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

        不過該發現似乎也成了眾人關注的新焦點——能夠在此刻與國王同車,其代表的意義幾乎不言而喻。街道兩旁嘈雜的議論聲頓時又升高了幾分,顯然大家都對這位陌生的美貌女子充滿了興趣。

        就在這時,兩人忽然聽到了一聲奇特的清嘯。

        還未等他們反映過來,一道灰色的身影恍如離弦之箭,從兩人面前掠過,筆直地竄入了塔樓中。接著樓下響起了一陣驚慌失措的喊叫,似乎有人摔倒在地,還有酒杯碎裂的脆響。

        「剛才那是什麽……」妮妮驚訝道。

        「不知道,但它好像是沖著我們家來的!」豆莢焦急地翻身而起,「我們先趕緊回去看看吧。」

        「嗯!」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來路攀下磚墻,從窗戶躍入屋中,卻驚訝地發現數名身披甲胄的武士已將家裏的客人圍得嚴嚴實實,地上除了灑落的酒水與器皿碎片外,還留有幾片羽毛。

        妮妮第一個反應是豆莢編排陛下的話被人聽到了,第二個反應便是捂住他的嘴巴躲起來,無論看到什麽都不能發出聲音。

        然而兩個想法都沒能實現。

        落地的一瞬間,武士就註意到了兩位「不速之客」,但誰也沒有過來捉拿他們,反而還朝他們咧嘴笑了笑。半刻鐘之後,這批人很快又魚貫而出,只剩下一臉瞠目結舌的父母和客人,其中一位看似頭領的人物還拿出十枚銀狼交到了驚呆的父親手中。

        直到所有人離開,妮妮才遲疑的走上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簡直不可思議,」父親激動得手舞足蹈道,「就在儀仗隊經過街道拐角的時候,一個看客突然掏出了一把上好弦的弩弓,直接對準了車上的國王陛下!」

        妮妮倒吸了口涼氣,「然後呢?」

        「我們都嚇壞了,要是這箭射出去,一屋子人都活不了。好在這時候,一只鳥……不對,一個人飛進來阻止了那傢夥!」

        「人?」

        「也不能這麽說,她飛進來時是鳥,但撞在那人頭上的時候就變成了人——是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一名客人補充道,「我們見弩弓掉到地上才反應過來,一擁而上將刺客死死壓住,再之後,那些武士就破門沖了進來。」

        「你們確定沒看花眼?」豆莢質疑道,「那只鳥……不對,那個會變鳥的人呢?你們不會是偷喝了夢境水,產生幻覺了吧?」

        「等我們制服刺客後,她已經不見了,」父親舉起手掌,拍在兒子腦後,扇得他一個踉蹌,「另外隨便懷疑我的話,是要吃苦頭的!」

        眾人不禁哄笑起來。

        妮妮卻將注意力集中到了那幾根羽毛上——它們的色澤看似和普通的蒼鷹羽翼一般,卻寬大柔軟得多。她將羽毛小心翼翼地收集起來,然後別在髮梢間,對著鏡子上下打量了一番。

        看上去她也像能飛了一樣……小姑娘心滿意足地想,就用這個來做新的頭飾好了。

        這件看似驚險萬分的刺殺事件並沒有掀起任何波瀾,人們很快將話題移回到了國王一行人上,而在她們不知道的地方,類似的事情至少還發生了十來起。

        只不過在希爾維的警戒下,所有將希望寄托於僥幸上的單人行動,無一例外都宣告失敗。甚至大部分預謀在連周邊的群眾都未驚動的情況下,巡邏隊便將目標直接拿下。

        「辛苦你了,」羅蘭趁著揮手的間隙,朝身後的車廂點頭道,「沒想到舊王都裏還存有這麽多餘黨,看來局勢並沒有我想象的穩定。」

        「這是我應該做的,陛下。」希爾維回道。

        「你既然知道不穩定,就不應該選擇這種方式入城,」不客氣的聲音來自於愛葛莎——不知道是不是年齡關系,每逢談到安全問題,羅蘭便覺得她的脾氣跟書卷越來越像了,「凡人太過脆弱,有時候只要一個不起眼的傷口,就能要了你的命。」

        「我會攔下所有進攻的,」一旁的安娜平靜道,「何況娜娜瓦.派恩也在隊伍中。」

        「你不能這麽慣他。」

        「咳咳……」羅蘭連忙打岔道,「為了造勢,這點風險還算可以接受,作為新國王,總得在人民面前混個臉熟嘛。」

        馬車裏坐著希爾維、愛葛莎、伊莎貝拉、菲麗絲和佐伊,加上外圍的第一軍精銳,如此強大的配置理論上幾乎不可能出現意外。

        「這是兩碼事——你完全可以選用更穩妥的方式,例如站在宮殿高台上向領民宣講。」

        的確,但他不能說此舉更多是想過一把巡視的癮,比如在馬車前架上兩個話筒,再來一句同志們好之類……

        「陛下,王宮就快到了。」親衛提醒道,這句話也讓愛葛莎止住了說教的話頭。

        羅蘭鬆了口氣,隔著重新妝點過的內城墻大門,他已看到了一支近百人排成的列隊,正恭敬地等待他的駕臨——他們之中有像塔薩、巴羅夫弟子這樣的西境「老臣」,也有不少投降小貴族出身的「新臣」,但更多的是當地招募進來的學者和平民。

        完成上次未完的整改後,整個灰堡中部地區便將正式歸於他的掌控,再等到東線軍占領海風郡一帶,灰堡便算初步成為一個統一的王國了。

        當馬車停下,羅蘭意氣風發地掀起披風,一步步邁下車架,朝身後的眾人擺了擺手。

        「走吧,跟我進王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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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火影鳴人 於 2017-9-6 16:05 編輯

第八百八十三章 新時代的官員


        「拜見國王陛下!」

        隨著禮儀官布蘭琪.奧蘭多的帶頭執禮,所有官員一同跪下,在王宮兩旁形成了一道低矮的人墻。

        「拜見國王陛下!」

        接下來是墻院內的侍從與僕人,負責宮內的日常打理與瑣事,羅蘭目光所到之處,眾人無一不低下頭來,神情裏充滿了敬意和畏懼。

        「拜見國王陛下!」

        最後是跟在身後的第一軍,其喊聲尤為響亮,仿如海濤般連綿不絕。

        他原以為自己看多了人山人海的情景,也見識過宏偉的閱兵式,對這樣的場合具有一定的免疫力,但親身經歷的一刻才知道,被眾人仰望的感覺無論多少次都令人血液加速。

        就在這萬眾呼號聲中,羅蘭一步步拾階而上,邁入了舊王都的核心區域雙塔聖殿。

        當他於王座上坐好後,官員們才陸陸續續進入大殿之中,排成三列立於座前。看到這近百人,羅蘭不禁有些感慨,曙光城不愧是灰堡王國過去的中心,短短一年時間就招攬到了如此多具備基本讀寫能力的辦事人員,而且難能可貴的是,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來自平民。這樣的教育水平除了無冬城外,應該算是該時代裏數一數二的了。

        「陛下,這是您的權杖。」布蘭琪遞過來一根金燦燦的手杖,不僅周身雕刻著精美的花紋,其端頭還嵌著一刻剔透的藍寶石,「它由專門的金匠打造而成,每一位國王所持有的都各不相同。」

        羅蘭對這種赤裸裸象征權力的東西並不感興趣,因為太過直白而粗暴,讓人感覺像是一個暴發戶。不過他很快發現,此物件也不完全是個擺設,畢竟在如此空曠的大殿中,想要讓大家的注意力集中起來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權杖可以很好的做到這一點。

