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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貓膩] 大道朝天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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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6-23 22:06:51
第六十六章格局、問題以及麻煩

        



    (將夜電視劇出了一版五分鍾的預告片,很好看,推薦大家看一下,我今天發在微信公眾號maoni1118裏麵了。)

    ……

    ……

    何霑明白童顏的意思。

    就像多年前在朝歌城,白早對井九說的那番話一樣——不老林的問題已經存在了無數年,正道宗派沒有解決,最主要的問題是沒有動力,各派師長覺得這事太麻煩,會打擾自己修行。

    這次不一樣,童顏等人通過柳十歲直接掀翻了那張桌子,把證據擺在了陽光下,那麼師長們總要做些事情。

    從某種意義上說,昨日海州城外的那場大戰,是這些年輕弟子逼著自家師長出手。

    但何霑不覺得這有太大的意義,微嘲說道:“未競全功,便不能叫做成功。”

    童顏沒有抬頭,說道:“雲台被毀,西海劍派百年之內不準進入大陸,這便是功。”

    何霑說道:“當年你們說不會像前輩們那樣做自欺欺人的事,不會輕言妥協,現在這算什麼?”

    海州城外如此大的陣勢,青山宗請出兩位通天境大物,結果最終還是以妥協告終。

    西海劍神殺死了自己的師弟,飄然而回,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何霑很清楚,想要殺死西海劍神這樣的大人物,確實是很麻煩的事情,但依然感到很厭煩。

    他看著童顏說道:“不管是你們中州還是青山,都他媽挺沒勁。”

    童顏還是沒有抬頭,輕聲說道:“老人家本來就沒有什麼力氣。”

    蘇子葉聽著他們對師長的評價很是不客氣,覺得很有趣,微笑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何霑挑眉說道:“由各宗派年輕弟子組成的秘密組織?”

    蘇子葉的綠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有些滑稽又有些可怕。

    何霑攤手說道:“我不知道這個形容是不是準確。當年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參加道戰的時候,某天夜裏,大家剛好聚到一起喝酒吃肉,喝的有些多,聊的也有些多,莫名其妙便談出來了這麼一件事,你不要看我,我隻是適逢其會,參與不深,最多算個編外成員,事實上如果不是我與童顏關係好,隻怕他們早就已經殺了我滅口。”

    蘇子葉問道:“那你們或者說他們想做什麼?”

    童顏在窗邊下棋,離他很近,但他還是在問何霑。

    何霑看了童顏一眼,笑著說道:“他們想做的事情,當然就是把你們這樣的人全部殺幹淨。”

    蘇子葉是什麼樣的人?他是玄陰宗少主,著名的邪派妖人,也就是正派的敵人。

    聽著何霑的話,他也笑了起來,說道:“既然你們救了我,自然不會殺我滅口,那麼為何要讓我知道?”

    童顏再落一子,抬起頭來,看著他輕聲說道:“玄陰宗已經不是你的了,那麼改邪歸正吧。”

    蘇子葉斂了笑容,平靜說道:“我有什麼好處?”

    童顏說道:“我們可以幫你奪回玄陰宗。”

    蘇子葉說道:“如果能夠奪回玄陰宗,我為什麼還要改?”

    童顏說道:“因為那樣的話,你就可以帶著整個玄陰宗一起改邪歸正。”

    蘇子葉沉默了會兒,說道:“你的野心很大。”

    童顏說道:“不是野心,是格局。”

    蘇子葉說道:“像你這樣聰明的人應該很清楚,所謂正邪之分最主要的問題是修行功法。”

    不管是當年的血魔教還是後來的玄陰宗以及現在冷山裏的眾多邪修,他們之所以為正道所不容,除了行事殘忍,濫殺無辜之外,最關鍵的問題是他們的修行方法很邪惡,比如吞噬精血,比如血祭,比如魔胎奪魄。

    “那是因為或者靈脈有問題,或者修行方麵有缺陷,你們才會用這種手段替代天地靈氣,這些問題都可以解決。”

    童顏的神情很平靜,說道:“柳十歲已經把血魔教秘法修至第五重也沒有殺一個人,這便是證明。”

    “他可能是天才,而且最開始的時候在青山宗裏肯定有別的造化,這種方法無法推廣。”

    蘇子葉說道:“就算你和井九這兩個世間最聰明的人加起來,也不可能解決這個問題。”

    童顏說道:“我沒有奢求解決所有的邪修的問題,但我想至少玄陰宗的問題是希望得到解決。”

    蘇子葉微微挑眉,說道:“你準備怎麼解決?”

    童顏輕聲說道:“冷山地底有很多靈脈,大部分斑雜不淨,有那麼一兩條不錯。”

    蘇子葉的眼睛眯了起來。

    靈脈是修行宗派的根基,中州派與青山宗占著朝天大陸最好的兩條靈脈,其餘諸派也有自己的靈脈。

    數萬年來,修行者們不知道把朝天大陸搜尋了多少遍,根本不可能還存在新的靈脈。

    就算能找到無主靈脈,也必然會被那些最強大的門派搶走。

    冷山地底有很多火性靈脈,氣息確實過於雜亂,唯一可稱上品的靈脈在天池底三百裏深。

    哪裏有什麼一兩條。

    就那麼一條。

    昆侖派在那裏。

    童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換作別的人大概不敢深思,蘇子葉卻必然要往深處想。

    他越想越覺得此事需要細想。

    不過他清楚,就算自己答應童顏,那也隻能是很久以後的事情,甚至是數百年後的事情。

    他說道:“你們還是先解決自己的問題吧。”

    何霑不解,問道:“還有什麼問題?”

    蘇子葉微笑說道:“柳十歲這次立下大功,但他終究殺了洛淮南,難道這不是問題?”

    何霑怔了怔,心想這確實是大問題——西海劍派退到海外,不老林必然要消聲匿跡很長一段時間,可如果柳十歲的問題解決不好,青山宗與中州派起了衝突,朝天大陸的局勢隻會更加糟糕。

    “那是井九應該操心的事情,你去煮缽青菜粥”

    童顏的話有深意,隻是蘇子葉與何霑聽不懂。

    煮青菜粥自然是何霑的事情。

    何霑有些惱火,說道:“為何你不去?”

    童顏望向棋盤,說道:“我要下棋。”

    何霑走到菜園裏,看著滿眼青色,便覺心煩,蹲下來一邊摘生菜葉子一邊抱怨道:“用來包肉吃多好。”

    忽然,他的指尖觸著一樣硬物。

    ……

    ……

    屋裏二人同時抬起頭來,望向窗外。

    那道氣息是如此清冷,竟連陽光都仿佛變淡了很多。

    何霑走回屋裏,把手裏的東西放到桌上,沒有說話。

    蘇子葉與童顏望去,發現那是一把劍。

    那道清冷的氣息正是從這劍上散發出來的。

    中州派很少用劍。

    玄陰宗也一樣。

    但不代表他們沒有眼力。

    這劍絕非凡品。

    蘇子葉望向何霑問道:“怎麼回事?”

    何霑說道:“我剛在菜地裏揀的。”

    蘇子葉想著先前才議論過的運氣問題,感慨說道:“我忽然覺得很榮幸,被你從益州城裏揀回來。”

    童顏走到桌前,看著那把劍沉默了會兒,說道:“我倒覺得他揀回來的是個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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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6-24 22:08:57
第六十七章親媽、腐乳以及歸期




    “雖然我知道你這句話不是在攻擊我,但聽著還是有些不舒服。”

    蘇子葉對童顏說道:“通知禪院裏的人吧,這裏畢竟是他家的菜地。”

    修行界有條默認的規矩,被發現的無主法寶首先要從地點判斷歸屬。

    蘇子葉是邪派妖人,以往自然不會理會這種規矩,但現在情形不一樣,而且寶通禪院還在給他治毒。

    何霑說道:“不用,因為這不能算是我揀的。”

    蘇子葉說道:“你運氣好,也不能強辭奪理。”

    何霑取出一個瓶子和一隻拳套放到桌上,說道:“現在你們還覺得這是我的運氣嗎?”

    童顏的視線從那道飛劍上移到瓶子與拳套上,觀察片刻後說道:“確實與運氣無關。”

    不管是那道飛劍還是瓶子與拳套都很新,明顯沒有埋多長時間,而且何霑能夠如此輕易地找到,說明埋的很淺。

    由此看來,這肯定不是寶通禪院前代僧人的藏寶,甚至就不是藏寶。

    隻有一種解釋——這是某人故意放到菜園讓何霑拾到的東西。

    童顏走回窗邊,望向菜園,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子葉躺在床上,這時候才看到桌上的瓶子與拳套,挑眉說道:“鬱不歡與屠丘都死了?”

