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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貓膩] 大道朝天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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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1-1 20:50:49
第五十八章井裏與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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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物一是一把劍,也是一種境界。

    這是青山劍宗的最高境界,以世間萬物為劍,還在藏天下之上。

    西來以難想象的劍道天賦,自行悟出了這種劍道至境,便從來沒有想過會被人破掉。

    就算在大原城裏遇到井九的萬物一劍,那也不是被破掉。

    為何這個叫做李將軍的人,隻是隨意伸手便破了萬物一劍?

    西來臉上流露出不可思議的情緒,說道:“你……您到底是誰?”

    李將軍笑了起來,說道:“好演技。”

    話音落處,數百道激光從戰艦那邊射出,照亮了幽暗的林登行星地表。

    同一時間,還有更多數量的各種武器開始向西來發起了進攻。

    轟隆的巨響裏夾雜著淒厲的嘯鳴,堅硬的岩石地麵仿佛被撕裂一般,無數煙塵噴濺而出。

    在這混亂的天地裏,有兩道劍光般的身影非常醒目,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在激光之間穿行,在爆炸裏疾掠。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激光炮集群攻擊暫時停止,那些引發恐怖爆炸的遠程導彈也不再發射。

    黑色的地麵上出現無數個洞,那些洞比礦坑還要更深,邊緣散發著熱氣,迅速被微寒的風吹拂去了別處。

    夜風被劍光切開,顯出兩個身影,隔著一個巨大的岩洞對立著。

    嗤嗤嗤嗤,無數聲輕響。

    那件工作服已經千瘡百孔,西來身上到處都是傷口,神情依舊漠然,仿佛感覺不到痛苦,隻是有些不解。

    “你不是青山宗的人?“他看著巨坑對麵的李將軍問道。

    今天他一直在扮演一位青山弟子。所以當李將軍說要代表天道來考核他的時候,他會問對方:“你想死嗎?”。所以他毫不猶豫一出手便是萬物一劍。因為他隱約猜到了對方的身份,想要借此降低對方的警惕,然後暴起發難,一舉製敵。沒有想到這位李將軍竟是從一開始就看出了他的用意,反而借勢而行,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李將軍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西來也沒有再問,麵無表情說道:“就算如此,你以為就一定能勝過我?”

    遠方那顆黯淡的恒星剛好在他的身後,把他的身軀勾勒出了一道明確的線條。

    話音落處,無數道如霧似露般的金色氣息從他身體裏散溢出來,散發出極其純正的仙意。

    李將軍欣賞說道:“短短數十日,便能修練出如此多數量的仙氣,你的修道天賦果然極強。”

    西來說道:“修道終究是自己的事,就算你比我早飛升多年,也不見得是我的對手。”

    李將軍說道:“你們這些剛剛破繭的小家夥始終不明白一個道理,在朝天大陸修行是一個人的事,在這裏卻不同。”

    安靜的地表忽然出現嗡鳴聲,那是某種事物在高速振動。

    戰艦已經離這邊很近。

    激光炮卻沒有再次發射的痕跡。

    嗖的一聲輕響。

    西來從原地消息,瞬間來到李將軍的身前,看似簡單的一拳轟向他的麵門。

    那隻拳頭裏握著的都是仙氣,快的難以想象,帶出數道淩厲至極的劍光。

    事實上,這就是一把純粹用仙氣凝成的劍。

    雙方的劍道修為差相仿佛,對方還有戰艦幫助,他如果想活著離開,便隻能速戰速決。

    他要與對方比拚絕對的實力,那就是仙氣的數量。

    嗡鳴的聲音變得更加急促。

    就在那道如拳的仙劍快要觸及李將軍麵門的時候,聲音忽然消失。

    整顆林登行星仿佛都變得極度安靜。

    紅色大氅輕飄。

    隱約可以看到李將軍腰間有一個極小的裝置。

    無數的光與熱生出。

    就像一輪太陽。

    紅色大氅被照的仿佛透明。

    那些光與熱進入李將軍的身體。

    他舉起右手,輕而易舉地握住了西來的拳頭。

    啪的一聲輕響。

    十幾平方公裏內的地麵猛地震動起來,無數顆礦石被震到了天空裏。

    西來的眼裏再次流露出不可思議的情緒。

    這一次是真的。

    李將軍看著他平靜說道:“這才是真正的力量。”

    話音落處,西來的工裝布肩頭處出現一道筆直的裂縫,其間隱有劍意浸潤。

    那道衣袖飄了下來。

    那隻手臂也離開了身體,還沒有落到地上,便化作了無數道光點,如螢火蟲一般離開,然後消散無蹤。

    當年在朝天大陸,西來被柳詞與井九聯手斬了一臂。

    他飛升成仙後沒有想過修複這條手臂,誰曾想到今天連剩下的那隻手臂也斷了。

    他臉色蒼白,問道:“就算你早飛升幾千年,體內也不可能有如此多的仙氣。”

    紅色大氅緩緩飄落。

    “是核動力爐。”

    李將軍平靜說道:“所以說你們隻是一些井底之蛙,根本不懂什麼叫做真正的天人合一。”

    西來沉默了會兒,說道:“看來我選的路確實有些問題。”

    如果這段時間,他沒有把時間放在控製林登行星的武裝係統、嚐試與此間的天地相通,而是用來學習那些更深層的知識,會不會想到用核動力爐提供仙氣這種方法?

    李將軍說道:“還有什麼遺言要交待嗎?”

    西來再次問出那個問題:“你知道我是誰?”

    李將軍說道:“見到萬物一的時候,就確定了你的身份,考核也就沒了意義,因為傳聞裏的西海劍神,冷傲,木訥,孤獨,對我們的事業沒有幫助。”

    西來這才知道對方早就知道自己是誰,那冒充青山弟子自然行不通。

    問題是對方為何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非常確定,朝天大陸是這個宇宙裏極其特異的一處區域。

    任何飛升者回到朝天大陸,想要再出來都是難上加難的事情,比如墜仙島上的那位謫仙,比如白先人。

    井九這樣的家夥,從古至今也隻有一個。

    這個叫李將軍的飛升者應該沒有回過朝天大陸,那他如何能知道自己是誰?

    他接著問出臨死前第二想知道的問題:“你們怎麼發現我的?”

    跟隨那個采礦船來到林登行星後,他一直非常低調,沒有惹事生非,也沒有做任何容易被懷疑的事,隻是扮演著一個殘疾工作人員。他相信自己的電腦水準,就算是傳聞裏的那些雲鬼,也不可能發現自己偽造權限。

    “給你一個忠告,如果你還能醒來的話。”

    李將軍說道:“不要上網,隻要你上網便會被發現。”

    西來盯著他的眼睛說道:“這個世界很大。”

    李將軍說道:“都在我們的控製之下。”

    說完這句話,他反手一掌拍在了西來的頭頂。

    啪的一聲輕響,西來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起來,眼底深處流露出極度痛苦的神情,無數道仙氣從他的斷臂處流出,又從口鼻處回去。

    “都是修道中人,你應該直接殺了我。”他盯著李將軍的眼睛,聲音微顫說道:“何必如此。”

    “你的修道天賦與戰力都很不錯,就這樣殺了當然很可惜。”

    李將軍輕聲說道:“可惜的是我知道你的性格,你不會真心追隨誰,所以隻能如此。”

    像西來這種境界的仙人,隻需要意念微轉,便能自如馭劍,可是沒了雙臂,也快要變成一個廢人。但對李將軍來說,這不是他考慮的問題。

    “名門正派,也要煉傀儡嗎?”