        他舉起杖子,敲了敲地板,眾人很快便安靜下來。

        「你們都知道我是誰,所以開場白就不必了。」羅蘭掃視整個殿堂,緩緩說道,「我此行的目的很簡單,一是為了排除威脅,二是為了整頓秩序。前者不單單是指武力對抗者,任何妨礙新政策實施之人都在此列,不管他曾經是貴族、商人、自由民還是老鼠,只要對新政有損,那麽下場就跟叛亂分子別無二致。」

        「後者則是將秩序正規化,也就是建立起一套和無冬城相仿的行政體系。你們應該已經有所耳聞,一旦成為市政廳官員,便可享受優渥的酬勞和待遇,而且晉升之路和血統、家世無關。換句話說,只要能力足夠,即使是一位平民,也有機會得到像部門大臣、御前首相這樣的職位!」

        人群裏頓時泛起了一陣交頭接耳之聲,別說平民了,如此高位就連小貴族以前都是想也不敢想的。巴羅夫以一介財務大臣弟子的身份,現今成了陛下跟前炙手可熱的人物,這在舊王都已不是秘密,一想到有機會成為王室大臣,人們的眼神都炙熱了許多。

        「但不是每一個人都能進入市政廳,你們需要通過考核才行。」羅蘭不慌不忙地說道。

        議論聲更大了。

        「陛下……請問考核是考哪些內容?」有膽大的人問道。

        「可靠度問答,這也是無冬城市政廳必須審核的內容,」他笑著解釋道,「不是全部答對才算通過,但至少要滿足最低要求。至於具體內容,只有在考核前才會告知。」

        事實上,這套問答正是從書卷編寫的忠誠十問變化而來,同時加入了一些對工作的態度及期待詢問,主要用於保證隊伍的純潔性。之所以不叫忠誠度問答,是擔心嚇跑那些想太多的人。在這個時代,不忠誠絕對是大罪,而且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在心裏辱罵過王室算不算?喝酒胡侃時編排過國王的是非算不算?然而平民私底下誰沒抱怨過?就更別提貴族了。按照律法,這些都是不忠之舉,若是聽到要查這個,只怕大部分人都會避之不及。

        當然以後攤子大了,夜鶯自然沒辦法做到每一個人都審查清楚,不過至少在初期,羅蘭還是希望盡可能保證政體的可靠。畢竟這些人只要能適應新的行政體系,十有八九都會成為未來的骨幹。

        「另外選擇加入市政廳後,就必須放棄原有的產業,」他繼續說道,「簡而言之,市政廳官員不得和任何商人有利益上的來往,否則會以重罪論處。這一點我希望大家能慎重考慮。」

        此句話如同一盆冷水,大廳裏陡然安靜了幾分。

        和半路出家的邊陲鎮不同,舊王都裏幾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營生,想要拋下過去積攢的一切,全身心投入到一份新的工作中,這毫無疑問是個兩難的選擇。

        不過想要推行「職業化」的概念,這是必然的一步。哪怕一些人會將產業交給遠房親戚或雇他人打理,也得在表面上維持這一點。羅蘭心裏清楚,四大王國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官員」,所謂的大臣都是由國王信任的貴族擔當,為陛下處事分憂是一種榮譽而非職責,當榮譽不再或遇到危機時,他們首先考慮的仍是自己的利益。

        而職業化則是把人和崗位綁定在一起,頗有些人在塔在的意味,沒有後路可以看作是利益的統一。只有王國欣欣向榮,他們得到的好處才會更多。

        還有一點便是,商政分離可以在一定程度避免既做選手、又做裁判的尷尬局面。

        「最後,無論職位高低,任何一個正式的市政廳官員,其名字都會記錄在我的案前。」見氣氛低沈,他將早已預備好的甜棗拋了出來,「你們的待遇和職位將不止在一個城市生效,只要是歸我統治的領地,都會認可你們所擁有的權力。」

        這便是職業官僚體系中的殺手鐧編制。

        成為體制內的意義不言而喻,它不僅是一份認可,也是最穩固的保障。大殿裏的人們可能無法立刻意識到它的好處,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終會明白吃國家飯的美妙滋味。

        由於舊王都已經經歷過數次篩選,貴族階層幾乎蕩然無存,整頓起來要比之前幾座城市都方便許多。盡管許多人仍心懷疑慮,卻沒有一人跳出來公然反對,本著試一試的態度,當全體大會結束後,報名處很快排起了長隊。

        羅蘭回到書房,正準備召塔薩、約寇等老夥計過來單獨聊聊時,一名侍衛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陛下,駐守北地的衛隊有信使來報,他們在赫爾梅斯以西發現了晨曦大軍的身影。」


  看書之餘請按下感謝作者~感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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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9 15:23:0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八十四章  戰爭之痕


    “西邊的情況怎麼樣?”

    釘子和桑叔剛走進中央營帳,北地駐軍的指揮官鷹面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那夥人的數量還在增長中,”老兵行了個軍禮,將這一周來的監視行程大致講述了一遍,“簡直嚇了一跳,沒想到晨曦王國也能湊出這麼多士兵來。 “

    “多少?”鷹面絲毫不以為意,還給兩人倒了杯茶水,“八千?還是九千?”

    “只怕超過一萬人了,”桑叔將茶一口乾盡,“光是帳篷就延綿出近一里,叫不出名字的旗幟至少有二十面以上,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裡找來的這些送死鬼“。

    “一萬以上?”鷹面手中的筆停了下來。

    “你不信的話可以問問班長,”他指了指身旁的釘子,“為了估算大概人數,我們可是冒著被發現的風險,抵近舊聖城偵查的。整個城區郊外都是晨曦貴族的兵馬,他們封堵了赫爾梅斯與晨曦王國的通路,大部分難民已經調頭轉向狼心和永冬方向撤離了。寒風嶺這邊應該也多了不少吧,至少回來的路上我就看到了幾支不下百人的隊伍“。

    “實際情況的確是這樣,”釘子點頭補充道,“晨曦方面應該是在等待人員集齊,同時對周邊範圍的警戒也所有增強。我建議後續的偵查組不要太過靠近舊聖城,以免被對方的巡邏騎士發現“。

    自從察覺到赫爾梅斯的異樣後,北地駐軍便開始在康德公爵的協助下向高原區域滲透,除了希望能獲取更多的情報外,也是為之後的攻堅戰做準備。但陛下並沒有批準鷹面的試探進攻計劃,只要求保持提高警惕,繼續保持偵查即可。副營長無奈之餘只得壓下大幹一場的想法,一邊從駐軍中挑出合適的人選,裝扮成難民輪流監視新舊聖城,一邊繼續向無冬方面寄送情報。

    當然,這幾個月他也不是毫無作為,確認聖城不是在施展疑兵之計後,北地駐軍重新拿回了寒風嶺。

    至於晨曦軍隊的出現,則是兩三週前的事情。

    “大人,難道你擔心這夥人對陛下的行動不利?”

    “哈哈哈,怎麼可能,”鷹面大笑起來“,就算他們人數再翻上兩番,在第一軍面前也不過是群遲緩的靶子,連神罰軍都無法突破機槍封鎖的防線,他們憑什麼摸到陛下的腳邊?相反人多才好,先讓他們去衝一衝聖城的城牆,試試教會的底細,最好能打得兩敗俱傷。若真到了那一步,陛下肯定會同意我的計劃。“他頓了頓,”這一輪的偵查辛苦你們了,先下去休息吧。“

    “是,大人,”桑叔敬禮道。

    釘子卻沒有轉身離開,而是猶豫了下才說道,“我們就不能......提前擊退他們嗎?”

    兩人齊齊一愣,“什麼?”