    何霑看了他一眼,說道:“你知道這些東西?”

    蘇子葉把鬱不歡與屠丘的師門來曆講了遍,說道:“如果我的消息沒有錯,他們應該很早就投靠了不老林。”

    何霑神情微變說道:“原來與昨天的事情有關。”

    童顏沒有轉身,說道:“我說過,這把劍會是大麻煩。”

    何霑與蘇子葉的視線落在那把劍上。

    四荒瓶與鑽石拳套是冷山邪修很著名的法寶,但很明顯,這把劍的品階要遠遠超出二者。如果這三件法寶都是昨夜正道宗派剿滅不老林的餘音,為何會出現在寶通禪院的菜園裏,然後輕而易舉地被何霑發現?

    “剛才說過,我越來越覺得我的運氣不是好事,除了已經說過的那個理由,最重要的是我覺得這不是運氣。”

    何霑說道:“因為世間不可能存在運氣這麼好的人,這種人應該早就被天雷轟死了。”

    蘇子葉說道:“雖然我這些年一直是這樣想的,但你怎麼解釋這些年發生的事情。”

    何霑說道:“我覺得有人一直在暗中注視著我,我需要什麼他就給我提供什麼,就像今天這樣。”

    蘇子葉笑了起來,說道:“聽著似乎很快活。”

    何霑苦笑說道:“但你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你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萬一將來某天有個人站出來說,我的一切都是他造就的,想收回賜予我的一切,或者要求我去做根本做不到的事情,怎麼辦?所以這些年其實我一直在逃避,我再也不肯參加道戰,也不與那些宗派打交道,天天遊山玩水,就是怕某天那個人忽然出現在我身前。”

    童顏轉過身來,看著他說道:“我覺得你想多了。”

    何霑愣了愣,說道:“為何?”

    童顏說道:“沒有陰謀家會這麼笨,另外,你揀到的那些法寶很好,而你的天賦雖然不錯,但也不是太突出。”

    何霑說道:“沒聽懂,直接點。”

    童顏說道:“你不值得。”

    何霑有些惱了,說道:“那你怎麼解釋這些年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難道就不能有前輩看中我的天賦,暗中培養我?”

    童顏說道:“除非那是你親媽。”

    何霑擺了擺手,不想再和他說話。

    童顏接著補充道:“而且從這些年你獲得的好處來看,你親媽還必須是位大人物,比如我師父。”

    何霑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指著桌上那些東西,說道:“那這些怎麼辦?”

    蘇子葉靠著床頭說道:“如果你不介意,就給我們分了。”

    童顏說道:“我要拳套。”

    何霑嘲諷道:“你身子骨弱,要這個倒是合適,那你呢?”

    蘇子葉說道:“四荒瓶是血魔教的遺寶,很邪門,你們沒法用,當然就是我的。”

    “你們這麼客氣,那我就不客氣了。”

    何霑把那把劍收了起來,開始煮粥。

    粥在缽裏咕嘟咕嘟,還要很長時間才能好。

    何霑取出飛劍,坐到窗邊對著陽光端詳了很長時間,說道:“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呢?”

    再有靈性的飛劍也不可能回答他的問題。

    回答這個問題的是童顏,他看著棋盤輕聲說道:“它叫初子劍,被人送到你的手裏。”

    何霑有些吃驚,說道:“你相信我的判斷?”

    童顏說道:“這件事情當然有問題。”

    何霑說道:“那你剛才還在嘲笑我。”

    “不是嘲笑,如果你的猜想是正確的,便隻能得出我那個推論。”

    童顏抬頭看著他說道:“那個人是你的親媽,你親媽是修行界的大人物。”

    何霑攤開雙手,不知該說些什麼。

    童顏說道:“昨夜雲台會死很多人,有很多法寶遺失,等著看看你親媽還會給你送些什麼來。”

    何霑正色說道:“我希望她給我送一壇豆腐乳,香辣味。”

    蘇子葉在床上說道:“這個可以有,我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和尚們連豆腐乳都認為是葷腥,那裏麵又沒肉。”

    當天晚上。

    疑似何霑的親媽居然真的又送了事物過來,但他們不知道這究竟算不算寶貝。

    從珍貴程度來看應該算是,問題在於那是一個人。

    看著躺在菜地裏昏迷不醒的桐廬,何霑很是茫然,看著童顏攤開雙手問道:“這是怎麼個情況?”

    ……

    ……

    白鹿書院燃燒了一天一夜。

    曾經滿是讀書聲的庭院已經變成廢墟,空氣裏彌漫著焦糊的味道,就連山崖都已經被灼黑。

    裴白發站在書院廢墟前,低著頭閉著眼睛,感受著殘餘的溫度,臉上沒有表情。

    一位無恩門長老稟道:“所有屍骨已經確認完畢,沒有天近人。”

    裴白發聲音低沉說道:“我會離開一段時間,你們回去之後,把天壽山封了。”

    無恩門眾人很吃驚。

    最近這些年因為西海劍派的打壓,無恩門在修行界的地位日漸下降,就連在梅會上的位次都落了下來。今次門主重新出關,西王孫被斬,雲台被毀,西海劍派被逐出大陸,正是無恩門發展的大好時機,為何又要封山?

    縱有千般不解,也沒有人敢違逆門主的意思。

    同樣,沒有人敢詢問原因以及去往何方。

    隻敢問聲歸期。

    那位長老問道:“師兄何時歸來?”

    裴白發說道:“要歸來時,你們自會知道。”

    說完這句話,他踏劍而起,向著西方飛去。

    看著消失於暮色裏的那道劍光,無恩門眾人行禮相送,心知門主大人必然是要去做一件震驚天下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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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6-25 21:46:00
第六十八章小媽來了?




    晨光落下,寶通禪院深處的塔林像白色的寶石般閃閃發亮,山腳下的菜園還是那樣安靜。

    桐廬睜開眼睛醒了過來,看著暗沉的牆壁,聞著空氣裏的菜油味道,有些惘然。

    他用了些時間才真正清醒,大概明白當下的情形,有些艱難地撐著坐起身來。

    他忽然發現對麵坐著一個怪人,臉是綠色的,眼神極其冷漠。

    怪人自然便是蘇子葉。

    蘇子葉與桐廬分坐床的兩頭,沉默對視,氣氛很是詭異。

    桐廬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蒼白。

    他準備召出飛劍將對方斬殺卻沒有成功。

    然後他才想起來昨夜自己的飛劍便已經斷了。

    “你認識我?”

    蘇子葉感受到了他的殺意。

    桐廬說道:“隻憑臉便能確認身份,整個朝天大陸隻有你們兩個人。”

    蘇子葉是魔胎轉生,屍毒入體,臉是綠的,自然好認,他知道這一點,但是另外那個人是誰?

    “還有一個是井九。”

    何霑從屋外走了進來。

    蘇子葉問道:“為何?”

    何霑抬起手在臉上拂過,說道:“因為他生得很好看,你沒聽說過?”

    蘇子葉怔住了,他聽說過井九的傳聞,以為有些誇張,現在看來難道竟是真的?

    何霑對桐廬說道:“你們兩個不要打架,屋子裏就這一張床給你們兩個病號用,把床弄塌了怎麼辦?”

    桐廬看著他,說道:“你要不要解釋一下現在的情況?”

    何霑攤開手,說道:“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你是怎麼來,情況就是這麼詭異。”

    他覺得自己很無辜,這兩天裏隻是攤手的動作便做了多少次?

    “你昏迷之前還記得什麼?”

    一道清冷裏帶著傲氣的聲音響了起來。

    三人望過去,才發現童顏一直坐在窗邊下棋。

    從始至終,童顏沒有說話,沒有出聲,竟讓人遺忘了他的存在。

    桐廬很吃驚,沒有想到童顏居然也會在這裏,然後開始思考他的問題。

    前夜海州城外一片混亂,劍光穿梭,凶險四處。

    他當時的精神有些恍惚,好幾次險些受傷,完全憑本能避開。

    直到某一刻,不知道是因為傷勢發作還是氣急,他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昏迷之前,他隻記得夜空裏到處都是劍光,如暴雨一般。

    然後,海州城外落了一場真正的暴雨。

    崩裂的雲台在暴雨裏,向著海麵落下。

    桐廬沉默了很長時間,望向童顏說道:“所以這些事情你都知道?”

    童顏說道:“我一直懷疑西海,從此著手是我的提議。”

    桐廬很是生氣,盯著他的眼睛質問道:“所以你們都瞞著我?”

    前夜當著過南山的麵,他已經提出過這個問題。

    過南山說因為他是西海弟子,所以要瞞著他,而且他們想對付的是不老林,不是西海劍派。

    童顏與過南山的性情不同,給出的答案自然也不一樣,更加直接,而且很鋒利。

    就像他這幾年有所轉變的棋風。

    “西海劍派就是不老林,那麼換作你是我,你會說嗎?”