    西來以難以想象的毅力壓抑住身軀與靈魂裏的痛苦,才沒有崩潰,聲音顫抖的更加厲害。

    “不是傀儡術,也不是煉屍。”李將軍說道:“……不過好像也差不多。”

    ……

    ……

    戰艦來到礦區上空,巨大艦身在大氣層裏穿行,擠走無數空氣,帶起一場颶風。

    數名穿著軍裝的男子提著一個黑色的金屬盒踏空而至,看著就像故事裏提著棺材的索魂使者。

    他們來到地麵,看著眼前的畫麵,有些意外。

    李將軍的手掌落在目標人物的頭頂,始終沒有離開。

    西來盤膝坐在地麵,渾身是血,那些血裏散發著如金似玉的光點,那是最純正的仙氣。

    他雙眼緊閉,臉色蒼白,身體的每道肌肉都在抽搐,明顯在承受著最極致的痛苦,卻沒有放棄抵抗。

    那幾名軍裝男子不敢出聲,沉默站在遠處。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的心情越來越震驚。

    他們執行過幾次類似的任務,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目標人物居然能撐這麼長時間。

    要知道今天可是李將軍親自出手,可以想象那種直刺靈魂最深處的痛苦何其慘烈,此人為何能撐得住?不,他為何要撐?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李將軍的手終於離開了西來的頭頂。

    西來的身體不再顫抖,隨著幾根睫毛飄落,臉上的神情也變得平靜了很多。

    李將軍靜靜看著西來,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很長時間才揮了揮手。

    那幾名軍人鬆了口氣,上前把西來放進金屬盒裏。

    伴著輕微的加壓聲,一些液體被傾注了進去,頓時生起白煙。

    金屬盒外的礦石頓時蒙上了一層淺淺的霜,顯得酥脆很多。

    不知道黑色金屬盒裏正在緩緩淹過西來身體的是液氮還是別的什麼。

    黑色金屬盒被那個寒冷至極的液體填滿後,被幾名軍人提著踏空回了戰艦。幾乎就在戰艦通道關閉的同時,伴著轟隆的巨鳴,引擎噴射出幽冷的藍色光焰,巨大的戰艦破空而起,很快便消失在宇宙裏。

    行星表麵的風持續了很長時間才停歇下來,隻留下無數個新出現的孔洞與滿地碎石。

    相信再過幾天,礦工事業部的人才會發現西來的失蹤。

    相信再過很多年,這顆星球上的礦工們都不會知道那個老實的殘疾操作工究竟是誰,在他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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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采礦船上的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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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河聯盟標準時間一日後,李將軍重新出現在戰艦眾人的麵前。

    紅色大氅格外醒目,伴著他的腳步聲,所有人都貼著牆壁站好,立正敬禮。

    整個星河聯盟的人類,都要向他行禮。

    李將軍來到實驗室二樓,望向下方的金屬台,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流露。

    西來躺在金屬台上,沒有雙臂的身體看著有些怪異,與他身上插著的那些管線比起來又算不得什麼了。

    他的神魂已經被李將軍的強大手段擊潰,現在實驗室工作人員在做重啟。

    伴著滋滋的電流聲,西來的身體再次抽搐起來,臉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數根插入他腦部的透明細管裏流淌著金色的液體,不知道是什麼事物,但應該就是痛苦的來源。

    實驗室裏的工作人員看著光幕上的數據顯示,神情凝重而不安,他們不明白為何這個實驗品還是如此抗拒外界的指令。

    要知道這時候他的大腦已經死亡,不應該有任何反應才對,難道這是生命本能裏的抵抗?

    “了不起。”李將軍看著下方的畫麵,麵無表情說道:“加大劑量,功率調整到三倍。”

    實驗室主管下意識裏想要反對,心想如此一來就算實驗品能醒,隻怕也會變成一個瘋子,然而還沒有說出口,才想起來這是將軍的指令,趕緊抹掉額頭的冷汗,向樓下跑去。

    沒過多長時間,西來忽然睜開了眼睛,眼神有些茫然,又有很多掙紮。

    忽然他的身體以反弓形彎了起來,張開毫無血色的雙唇,對著天空發出一聲淒厲的呐喊。

    這聲喊很痛苦,卻不僅僅是痛苦。

    就像是野獸要被關進鐵籠,鮮花要被裝進盆裏,太陽要被人塞進金屬匣子裏之前那一刻……

    李將軍麵無表情看著這幕畫麵,知道這個靈魂終於被折磨的選擇放棄,沉默片刻後說道:“給他安裝最新式的、最好的戰鬥機械臂。”

    這是他對西來的尊重。

    ……

    ……

    回到戰艦最前方的指揮室裏,李將軍給自己倒了一杯綠茶,坐到椅子上,看著玻璃外的宇宙,沉默了很長時間。

    待杯子裏的茶都涼了,他才想了起來,喝了一口便放到了旁邊。

    宇宙裏的星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睛,揉了揉眉心,覺得有些疲憊。

    西來的劍道境界再高,在沒有準備的前提下,對他來說也構不成威脅。

    擊敗此人不難,難的是徹底粉碎對方的神魂,西來的劍心之純、意誌之強,超出了他的想象。

    沒過多長時間,李將軍便回複了絕對的平靜,就像是窗外的宇宙一樣深邃而且冰冷。

    他從擱著茶杯的小方桌下拿出一本書。

    紙質書在星河聯盟裏不多見,但也不算罕見,隻不過絕大多數時候都是放在家裏做擺設,人們更願意通過手環光幕閱讀,尤其是在長途旅行的時候。

    他更習慣讀紙質書,這個從朝天大陸帶過來的習慣,過了好些年還是沒能改變。

    最近這幾十天他一直在看這本書。

    這是一本小說,名字叫做《大道朝天》。

    他隨意翻開一頁,剛好是白刃被騙回朝天大陸,然後被雪姬殺死的那段。

    “既無勇氣,也無智慧,也不知道是怎麼出來的,雲夢山慣常隻會用藥堆,果然隻能堆出廢物。”

    李將軍自言自語說道:“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這個雪姬為何沒有出現?”

    直到昨天為止,他才確認這個故事的真實性,因為西來真的悟到了萬物一劍的道理。

    他又隨意翻開了另外一頁,正好是太平滅世的情節,眼裏流露出欣賞的神情。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忽然問道:“我們的小朋友如今在哪裏?”

    “印海星雲,33.13.1·7。”

    一道聲音在房間的角落裏響起。

    這個聲音沒有任何情緒起伏,明明與正常人一樣,卻又顯得格外冰冷,就像是機械發出來的一般。陰暗的角落裏走出來了一名少年軍人,沒有肩章,也沒有戴軍帽,容貌正常,臉色稍微有些蒼白,沒有血色,也沒有什麼溫度。

    李將軍沒有看他,說道:“讓赤鬆接完那個刀客後去看一眼。”

    少年軍人麵無表情地應了聲是。

    李將軍放下小說,拿起已經冷了的茶喝了口,沉默片刻後說道:“不準弄死井九。”

    茶杯裏的茶葉緩緩地飄浮著、旋轉著,就像在宇宙裏前行的戰艦,又像是飛舞的蝴蝶。

    ……

    ……

    如果從星門基地向夜空裏望去,夏天的時候在北方的天空裏會有一個“王”字型的星座。

    在那個星座第一橫的右手邊有顆星星,被命名為王右一恒星。

    這顆恒星擁有六顆行星,其中第三顆行星有人類居住,但暫時還沒有官方命名,被稱為前進三號基地。

    前進三號基地被星河聯盟探險飛船發現的時間不長,還沒有開始正式殖民,但與林登礦星比起來,環境要很多,短短數十年時間,便已經有了數百萬的常駐人口。其餘幾顆行星不適宜人類居住,進行環境改造代價也太大,所以被劃進了自由開采區,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爆炸發生,然後采礦船就會像飛鳥一般落下,像啄食一般帶著數萬噸礦石離開,回到前進三號基地進行清洗、分揀,最後再運回更大型的轉運基地。

    轟的一聲巨響,行星表麵上出現一朵煙花,看著可愛,實際上那團煙塵已經觸到了幾千米的高空。

    數十艘采礦船不等煙塵完全平息,便向著那顆行星而去,沒過多長時間便滿載而歸。

    最前方的那艘采礦船經過幾次調姿很快便穩住了身形,舷窗外不再有恒星的刺眼光芒,出現了一個綠色的星球。

    那就是前進三號基地,地表覆蓋著海一般的植物,卻還沒有來得及進化出更高級的生命,饒是如此,也驚動了整個星河聯盟。科學院至少有幾千名科學家現在常駐在那顆星球上,幾個大星區的電視台也常年在這裏做著直播。

    對這艘采礦船上的工人們來說,那顆綠色星球沒有那麼重大的意義,更重要的是家的感覺。

    “船長,這一趟之後,公司的年度計劃就完成了,這你總可以跟我們去喝酒了吧?我給你找三個姑娘!”