    “陛下不同意我們自行進攻赫爾梅斯,但不代表不會允許我們阻擊晨曦軍隊吧?”釘子咬住嘴唇,“若等到他們向聖城發起攻擊,赫爾梅斯山下恐怕已變成一片廢墟了。“

    老兵嘆了口氣。

    “你是不是看到什麼了?”鷹面皺起眉頭。

    “劫掠和屠殺......”釘子摀住額頭,幾乎不想去回憶那些血腥的景象,“他們還沒有進入舊聖城,只是在外圍駐紮下來,周邊的居民被他們抓起來一個個穿在尖銳的木棍上,然後用這樣的木棍來做營區擋牆。至於女性的下場則更慘“

    “夠了,”鷹面打斷了他的話,“這是戰爭中常有的事!無論是教會還是晨曦王國,都是陛下的敵人,讓敵人去消耗敵人,總比消耗我們自己要好!而且不要忘了我們是軍隊,是陛下手中的利劍!殺人也是我們的職責“。

    “但那不一樣!”釘子堅持道,“我們是為了實現陛下的目標而戰鬥,但他們......僅僅是單純地為了殺戮而殺戮,那些村民並非教徒,可在他們面前,甚至連獵物都不如!“

    “大人,他只是受了點刺激,”見鷹面露出不悅的神色,桑叔連忙說道,“你也是,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要教會不倒,我們根本沒法在他們眼皮下越過赫爾梅斯高原,又要怎麼阻止晨曦那幫人?“

    新聖城如同一座龐大的要塞,將高原平坦區域連為了一個整體,外圍四座城門分別對應四條前往各個王國的通道,儘管如今已無人看守,難民可以自由進出,但不代表教會會坐視第一軍長驅直入,穿過聖城進入晨曦地界。

    釘子自然也知道這一點,他深吸了口氣,“事實上,還有一條小路可供通行。”

    “小路?”

    “回來時,我曾跟一些逃難者聊過,其中有一個人告訴我,在高原外側看似陡峭的山崖中,有一條兩人寬的小道。冬天時它會因冰雪堆積而封閉,但雪化後,這條路可以在不進入聖城的情況下直接橫越赫爾梅斯“。

    鷹面望了他好一會,才搖搖頭道,“忘記這件事吧。”

    釘子低下頭來,不再說話。

    “其實你也清楚,這並不是一個可靠......不對,應該說是一個根本無法實現的作戰計劃。”副營長意外地沒有發火,“先不提那條小路是否真的存在,就算能順利到達舊聖城,單靠我們也沒辦法一舉擊潰上萬敵人,陛下在晚間補習課裡說得很清楚,軍隊行動前,首先要考慮的就是後勤。兩人寬的山道,光運送補給都很困難,更別提機槍,彈藥了另外整個北地駐軍只有五百人,配給的子彈也不夠支持一場持久戰,一旦敵人沒有被擊潰,我們便會成為毫無援助的孤軍,全軍覆沒。都有可能!“

    鷹面站起身來,走到釘子面前,“我比你更想要一場徹底的殲滅戰,但那只是我個人的想法。陛下和鐵斧大人把這支軍隊交給了我,那麼我首先要考慮的就是軍隊的安危與利益,無論是之前的安置難民,還是現在這個決定,明白了嗎?“

    “......是,大人。”釘子握緊拳頭,最終還是行了個軍禮。

    “下去吧。”

    就在兩人準備離開之際,一名士兵掀開簾布走了進來,“大人,羅蘭陛下那邊的回信到了。”

    “哦?快給我看看,”鷹面連忙接過密信展開,還未等釘子和桑叔走出帳篷,他又叫住了他們,“等等!”

    “陛下有新指示了?”老兵問道。

    “沒錯,第一軍已經從王都乘船出發,正全速朝北地趕來,預計十天後抵達寒風嶺”。

    十天......太晚了,釘子難過地想,晨曦大軍隨時都可能進入舊聖城,只要一兩天時間,他們就能把赫爾梅斯山下的所有城鎮都變成地獄。恍惚間,那名在槍林彈雨中掙扎的紅衣女子再次浮現於他的眼前,彷彿在控訴他的所作所為一般。

    “在此之前,陛下要求我們立刻採取行動,阻止晨曦軍隊進入舊聖城至少不能讓他們洗劫修道院。”

    釘子猛地抬起頭來。

    “這......能做到嗎?”桑叔摸了摸腦袋。

    “很難,所以陛下派出了一支特殊的援軍,將於明晚抵達北境,”鷹面合上密信,“能以這個速度趕到此地的,也只有女巫了。”隨後他望向兩人,“去通知所有班長來我這兒開會!對了,那個知曉山路的難民叫什麼名字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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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五章 倒霉的商人


        唐恩覺得自己倒霉透了。

        他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商人,為了還算過得去的利潤而奔走於永夜城和赫爾梅斯之間,將灰堡的皮草和絨布賣給教會,同時帶回一些聖水浸潤過的護符或塑像。這門生意競爭激烈,他也是經過近十年的打拼,才在兩地站穩腳跟。

        手中有了些餘錢,便想擴大生意,因此他在新聖城外圍買下了一間帶倉庫的住宅,用於存放貨物。正待大幹一筆時,卻沒想到北方的局勢急轉直下。首先是灰堡新王同教會爆發了激烈衝突,像護符這樣的信仰之物需求量大跌,令他不得不空車返回,差不多損失五分之一的收入。

        但只要毛皮生意還能做,就不至於血本無歸,加上衝突加劇的緣故,皮草價格反而有所上漲。他那時認為,教會獲勝是遲早的事,作為聖城的常客,他自然知道教會所擁有的底蘊有多麽雄厚。王國裏能橫著走的騎士,放到赫爾梅斯來,恐怕還比不過一名經過嚴格訓練培養出來的審判武士。

        然而令人驚訝的是,教會不僅輸了,還輸得一敗塗地。他的生意也宣告徹底停擺,價格降低三成都無人問津,直到聖城秩序崩潰,存貨的倉庫被人洗劫一空,唐恩才意識到這裏已經變成了危險之地。

        或者說,自從得知大教堂一夜坍塌的消息後,他就預感到了不妙,可心中的那一點僥幸心理始終讓他不願意丟下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家業。晨曦大軍出現在赫爾梅斯山下的消息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那群人此刻出現在這裏的目的幾乎不言自明,毫無疑問是沖著教會數百年所積累下的財富而來,一旦搶紅了眼,別說皮草了,只怕連他的性命也要丟在這裏。

        心如刀絞地做出決定後,唐恩跟隨眾多商人一路向南,經過數天顛沛,總算安全撤回到了灰堡境內。駐守邊境的戰士並沒有為難他們,僅僅是簡單盤問了一番,便把他們帶到了一處專門收容的營地中,並告之兩天後會有北境公爵的車隊捎帶他們返回城市。

        唐恩原以為這場噩夢至此終於告一段落,雖然數年的生意全部化為烏有,不過他好歹還活著,永夜城裏仍有一處可以遮風擋雨的宅子,老婆和孩子還在等他,不像他的老對頭“吝嗇鬼”索卡斯,直接死在了逃難的路上。想到這兒,他心裏又好受了不少。

        可不到一天時間,這份安心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兩名新王的戰士找到了他,並將他帶出了營地。他嘗試塞給兩人幾枚銀狼,想打聽下到底所為何事時,卻遭到了拒絕。

        難不成對方想要雁過拔毛?