    聽到這句話,桐廬再次沉默了很長時間,望向何霑低聲問道:“這裏是何處?”

    何霑再次攤手,說道:“這裏是隻有青菜豆腐與糙米、連香辣豆腐乳都沒有的寶通禪院。”

    桐廬有些意外,問道:“你們在這裏做什麼?”

    何霑指著床對麵的蘇子葉說道:“他在益州被不老林的刺客下了毒,隻有這裏能治。”

    桐廬冷笑說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們一直與這個邪派妖人有勾結?”

    最近數百年,邪道勢衰,那些老怪物早已消聲匿跡,玄陰宗少主可以說是最出名的邪修。

    蘇子葉看著他嘲諷說道:“你現在身份和我差不多,最好習慣一下。”

    童顏對桐廬說道:“到底是誰把你扔到這裏來的?”

    何霑有些緊張,如果桐廬能夠記得一些事情,那個困擾他多年的問題,便有可能得到答案。

    桐廬搖了搖頭,他是真的記不起那天夜裏最後發生了什麼事情。

    童顏望向何霑說道:“不用著急,對方連續送東西過來,顯得有些著急,應該離出現不遠。”

    一道聲音在屋外響起。

    “我一直覺得棋琴書畫這種東西沒有意思,現在看來,下棋確實可以讓人變得聰明些。”

    一位白衣少女走進屋裏。今日她沒有蒙著麵紗,看似尋常無奇的麵容,在晨光下顯得無比明亮。

    何霑與桐廬很是吃驚,便是童顏也非常意外:“過冬師妹?”

    聽到這個名字,蘇子葉眼神微凝。原來白衣少女便是水月庵的過冬,聽聞她是連三月的關門弟子,為何會出現在寶通禪院,與他們討論的這件事情又有什麼關係?

    過冬說道:“你們幾人在這裏住得可還習慣?”

    童顏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仿佛要看穿這張普通無奇的麵容之下,究竟隱藏著什麼。

    何霑神情惘然說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過冬說道:“寶通禪院與我水月庵本屬一脈。”

    童顏忽然說道:“而且這裏離益州城近,想要解毒,肯定會來這裏。”

    過冬說道:“你確實很聰明,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童顏微微挑眉。

    這種語氣有些居高臨下,就像長輩對晚輩的點評。

    過往除了二位師尊,便隻有井九曾經用這種語氣對他說過話。

    蘇子葉的眉皺得更深。

    以往他如果與正派弟子相遇,或者是對方想都不想便要殺他,就像剛才的桐廬那樣,或者是他殺對方。

    白衣少女進屋之後,看都沒有看他一眼,這種無視比敵視更讓他不習慣。

    何霑這時候清醒了些,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麼?”

    過冬平靜說道:“你們不是一直在猜那個人是誰嗎?”

    屋子裏變得異常安靜。

    晨光落在棋盤上,仿佛都有聲音。

    蘇子葉冷笑說道:“你修行不過十餘年時間,怎麼可能是何霑想找的那個人?”

    他是天生魔胎,修行者的氣機感應特別敏感,判斷修行者境界高低以及歲月長短的能力堪稱神奇。

    何霑很清楚這位朋友的能力,心想既然過冬師妹你還很年輕,那怎麼可能是自己親媽,最多是個小媽……

    過冬忽然對他說道:“庵後溪石下的那塊紗,你還沒有用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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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6-26 21:47:04
第六十九章我知道你們這些年想做什麼




    很多年前,把何霑養大成人的那位老尼姑壽終而去,他難過至極,去庵後溪邊偷偷哭了一場。

    也就是那天夜裏,他在溪邊的石縫裏發現一塊輕紗。

    直到今天他也沒有完全掌握那塊輕紗的神通,但很確定那塊輕紗是件威力極大的法寶,從珍貴程度上來說,後來他揀的那些蛟骨、晶石就算全部加在一起也比不上。

    他一直把那塊輕紗當成自己最後的底牌,藏得極深,便是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那過冬是如何知道的?

    如果說水月庵高徒可以憑借兩心通發現自己的秘密,那她為何連庵後溪石這四個字都能說出來?

    童顏發現何霑神情有異,心想難道過冬真與那人有什麼關係?

    直到此時,他還是沒有想過那人便是過冬自己。

    “那夜的烤羊肉如何?”

    過冬看著桐廬說道。

    然後她望向童顏說道:“那夜的酒呢?如果我沒有記錯,那是你唯一一次喝醉。”

    ……

    ……

    屋裏再次安靜。

    桐廬與何霑對視一眼,震驚無語。

    他們和童顏都參加過那次梅會道戰。

    那個夜晚在湖畔,他們還有更多的人圍著篝火吃著烤羊肉,喝著似乎永遠也喝不完的酒,說了很多話。

    童顏看著過冬神情凝重說道:“難道?”

    “不錯,你們以及洛淮南、過南山都是我挑中的人,你們做的事情都是我想你們做的。”

    過冬的聲音很平靜,沒有一點多餘的情緒,坦蕩至極,如大江大河。

    問題在於,那天夜裏在篝火畔喝酒吃肉的年輕人幾乎囊括了各宗派所有的天才弟子,可以說就是修行界的未來。而且他們做的事情都是真正的大事,那些事情與人族前途有關,與理想有關,是斬妖除魔,是堅毅前行,是用自己尚嫌稚嫩的手段倒逼各宗派那些老謀深處的師長們不得不出手滅了雲台。

    “這……不可能。”

    桐廬喃喃說道。

    童顏說道:“你做這麼多事情,到底是想要我們為你做什麼?”

    過冬說道:“不是我想做什麼。對修行界現狀與師長的不滿,對人族前途的擔憂,這些都是你們自己的想法,我隻不過提供了某種方式或者說契機讓你們直麵自己的內心,然後在你們踐行的過程裏給予一些幫助而已。”

    童顏沉默了會兒,問道:“那現在呢?”

    過冬說道:“雲台被毀,西海劍派退回海裏,這樣你們就滿意了?”

    桐廬神情微變,蘇子葉微笑不語,何霑看了童顏一眼,知道他的答案必然是否定。

    童顏說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過冬說道:“不老林沒有清除幹淨,因為真正的幕後黑手還活著。”

    不待童顏回應,桐廬沉聲說道:“你想對我師父不利?”

    過冬看了他一眼,說道:“準確來說,是我認為你們想殺死你師父。”

    桐廬睜圓眼睛,說道:“你是不是瘋了?那是我師父!”

    過冬靜靜看著他,沒有說話。

    桐廬慢慢低頭,不再說話。

    過冬對童顏說道:“我不擅長這些事情,但我把蘇子葉與桐廬都給了你,那麼你應該有能力設局殺死他。”

    童顏總覺得她這句話意有所指,但這時候沒有辦法細思。

    因為這件事情太大。

    她要殺西海劍神。

    蘇子葉與桐廬這兩個人當然很重要。

    前者是玄陰宗少主,因為內亂被逐,西海劍神被禁海外,越發需要吸收邪派的力量,必然會歡迎他的到來。

    桐廬更不用說了,作為西海劍神得意的親傳弟子,在這個計劃裏必然要起到最重要的作用。

    他微微蹙眉說道:“境界差距太大,就算能潛進西海接近他,我們也沒有任何機會。”

    過冬說道:“我需要的是你的智慧,動手殺人的自然另有其人。”

    一個戴著笠帽的男子走了進來。

    過冬說道:“辛苦先生。”

    那位男子搖了搖頭,摘下笠帽,望向童顏說道:“雲台一役,他與青山掌門真人對峙、劍斬雲台,損耗不小,如果你能在五年之內讓我確認他的具體位置,那麼我在十裏之內發起正麵劍殺,應該會有四成機會,如果你能想出更好的方法,那自然是更好的事情。”

    這是一位老人,滿頭白發裏夾著數莖黑發,雙眼已盲,氣息恬靜,卻又有一種幽冷的感覺。

    世間有誰敢說正麵劍殺西海劍神還能有四成機會?

    童顏猜到了對方的身份,神情驟凜,行禮拜倒:“見過裴先生。”

    其餘三人就算還沒猜到,聽著裴字也知道了對方的身份,震驚無語。

    無恩門主裴白發!

    蘇子葉與桐廬趕緊從床上下來,向那位老者行禮。

    這種尊敬已經超出正邪之分、門派之仇。

    這是修行者對通天境大物的天然敬意。

    “你與裴先生商量一下這件事情。”

    過冬接著對童顏說道:“初子劍給桐廬,你明白原因。”

    童顏點了點頭。

    西海劍派既然是南海霧島的傳承,桐廬用初子劍自然是最合適的事情,而且也方便他回西海後獲得西海劍神的信任。

    何霑心想那劍已經歸了自己,為何要給出去,攤開雙手,可憐兮兮看著過冬問道:“那我呢?”