    一名工人對著操作台前大聲喊道,頓時引來了很多同伴的響應。

    “不錯!憑頭兒這塊兒,一個姑娘不得被他壓死?”

    “哈哈哈哈!那可不能讓船長大人喝多,你們到時候悠著點兒。”

    這艘采礦船的船主是個很高大的胖子,聽著同伴們的嚷嚷,憨厚地笑了笑,說道:“我晚上還有事,你們去吧。”

    聽到船長的回答,大家很是不滿。

    胖子船長沒有再說什麼,從操作台裏拿出一把半米長的大刀開始修指甲。

    采礦船裏頓時變得安靜無比,充滿了和平的味道。

    ……

    ……

    (今天是二零一九年的最後一天,寫了一個很短的年終總結,放在微信公眾號那邊了。這時候去和朋友們喝酒,工作方麵就緩一點點吧,剛好寫到曹園大人,讓他給大家打個招呼,祝大家萬事順意,全家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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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1-2 23:19:03
第六十章我叫曹園,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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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子船長生的慈眉善目,脾氣看著也極好,但很明顯這艘采礦船上的人們都很怕他。

    不是因為那把正在把指甲修剪的極為秀氣的半米長的大刀。

    在朝天大陸的時候他也很少殺人,甚至很少見人,但所有人都敬他,而且怕他,就像現在這樣。

    離開那張竹椅,曹園毫不猶豫,向著星辰最多的地方去了,於是他比西來更快接觸到星河聯盟的人類。

    可能是因為宇宙裏最多的便是采礦船,於是很巧的,他與星河聯盟文明的第一次接觸也是如此。

    接下來的故事發展,他與西來那邊則是完全不同。

    他遇到那艘采礦船很破舊,由二十幾名想發財的礦工們眾籌購買,那些礦工卻沒有想到,他們用畢生積蓄采運的礦石,被太空海盜打劫一空。

    礦工們陷入了絕境,甚至有好些人在憤怒與絕望之餘準備也轉行去做太空海盜。

    曹園再也聽不下去了,有些辛苦地從礦倉的門裏擠了出來,開始苦口婆心地勸說眾人不要這樣做。

    采礦船上的人們很吃驚,心想這個胖子是從哪兒來的?

    幾個最狠的家夥以為他是小偷,拿著家夥便準備殺了他。

    結果可想而知。

    曹園沒有動用武力,依然耐心地勸說眾人,沒用多長時間,居然說服了所有人。

    當然,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原因還是在於他的武力。

    采礦船回到某轉運基地。

    曹園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居然說服了某家采礦公司同意這艘破舊的采礦船掛靠。

    從那天開始,這艘破舊的采礦船便開始了前進三號基地與相鄰幾顆礦星之前的往返。

    采礦從來都是一個充滿危險的工作,哪怕前進三號基地吸引了整個星河聯盟的視線,也無法阻止衝突的發生。礦星地表爆炸後的采礦順序,比如離開時的順序,比如遇到風暴時的避險塢位置,靠什麼分出先後?

    當然是武力。

    曹園是一個很有武力的胖子。

    他還有一把半米長的大刀。

    漸漸的,再沒有誰敢欺負這艘破舊的采礦船,他也得到了所有同伴的敬畏,威望高的一塌糊塗,想不當船長都不行。

    ……

    ……

    破舊的采礦船降落在前進三號基地,二十幾名礦工規規矩矩地向曹園打了招呼,大呼小叫著向生活區跑去。

    公司的年度任務已經完成,從明天開始這艘采礦船的所有收獲都會是他們自己的,想著源源不盡的財富還有這時候在生活區等著自己的美酒與女人,他們如何能不高興?

    曹園笑了笑,沒有說什麼。他需要持戒律,不代表要去禁止別的人。

    他提著那把刀圍著采礦船轉了一個圈,把需要修複的地方都修理了一遍。

    那把鐵刀可以用來剪指甲,也可以用來修船,在他的力量與眼光之下,比什麼自動修理機械臂都要靠譜。

    做完這些事情,他向著樹林走去。

    這顆行星真的有些奇特,綠色的大樹參天而起,高達數百丈,而且遍布整顆行星,極為壯觀。

    除了這些綠色的大樹,這顆行星竟沒有太多種別的生命,也不知道如此單調的生物係統是如何出現、又是如何維持。

    聯盟科學院直到今天也無法確認這顆星球是不是遠古文明改造過的,科學家們有很多猜想,還沒有定論。

    曹園沒有住在生活區,在樹林裏給自己搭了間屋子。

    他習慣了獨居,而且也有很多不方便讓人看到的東西。

    伴著發電機的嗡鳴聲音,他洗了個澡,吃了兩個水果,閉著眼睛休息了三分鍾,開始了每夜的日常。

    七台電腦同時打開,光幕都快要疊在一起,無數的文字與數據在上麵閃過。

    曹園盤膝坐在地板上,鐵刀橫在膝上,雙手搭了個蓮橋,平靜地看著那些光幕,仿佛要入定一般。

    離開朝天大陸的飛升者,來到這個世界後做的第一件事情都是學習。

    然後,他們不停地學習。

    與井九、西來有些不同的是,曹園隻是在最開始的幾天了解了一下這個文明的概況,便把注意力轉到了別的方麵。

    不是軍方的戰艦與武器體係,不是如何更有效的殺人與防禦,不是如何隱藏自己,而是……暗物之海。

    這個世界的人類與朝天大陸的人類是一樣的。

    暗物之海的那些怪物,或者說域外天魔,是人類的敵人,也就是他的敵人。

    在朝天大陸他孤刀鎮風雪數百年,在這裏他當然會做相同的選擇。

    掌握了網絡方麵的知識能力後,他把所有的時間精力都用在了這方麵,毫不誇張地說,現在他對暗物之海那些怪物的了解比對星河聯盟的了解還要更多。

    了解的越多,他越覺得奇怪,總覺得那些充滿了毀滅意味的黑暗怪物有些熟悉。

    某天,他忽然生出某種猜測,隻是暫時還無法得到印證。

    就在這時候,警報聲忽然響了起來,穿透了他設置好的陣法,落入他的耳裏。

    他提著鐵刀向外走去,一步出了小屋,又一步便來到了樹林外。

    夜空被大功率的指向燈照亮,出現一幕極其可怕的畫麵。

    數千米的高空裏,有無數隻黑色的觸手正在舞動,看著像海草,也像是皮鞭。

    那些黑色觸手要比世間任何事物都要可怕,仿佛連空間都能切割開來,極遙遠處的星光都被斬成了碎片。

    一艘從礦星歸來的采礦飛船被那些觸手纏住,瞬間崩裂,裏麵的船員盡數變成了血沫,從高空落下。

    這就是暗物之海的侵染。

    曹園踏空而起,在基地防禦武器係統反應過來之前,來到了夜空裏。

    星光落在他的頭頂,更加燦爛。

    鐵刀斬落。

    擦的一聲輕響。

    ……

    ……

    被殺死的怪物變成了僵死的皮革狀的事物,從高空裏落下,眼看著要砸壞一座建築。

    刀光再次顯現,把怪物切成了碎片。

    啪啪啪,生活區裏落了一場恐怖的雨。

    曹園落在一棵大樹上,望向四周的林海,耳朵微動,聽到遠處的沙沙聲,心想這顆星球果然有問題。

    當初來到前進三號基地,發現這裏的林海,他便覺得奇怪。

    他說不出來原因,隻是感覺不好。

    果然,暗物之海的怪物在這裏出現了。

    就在他準備進入樹林去斬殺那些怪物的時候,數百丈外的大樹梢頂微微一亮,出現了一個人。

    那是個很斯文的中年男人,戴著銀框眼鏡,穿著合體的禮服,散發著某種感覺。

    曹園很熟悉這種感覺,那叫做書生氣,他曾經在一茅齋的書生身上看到過很多次。

    “三級目標可以一刀斬殺,了不起,來到新世界後,不想著如何自保,卻要想著救人,更了不起。”

    那個中年人推了推眼鏡,看著他微笑說道:“難怪你可以直接進入最後一次考核,自我介紹一下,我就是你的考核人。”

    曹園當然能夠想到星河聯盟裏有飛升者。

    他沒想過去找對方,因為知道對方應該能找過來。

    他也大概明白所謂考核的意思,沒有什麼意見,但現在不是合適的時候。

    樹林裏的沙沙聲越來越近,尤其是生活區那邊已經響起了驚呼聲還有武器的聲音。

    “先把那些怪物殺了再說。”

    曹園提著鐵刀便要入林,想著對方是這個世界的強者,應該對軍方的防禦係統更熟悉,準備把生活區那邊留給他。

    “慢著。”

    中年人說道:“這次侵染規模不大,但這般慢慢殺隻怕要整整一夜的時間,我還要去印海星雲,沒時間。”

    曹園轉身望向他,心想難道這位前輩高人有什麼更好的方法?