        唐恩不禁捂住了懷裏的錢袋,這已是他最後的家產,如果被人搶去,那可真就活不下去了。

        但不給麽?他又沒這個勇氣,能把教會打垮的兇殘軍隊絕不是他能拒絕得了的。若是惹惱了這群殺神,下場只怕更慘。

        走著走著,唐恩不禁想要哀嚎出聲來,為什麽他會這麽倒黴?明明那麽多商人,卻偏偏挑中了自己?難道是因為他把賣不出去的護符和塑像都丟進山溝裏,從而被神明詛咒了麽!

        這份絕望的心情讓他心緒渙散,直到一名自稱是副營長的統領問話時,他都沒能快速回過神來。

        「什、什麽……小道?」

        對方倒是沒有發火,而是心平氣和地重問了一次,「我手下有一位士兵說,你知道一條可以不經過新聖城而直達赫爾梅斯山腳的小道,是嗎?」

        「就是你告訴我的那條一些商人常會用它來偷運一些價值高的貨物,你也跟著他們走過幾次。」另一人補充道。

        等等……不是為了他懷裏的金龍?唐恩偷瞄了後者一眼,發現說話人正是那個在路上遇到的年輕戰士,似乎叫釘子來著,當時看他挺熱情的,便和他多聊了幾句,也希望通過偷漏教會商稅的行為來博取他的認同。沒想到這個舉動竟會給自己帶來這樣的麻煩!

        不過事已至此,後悔也沒有用了。

        「呃,的確有這麽一條路,當地人稱它為雲中梯,」唐恩硬著頭皮回道,「只有在每年雪化後才會出現,起霧、下雨時都不能通行,而且據說有好幾個出口,但我只知道前往晨曦方向的那條。」

        「很好,」統領點點頭,「你帶著我的人去走兩趟,只要能通過,我會賞賜你的。」

        「不敢啊,大人!」唐恩立刻跪了下來,「我怎麽敢要您的賞賜,只希望走完後您能讓我回家。」

        「很遺憾,這不行。」對方的話頓時讓他心都涼了半截,「為了確保不出意外,你接下來的幾天必須跟隨我們行動,一直到任務完成。」

        「可、可是大人」唐恩話還沒說完,五枚金龍便丟到了他的面前。

        「這是訂金,完事後還有五枚,」統領打斷道,「你應該清楚,在灰堡大部分地方,十枚金龍能買到什麽樣的東西。」

        能買到命,他咽了口唾沫,這麽多年的生意做下來,他懷裏的流動資金也不過三十多枚金龍而已。對方的意思表露無疑。這便是買命錢了,想要拒絕是不可能的。

        「您……真的會放我走嗎?」盡管知道這個問題沒什麽意義,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道。

        「當然,只要你竭心盡力做好响導工作,我會派專人把你安全地送回永夜城,這點你大可放心。」

        ……

        唐恩患得患失地離開營地,卻發現陪同他的正是那名年輕的釘子,以及一位年紀頗大的老戰士。

        「你可把我害慘了,」他苦笑道。從兩人的神情來看,此事應該只是一次巧合,而非刻意的陷害。

        「這怎麽會是害你?」釘子皺起眉頭,「十枚金龍絕不是一筆小數目,只要你沒有心懷不軌,就不用擔心遇到任何危險。」

        「放心吧,頭兒說話還是很靠得住的,他說會放你就一定會放。」老戰士插話道,「再說了,帶個路就能拿十枚金龍,這事放我身上,高興都來不及。」

        「您是……」

        「叫我桑叔就行。另外敬語就免了,要用也是對釘子說,他可是班長,比我還要高上一級。」

        「是、是這樣嗎?」唐恩不禁有些尷尬,他一直以為,這個年輕的小夥子只是一個底層的士兵而已。

        「按之前的稱呼便是,」釘子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

        「那兩位能告訴我,你們的副營長所說的任務……到底是什麽嗎?」

        「我們要繞過赫爾梅斯高原,在舊聖城下遏止晨曦軍隊的攻勢。」

        「班長!」桑叔出聲提醒道。

        「沒關系,反正這些天他會一直和我們待在一起,適當透露點消息也能讓他少胡思亂想些,這有助於我們完成任務。只要他稍有異動,我會第一時間擊斃他的。」

        釘子的話令唐恩打了個寒顫,只不過對方的前半句更加匪夷所思

        「遏止晨曦的大軍?」他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這不可能!那條小路只有兩人寬,還有一些地方存在塌陷,稍有不慎就會跌入懸崖。即使從早走到晚,一周內也頂多通過幾百人,你們拿什麽來抵擋那些騎士?更不用提教會還有可能從背後向你們發起攻擊!」

        「我們不是獨自作戰,」釘子平靜地說道,「陛下的援軍很快就會抵達寒風嶺,屆時你自然會看到第一軍的戰鬥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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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六章 武器與藝術


        援軍?他到底有沒有聽懂自己在說什麽啊?唐恩抽了抽嘴角,就算來了援軍,過不去也沒有用啊!還是說,他指的援軍是能夠直接踏平赫爾梅斯,從聖城廢墟上越過去的主力部隊?可那樣的話,沒個十幾天根本無法做好攻城準備吧?

        不過看到對方顯然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談下去的神情,唐恩也識相地閉上了嘴。

        雲中梯的一側入口就在離寒風嶺不遠處的山壁上,從一個不起眼的巖洞中鉆入,再次看到天際的一刻,便已然身在半空之中。空氣潮濕時,這條路會被一片片雲霧覆蓋,穿行起來如同登天,其名字也因此而得來。

        但只要天氣良好,這條路還是十分可靠的。為了勸阻第一軍,他故意誇大了雲中梯的危險程度,事實上由於個別商人非常看重它的避稅功能,在塌陷部位還用木板和楔子做了加強,供人通行的風險並不算高。

        半天時間裏,他便帶著釘子等人來回走了三次。在群山之壁上穿行,避免了崎嶇的山路和聖城的層層設卡,同時縮短了距離,因此只要輕裝上陣的話,效率反而比大道更高。

        唐恩注意到,釘子一直拿著個小本子塗塗寫寫,像是在記錄著什麽,只是上面的內容除了大陸慣用的文字外,還夾雜著許多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字符。這讓他心裏驚訝不已,一個戰士居然會讀寫不說,還擁有著自己完全無法理解的知識,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絕對不會相信。

        要知道為了學習算賬和記錄貨物進出,他專門找了家商會,以一枚金龍的代價才掌握了買賣的基本操作。如果釘子會識文斷字,又何必幹這打打殺殺的活?盡管羅蘭.溫布頓的軍隊強大無比,可戰爭總要死人的,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不是下一個。

        然而他從兩人的交談中發現,識字和手繪地圖似乎並不算什麽「高等技巧」,仿佛第一軍每個人都能做到這點似的。

        這些人腦袋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唐恩愈發覺得無法理解起來。

        回到營地,天色已近黃昏,但大帳周圍卻熱鬧非凡。戰士們三三兩兩聚成一團,興奮地議論著什麽,而目光都集中在了營地中央的篝火處。

        「看來是援軍到了,」釘子咧開嘴角。

        「我猜也是,」桑叔笑道,「不知這次又會有哪幾位熟人過來?」

        「閃電小姐和麥茜小姐肯定在裏面,」班長腳步都加快了幾分,「我們也過去看看吧。」

        什、什麽……小姐?

        他們等待的援軍是女的?

        唐恩不由地緊跟兩人,找到一處空地後向人群中眺望而下一刻,他忽然有種要暈過去的感覺。

        見鬼,這算什麽援軍!?

        那分明是幾個小鬼!

        特別是那個頭發都快拖到地上的家夥,看她圓鼓鼓的臉頰和水靈靈的大眼睛,說是只有十歲他都相信!

        其他幾個也好不到哪裏去,胳膊腿還不及一拳大小,放到戰場上恐怕連劍都拿不動,又能起到什麽作用?