    過冬沒有理他,直接走出屋外,準備離開。

    何霑一咬牙便追了過去,在菜園西側裏的絲瓜棚處追上了她。

    “等會等會兒,我有一個問題。”

    他氣喘籲籲說道:“你今天一定要回答我。”

    他這時候確定今天對方肯定會給出答案,並不像看著的這般焦慮。

    因為過冬沒有直接飛走。

    “什麼事情?”她問道。

    何霑問道:“這些年你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情?對我!”

    過冬說道:“我已經給出了解釋。”

    何霑哪裏肯信,說道:“那怎麼沒看你對童顏這麼好?你怎麼不把那些蛟龍骨頭送給他?”

    過冬說道:“他是中州派弟子,雲夢山裏有很多好東西,不需要我操心。”

    何霑說道:“你覺得我會信?”

    過冬說道:“與我無關。”

    何霑問道:“如果你是我親媽,那我怎麼想當然與你有關。”

    ……

    ……

    時值深春初夏,絲瓜還沒有完全成熟,卻是最好看的時節。

    它在藤上掛著,被風吹著,輕輕晃著,就像是翠玉做成的物件,要滴出綠來。

    輕風穿過瓜藤,帶著陰影裏的涼意落在何霑與過冬的臉上。

    瓜棚裏很安靜,一點聲音都沒有,可能是因為那個問題來得太過突然,全無預期,令人措手不及。

    何霑自己也覺得這個問題很荒唐。

    過冬更是覺得此事荒唐到了極點,認真說道:“當然不是。”

    何霑當然沒想過她是自己的親媽,畢竟她還很年輕,但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個答案又有些失望。

    過冬看著他臉上的神情變化,說道:“你母親是我幼妹。”

    何霑睜大眼睛,半晌沒說出話來,直到很久以後才顫聲說道:“這麼說,你是我姨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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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有所得




    過冬說道:“不告訴你是不想你仗著我的名聲在外麵亂來,現在看來一直瞞著你確實有些不妥,竟讓你生出這等荒唐的想法,今天便與你說明白,你是我水月庵弟子,不是什麼散修,日後若還有哪家宗派想搶你做弟子,打走便是。”

    何霑這時候已經從震驚裏漸漸醒過神來,聽著這話有些不是滋味,心想什麼叫不要仗著你的名聲到處亂來?我可不知道自己還有個親戚,那個親戚還是位修行界的大人物,最重要的是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你這位姨媽到底是誰啊!

    在這種時候,他當然最想知道某些事情,正準備問卻被過冬阻止了:“不要問我你父母的事情,因為我不願意去想,也不願意說,至少現在,你生下來便被我送給蘭溪師侄撫養,你把她當作母親便好。”

    蘭溪師太乃是水月庵極著名的前輩高人,隻是數十年前忽然消失,原來竟是養孩子去了。

    何霑想著那位教自己、養自己的老尼姑,心口生出暖意,於是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卻又生出更多好奇。

    自己這位姨媽居然是蘭溪師太的師長輩,那豈不是與水月庵庵主差不多的身份?

    過冬向瓜棚外走去。

    何霑趕緊跟上,問道:“姨,小時候你給我的那塊紗是什麼?”

    過冬說道:“浣溪紗。”

    何霑問道:“那年的蛟骨呢?泡酒喝有用嗎?”

    過冬說道:“白癡才會這麼用。”

    何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說道:“反正當時丹藥還很多,所以沒想著煉藥。”

    過冬想著一件事情,望向他說道:“按時間算你今年應該要破玉門關,那顆三髓丹記得用烈酒送服,效果最好。”

    何霑更加不好意思,說道:“前些年手頭有些急,我把那匣子丹藥……給賣了。”

    過冬靜靜看著他,說道:“名門正派一見那匣子藥便知道有來曆,小宗派你不會賣,我很好奇是誰敢買你的藥。”

    何霑猶豫了會兒,說道:“懸鈴宗的一個小姑娘。”

    過冬想著那年梅會棋戰上看到的畫麵,提醒道:“她年齡比你小太多。”

    說完這句話,她便踏空而起,很快消失在了晨光裏。

    看著被朝霞染紅的天空,何霑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歎了口氣。

    “就算不滿意我這個外甥,但也太冷漠了些吧,不說別的,那顆三髓丹難道就不能補一顆?”

    他自幼在庵裏長大,老尼姑死後便開始一個人生活,孤苦談不上,但確實有些像浮萍。今天他忽然發現自己多出了一位親人,原來自己是有來處的,眼前的世界都變得不一樣了,熾烈的陽光都是那般的溫暖。然後他想著過冬的那句話,感覺又有些奇怪,從今天開始自己便是水月庵的弟子?水月庵裏不都是女子嗎?而且姨媽究竟是什麼人呢?

    當然,他這時候已經確定,就像童顏推算的那樣,姨媽肯定是修行界的大人物。

    想到這裏,他頓時生出一種強烈的衝動。

    就像當年鹿國公世子知道自家背景是景陽真人時的感受一樣。

    還他媽有誰?

    ……

    ……

    深春初夏的白城依然算不得熱。

    與前些年相比,雪線已經往北退了數百裏,原野上到處都是零星的青草,小麥與瓜蔬還是無法生長,居葉城送過來的糧食蔬菜裏也沒有絲瓜。

    過冬走到那座小廟前,沒有進去,轉身坐到門檻上,望向北方的原野,從袖子裏取出一根黃瓜咬了兩口。

    那道渾厚有缺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原來你一直在培養這些年輕人,你是希望他們成為我嗎?”

    過冬沒有轉身,說道:“成聖是件很辛苦的事,你能做到是你的能耐,與我無關。”

    那道聲音說道:“那你最看好誰?”

    過冬說道:“青山宗這種鬼地方,首席弟子居然是如此本分的過南山,有些出乎我意料,洛淮南一朝道心失守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童顏性情太過冷傲孤清,不適合做領導者,而我原先最看好的白早有些柔弱,難禁風雨,最可惜的是,她最近有道關口,隻怕跨不過去。”

    那道聲音感慨說道:“不知所起,如何能過,情之一字,總是如此。”

    過冬沉默了會兒,說道:“我還看過趙臘月,比較滿意,可惜她上了神末峰,再難擺脫景陽遺毒。”

    那道聲音說道:“何必如此在意?”

    過冬用黃瓜指著雪原深處說道:“當年我想殺死雪國裏那位,周遊大陸勸說各派,最後隻有一個半人願意幫我,你是一個,裴先生是半個,當時我就想明白了,我們這樣的人在修行界裏是異數,異數便是少數,不足以改變太多事情。我們需要更多的同道,所以我才會想著在他們年輕的時候便加以引導,希望他們能夠少些腐朽之氣。”

    那道聲音歎息說道:“年輕人變老,就會成為老人,又怎麼還會是當年的年輕人呢?”

    過冬說道:“有道理,但總要試試。”

    那道聲音說道:“我知道你的時間,但你還是顯得太著急了些。”

    過冬微嘲說道:“你應該很清楚,所有人都開始著急了。”

    ……

    ……

    海州城外倒塌的山崖,就像是大地恐怖的傷口,到處都是亂石與斷樹,根本無法站立。

    海裏的畫麵更加可怕,到處都是礁石,矮的被淹在白沫裏,高的如鋒利的劍一般,對著天空。

    十餘裏方圓的海麵都是如此,直接延伸到了大海深處,與那片著名的亂礁連為一片。

    這些礁石都曾經高高在上,是那座被白雲包裹的懸空山裏的一部分。

    那天夜裏,西海劍神一劍斬斷雲台,懸空山從天空裏落下,如果不是一茅齋布秋霄等數名強者聯合出手,隻怕會引發極強烈的地震,海州裏的民眾肯定會死傷慘重。

    在亂礁與垃圾之間還殘留著很多血跡,隻是不知道來自當夜參戰的修行者還是那隻受傷極重的飛鯨。

    玄陰老祖站在斷崖邊,看著眼前的畫麵,下意識裏揉了揉鼻子,鼻頭變得更紅。

    他的視線隨著海麵的亂礁向遠方而去,看到了以前的那片亂礁,心裏忽然生出一種猜想,難道很多年前西海畔曾經也有一座懸空山,然後被當時的大能擊落?