    中年人再次扶了扶眼鏡,說道:“我來吧。”

    話音落處,數百個如指甲蓋般大小的圓珠從他的身體裏浮了出來,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向著四麵八方激射而去,帶著淒厲的聲響。

    那些圓珠是半透明的,表麵泛著淡淡的紅色,沒有什麼血腥味道,反而有些好看。

    不知道為什麼,曹園看著這些紅色的珠子覺得有些不舒服。

    啪啪啪啪,樹林裏以及不遠處的生活區裏響起輕微的破裂聲。

    無數道霧氣升起,迅速連在一起,覆蓋了數十平方公裏範圍裏的森林。

    生活區也被籠罩在了裏麵。

    這明顯不是夜風的作用。

    那些霧氣遇著星光,忽然變得更加豔紅,像極了剛流出來的血。

    數十根參天巨樹被黑暗浸染,正在變成怪物,遇著那些血霧,頓時失去了所有生機,變成了僵直的死物。

    那麼生活區裏的那些人呢?

    驚呼聲消失聲,慘叫聲也消失了,什麼聲音都沒有,隻有自動武器平台底座轉動時發出的摩擦聲。

    ……

    ……

    街上到處都是死人。

    酒吧裏也到處都是死人。

    一個衣服上滿是油汙的年輕人倒在一名妓女的身上,臉上滿是茫然的情緒,身體已經變成石頭一般,僵直至極。

    “如果要死,我一定要死在女人身上。”

    看著這幕畫麵,曹園想到幾十天前在挖礦船裏聽到的那句話,唇角微翹,露出一抹微笑。

    在滿是死人與殘留血霧的街道裏,這抹笑容怎麼看怎麼詭異。

    中年人走到茶座的桌上取了一張紙巾,一邊擦試著眼鏡一麵問道:“怎麼了?”

    “沒事。”曹園一邊搖頭,一邊握住了鐵刀的刀柄。

    ……。

    ……

    (祝大家新年快樂,沒有煩心事,不找事,事情來找時,也不怕事,當然能躲就躲,平安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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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斬開戰艦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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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夜空裏有顆星辰變得極其明亮。

    一道筆直而充滿了毀滅氣息的光柱破開雲霧,向著生活區的街道落下,落在了一把鐵刀上。

    嗡的一聲悶響,氣浪噴濺,煙塵微作。

    曹園的褲管盡數崩裂,變成絲縷,鞋子深深地陷入到地麵裏。

    光壓沒有這樣的力量。

    這是鐵刀的重量。

    那道光落在鐵刀表麵,就像一道水落在了石頭上,無數的光線向著四麵八方濺射而去,瞬間照亮了整個街區。

    血霧已經淡去,那些以各種各樣姿式死去的人的臉被照的非常清楚,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臉……

    曹園收回鐵刀,望向那個中年人,臉上再看不到平時的溫和味道。

    今夜來到前進三號基地執行任務的艦隊,擁有星河聯盟最先進、最尖端的戰艦,這種戰艦配備的主激光炮擁有極其的威力,卻被曹園用一把看似尋常的鐵刀擋住了。

    中年人卻沒有任何畏懼的情緒,看著他微笑說道:“不要怪我,是你先對我動了殺念。”

    曹園看著他沒有說話。

    中年人想到某種可能,指著街上的死人問道:“這裏麵有你的熟人?”

    曹園說道:“是同伴。”

    “不管是飛升者還是破繭者,你也算是個仙人,居然……和這些螻蟻一起挖礦,還稱他們為同伴?”

    中年人笑了起來,說道:“你要明白一個道理,你的同伴隻有我們這些人。”

    曹園搖了搖頭,說道:“同伴不是看能力,而且就算我不認識他們,你殺了他們,也不行。”

    “我確實是不耐煩在這裏浪費時間,不過你也可以把這理解為考核的一部分。”

    中年人重新戴好眼鏡,說道:“暗物之海的威脅太大,如果必要的犧牲是允許的,不要說今夜隻死了幾百個人,在某些關鍵時刻一整顆行星的人都可以犧牲,你必須接受這一點,才算是真正通過了考核。”

    曹園說道:“一整顆行星?”

    “不錯,這是確實發生過的事。不要這麼看著,不是我的手筆,我沒有這麼強大的力量。”中年人微笑說道:“想開一些,這個世界最大的優勢就是人多,比朝天大陸的人多很多,隻要能殺幹淨那些怪物,死些人算什麼?”

    “你是赤鬆真人?”曹園忽然問道。

    中年人斂了笑容,問道:“你知道我?”

    曹園說道:“在朝天大陸的時候,聽過你的名字。”

    中年人有些意外,說道:“朝天大陸隻怕已經過去了幾萬年,我的姓名居然還在流傳?”

    曹園說道:“血魔教的開派老祖,有史以來最了不起的魔頭,你的傳人在大陸上無惡不作,誰能忘記你的名字?”

    被當著麵指責邪惡,中年人非但沒有動怒,反而微微一笑,顯得很是得意,說道:“原來如此,血魔教現在如何了?”

    “一千多年前,血魔教被青山宗與中州派聯手滅掉,你的徒子徒孫一個都沒有活下來,就此斷了傳承。”

    曹園看著他說道:“喔,不對,血魔教還有天賦極高的家夥活了下來,躲在雲夢後山裏,很多人都在猜測,如果讓他參透天魔**,有沒有可能重建血魔教當年的輝煌,不過可惜的是,你這個傳人像狗一樣苟活了這麼長時間,一百多年前還是在朝歌城被一個了不起的女人殺了,他死的時候……真的很像條狗。”

    說這段話的時候,他的神情非常認真,語速非常緩慢,真可以說是一字一句。

    中年人沉默了會兒,再次笑了起來,說道:“你這時候很憤怒,所以想讓我不舒服,問題是故事編的不好,既然是我的傳人,天賦還極高,怎麼會被一個女人殺死?”

    曹園說道:“我說過,那是個很了不起的女人,比我強,比你更不知道強到哪裏去了。”

    中年人斂了笑容,看著他平靜說道:“如果你想通過我的考察,最好還是注意一下對前輩的禮數。”

    “沒有考察,也沒有前輩,就像沒有仙界一樣。”

    曹園舉起鐵刀指著他說道:“今天我會殺了你,然後再去殺你所說的毀滅了那顆行星的人。”

    “真是個天真的孩子,當然……你確實很強。”

    中年人看著那把尋常的鐵刀,歎了口氣說道:“我竟然沒有自信能夠戰勝你,所以我不想冒險。”

    “你了解暗物之海嗎?”他忽然問道:“這顆行星已經開始被黑暗浸染,如果任由其發展下去,便會成為一顆死星,繼而變成一個母巢。”

    曹園說道:“我知道。”

    中年人接著問道:“那你算一下以現在的浸染速度,這個空間節點的暗物質溢出通道大概有多大?”

    曹園沉默片刻,說道:“七十乘二乘6.99。”

    “相信我,艦隊上麵的工程師會比你算的更精確,定位也會更準確。”

    中年人微笑說道:“不過你可以再算一下,想要封住這個暗物質溢出通道需要什麼?”