        簡直是荒唐至極。咦?他忽然楞了楞,心中又不確定起來。

        一個原因便是這些女孩的容貌,都遠遠超過了尋常女子。一個兩個還不覺得,但一群人站在一起,立刻讓他想到了女巫這個特殊群體。

        當然,女巫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麽可怕,如果她們真強如地獄魔鬼,早就該把教會和人類王國碾成齏粉了。作為一名見多識廣的商人,唐恩知道只要佩戴神罰之石,一個騎士可以輕松殺死數名女巫。沒有了能力,她們也不比普通人強壯多少。

        不過加上另一個人就很難說了。

        唐恩屏住呼吸,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另一位青髮女子身上。

        他見過對方……在永夜城的慶典上。盡管她的模樣不是人群中最出眾的,但卻是最吸引人的一位。只要見過她一次,就永遠不會忘記這位具有奇特氣質的女性。

        伊蒂絲.康德,永夜城公爵之女,綽號北地珍珠。

        她在交際時可以如花一般絢爛,也可以在戰鬥時手握長劍斬下對手的頭顱。據傳她的劍術和她的五官一樣出眾,不過最讓人忌憚的,還是她的行事手段。出乎意料、不拘一格,而且防不勝防……敢因為她是女子就輕視她的人,無一不付出了慘痛的代價。關於北地珍珠的傳聞,永夜城的居民可以連著說上幾天幾夜。

        看來康德公爵是徹底倒向新王一邊了,否則他絕對不會讓心愛的女兒在沒有侍衛保護的情況下獨身跑到軍營裏來。而且從那位副營長頗為尊敬的態度來看,伊蒂絲即使離開了北境,也無愧於珍珠之名。

        要知道,對方所率領的軍隊,可是連教會都能擊潰的。

        有了女巫和伊蒂絲.康德,加上一群殺神,他們說不定還真能給晨曦大軍造成極大的麻煩。

        除開「援軍」之外,還有一樣東西引起了唐恩的好奇。

        只見篝火旁邊擺放著一個造型古怪的鐵質支架,其輪廓呈左右對稱狀,乍看起來有點像一幅扁擔。它的兩端各連著一個框體,每個方框中裝著三排頭大尾尖的金屬圓筒,一時竟看不出是用什麽材質鑄成的。

        明明只是個金屬物件,卻讓他隱隱感到了一絲不安。

        反覆打量了片刻,唐恩才注意到不安來自何處。

        那便是九個足有一人長的圓筒,外形幾乎完全一模一樣。從圓滾滾的頭部開始,一直到收束的尾巴,都展現出了一條柔滑的曲線!

        這個細節令他手心不禁泌出了汗珠,要知道金屬最為堅韌,想要把它折成固定的模樣,就必須反覆灼燒,千錘百煉。但據他接觸過的鐵匠都認為,能將一件鐵器打得方方正正、表面平整,就已經是百裏挑一的好手了。

        把一塊五尺長的鐵片敲成均勻的弧形?這是何等高超的技巧?

        然後再以同樣的手法制出九個這樣的玩意?

        換永夜城任何一個匠人來,都會嗤笑他的無知。

        如果它們全是精湛的藝術品,那也就罷了。

        但灰黑色的外表和雜物一般的堆疊方式,便表明了它們並非昂貴輕巧的工藝制品。

        出現在軍營中,而且是隨「援軍」而來,很有可能是一種特殊的武器。

        而偏偏就應該是皮實耐用的武器,卻展現出了一種不亞於藝術品的美感,這種強烈的衝突讓他感到了難以言喻的震撼。

        唐恩咽了口唾沫,他發現自己或許不能再稱作見多識廣了。

        對於這群人而言,戰爭恐怕已變成了另一種東西。

        一個他無法想象的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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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9 15:24:0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八十六章 武器與藝術


        援軍?他到底有沒有聽懂自己在說什麽啊?唐恩抽了抽嘴角,就算來了援軍,過不去也沒有用啊!還是說,他指的援軍是能夠直接踏平赫爾梅斯,從聖城廢墟上越過去的主力部隊?可那樣的話,沒個十幾天根本無法做好攻城準備吧?

        不過看到對方顯然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談下去的神情,唐恩也識相地閉上了嘴。

        雲中梯的一側入口就在離寒風嶺不遠處的山壁上,從一個不起眼的巖洞中鉆入,再次看到天際的一刻,便已然身在半空之中。空氣潮濕時,這條路會被一片片雲霧覆蓋,穿行起來如同登天,其名字也因此而得來。

        但只要天氣良好,這條路還是十分可靠的。為了勸阻第一軍,他故意誇大了雲中梯的危險程度,事實上由於個別商人非常看重它的避稅功能,在塌陷部位還用木板和楔子做了加強,供人通行的風險並不算高。

        半天時間裏,他便帶著釘子等人來回走了三次。在群山之壁上穿行,避免了崎嶇的山路和聖城的層層設卡,同時縮短了距離,因此只要輕裝上陣的話,效率反而比大道更高。

        唐恩注意到,釘子一直拿著個小本子塗塗寫寫,像是在記錄著什麽,只是上面的內容除了大陸慣用的文字外,還夾雜著許多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字符。這讓他心裏驚訝不已,一個戰士居然會讀寫不說,還擁有著自己完全無法理解的知識,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絕對不會相信。

        要知道為了學習算賬和記錄貨物進出,他專門找了家商會,以一枚金龍的代價才掌握了買賣的基本操作。如果釘子會識文斷字,又何必幹這打打殺殺的活?盡管羅蘭.溫布頓的軍隊強大無比,可戰爭總要死人的,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不是下一個。

        然而他從兩人的交談中發現,識字和手繪地圖似乎並不算什麽「高等技巧」,仿佛第一軍每個人都能做到這點似的。

        這些人腦袋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唐恩愈發覺得無法理解起來。

        回到營地,天色已近黃昏,但大帳周圍卻熱鬧非凡。戰士們三三兩兩聚成一團,興奮地議論著什麽,而目光都集中在了營地中央的篝火處。

        「看來是援軍到了,」釘子咧開嘴角。

        「我猜也是,」桑叔笑道,「不知這次又會有哪幾位熟人過來?」

        「閃電小姐和麥茜小姐肯定在裏面,」班長腳步都加快了幾分,「我們也過去看看吧。」

        什、什麽……小姐?

        他們等待的援軍是女的?

        唐恩不由地緊跟兩人,找到一處空地後向人群中眺望而下一刻,他忽然有種要暈過去的感覺。

        見鬼,這算什麽援軍!?

        那分明是幾個小鬼!

        特別是那個頭發都快拖到地上的家夥,看她圓鼓鼓的臉頰和水靈靈的大眼睛,說是只有十歲他都相信!

        其他幾個也好不到哪裏去,胳膊腿還不及一拳大小,放到戰場上恐怕連劍都拿不動,又能起到什麽作用?