    就算這種猜想是真的,既然是他都不知道的事情,肯定發生在數萬年之前。

    當今的朝天大陸大概也隻有青山宗、中州派等寥寥可數的幾個宗派有記載。

    他望向身邊的年輕人,想要問問對方有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情,看到的畫麵讓他怔了怔。

    陰三背著雙手站在崖邊,任由海風拂著自己的臉龐,眼底盡是喜悅與放鬆,如飲酒了一般。

    玄陰老祖說道:“看來一切都如你所願。”

    陰三微笑說道:“有所得便是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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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摸魚兒(上)



    (第三卷還有兩三章的樣子,這一章就算是點題了。)

    ……

    ……

    玄陰老祖問道:“現在你總可以告訴我,西王孫究竟是誰的人了吧?”

    陰三向著海邊走去,隨意說道:“他是南趨的徒弟,又是西來的師弟,當然就是他們的人。”

    玄陰老祖問道:“若真是如此,他為何會聽你的安排?”

    陰三伸出食指搖了搖,說道:“我隻是給出一些小小的建議,但他心胸寬廣,願意接受。”

    玄陰老祖心想這句話應該算是表揚?問題是那個後輩可是被你害死了,問道:“你什麼時候認識他的?”

    陰三說道:“在你之前,我先去找了另外那位。”

    玄陰老祖神情微變。

    陰三從青山脫困之後要做的事情,必然是驚天動地的大事,能夠幫助到他的也必然是驚天動地的大人物。

    比如那三位傳說中的遁劍者。

    玄陰老祖就是一位遁劍者。

    他很清楚在大澤邊背著龜殼生活的前王孫境界其實普通,真正可怕的還是南海霧島上的那位通天境劍仙。

    當年那位通天境劍仙居然能夠暗算陰三的師祖成功!

    雖然說那是趁著真人飛升正在關鍵時刻的偷襲,但這依然是他想都不想的事情。

    “你剛從青山逃出來就直接去了南海?”

    玄陰老祖算了算時間,那時候年輕人應該剛剛開始重新修行,不由好生佩服,心想就算不管海流危險,難道你就不怕顯露身份後,被霧島裏的人給殺了?雖說霧島裏的人出來很不容易,但後來發生的事情早就證明他們可以做到這一點。

    陰三說道:“那邊的海浪比這邊高多了,而且霧真的很大,想要說服那個多疑的老鬼也不容易。”

    玄陰老祖說道:“但他想辦法把自己的弟子送了一個出來,讓你帶回了大陸。”

    陰三說道:“不錯,回到大陸後我與他說了些事情,便與他分手,他去找了劍西來。”

    他說的很隨意,玄陰老祖卻知道絕非如此,那些事情裏自然包括不老林的重要性,如此西王孫才會想著從師兄手裏拿過來,然後……現在交到他的手裏。

    玄陰老祖接著想到濁水裏的那頭鬼目鯪,笑著搖了搖頭,心想連冥部的助力都給了西王孫,難怪西王孫會如此信任他。

    陰三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你這一臉老皮,怎麼笑都是老謀深算的樣子。”

    玄陰老祖沒好氣說道:“世間有何人夠資格在你麵前說謀算二字。”

    陰三認真說道:“我可沒有謀算什麼,隻不過他和他師兄一樣,性情都太執拗,總想證明給世人看,就算不學青山劍法,霧島依然是世間劍法第一,像柳十歲這樣的青山叛徒,他們哪裏舍得錯過,當然要花大力氣培養。”

    玄陰老祖說道:“在他們看來,你被青山宗幽禁了數百年,一朝脫困,必然是要想盡辦法報複,所以才會信任你。”

    陰三平靜說道:“你必須承認這個邏輯聽起來確實有幾分道理。”

    玄陰老祖大笑起來,甚至險些笑出了淚花:“真是兩個蠢貨……那可是你的青山啊!”

    陰三靜靜看著他,說道:“是的,那是我的青山。”

    他的青山是明媚的、世間最強大的。

    青山的敵人都應該死。

    比如西海劍派。

    玄陰老祖斂了笑聲,看著他眼神幽冷說道:“不老林也是你的。”

    陰三望向海麵,說道:“要斬開一條通天路,當然要握住一把最鋒利的刀。”

    海水拍打在礁石上,碎成無數雪般的沫,仿佛要消散於海風裏。

    玄陰老祖沉默了會兒,說道:“我此生很少佩服誰,你師弟算一個,連三月算一個,曹園算半個,前代神皇算半個,但現在看來,還是你最強。”

    陰三說道:“當年我被那兩個孽徒與景陽關進劍獄,不老林便成了無主之物,誰想竟被南海老鬼的後人得到。”

    玄陰老祖說道:“原來這一切隻是為了你重新拿回不老林。”

    陰三攤手說道:“那不然怎麼辦?我現在如此弱小,就算加上你也打不過他。”

    玄陰老祖想著那夜的那道劍光,搖頭說道:“他正在全盛期,我不是對手。”

    陰三笑著說道:“人家可是劍神好不好。”

    話是真話,但玄陰老祖總覺得他的笑容裏透著股散漫不在乎、甚至是嘲諷的味道。

    “但現在不老林已經成了這副模樣,你就算拿回來又有什麼用?”

    他看著海裏的亂礁與那些還在海水裏沉浮的斷梁、被水沫包圍的殘壁說道。

    雲台落入大海,正道修行宗派自然不會就此離開,隨後數日進行了非常嚴密的搜尋,甚至出動了幾家宗派的鎮派神獸,但凡重要的資料、寶物都已經被清空。

    陰三說道:“不老林不是一個地方,而是一群人。”

    玄陰老祖說道:“那些人已經死了很多。”

    陰三搖頭說道:“那些小人物都死光了又有什麼關係?我難道還要靠不老林掙錢?劍西來沒想明白,用了百年時間不停擴張,真是愚蠢極了。”

    玄陰老祖明白了他的意思。

    修行界不是人間,以數量取勝的情況雖然還是會經常出現,但真正的大事還是隻能依靠真正的強者。

    不老林當然有真正的強者,這次正道宗派的行動根本沒有影響到他們,因為他們藏得太深,柳十歲根本無法觸及。

    但那些強者與不老林之間的關係更多是合作,彼此幫助解決問題,類似於客卿的存在,就連劍西來可能都無法完全控製他們,陰三準備怎麼做?

    陰三走到巨礁臨海的那一麵,手掌在礁石濕漉的表麵撫過。

    玄陰老祖微微皺眉,他早就已經用神識查探過,確認這塊巨礁就是雲台裏的一塊岩石,沒有任何異常。

    連他都看不出來,那麼前些天的正道修行者應該也沒有人能看出來。

    陰三的手指輕輕按了某個地方,然後移開按下另外一處,手法很是自然,行雲流水一般,顯得很是熟悉。

    如是十餘次,他就像是在礁石表麵上畫了一幅畫。

    礁石緩緩開啟露出洞口,他伸手拿出一個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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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摸魚兒(中)

        



    陰三沒有避著玄陰老祖,直接當著他的麵把匣子打開。

    匣子裏是個玉冊,冊子上麵寫著一些名字。

    不知道過了多少年,那些名字依然鮮紅,因為用的不是朱砂,而是精血。

    玄陰老祖神情微變。

    這些用精血留在玉冊上的名字,自然不是不老林的客卿,而是正式成員。

    劍西來沒有玉冊,就算知道這些名字也無法用他們。

    這些人是誰?

    ……

    ……

    青山昔來峰。

    數名弟子難以壓抑住興奮之情,根本沒有心思整理卷宗,不時望向峰外的天空。

    前去西海的師兄們就要回來了,想著震動整個大陸的那個消息,他們如何能不激動興奮?

    昔來峰主方景天坐在最上方的椅子裏,端著茶壺,含笑著看著這些畫麵,並沒有生氣,銀眉隨風輕飄,顯得格外閑適,就像是農村裏的尋常富翁。

    ……

    ……

    水月庵十餘裏外。

    那麵袈裟緩緩從幽暗的地坑裏飄起,隨風輕擺,然後散開,化作無數泛著金光的經文,回到僧眾身體裏。

    正道宗派圍剿不老林,這是修行界的大事,自然要做萬全的準備。

    青山宗帶著大澤等宗派殺至西海之前,果成寺住持與律堂首席渡海大師便帶著十八位苦修僧人來到了這裏,鎮壓冥部氣息,今日終於到了離開的時候。

    果成寺住持對著天空裏的青簾小轎合什行禮,輕宣佛號。

    ……

    ……

    冷山。

    昆侖掌門何渭在峽口外已經站了數日。

    不遠處還殘著些餘灰,那是宋千機的屍體。

    天空裏的那道清光已經消失無蹤,中州掌門真人走了。

    何渭正準備離開,忽然感覺到有些不對,轉身再次望向峽穀深處,總覺得那裏隱隱傳來一道煞意。

    ……

    ……

    西海亂礁。

    玄陰老祖感歎說道:“西海劍派實力折損大半,青山再不需要擔心,重獲不老林的控製權……你什麼都沒有做,隻是去南海說了幾句話,這些好處便全部歸了你。真人,你真乃神人也。”

    陰三擺手說道:“哪裏哪裏,我隻是比較擅長混水摸魚而已。”

    “但我覺得你做這些事情絕非僅此於此。”

    玄陰老祖看著他似笑非笑說道:“西王孫看重柳十歲,有其道理,可是你呢?”