    曹園盯著他的眼睛說道:“這個範圍裏還有兩個生活區。”

    “所以說這條街區上的人,包括你所謂的同伴,今夜本來就是要死的。”中年人說道:“你不應該怪我。”

    曹園說道:“我可以封住那個溢出通道,也可以不殺你,隻要你取消命令。”

    “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但你的能力應該發揮在更重要的地方,而不是用來封住這麼小的通道。”

    中年人說道:“現在該你選擇了,殺了我?救那些人?還是跟我走?”

    隨著這句話,三艘戰艦燈光微亮,然後驟然熄滅。

    星光照亮了夜空高處的十個小黑點。

    每個黑點都是一顆核彈。

    曹園想都沒想,便向著那些核彈落下的地方狂掠而去。

    中年人背起雙手向夜空高處的戰艦飛去,沒有再理會他,隻留下一句話在滿是死人的街道上回蕩著。

    “如果今夜你沒有因為自己的愚蠢而死去,跟上來。”

    作為曹園的考察者,他已經觀察了這個刀客很長時間,知道對方會怎麼選擇。

    他非常不喜歡曹園的行事風格,如果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更願意直接殺了,問題是那位不同意。

    今夜曹園自尋死路,他反而覺得輕鬆了很多,不然今後想要與這樣的好人做同伴,真是不自在啊。

    ……

    ……

    中年人回到了戰艦裏,轉身望向地麵。

    這裏離地麵太遠,哪怕再劇烈的爆炸聲也聽不到,不過畫麵倒還算清晰。

    十朵蘑菇雲不分先後地同時升起,看著就像是紀錄片裏的真蘑菇生長快放鏡頭。

    過了會兒,那些光線才穿透厚重的黑雲,來到了表麵,看著很美,能夠想象溫度有多高。

    核彈很難對飛升者帶去致命的打擊,因為施放裝置的速度不夠快,但如果那個人愚蠢到自己進入爆炸範圍呢?

    中年人直到今天也想不明白那些真正的正道修行者在想什麼,搖了搖頭便準備去休息,餘光裏忽然看到一幕畫麵,神情微異道:“什麼鬼?”

    ……

    ……

    在那些核彈落下之前,曹園來到了一個生活區裏。

    怎樣才能拯救那些什麼都不知道的船員與普通人?

    因為先前的警報聲,絕大多數人已經來到了街上,卻不知道十個死神正在從天而降。

    曹園隻來得及做一件事,那就是出了四刀。

    最開始的兩刀沿長街兩邊而斬,直至地底深處。

    接著的兩刀橫直而斷,把地底的岩石、泥土盡數擠壓到兩側。

    於是,整條長街帶著街上的人們都落到了地底。

    核彈就要到了,就算在地底,沒有遮蔽,那些人依然會被無盡的光與熱殺死。

    鐵刀就算能變大,白城小廟也能放下,如何能夠擋住這個大坑?

    在最後的時刻,曹園躺了下去。

    ……

    ……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煙霧終於散去,恐怖的光熱也漸漸減退。

    伴著轟隆如山倒的聲音,一個巨大的身影在薄煙裏緩緩站了起來。

    龐大的身軀表麵到處都是黑灰,有著可怕的傷口,緩緩地流著血,看著就像一個風化嚴重的大佛。

    那些血都是金色的。

    如果不是金身,這時候的他已經化成了飛灰。

    饒是如此,他也受了極可怕的重傷,麵目全非。

    街區已經麵目全非。

    不,這裏已經沒有街區。

    所有的建築都倒了,到處都可以看到融化的岩漿剛剛凝固的模樣。那些如焦炭般模樣的屍體更是慘不忍睹……

    他沒有辦法救下所有人。

    那個生活區的所有人想必都死了。

    他提著鐵刀站在核彈爆炸後的餘燼裏,站在似乎美麗的星空下,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地底深處隱隱傳來哭泣的聲音。

    他抬起頭來,望向夜空裏的三艘戰艦,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如果今夜你沒有因為自己的愚蠢而死去,跟上來。”

    他還記得那個中年人離開之前留下的那句話。

    “好,我來了。”

    他在心裏默默說道,然後跳到了夜空裏。

    這裏沒有蘑菇雲的殘留,星光格外明亮,無論是他斑駁變形的臉,還是那把鐵刀。

    刀光照亮了這顆行星表麵的林海,如佛光一般。

    鐵刀刺入一艘戰艦底部。

    曹園低著頭,握著刀柄,向前而去。

    鐵刀一往無前!

    拿起鐵刀,他便成佛。

    沒有怒喝,夜空裏卻有雷霆響起。

    喀嚓巨響裏,無數金屬碎片在太空裏向著四周噴濺。

    一道恐怖的裂口在戰艦表麵出現,變得越來越長,最終從頭到尾全部貫穿。

    那艘戰艦,就這樣被斬成了兩半。

    ……

    ……

    這艘戰艦一直停留在大氣層邊緣,無論是啟動激光炮的時候,還是施放核彈的時候。而當它完全斷裂成兩截的時候,已經飄回到了太空裏,可以想見曹園的那一刀究竟擁有怎樣的威勢與力量。

    黑暗的宇宙裏沒有任何聲音,遠處的恒星光線照耀成斷成兩截的戰艦,照著如靜止暴雨般的合金碎片,照著那些死去後依然保留著震驚神情的軍人。

    整個畫麵就像是一幅油畫,明明畫的是毀滅與死亡,卻有著某種聖潔的感覺。

    可能是因為戰艦下方那個舉著鐵刀的大佛,真的像極了宗教裏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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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麵向太陽的佛,不見星海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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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星的光線在暴雨般的合金碎片、軍人屍體間緩慢移動。

    宇宙就像是一座安靜的墳場。

    那把巨大的鐵刀切開了整艘戰艦,就像是一塊墓碑。

    絕大多數人在鐵刀到來的那一刻便已經死去,直接被那道滄桑的刀意震碎了心脈,不用承受冰冷太空帶來的痛苦與絕望。

    鐵刀靜止在破裂的戰艦那邊,沒有繼續向前,因為被擋住了。

    與如山般的鐵刀相比,中年人就是一個小黑點。

    但鐵刀靜止,就是因為他。

    他用兩根手指捏著鐵刀的刀鋒,臉上的神情與手指的動作都很慎重,小心翼翼,仿佛捏著宇宙裏最珍稀的寶物。

    滿是碎片、死屍、塵埃的太空裏,忽然出現一抹血紅色。

    那些豔麗的紅漸漸凝成形狀,竟是一棵鬆樹。

    中年人看著鐵刀那邊、遠處的曹園微微一笑,拇指與食指的指節處微微發白,隱隱用力。

    一道極小的波紋從他捏著鐵刀的位置向前蕩去,起伏越來越大。

    鐵刀表麵起了一道波浪,繼而成驚濤駭浪,發生嚴重的變形。

    宇宙裏沒有聲音,但那些沒有被刀意震死的軍方強者,還有正在趕來的兩艘戰艦上的人們都仿佛聽到了啪的一聲脆響。

    鐵刀再也承受不住,生出無數道裂縫,變成數十萬塊碎片,向著四麵八方迸射而去!

    在朝天大陸的時候,這把鐵刀曾經斬過天地、戰過雪姬,曾經變形過,刀鋒也曾經出現過破口,但從來沒有發生過真正嚴重的損毀,真可以說得上是堅不可摧的至寶,誰能想到今夜居然被兩根極細的手指捏碎了!

    中年人不愧是血魔教的創教老祖、數萬年的飛升者,境界實力強大得難以想象。

    那顆血色的鬆樹消散在黑暗的空間裏,鐵刀裂成的數十萬塊碎片也隨之消散。

    曹園從原先的位置消失,不知道去了哪裏。

    數十名軍方的列星境強者穿著戰鬥裝甲疾速飛來,其餘兩艘戰艦避開鐵刀化作的彈雨後也在疾速趕來。

    中年人微微挑眉,舉起兩根手指擺了擺。

    數十台戰鬥裝甲引擎全速啟動,化作流光向著前進二號基地行星而去。

    那兩艘戰艦也派了數千個監控飛行器與三百多艘飛船向著星係各處而去。

    軍方展現出了極高的行動力,在最短的時間裏開始了追捕。

    曹園受傷如此之重,又不惜耗盡真元斬出了那一刀,今夜還能逃出去嗎?