        簡直是荒唐至極。咦?他忽然楞了楞,心中又不確定起來。

        一個原因便是這些女孩的容貌,都遠遠超過了尋常女子。一個兩個還不覺得,但一群人站在一起,立刻讓他想到了女巫這個特殊群體。

        當然,女巫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麽可怕,如果她們真強如地獄魔鬼,早就該把教會和人類王國碾成齏粉了。作為一名見多識廣的商人,唐恩知道只要佩戴神罰之石,一個騎士可以輕松殺死數名女巫。沒有了能力,她們也不比普通人強壯多少。

        不過加上另一個人就很難說了。

        唐恩屏住呼吸,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另一位青髮女子身上。

        他見過對方……在永夜城的慶典上。盡管她的模樣不是人群中最出眾的,但卻是最吸引人的一位。只要見過她一次,就永遠不會忘記這位具有奇特氣質的女性。

        伊蒂絲.康德,永夜城公爵之女,綽號北地珍珠。

        她在交際時可以如花一般絢爛,也可以在戰鬥時手握長劍斬下對手的頭顱。據傳她的劍術和她的五官一樣出眾,不過最讓人忌憚的,還是她的行事手段。出乎意料、不拘一格,而且防不勝防……敢因為她是女子就輕視她的人,無一不付出了慘痛的代價。關於北地珍珠的傳聞,永夜城的居民可以連著說上幾天幾夜。

        看來康德公爵是徹底倒向新王一邊了,否則他絕對不會讓心愛的女兒在沒有侍衛保護的情況下獨身跑到軍營裏來。而且從那位副營長頗為尊敬的態度來看,伊蒂絲即使離開了北境,也無愧於珍珠之名。

        要知道,對方所率領的軍隊,可是連教會都能擊潰的。

        有了女巫和伊蒂絲.康德,加上一群殺神,他們說不定還真能給晨曦大軍造成極大的麻煩。

        除開「援軍」之外,還有一樣東西引起了唐恩的好奇。

        只見篝火旁邊擺放著一個造型古怪的鐵質支架,其輪廓呈左右對稱狀,乍看起來有點像一幅扁擔。它的兩端各連著一個框體,每個方框中裝著三排頭大尾尖的金屬圓筒,一時竟看不出是用什麽材質鑄成的。

        明明只是個金屬物件,卻讓他隱隱感到了一絲不安。

        反覆打量了片刻,唐恩才注意到不安來自何處。

        那便是九個足有一人長的圓筒,外形幾乎完全一模一樣。從圓滾滾的頭部開始,一直到收束的尾巴,都展現出了一條柔滑的曲線!

        這個細節令他手心不禁泌出了汗珠,要知道金屬最為堅韌,想要把它折成固定的模樣,就必須反覆灼燒,千錘百煉。但據他接觸過的鐵匠都認為,能將一件鐵器打得方方正正、表面平整,就已經是百裏挑一的好手了。

        把一塊五尺長的鐵片敲成均勻的弧形?這是何等高超的技巧?

        然後再以同樣的手法制出九個這樣的玩意?

        換永夜城任何一個匠人來,都會嗤笑他的無知。

        如果它們全是精湛的藝術品,那也就罷了。

        但灰黑色的外表和雜物一般的堆疊方式,便表明了它們並非昂貴輕巧的工藝制品。

        出現在軍營中,而且是隨「援軍」而來,很有可能是一種特殊的武器。

        而偏偏就應該是皮實耐用的武器,卻展現出了一種不亞於藝術品的美感,這種強烈的衝突讓他感到了難以言喻的震撼。

        唐恩咽了口唾沫,他發現自己或許不能再稱作見多識廣了。

        對於這群人而言,戰爭恐怕已變成了另一種東西。

        一個他無法想象的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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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七章 轟炸機行動


        而另一頭,北地駐軍的中央大帳裏,所有人都為即將到來的阻擊戰忙碌起來。

        「把整個正面戰場都交給女巫?」聽完伊蒂絲的布置,「鷹面」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我不是不相信她們的能力,但晨曦各部至少有一萬人以上,佩戴神罰之石的也不在少數,正面應敵很可能會令女巫陷入苦戰。到那時即使我方想救,恐怕也力所難及了。」

        「我一開始也是這麽認為的,」伊蒂絲笑了笑,「事實上,這個方案並不是出自參謀部,而是來自國王陛下的念頭。」

        「有正式記錄嗎?」副營長問道。

        「在這兒,」北地珍珠遞給他一張標有紅色印記的密信,「順帶一提,信的末尾授予了我暫代指揮官的權力。」

        按照第一軍的規矩,任何軍事行動的戰前方略都必須形成紙質記錄,並由相應層次的參謀人員審核簽章。若簽章者為羅蘭陛下,則意味著任何軍隊都要無條件執行。

        鷹面確認無誤後,立刻挺身擡頭行了個軍禮,「北地駐軍保證完成任務!」

        「很好,」伊蒂絲揚起嘴角,「不過要記住一點,你們的目的是給予潰逃敵人以毀滅性的打擊,重點便在於「潰逃」一詞上。如果前提條件不存在,則視為作戰失敗,所有設伏人員按原路返回雲中梯,不得擅自迎敵。這一條命令請一定要向每個人交代清楚。」

        「您是指……撤退嗎?」鷹面驚訝道,「難道陛下也不知道他的方法能否行得通?」

        「沒試過的事,誰知道呢?」北地珍珠直言道,「如果這個方法行不通,就只能再考慮其他法子了……陛下把我派到這裏來,正是為了防止萬一的。」

        「那女巫怎麽辦?」

        「即使失敗,她們也不會有任何危險。」

        「明白了,我這就去準備,明天一早各班就能出發。」鷹面再次行禮道。

        「此次作戰代號為轟炸機行動,等到你們就位後,戰鬥便會正式打響。」伊蒂絲回敬了個軍禮,「去吧。」

        「是!」

        雖然不知道轟炸機是什麽意思,但鷹面心中莫名多了幾分信心。能被陛下稱作「機」的東西,一定非同凡響。蒸汽機不就是個極好的例子麽?

        *******************

        兩天後的清晨,閃電終於在營地中等來了出發指令。

        「瑪姬已經將所有人員搬運到位,你們可以啟程了。」她手裏的聆聽符印傳來希爾維的聲音,「晨曦大軍正在拔寨集結,希望你們能夠趕得上。」

        「放心,我們隨後就到。」小姑娘說完後朝同行的麥茜和蜂鳥揮了揮手,「快過來,我們該走了!」

        這兩天時間裏,她不僅從空中核對了雲中梯的地圖,還將周邊地區的大致情況統統看了個遍。陛下的計劃並不複雜,作為援軍的女巫一共六人,照作戰方案被分成兩個小組,一個負責保障運輸及後勤工作,其核心能力便是瑪姬的魔力方舟。除此之外還搭載了希維爾與莉莉,前者確保先敵發現、先敵開火,後者則是為了針對教會制造的邪疫。若晨曦大軍攻入舊聖城,很難保證教會不會孤注一擲,在城中大規模釋放病原體。

        而另一組,便是此次行動的核心。

        「喔!」

        「咕!」

        蜂鳥坐入支架中,握住兩側的連桿,令魔力源源不絕地流淌於桿件之上。不一會兒,這個被陛下稱為「東風號」的鐵架,便連同九枚航彈一起降至了原本重量的百分之一左右,而這也是麥茜異化後的搭載極限。

        接著白髮小姑娘變身為巨獸,趴伏於支架上方,由閃電連接好固定的布帶和繩索,東風號頓時與麥茜形成了一個整體。

        由於蜂鳥的能力無法對活物起效,麥茜背負的重量基本等同於一名女巫外加一個和女巫等重的便攜式航彈掛架,只要減重效果能夠維持下去,她就能在空中長時間執行精確打擊任務。

        這也是在用氫氣球轟炸戰術攻克王都後,羅蘭根據戰後匯報所做的改進。

        比起氣球,麥茜的飛行速度要快上許多,執行任務時更加靈活。若采用俯沖投彈時,還可省去閃電的修正過程,讓後者有充分的精力進行偵查、引導工作。

        當然,蜂鳥的魔力並不能支持「東風號」一整日的飛行,盡管托運火炮的鍛煉讓她魔力水平上漲不少,但對於體積龐大、重量又驚人的航彈來說,能堅持上半天就算十分不錯了。畢竟平時航彈的彈體、引導頭和裝藥,都是分開來運輸的。