    陰三沉默了會兒,忽然笑了起來,說道:“你看我的笑容如何?”

    玄陰老祖伸出大拇指,讚道:“幹淨,可親,誰能看出來你是個瘋子?”

    陰三說道:“你不覺得柳十歲和我很像嗎?”

    玄陰老祖不知該說什麼。

    陰三望向海麵上的亂礁,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

    那些亂礁在他的眼裏慢慢飛了起來,離開海麵,被陽光曬幹,重新飛回極高的天空裏,聚在一起,變回那座懸空山,然後再次被雲霧裹住。

    雲霧深處,崖洞盡頭有間靜室,窗戶對著西海。

    柳十歲站在窗前,沉默看著墨般的海,不知道在想什麼。

    片刻後,他走回桌前繼續開始閱讀那些案卷,神情專注而認真,看不到任何煩躁,也沒有一點異樣。

    陰三靜靜看著那邊,眼裏滿滿都是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

    ……

    神末峰頂。

    井九站在崖邊。

    他靜靜看著遠處的上德峰,眼裏沒有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現在的他與當年的他沒有任何改變,所以他不需要追憶,自然沒有感慨。

    隻不過他現在想的事情與上德峰有關。

    當初究竟是誰把師兄從劍獄裏放出去的?

    掌門、元騎鯨、方景天還是……屍狗?

    在小山村的時候,他推算了很多次,做了兩次試探,卻沒有答案。

    因為試探得到的結果是好的,而那些答案從道理上來說都不成立。

    師兄逃離青山後,西王孫才忽然出現在西海,這兩件事情之間究竟有沒有什麼聯係?

    他忽然想到濁水底的那頭鬼目鯪,眼神變得鋒利起來。

    是的,當初他便想過這個問題,如果不老林真與冥部勾結,為何冥師三弟子會殺死中州派魏成子滅口?

    原來,是師兄。

    柳十歲加入不老林。

    不老林暗殺趙臘月。

    消滅不老林的推動力與證據都足夠了。

    隻是師兄應該也沒有想到洛淮南會死,這等於在他架好的柴上又添了一把火。

    師兄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情?

    自然不是他想還世間一片朗朗乾坤。

    是了,師兄很不喜歡南海霧島上的那個老家夥,早就想殺了他,隻不過當時沒找到辦法。

    那他對付西海劍派便有了理由。

    還有什麼理由?

    因為覺得柳十歲太像自己,所以順手幫一把?

    井九不再想這些問題。

    他不知道誰能從這件事情裏獲得最大的好處,他隻知道水越渾便越容易摸魚,但也越有可能出事。

    所以在這種情形下,他從來不會下水。

    沒有好處,便沒有壞處。

    青山無事便好。

    還是當年梅會道戰時的那句話。

    他願意花時間精力來思考這些,不是因為責任感也不是義務,隻是基於一個極其簡單的理由。

    這是他的青山。

    趙臘月、顧清與元曲走到他的身邊,向峰外望去。

    兩百餘道劍光照亮天空,很快便來到九峰之間。

    青山弟子回山。

    對不老林的行動結束了。

    顧清輕聲說道:“傳回來的消息說,柳十歲沒有一起回來,沒人知道他在哪裏。”

    井九沒有什麼反應,伸出右手。

    趙臘月召出弗思劍。

    井九右手並起兩指,捏了個劍訣。

    弗思劍破空而起,化作一道血虹,瞬間消失在青天裏。

    前些天弗思劍才去過那邊,路線記得很清楚,不需要分出劍識指路,井九會輕鬆很多。

    看著天空裏殘留的劍光,元曲好奇問道:“那天夜裏我就沒弄懂,難道不是通天境才能劍遊萬裏嗎?”

    趙臘月看了井九一眼,說道:“劍遊並非劍殺,目標是提前設定好的,隻需要隨便移動便能避開。”

    這話當然不錯,但並非全部的事實。

    元曲還想再問,顧清笑著把他拉走,去洗劍溪畔迎接歸來的同門。

    神末峰孤清慣了,但這種大事總要有人出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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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6-30 21:51:07
第七十三章摸魚兒(下)



    (這是本卷最後一章。其實我一直想知道,有沒有讀者看完一卷後會回頭再看一下卷首辭,真的推薦大家看看。每次要挑一首詞來契合一卷的內容與精神是非常困難的事情,但每次都運氣特別好的找到了,包括下一卷,謝謝某位同學。)

    ……

    ……

    弗思劍進入虛境再次加速,中途進入兩次雷域接受雷暴洗禮、補充靈氣,第二天傍晚的時候來到了遙遠的大海深處。

    大漩渦如過往歲月裏一樣,不停吞噬著海水,發出的聲音卻並不如何狂暴,很是輕靈動聽,難怪被稱為鳴泉秘境。

    籠罩群島的霧氣還是那般深沉,連海魚都無法出入,也不知道當年那位童子與西王孫是怎樣離開的。

    巨人盤膝坐在海裏,左手握著那棵萬年巨樹,右手撐著腦袋,耷拉著眼皮,已經困得不行,還是堅持著不時看一眼那片霧。

    弗思劍從天空裏落下,飛到他的眼前,顫動著劍尾,在空中畫了幾個圈,然後靜止。

    巨人眼裏露出喜色,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弗思劍。

    他的動作極為精確,竟沒有把弗思劍震飛。

    弗思劍嗖的一聲飛走了。

    巨人看著劍消失的方向,揮了揮手。

    天空裏起了一場大風。

    巨人收回手,掩著嘴巴打了個嗬欠,低頭看了眼霧裏的群島,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他起身走到北方數百裏外的大漩渦旁,把手裏的萬年古樹扔了進去。

    他對著西方喊了一聲,轉身向著東方那座遙遠的異大陸走去。

    第二天清晨,蓬萊島上迎來了今年夏天的第一場颶風。

    船家與水手們正有些緊張的時候,忽然聽到了風裏隱隱夾著的吼聲,不由狂喜地喊叫起來。

    海神傳訊!

    可以啟航了!

    數千艘寶船與神船離開岸邊,向著大海深處駛去,在碧藍的海上留下無數道好看的痕跡。

    ……

    ……

    碧色的湖水上映著天光,如鏡一般。

    天光漸分。

    水破。

    一艘烏篷船緩緩行過。

    忽有雨點落在湖麵上,泛起無數漣漪。

    這裏是商州城的煙雨湖,風景極好,是除了摘星樓外地遊客最常去的地方。

    柳十歲坐在船首,手裏拿著一根竹釣竿,小荷坐在對麵,手裏拿著針線在縫什麼。

    很長時間都沒有魚上鉤。

    微雨在水麵帶起的小泡,看著就像是魚吐的泡,這更加有些煩人。

    柳十歲性子好,神情平靜,看不到一絲躁意。

    小荷看著他沒有注意自己,眼珠微轉,悄悄向著湖麵吹了口氣。

    以往在海州城以及在逃亡路上,她在柳十歲麵前一直都表現的極為端莊文靜。

    因為這個小動作,她整個人都靈動起來,很是動人。

    釣線微微顫動了一下,瞬間變直。

    柳十歲有些意外,把釣竿拉了起來,發現是一隻錦鯉,高興說道:“可以啊。”

    小荷看著他嫣然一笑,說道:“公子哪裏有做不好的事。”

    柳十歲連連擺手說道:“我算什麼公子。”

    小荷睜大眼睛看著他,問道:“公子你當然是公子。”

    柳十歲認真說道:“像我家公子那樣的才是公子。”

    聽到這句話,小荷頓時覺得肩頭有些痛,有些冷,沒心思繼續施展手段,不滿地哼了一聲。

    柳十歲不明白她的情緒為何忽然不好,心想難道是下雨的關係?