    ……

    ……

    中年人回到了另一艘戰艦裏,站在窗前望向前進二號基地,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數十台戰鬥裝甲以及基地飛行器帶起的流光,把行星黑暗的那麵織出來無數道彩線。

    時間緩慢流逝,沒有找到曹園的蹤跡。

    緊接著,去往星係各處的飛船也發回消息,沒有任何發現。

    中年人坐回桌邊。

    桌上放著一杯清水。

    他的手臂擱在扶手上,手指自然垂到桌麵上方。

    他的拇指與食指上有兩道極細的裂痕。

    那兩道裂痕確實非常細,即便用顯微鏡都難以看到,感受卻是那樣真切……的痛。

    剛才他用這兩根手指捏住了曹園的鐵刀,原來還是被刀意所傷,仙軀竟無法自動修複。

    這種小破口真的很令人心煩,他這時候就很煩。

    動用血魔大法殺死那些暗物之海的怪物,順便殺死那些生活區裏的人們,是他刻意為之。他本以為那個叫曹園的刀客,看著運礦船上的同伴屍體,會生出很多感慨,甚至流些眼淚,沒想到對方什麼都沒想,就那般木訥地舉起刀來。

    如此淡定,你還來殺我做什麼呢?看看,接著不就是自己要死了嗎?

    想著這些,他越來越煩,覺得手指上的小破口越來越痛,忽然動意,把兩根手指伸進杯子裏的清水中。

    隨著這個動作,中年人的鏡片上出現了數道明亮的細光。

    那是水裏生出的極細刀光,看著就像是線。

    下一刻,清水漸漸分離,如被切開的琉璃一般,卻又是那般脆弱,顫巍巍地似是隨時可能崩塌。

    刀意斷水?

    中年人挑了挑眉。

    隻聽得擦擦數聲輕響,玻璃杯生出數道裂縫,就此裂開,清水渾著極淡的血色灑的桌上到處都是。

    一個少年軍官從房間陰暗的角落裏走了出來,麵無表情說道:“赤鬆將軍,請注意時間。”

    說話的同時,少年軍官開始擦拭桌上的清水,也不知道他的抹布在哪裏,很快便弄幹淨了。

    中年人說道:“印海星雲不遠,再等三個小時。”

    聯盟標準時間三小時後,還是沒有人能發現那座血佛的痕跡。

    中年人走到窗前,望向遠方那顆恒星,有些無趣地挑了挑眉,說道:“啟程。”

    兩艘戰艦離開了前進二號基地,向著印海星雲而去,準備在那裏迎接從星門基地過來的烈陽號戰艦。

    至於這次迎接會不會有核彈爆炸,會不會有無數死人,除了中年人便再沒有誰知道。

    ……

    ……

    參天的綠樹在風裏搖晃不安,如海一般占據著這顆行星,地表上的彈坑是那樣的顯眼,就算在太空裏也能看到。

    事實上,這些都是遠方那顆恒星的功勞。

    如果離那顆恒星太近,反而什麼都無法看到,比如最遠方的那顆行星。

    根據聯盟科學院的探測,這顆行星上也有著極豐富的礦產儲備,問題在於這裏離恒星太近,無比炎熱,最新型的飛船都無法靠近那個區域,更不要說降落到地表。

    聯盟隻是試驗性地在上麵投放了幾個炸彈,做了些遠程觀察。

    行星麵對著恒星的那麵,明亮的難以想象,更是酷熱的難以想象,岩石仿佛都已經液化,沒有高山也沒有低地,生命的痕跡更是完全沒有。

    在某個很不起眼的地方,半液化的岩石裏忽然冒出了一些氣泡,其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過,仿佛剛才的畫麵隻是幻覺。

    岩漿緩慢地流淌著,隱隱形成某種形狀,與那些被風化了數萬年的石佛有些相似。

    ……

    ……

    烈陽號戰艦在黑暗的宇宙裏緩緩前行。

    這裏說的緩緩隻是一種感覺。

    在無比廣闊的空間裏沒有參照物,任何事物都仿佛是靜止的,包括那些恒星。

    井九躺在椅子上,看著窗外仿佛永恒一般的星海,忽然想喝一杯花茶,準備喊鍾李子去煮茶。

    他想起來她現在身份特殊,大部分時間都帶著江與夏、花溪兩個隨侍在學習那些神典,不在房間裏。

    房間陰暗的角落裏走出來了一個少年軍官,禮貌卻又毫無情緒波動地詢問道:“請問您有什麼需要?”

    來到戰艦這個房間的那一刻,井九就發現了對方,覺得很有趣。

    少年軍官像他一樣沒有什麼存在感,站在陰暗的角落裏根本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他看著少年有些蒼白的臉與對稱的五官,忽然不想喝茶了,問道:“生化人?”

    少年軍官麵無表情說道:“是的。”

    井九的視線把少年從頭到尾掃描了一遍,沒有說什麼,擺擺手示意他退回去。

    少年軍官走到陰暗的角落裏,變回雕像一般。

    井九收回視線,很自然地想起那個像石雕一樣的西來。

    西來的劍道天賦極高,便是他也很欣賞。

    可惜的是當年被他斷了一臂,劍意難以圓融。

    飛升的仙人有辦法再生一臂,但不是原生仙軀,會有別的麻煩,想來那個家夥不會這樣選擇。

    ——嗯,那給他安個機械臂好了。

    ——弄台功率大些的激光炮,連飛劍都不需要用。

    ——如果引力場發生裝置能夠超微粒子化,那就更厲害。

    他想著這些事情,忽然聽到了警報聲,知道又要穿越扭率空洞了。

    巨大的落地窗上出現了一層極薄的金屬膜,擋住了前方的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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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1-4 21:03:23
第六十三章我很期待你們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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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已經是烈陽號戰艦第七次穿越扭率空洞。

    前麵的幾次穿越時間有長有短,長的時候接近九十分鍾,短的時候仿佛隻是片刻。

    經過扭率空洞的時候,整艘戰艦都會進行複合材料全覆蓋,戰艦裏的人無法看到通道裏的畫麵,所有觀察係統也會失效。本質上來說,這種空間穿越已經超越了人類的文明水平,大概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拒絕人類的所有觀察手段。

    對井九來說,這段時間是漫長太空旅行裏最難熬的階段。

    離開星門基地後他便一直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的星海。

    追求長生雖然有更重要的理由,但能看到更多的、不同的風景也有很大的意義。

    沒有風景可看,這幾天他又不想做數學題,那該做些什麼呢?

    無聊的時光,往往會形成某種推動力,讓他暫時變得不那麼懶,終於走出了房間。

    憑借冉寒冬提供的權限,他已經完全控製了這艘烈陽號戰艦,不用擔心艦長會把戰艦開進一顆恒星裏,也不用擔心出什麼問題,可以隨意在戰艦裏行走,不會被人看見,不會留下記錄。

    他直接去了戰艦最核心、也是戒備最森嚴的區域。

    這是一個非常空曠的庫房。

    兩邊的牆上用密碼與物理裝置鎖著數千顆金屬球,那些金屬球裏散發著隻有他自己能感受到的氣息。

    那些氣息不是很強,表明放射性很低,不會影響到戰艦官兵的身體健康。

    井九意念微動,鎖死數千顆金屬球的物理裝置開啟,伴著機械與電流的聲音緩緩升出平台。

    他揮了揮手,數千道劍光離指而出,來到那些金屬球前開始切割。

    “你在做什麼?”他身後傳來冉寒冬震驚與不安的聲音。

    井九轉身望去,發現她的右手握著一把激光槍。

    冉寒冬慢慢向他靠近,滿是警惕與緊張說道:“立刻停止,不然……”

    直到現在她都不明白,為何姨母會建議自己聽從井九的指揮,更不明白父親為何真的會把如此高階的權限給對方。

    她越想越不安,這些天一直暗中注意著烈陽號戰艦的所有係統。

    她是星河聯盟最高級的雲鬼,不要說戰艦方麵,就連井九都沒有留意到這一點。

    前些天她什麼都沒有發現,正有些放鬆,剛才卻忽然發現有人利用權限進入了核心區域。

    她猜到是井九,趕緊追了過來,便看到了如此可怕的畫麵!