        好在對於近在咫尺的晨曦軍隊而言,半天已然足夠。

        「所有道路通暢,可以起飛,重複,可以起飛!」閃電拉下防風鏡,縱身躍至半空。

        「啊……又來了,」蜂鳥捂住額頭,嘆了口氣。

        「嗷嗷嗷!」

        當麥茜拍打起寬大的翅膀,地面上仿佛升起了一個巨大的陰影。營地的帳篷在氣浪中左右搖擺,如同狂風過境。隨後她調整方向,朝著赫爾梅斯山腳飛去。

        半個時辰後,三人順利飛抵至舊聖城上空,並輕松找到了此次行動的目標。上萬人的大部隊,即使在高空中俯瞰也十分醒目。這支大軍遠遠望去頗像是一條溢出的溪流,後面還能勉強保持隊形,但到了城中,則已完全分散開來。無數彩色的斑點如螞蟻一般緩緩蠕動,正一點點蠶食著舊聖城的地盤。

        閃電一點兒也不喜歡教會,他們如今遭此劫難只能說是報應,可城中除了信徒外,還有許多無辜者特別是教會從各地擄掠來的孤兒,至今仍被關在幾座修道院中。

        她們不應該隨舊聖城一同葬送於此。

        小姑娘深吸了口氣,不斷拉升自己的高度,直至感到呼吸有些困難時,才張開雙臂,沿著「溪流」中線開始俯沖只不過方向完全相反。

        急劇的下墜令她五臟六腑都仿佛在向後移動,這個過程理應不太好受,卻有種風馳電掣的快意。

        閃電沒有回頭,她知道麥茜一定會跟在身後,多年的相處已讓兩人的配合天衣無縫。

        地面上的人和物正快速擴大,一些騎士顯然也注意到了從天而降的黑影,她甚至能隱隱看到對方臉上的驚懼。

        當一人一獸飛至人群匯集的中段時,閃電猛地拉起身子,同時大喊道,「就是現在,投彈!」

        坐在支架中的蜂鳥用力扳下了活動開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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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3 08:49:0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八十八章 從天而降


        隨著哢嚓一聲脆響,插銷向上彈起,重達五個夜鶯的航彈在重力作用下滑出支架,借著慣性朝人群飛去。

        脫離「東風號」後,航彈立刻恢復了重量,但速度絲毫未減,這個變化瞬間賦予了它極大的動能。彈體與空氣的摩擦令其發出一種奇特的嘯音,像是哨子,又如山風穿過巖洞一般,地面上的人不約而同擡起頭來,注視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到了這個時候,大多數晨曦貴族反而松了一口氣。

        比起麥茜恐怖而巨大的身軀,兩枚航彈顯得不值一提。盡管從那個高度扔下來,砸到頭上必然會屍骨無存,但死的也就是三四個倒黴蛋罷了。

        為了從瀕臨瓦解的教會中分到一杯羹,此次遠征響應者無數。大到公爵守護,小到新晉騎士,全都積極地備好馬匹,招募隨從,一路跟隨晨曦之主浩浩蕩蕩地向西面挺進,因此隊伍也是前所未有的龐大。

        一萬多人的大軍,別說死上三四個,就算死上三四十又如何?

        倒是外形驚悚的恐獸更令人懼怕,一旦撲入人群中撕咬踐踏,造成的傷亡少說也得上百,更別提那些無知的農奴被下破膽後瘋狂逃竄引起的損失了。只要巨獸不落地,他們就並不太擔心。

        當然,也有可能是對方心存忌憚,不敢公然與晨曦大軍對抗的緣故。畢竟這玩意很可能是女巫搞的鬼,而他們身上除了都佩有神罰之石外,還準備了不少對付女巫的工具。既然劫掠的目標是教會,這方面的手段自然必不可少。

        不少騎士已經放下了手中的長弓,收起神石箭矢,笑著打賭這兩塊黑石頭會落到哪個家族的隊伍中。

        沒有疏散、沒有臥倒,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兩枚航彈如同離弦之箭,以一道近乎直線的軌跡,迎頭撞入了緩緩移動的大軍裏。

        「溪流」中央頓時掀起了兩團猩紅的烈焰!

        航彈落點處的人畜直接化為灰燼,受熱膨脹的氣流形成了爆炸風,猶如一道波紋向四面八方綻放開來。加速到這個程度的熱風和鋼墻沒什麽區別,撞上的人幾乎立刻粉身碎骨,斷肢和內臟被拋得到處都是。

        沖擊波衰減得很快,在百步之後便不再有撕裂軀體的能力,但對於一枚航彈來說,其殺傷力遠不止如此。

        和王都之戰不同,晨曦與舊聖城接壤的區域是一塊寬敞的平原,無論沖擊波還是破片,都不會有任何遮擋。而毫無防備意識、挺身站立著的高密度人群簡直成了破片最好的靶子。彈體內的千百顆鐵珠連同破碎的外殼一起,以數倍於聲音的速度貫穿了人群,一顆鐵珠往往能連續穿透十來人才停下,更別提能量巨大的鋼制殼體了。

        航彈的威力幾乎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

        從高空中看,騰起的黑煙像是一道高墻,將湧動的「溪流」生生遏止下來。

        然而還未等晨曦貴族從天雷般的打擊中回過神來,閃電已經爬升至最高點,開始了第二輪俯沖。

        「東風號,再出擊!」

        麥茜緊跟其後,收攏翅膀,沿著閃電開辟的軌跡一路下墜,並發出高亢的長嘯

        「嗷嗷嗷嗷嗷嗷!」

        八枚航彈分別裝載在左右兩個支架中,按滑軌依次落下,既可以連續轟炸四次,也可以一口氣丟到同一個目標上。為了達到最佳震懾效果,閃電打算俯沖四次,盡可能將炸彈仍在還未散開的溪流中後段。

        不過當第三輪航彈投下時,晨曦大軍就已經崩潰了。

        對還活著的人來說,那並不是爆炸,而是天降神罰。被天雷擊中過的地方皆是一片焦土、屍橫遍野,無論是不著片甲的農奴,還是身披重鎧的騎士,在地獄般的烈焰面前沒有任何區別。誰也不知道這樣的攻擊還會持續多久,震耳欲聾的爆炸和重傷者的慘叫無一不折磨著眾人的神經。

        而最令他們無法接受的是,面對如此匪夷所思的打擊,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禱下一次黑石頭不會落到自己附近。在空中盤旋俯沖的巨獸根本不會靠近箭矢的攻擊範圍,一群人除了被動挨打外,幾乎束手無策。

       這樣的戰鬥完全超乎了他們的常識。

        貴族是為了劫掠財富而來,倘若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那要錢還有什麽用?就算能搜刮到一大箱金龍,侍從死光後也沒辦法運回去啊。

        兩相衡量之下,結論已不言而喻。

        當嚴令農奴不得逃離戰場的騎士自個掉頭策馬時,隊伍很快失去了約束。「溪流」再次流動起來,不過這回的方向已截然不同。先是一批兩批,隨後是一群兩群,已經進入城內的分散貴族失去了源頭,而後面較為規整的列隊則成為了一灘散沙。

        可對於晨曦大軍而言,噩夢才剛剛開始。

       早已藏身於大道一旁田野裏的第一軍等到敵人蜂擁而至時,冷靜地扣下了扳機。

        這是一次如教科書般標準的側擊。

        眾貴族只想盡快離開這塊危險的地方,全然忽略了側翼的偵查與防備。北地駐軍五個班沿道路一字排開,朝潰散的人群傾斜火力重機槍也好,轉輪步槍也罷,全部無須考慮命中問題,在不到三百米的距離內,只用盡快打光槍膛裏的子彈即可。