    雨忽然停了。

    盛夏的天氣果然就像女孩兒的心情。

    陽光驟然變烈,湖水生出蒸汽,很是悶熱。

    修行者雖然不懼寒暑,也會覺得不舒服,而且風波已靜,到該走的時候了。

    柳十歲解下那隻錦鯉扔回湖裏,說道:“走吧。”

    老書生臨死前提醒過他們,待一切平靜再回青山,現在離雲台之役已經過去數十日,想來局勢應該已經穩定。

    小荷想著這便要去青山,會見著自己最懼怕的井九,有些緊張地嗯了一聲。

    烏篷船靠岸,換成馬車。

    拉車的是一匹性情溫順的白馬,由商州城一路向南,走的不快。

    柳十歲沒有選擇馭劍,因為那樣太顯眼。

    雲台覆滅,但不老林還有很多刺客活了下來,那些人肯定很想殺死他,再加上洛淮南那件事情,他真的很危險。

    馬車在離雲集鎮還有三十餘裏地的時候停了下來,趁著夜色,柳十歲帶著小荷翻過兩座山,來到某處崖前。

    站在崖畔,看著山腳下村子裏零星的燈火,柳十歲深吸了一口氣。

    待他看到在小院裏正在收拾蓮葉的父母,神情變得更加柔和。

    “為什麼不去見見?”小荷問道。

    柳十歲沉默了會兒,說道:“過些天再說,如果……真沒事的話。”

    小荷看了他一眼,心想如果回到青山,還能有什麼事,要知道你可是不老林覆滅的最大功臣。

    再次翻過兩座山,回到馬車前,小荷解除陣法,二人登車去了雲集鎮,抵達時已經是清晨。

    酒樓開著一樓,蒸屜放在了街邊,冒出來的熱霧與從群峰間湧來的雲霧混在一起,再也無法分清。

    看著遠處霧裏的群峰,柳十歲終於放鬆下來,對小荷說道:“先吃些東西,然後我們直接過去。”

    他用四個大錢買了兩個素餡包子,與小荷一人一個。

    小荷看著快比自己臉還大的包子,不知道怎麼下口,有些犯愁。

    柳十歲沒有留意她,撕掉粘在包子上的紙,用力咬了一口,覺得好生滿足。

    忽然他感應到了些什麼,抬頭望向天空。

    片刻後,十餘道劍光破空而去,緊接著,又有兩道法寶散發出來的光毫,甚至隱隱能夠看到一艘極大雲舟的影子。

    雲霧籠罩著小鎮,普通人根本無法像他這樣看到高空的畫麵,但雲集鎮的居民這方麵經驗極為豐富,看著雲層變化便知道有修行者經過,紛紛議論起來。

    柳十歲有些擔心,心想難道是外敵來犯?

    他正準備扔掉包子,帶著小荷馭劍追去,便聽到了四周傳來的議論聲。

    然後他注意到鎮上居民們都是喜氣洋洋,完全看不到緊張的神色。

    “那都是仙師們的事情,與我們有什麼關係?”

    “如此大的喜事,我們開心一下難道不行?”

    “那位可是中州派掌門的獨女,是真正的仙女!這樣的家世,這樣的身份,居然親自來青山提親,別說青山裏的仙師,便是我們也覺得臉上有光啊!”

    聽著鎮上居民的議論,小荷很是吃驚,問道:“她要向誰提親?”

    柳十歲也很吃驚,說道:“難道是公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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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7-3 22:37:42
第一章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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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壺中天(壽丘樞密)宋代:程必

    日躔東井,正輪囷桂影,十分光潔。火令方中符國運,天與非常英傑。犖犖平生,眼空宇宙,綠發千尋雪。笑談一鎮,單於底事心懾。

    晚歲佛地功深,人間富貴,五湖煙水闊。誰遣心期事左,須酬滿、麒麟勳業。又也何妨,長生仙籙,已在黃金闕。中原恢拓,要公歸任調燮。

    ……

    ……

    薄霧半掩群峰,青山秀水皆是美景,行走其間,仿佛漫步仙境。

    小荷漸漸平靜,柳十歲卻有些緊張,因為南鬆亭就在前方。

    崖間青鬆下到處都是盤膝而坐的外門弟子,不時能夠看到白霧蒸騰,看著這幕熟悉的畫麵,他很自然地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情——那時他每天也在這些青鬆下刻苦修行,然後去那間遠離溪水喧囂的小院鋪床疊被、斟茶倒水。

    想著那些事情,他的臉上露出真摯而懷念的笑容。

    山門處無人值守,直到來到南鬆亭裏,才有執事攔住他們的去路,詢問來由。

    柳十歲報上姓名,那名執事震驚無語,半晌說不出話來,右手下意識裏握住劍柄。

    片刻後,那名執事醒過神來,知道自己失態,趕緊通知南鬆亭裏的仙師。

    那位仙師也很震驚,不知該與柳十歲說些什麼,趕緊把他送進了內門。

    來到洗劍溪畔,正午的陽光落在水麵,泛成無數片金幣,看著這幕同樣熟悉的畫麵,柳十歲又想起了很多事情。

    溪畔有幾名年輕弟子正在洗劍,應該是剛從行雲峰上取得自己的飛劍,從神情與動作上能看得出來非常珍惜。

    那名南鬆亭仙師帶著柳十歲與小荷來到此間,便把他們交給了洗劍閣的師長。

    聽著議論聲,溪畔幾名年輕弟子轉過身來,望向柳十歲,猜到他的身份,震驚的張開了嘴。

    消息很快便傳開,更多弟子從洗劍閣裏、對麵崖上趕了過來。

    他們隔著十餘丈的距離看著柳十歲,不敢靠近,也不敢低聲議論,顯得格外好奇,又有些隱隱畏懼。

    在他們以前知道的那個故事裏,柳十歲是一名青山叛徒,偷食妖丹,修行血魔教邪功,在試劍大會上重傷同門,被逐出山門,然後他居然暗中加入不老林,不知殺害了多少正道修行者,真可謂是無惡不作。

    誰能想到這些都是假的。

    正道修行界能夠鏟除不老林、毀掉雲台,他是毫無疑問的最大功臣,曾經發生的那些事情,都是他用來取信不老林的手段。那些曾經不可原諒的罪惡,現在都成為了他忍辱負重、顧全大局、堅毅不折的證明。

    這樣的經曆太過傳奇,這樣的轉折太過劇烈,以至於當他回到青山,年輕的弟子們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麵對,情緒很是複雜。

    洗劍溪緩緩流淌,溪畔站滿了人,卻沒有任何聲音,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小荷有些不安,悄悄看了柳十歲一眼。

    人群裏忽然響起一道聲音,打破了溪畔的沉默。

    “師兄,您回來了?”

    沒有人知道這句話是哪名年輕弟子說的。

    柳十歲望向那處,臉上漸漸露出笑容,說道:“是的,我回來了。”

    隨著這句話,溪畔頓時變得熱鬧起來。

    “歡迎師兄歸山!”

    “師兄辛苦了!”

    “師兄威武!”

    無數聲真摯的問候,在洗劍溪畔響起。

    洗劍閣前,清容峰的梅裏師叔與天光峰的林無知對視一眼,露出欣慰的笑容。

    各峰弟子紛紛聞訊而來,一時間劍光照亮了山崖。

    看著被人群圍在中間的柳十歲,各峰弟子高興之餘,情緒又有些複雜。洗劍溪畔的年輕弟子隻知道柳十歲的傳奇經曆,並不清楚當年的很多細節,但那些事情他們則是親身經曆過,甚至也是參與者。想著那幾年柳十歲在青山裏的艱難日子,他們便覺得很抱歉,雖然那是兩忘峰設的局,但那些冷眼與嘲諷終究是出自於他們自己。

    至於天光峰的那些弟子,想著峰間那個無人問津的石屋,更是覺得好生慚愧。

    有劍光自兩忘峰而來,落在溪畔。

    人群分開,過南山走到柳十歲身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難掩激動說道:“回來就好。”

    顧寒站在過南山身後,含笑不語。

    柳十歲看著他認真說道:“師兄,你最近可好?”

    顧寒認真回答道:“很好。”

    柳十歲望向馬華,笑著說道:“師兄你還是這般胖啊。”

    聽著這話,馬華的眼睛笑得如饅頭上切開的縫,但如果能夠透過那道縫看到眼底,便能發現他的笑意有些勉強。

    柳十歲又轉向簡如雲說道:“見過四師兄。”

    “先回峰吧,有些事情要商議一下,然後再去拜見掌門真人。”

    簡如雲淡淡說道,然後看了小荷一眼,雙眉微蹙,流露出厭惡的神情。

    柳十歲沒有注意到他的神情,聽著這話有些意外還是準備應下,忽然人群外傳來一道聲音。

    那道聲音很輕柔,就像是風一般,輕輕拂過溪麵,蕩起一些漣漪。

    “諸位師兄,我可否與柳道友說幾句話?”

    看著那位白衣女子,溪畔的青山弟子有些吃驚。

    白衣女子很柔弱,如風裏的柳枝,讓人見著便生著嗬護的意願。

    這是柳十歲第一次見到白早。

    ……

    ……

    很明顯,過南山等兩忘峰弟子知道白早要與柳十歲說什麼事,沒有阻止,便在溪邊等著。

    白早與柳十歲說話的地方是在洗劍閣的一間課室。

    課室是林無知讓出來的。

    他看著守在門外的小荷,微笑說道:“你是狐狸啊?”