    井九靜靜看著她,沒有說話。

    冉寒冬望向平台上的那些金屬球,看著那些微微閃亮的火花,越來越緊張,甚至腿都有些發軟,聲音幹啞說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井九嗯了一聲。

    “嗯個屁!”冉寒冬再也控製不住情緒,罵道:“這是威力最大的核彈,一顆便能摧毀一座城市!”

    烈陽號戰艦配備著數千顆新式核彈,如果這時候全部爆炸……不是還有誰能活下來的問題,而是這艘戰艦還能不能有渣渣留下來的問題。

    井九注意到她現在的精神狀態有些問題,為了避免麻煩,意念微動,深深看了她一眼。

    冉寒冬與他的視線相接,忽然覺得他的眼神好生溫柔,再也無法控製身體,就這樣雙腿一軟坐到了地上。

    在完全失去控製之前,她帶著哭腔說道:“你不要亂來啊!”

    井九沒有理她,伸手收回數千道劍光,走到一顆核彈前,確認刻下來的那些線條沒有絲毫偏倚,滿意地點點頭,用權限把這些核彈運回原先的位置,然後鎖住。

    他走到冉寒冬身前,抓住她的衣領提了起來,向庫房外走去。

    冉寒冬試圖掙紮,無效。

    井九說道:“你看沒有問題,所以不要造成新的問題,不然我會殺了你。”

    冉寒冬心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喃喃問道:“你對那些核彈做了些什麼手腳?”

    井九說道:“寫符。”

    冉寒冬更加茫然,問道:“那是什麼?”

    井九說道:“不懂就不要問,看著就好。”

    從核心區域庫房回到戰艦最前方,需要經過很多地方,他提著冉寒冬的畫麵被很多人看到了。

    艦長、主教以及花溪都很吃驚,鍾李子與江與夏除了吃驚,還有些吃味。

    烈陽號戰艦通過了扭率空洞,進入了海印星雲的腹部區域,金屬膜與複合材料板迅速打開,滿天星光就這樣映了進來。

    冉寒冬被他放到地上,想著先前的畫麵,依然處於極度的緊張之中。

    井九走到窗前,望著滿天星辰,喝了口水,說道:“我不想殺你。”

    她聽著這句話,生出強烈的畏懼感覺對方是真的敢殺自己,哪怕自己的父親是星河聯盟的大人物。

    井九的戒指忽然發出微光,與窗外的星辰相映。

    冉寒冬沒有注意到這點。

    井九低頭看著自己的戒指沉默了會兒,舉起右手。

    冉寒冬明白了他的意思,哪裏敢再停留,趕緊離開了房間。

    星海很美。

    他站在窗前,視線落在星辰間,實際上是在看別的畫麵。

    在星門基地的時候,他在戒指裏裝了一個程序,負責搜索他感興趣的新聞。

    戒指散發微光的時候,說明那個程序尋找到了他最關注的新聞,也就是可能與飛升者相關的消息。

    一條很不起眼的新聞,出現在他的意識裏。

    林登行星上發生了一次地動,據分析有可能是礦產公司用晶石爆擴彈開礦的時候出現了計算錯誤。

    星河聯盟的人類有無數顆殖民星與礦星,絕大多數民眾根本都沒有聽說過這顆叫做林登的礦星,自然不會在意這條新聞。

    那個程序之所以會向他示警必然有別的原因。

    井九的意識進入了星域網,開始尋找更多的信息,很快便找到了幾十張現場的照片,甚至還有兩段視頻。

    那些以某種函數規則半勻分布的礦石碎片、那些不可能逃過他視線的彈殼、那些殘留在風中的氣息,都在告訴他一個事實。

    有人在這裏施展過萬物一劍。

    最大的可能自然是西來,隻有新來的飛升者才會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法與星河聯盟的力量正麵對撞。

    第二條新聞比較轟動。

    聯盟民眾密切關注的前進二號基地,出現了暗物之海的浸染,四千多名礦工及生活區服務人員死在那些怪物的手下。

    第四艦隊快速出動,投放了十顆超速大當量核彈,成功地封鎖住了那個暗物質溢出通道,但也付出了一艘戰艦以及三千多名英勇戰士生命的代價。

    看著新聞圖片與視頻上的恐怖彈坑、看著太空裏戰艦的殘骸,井九沉默了會兒。

    勇到核彈都敢擋,猛到戰艦都能斬,自然是曹園。

    西來出事了。

    曹園出事了。

    接下來會是誰?

    井九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些什麼。

    過了會兒他才想起來自己忘記了談真人。

    不過以老談的行事風格,他絕對不會被任何人找到。

    那麼就是自己了。

    站在落地窗前,他靜靜看著窗外的星海,時隔多年,難得地生出了些期待。

    ……

    ……

    (前方非高能預警:因為要去上海開會,接著要去接寶貝外甥女,再接著就要準備過年,要回重慶老家,不停奔波,這些天寫的會少些,而且會粗糙些,強烈建議大家攢到十六號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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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1-5 20:20:54
正文 第六十四章最後一次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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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海星雲很大,越往深處去,塵埃狀的事物越密集,遠方的星空便越模糊,甚至無法看到。

    在這樣的太空環境裏,扭率通道很難保持絕對穩定,為了安全起見,人類的飛船除非特殊情況絕對不會進入,而且飛行的速度也會降緩很多。

    換個說法就是,飛船在星雲裏航行的時候最容易被提前計算出飛行軌跡、最容易被攻擊。

    好在這裏距離星河聯盟最繁榮的星區很近,太空海盜早就被清剿一空,非常安全,而且烈陽號本來就是聯盟最新式的戰艦,誰敢來攻擊它?

    旅行一旦時間變長,而且風景無甚變化,就會苦悶起來。

    井九沉默的時間再次變多,鍾李子不知道他是在準備接下來的戰爭,以為他又陷入了那樣的情緒,小心翼翼詢問他要不要再去遊戲艙裏看看。

    “我不玩遊戲。”井九說道:“我在做數學題。”

    鍾李子想到當初在地下街區公寓裏的生活,看著如牆般的落地窗以及窗外那些在遠處發光的星空塵埃,忽然覺得有些不安。

    在如此短的時間裏,她的人生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現在更是踏上了前往主星的旅途,真的讓她有種做夢的感覺。

    一切都源自於這個穿著藍色連帽衫的少年。

    “我不會問你究竟是誰,你的身世來曆,但我很想知道……”

    她看著井九的眼睛,認真而誠摯地問道:“你為什麼會選擇我。”

    井九心想如果要說原因,隻能說那時的自己對核彈這種仙氣流武器有些警惕,而你家的電視光幕上剛好又在放那樣的新聞畫麵?