        半人高的麥稈成了伏擊者最好的掩護,趁著天還未亮之際,鷹面便已率人潛伏至此。希爾維強大的洞察能力確保了對偵騎的完全隱蔽,對方幾乎如瞎子一般,但自身的一舉一動卻清晰地暴露在第一軍眼中。

        可謂從偵查層面上,兩者便已不是一個層次的對手。

       直到第一聲槍聲響起,晨曦貴族才驚覺稻田中竟還埋伏著一支敵軍!若是行軍時遇到突襲,他們或許還會仗著人多勢眾發起反擊,但到了此刻,逃命已成了最重要的事「被子彈擊中還是逃出升天全憑運氣,人人只恨自己少長了兩條腿,慌不擇路地埋頭逃竄,貴族更是驅使坐騎在人群裏橫沖直撞,全然不顧領民的死活。

        寬闊的大道眨眼間變成了一條死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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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13 08:49:2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八十九章 關鍵之人


        強制隨第一軍行動的唐恩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這夥人的實力。

        從交戰到擊潰,兩邊人馬甚至都沒有直接碰觸過。桑叔他們只是不停的朝晨曦部隊開火,既無遮天蔽日的箭雨,也無廝殺時的汗水與血光,在長達一里多的戰線中,他什麽也看不到,可偏偏對方的列隊裏卻時不時有人成片的倒下,仿佛在配合這邊的動作一般。

        這令戰爭看上去有些兒戲,就好像一場空有聲勢的戲劇。

        不過從大道一側傳來的撕聲慘叫便知道,那僅僅是他的錯覺而已,第一軍表現得越是輕鬆,只能越發證明他們的強大。

        他總算明白了釘子所謂的「第一軍的作戰方式」到底是指什麽。

        幾百號人的隊伍,行動起來就如同一個人一樣。靜默時宛如幽靈,出擊時也沈默不語,一切皆按照計劃實施,其紀律性簡直前所未見。比起那些殺傷力驚人的武器,唐恩覺得北地駐軍並沒有遜色多少。趁著夜幕掩護,拂曉前夕埋伏到位;五個班組悉數上陣,背後沒有一支督戰隊;身為指揮的鷹面不留守營地,反而待在離舊聖城最近的伏擊圈裏;所有人精神高度集中、分工明確,每一道命令都能迅速執行……如果不是這些細節,即使拿著兇悍的武器,恐怕也沒辦法取得如此戰果。

        目睹完整場戰鬥後,唐恩不禁有些慶幸自己及時選擇離開了赫爾梅斯。

        如果一直待在聖城不走,等到這些家夥攻入城內,只怕像他這樣的商人,都會按照資敵者來處理吧。

        也罷,他暗地裏嘆了口氣,外面太危險,倘若這次能安全回去,還是老老實實在永夜城裏做生意好了。

        雖說錢不多,養活一家人應該問題不大。

        還有「人間天國」的芙兒,應該也很想念他了吧?

        真希望能早點到家啊,唐恩心想。

        *******************

        傍晚時分,鷹面走進臨時搭建的議事帳篷,向伊蒂絲行了個軍禮,隨後遞上一本冊子,「戰場已經初步打掃了一道,這裏是各班報告的情況,我簡單匯總過了。」

        「辛苦你了,」北地珍珠接過冊子,從頭到尾翻看了一遍。第一軍無一人傷亡是意料之事,晨曦方面則找到了一千多具屍體,另有六百余人受傷,直接減員估計在兩成左右。其中被槍彈幹掉的並不多,大部分人死於航彈轟炸和自相踐踏,一路上的掃射不過是加劇了其混亂程度。

        這一點也符合參謀部的推斷,畢竟北地駐軍人數太少,光靠魔力方舟無法轉運足夠多的彈藥,加上缺乏擴大戰果的追擊手段,讓敵人跑掉大半是可以預料的結果。只要驅逐晨曦大軍的任務達成,就算是一次成功的阻擊戰。

        最後還有一千八百多人棄械投降,其中二十五人是貴族,爵位最高的是一名伯爵,自稱百花領主。不過讓伊蒂絲產生興趣的,卻是另一名叫雷敏.佩頓的男爵。報告上寫著,在一片許諾給付贖金,希望得到妥善對待的請求聲中,他卻反覆強調自己和一位灰堡高官是舊識,還跟灰堡之王有著朋友關系。

        「這人真這麽說?」她朝鷹面搖了搖冊子。

        「估計只是胡說八道,或者以為灰堡之王還是提費科.溫布頓。」副營長皺眉道,「您打算怎麽處置這些投降貴族?」

        「贖回是不可能了,先扔進牢裏養著吧,」伊蒂絲沈吟了片刻,「以後說不定還用得著。至於非貴族,就地遣散即可,我們沒有那麽多餘糧分給他們。」

       「是。」

        「沒有發現晨曦之主安佩因.摩亞的下落嗎?」

       「屍體中並沒有找到與他特征相符的人,」鷹面搖搖頭,「審問俘虜時倒有人疑似見過安佩因,不過那時候他和一群騎士似乎都換了身衣服,也沒有攜帶旗幟或家徽。其餘人想要跟他們一同撤退,還遭到了騎士的阻攔,由於距離相隔較遠,加上現場一片混亂,那家夥也無法確定對方就是安佩因。」

        「遇見的地點呢?」

        「舊聖城內。」

        「那麽十有八九是他,」伊蒂絲聳聳肩,「想要聚集起一支規模如此龐大的隊伍,國王親征是必不可少的。如果一國之君在大軍中,你覺得應該走在哪裏?」

        「呃……最前面?」鷹面不確定道。

        「準確的說,是先鋒之後。」她解釋道,「舊聖城沒有城墻,能搶到什麽東西全憑手快,因此劫掠這種事自然也得讓國王先來。先鋒一般由他的騎士團擔當,既可以提前排除威脅,又能保證自己是第一個入城者。」

        「所以當轟炸機行動開始時,他們已經在城內了?」

        「嗯,正因為如此,安佩因才躲過了麥茜和蜂鳥小姐的空中攻擊,並且有充分的時間辨明局勢,選擇正確的逃跑方向。話雖這麽說,能在半個時辰內決定放下國王的尊嚴喬裝出逃,也算是合格的反應了。」伊蒂絲微不可查地揚起嘴角,輕輕舔了舔嘴唇。

        「該死!還是讓最大的魚給跑了!」鷹面憤憤道,「如果我能預先準備一支追擊部隊的話……」

        「沒有用的,」她打斷道,「這麽寬闊的平原,除非你能預知他逃跑的路線,才有可能截住他。主道上的伏擊不過是利用了敵人的撤退習慣和從眾心理罷了。所以當他們向另一側的麥田逃竄時,火槍的殺傷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副營長沒有反駁,但仍顯得一副十分懊惱的樣子。

        「你也無需自責,要知道這未必不是件好事。」伊蒂絲笑了笑。

        「為什麽?」鷹面訝異地擡起頭來。

        「這個問題解釋起來比較複雜,你只需明白,恐懼是會傳染的,等那些人意識到與灰堡為敵有多麽可怕後,還會將陛下的警告視作無物嗎?」北地珍珠頓了頓,「安佩因.摩亞的王座只怕沒那麽好坐了。」

        見她不想深談,鷹面也沒有再追問下去,“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做?直接占領舊聖城嗎?」

        「就靠這五百人?駐進城裏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伊蒂絲毫不猶豫地否決道,「再等等,麥茜小姐已經去接送一名關鍵人物了,如果順利的話,或許我們能不費吹灰之力拿下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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