    小荷很吃驚,他不知道林無知乃是青山掌門真人的親傳弟子,心想隨便一個授課先生居然便能看穿自己的身份,青山宗真是深不可測,有些不安問道:“青山宗……不喜歡妖族嗎?”

    林無知微笑說道:“我是個教書先生,有教無類,不在乎這個,不過有些家夥腦子有問題,可能會有意見。”

    小荷緊張說道:“那怎麼辦?”

    林無知問道:“你是柳師弟的……?”

    小荷猶豫了會兒,鼓起勇氣低聲說道:“小妾?”

    林無知毫不猶豫說道:“不行。”

    小荷很失望,心想你不是說不在乎這個嗎。

    林無知說道:“我青山宗乃是玄門正派,弟子怎能納妾?”

    小荷才知道原來他是這意思,睜大眼睛,一臉天真問道:“那我該怎麼辦?”

    林無知讚歎道:“真是狐狸精啊……”

    小荷委屈說道:“仙師原來隻是想取笑我。”

    林無知大笑起來,說道:“既然你們情投意合,結成道侶便是,何必來問我?”

    小荷歎了口氣,說道:“就怕貴派規矩森嚴,師長不允。”

    林無知說道:“門規裏倒是沒有這條,至於師長……柳師弟以前的師父,現在肯定沒臉再管他,應該無事。”

    小荷眼神微動,輕聲說道:“那……井九仙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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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7-3 22:41:01
蘇幕遮 第二章談判



    青山裏自然沒有逼人的暑意,溪上吹來的風很是清爽。

    白早站在窗邊靜靜看著柳十歲。

    柳十歲心想如此柔弱的神情與平靜的眼神怎麼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

    接著他想到在雲集鎮上聽到的傳聞,在心裏嘀咕,如果還是從前,這便是自己未來的少奶奶?

    想到這些,他有些神情拘謹,問道:“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白早對他也很好奇。

    十幾年前,過南山等兩忘峰弟子提出這個人選的時候,她非常不解,不明白為何他們會如此看重這個剛剛加入青山宗的少年,覺得他能夠完成如此艱難的任務。

    但後來發生的事情證明了過南山等人的眼光,柳十歲成功地騙過了整個世界,進入了不老林,拿到了最關鍵的證據。

    在這個過程裏還發生了一件事情,柳十歲借著這個局殺死了她的大師兄洛淮南。

    白早想不明白柳十歲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看著柳十歲平靜說道:“聽說井九很疼你,有種說法,如果你沒有加入我們,現在應該是神末峰的大弟子。”

    柳十歲沉默了會兒,說道:“我是兩忘峰弟子,不過公子應該不在意。”

    白早說道:“洛淮南的事情,我與你們兩忘峰的人說清楚了,他們應該不會再追問你。”

    柳十歲有些吃驚,沒想到這個可能會困擾自己的問題如此輕易地被解決。

    按照他的想法,中州派根本不可能承認洛淮南的問題——洛淮南是中州派首徒,直到死後依然擁有極高的名望,如果讓世人知曉他的真麵目,中州派的聲譽也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但這件事情的真相暫時還不能對外界說。”

    白早看著他說道,帶著歉意。

    柳十歲心想果然如此。

    他已經不是那個剛走出小山村、性情執拗而幹淨的少年。

    十餘年時間裏承擔的壓力,就像是艱於呼吸的黑暗泥沼,讓他快速地成熟起來。

    中州派的聲譽憑什麼讓他這個青山弟子來背?

    所以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看著白早。

    白早說道:“我們會給予你足夠的補償。”

    柳十歲說道:“足夠的標準要由我判斷,再就是還要幾年?”

    白早說道:“最多十年。”

    柳十歲想了會兒,說道:“我不會隱瞞我的師長,這件事情也需要師長們同意。”

    白早知道他說的師長裏包括井九,甚至最重要的可能便是井九。

    “我會去神末峰征詢他的意見。”

    她說道。

    柳十歲神情有些猶豫,問道:“你是真想與公子……”

    白早平靜說道:“不錯,雖然到現在為止隻是傳聞,但傳聞是真的。”

    柳十歲心想真是了不起,然後想著一些事情,看著她同情說道:“你沒有機會,公子他不會帶任何人走。”

    這句話很有深意,卻又易懂。

    白早沉默了會兒,說道:“如果真到了那天,你不會失望?”

    柳十歲說道:“通天大道,向來獨行,再說憑什麼一定要公子帶著我們走,他又不欠我們。”

    ……

    ……

    二人離開課室,來到溪邊。

    來看熱鬧的諸峰弟子都已散去,隻剩下過南山、顧寒等人。

    林無知猜到他們有重要事情商議,用眼神示意小荷不要跟過去。

    知道白早與柳十歲之間達成的協議,過南山等人沒說什麼,顧寒卻皺起了眉頭。

    “如此一來,柳師弟便要繼續背著凶手的名字,如果有人借著這件事情為難他,甚至試圖傷害他怎麼辦?”

    “我相信在青山九峰裏沒有誰能傷害他,至於青山之外自然由我們中州派解決。”

    說完這句話白早便告辭離開,顯得很自信,無論對青山還是中州派,事實也是如此,隨後數年裏,關於柳十歲暗殺洛淮南一事並沒有再生出太多風波,偶爾會出現的一些熱血或者說陰謀,都被雲夢山方麵悄無聲息地摁了下去,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太多,修行界也漸漸猜到了些什麼,而柳十歲的名聲也變得越發響亮。

    “沒想到淮南道友一世清明,最終卻沒能跨過這一關。”

    過南山想著那位死去的摯友,情緒有些複雜。

    顧寒看著沉默不語的柳十歲說道:“你不要有任何心理壓力,既然他有惡行,便有惡果,你沒有做錯。”

    過南山醒過神來,對柳十歲說道:“不錯,懲凶除惡是我兩忘峰弟子的劍道。”

    “我不這樣看,白早與井九師叔沒有出事,洛淮南卻是被你殺死了,當時讓我們這些自以為知曉內情的人狼狽至極,此事不理也罷,但這個狐妖是怎麼回事?”

    簡如雲盯著柳十歲的眼睛,指著劍閣前的小荷說道:“你先隨我們回峰,還有件事情要問你。”

    聽到這句話,顧寒的臉色有些難看,馬華的眼睛眯的更加厲害,不著痕跡地觀察著柳十歲的反應。

    還有件事情?什麼事情?柳十歲忽然感覺到強烈的不安,毫不猶豫說道:“我要先去神末峰見公子。”

    顧寒有些不悅,喝道:“你是兩忘峰弟子,哪有回山先去別峰的道理,怕什麼?有我在難道還有誰敢冤枉你。”

    過南山沉默了會兒,說道:“先去看看井師叔也好,你們也有很多年沒見了。”

    然後他笑著說道:“你沒看到,那年你走之後,他可真是很生氣。”

    ……

    ……

    柳十歲帶著小荷向神末峰上走去。

    不馭劍代表著的是尊敬,就像當年過南山一樣,同時他也是想多些時間,做好心理準備。

    小荷問道:“那位井九仙師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柳十歲想了想說道:“他很懶。”

    小荷說道:“然後?”

    柳十歲用沉默表示,沒有然後。

    小荷不解說道:“他在修行界名聲這麼大,怎麼可能隻有這個特點,你不是說和他很熟嗎?”

    柳十歲有些感傷,說道:“其實我也有很多年沒見過他了。”

    聽到這句話,小荷有些不安。

    她本以為柳十歲是青山宗的大功臣,回到青山後必然會得到熱烈歡迎與嘉獎,在那種情形下,他讓自己托庇於此地是很簡單的事情。

    問題是來到青山後,熱烈歡迎有,嘉獎卻不知道在何處,最關鍵的是,先前溪畔那場對話的氣氛明顯有些不對勁。

    她之所以問井九,便是想看看能不能提前預備一條新路子。

    在洗劍閣課室外,林無知對她說過關於井九的一些事情。

    如果趙臘月所有事情都隻聽井九的,那麼井九便等於擁有神末峰主的權力,當然是青山宗的大人物。

    她如果能通過柳十歲攀上井九,那還有什麼好愁的?

    可現在看來,他們已經多年未見,那舊日情份還能留下幾分?

    至於當年在海神廟裏,井九曾經答應過她的事情,她早已忘的一幹二淨,就算還記得,又如何敢寄望於此。

    看著她不安的神情,柳十歲知道她在想什麼,笑著說道:“公子自然會幫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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