    那天夜裏,星門女祭司曾經問過井九相似的問題,當時他的回答是我不在乎。

    神明本來就不需要在乎這些事情。

    不管鍾李子的天賦再如何尋常,再如何普通,甚至生的再難看些,也不會影響井九的決定。

    他還是會治好她的病,幫助她修行,帶她進入星門大學,直至最終成為新的女祭司。

    但除了那個答案,還真有別的原因。

    對這個世界來說,他是客人。

    不管他自己承不承認,獨在異鄉為異客總是比較難熬的事情。

    尤其是那個獨字。

    他寫那本,讓漩雨公司改成遊戲向整個宇宙推廣。除了不安全感,更多的是心靈層麵的原因。他可能不需要、但願意能夠找到從朝天大陸出來的飛升者,尤其是那些認識的飛升者,比如談真人、曹園以及西來。當然雪姬才是最好的選擇。

    鍾李子是井九在這個世界裏真正認識的第一個人,是最開始的因果。

    如果說這個世界是片無盡的星辰大海,她就是那個錨點。

    在精神層麵來說,是很重要的存在。

    ……

    ……

    鍾李子等了很長時間,也沒有等到他的回答。

    但她注意到,在星光的照耀下,藍色連帽衫遮著的那張臉變得明亮起來,絕美的眉眼也柔和了很多。

    於是她懂了自己在他心裏的重要性,歡喜地眯起了眼睛。

    就在她準備百尺竿頭再進一步,坐到躺椅上的時候,戰艦裏忽然響起了淒厲的警報聲。

    沒過多長時間,房門被粗暴地推開。

    冉寒冬走在最前麵,表情嚴肅。

    江與夏、花溪還有幾位主教跟在後麵,稍微有些慌張。

    “出……”

    鍾李子的話還沒有說完,冉寒冬便越過了她的身體,來到躺椅前,看著井九用極快的語速說道:“前方出現了兩艘戰艦,拒絕通話,沒有軍方標識,武器係統預熱已經結束,我艦已經收集到數位縱波。”

    收集到數位縱波,表明烈陽號戰艦已經被鎖定,對方隨時可能發起攻擊。

    井九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向外麵的宇宙。

    冉寒冬跟了過去,說道:“雙方距離是一百三十萬公裏,減速轉向避讓極難,而且……那裏是通道入口。”

    井九看著窗外的宇宙,沒有說話。

    縱然是仙人劍目,也無法看到一百多萬公裏外的畫麵,但他仿佛看到了那兩艘沒有任何編號的戰艦。

    烈陽號戰艦的警報聲開始變調,遠處響起微亂的腳步聲,緊接著是沉重的機械聲以及電磁機特有的滋鳴聲。

    在很短的時間裏,戰艦的防護罩等級被調到了最高,在黑暗的宇宙裏就像一個散發著微光的鑽頭。

    井九雙手負在身後,戒指也開始散發微光。

    冉寒冬想著那天在核心區域庫房裏看到的畫麵,聲音微低說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井九沒有理她。

    冉寒冬湊到他身前,壓低聲音咬著牙說道:“既然早就知道,為何不提前告訴我們?”

    井九說道:“這是我的問題,我自然會解決。”

    “怎麼解決?就靠我給你的權限?還是那些不知道被你動了什麼手腳的核聚彈?”

    冉寒冬再也受不了了,像看瘋子一樣看著他說道:“這是在宇宙裏!核聚彈能有什麼用?”

    核彈最主要的危害是五個方麵:衝擊波、光輻射、貫穿輻射、放射性汙染、電磁脈衝。

    如果在地麵投放,可以造成極大的、摧毀性的傷害。可如果在沒有任何空氣與存在的太空裏,核彈的威力會減小很多,而光輻射、放射性、電磁脈衝這種傷害對戰艦裏的人們來說,更是沒有任何作用。

    能夠穿過扭率空洞的戰艦,就算有顆核彈在幾百公裏外爆炸,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甚至不需要放下複合材料隔板。

    井九自然知道這些,依然沒有理她。

    冉寒冬急了,說道:“你不懂就不要亂來!如果你是要去轟暗物之海的怪物,你想怎麼扔怎麼扔,但這有什麼用?”

    忽然,戰艦裏的警報聲消失了。

    房間裏的人們對視無語,心想發生了什麼事情?難道說那兩艘戰艦沒有問題,剛才隻不過是一場誤會?

    就在這個時候,冉寒冬聽到手環裏的聲音,對井九說道:“你做了什麼?”

    井九說道:“太吵。”

    鍾李子聽到這句話,猜到了些什麼,下意識裏驚呼了一聲,然後趕緊捂住了嘴。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驚呼聲從戰艦各處響起。

    戰艦裏的官兵忽然發現自己的操作台都被電腦接管了,就連艦長的權限都被暫時剝奪!

    正在減速的烈陽號戰艦微微一震,再次按照正常的速度向前航行。

    冉寒冬臉色微變,跑到側邊的窗戶向戰艦外望去,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十幾顆核彈出現在她的視野裏,在星雲的微暗光芒下無比幽冷。

    忽然,那些核彈上出現數道清冷的藍光,推動裝置發出與平時明顯有些不同的光焰,以遠超正常數值的速度向前而去。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核彈離開戰艦,帶著光焰投向了深沉而黑暗的宇宙。

    他真的改動了核彈的施放裝置!

    “沒用。”冉寒冬轉身盯著他的眼睛說道:“就算你能改變導彈的速度,也改變不了宇宙的尺度。”

    六萬公裏每小時與六十萬公裏每小時,對一場戰艦之間的戰爭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戰艦裏的官兵也發現了這件事情,紛紛湧到兩側的觀察窗望去,神情茫然而緊張。

    數千顆核彈離開了艦身,向著前方的宇宙而去,就像是一片金屬雨,漸漸要被黑暗吞沒。

    這畫麵看著很壯觀,但是有什麼用呢?

    就在這個時候,戰艦裏響起了一道聲音。

    “烈陽號上的小朋友們不用緊張,這隻是一個考察。”

    烈陽號戰艦的官兵包括艦長下意識裏望向聲音響起的地方,心想難道與對方的通話連接上了?

    那道聲音平靜而溫文,所有人眼前仿佛都浮現出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教授形象。

    雙方的戰艦無法通話,是井九切斷了網絡。

    現在能夠通話,是因為他想聽聽對方說什麼,但他不想聽對方說廢話,說道:“快些。”

    那道聲音帶著笑意說道:“是不是有些煩?我也不喜歡,好在這是最後一次了。”

    井九說道:“是的,這是最後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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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五章點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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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李子聽不懂這段對話,江與夏與花溪更是一頭霧水。

    三個少女看著窗前井九的身影,忽然覺得他似乎要離開了。

    因為家庭的緣故,冉寒冬從小就對曆史裏的那些陰影極感興趣,知道那個與“蝴蝶”有關的組織,這時候聽到井九與那人的對話,很自然地想起來了前麵兩次針對他的暗殺,不由緊張起來,問道:“你……你要做什麼?”

    井九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看著窗外的宇宙,視線落在看不到的遠處。

    在宇宙的那頭,隔著數十萬公裏的地方,星塵反耀著微光,讓那兩艘戰艦的身影顯得更加恐怖。

    最前方的那艘戰艦通體黑色,看著有些古舊,就像是一把多年未曾出鞘的巨劍。

    艦首的指揮室裏,數百名軍人在各自的位置上觀察、分析著數據,在更高的二層處,有一把極為巨大的椅子。

    那個椅子是由一塊巨大的血玉製成,扶手刻成兩條龍的形狀,極為華貴,有些誇張。

    中年男子靜靜坐在椅子裏,銀框眼鏡反射著窗外的淡光,看不出眼裏的情緒。

    警報聲在戰艦裏響著,並不如何尖厲,人們臉上也看不到擔心的情緒。

    烈陽號戰艦號稱是聯盟軍方最新型、最高進的戰艦,但與這艘戰艦比較起來就像一個笨拙的孩子。

    星河聯盟真正最高級的科技結晶、最先進的武器,都隱藏在民眾看不見的地方,比如這艘戰艦。

    “3566、i09、2278,斯圖奇曲線逼近,動態失衡。”

    戰艦裏響起一名軍官沉穩的聲音。

    通過前期施放的十餘枚太空探測器,這艘戰艦完全掌握了烈陽號戰艦的情況。

    那幾千枚載著核彈頭的導彈剛剛離開烈陽號不久,這邊便知道了。

    戰艦裏的氣氛依然平緩,毫不緊張,軍官們平靜地做著各自的工作,偶爾還能聽到幾聲笑,空氣裏滿是輕鬆的味道。

    那些笑聲是嘲弄烈陽號指揮官的愚蠢。

    在太空戰爭裏動用核彈,確實是很可笑的事情。

    就算他們的這艘戰艦是普通的聯盟戰艦,也不可能被導彈擊中,更何況他們的戰艦絕不普通。

    這些核彈不可能對戰艦構成威脅,因為太慢。

    “那些導彈的速度……好像有些問題。”

    一名參謀軍官看著三維光幕圖上的那些光點變成的線,有些意外說道。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那些光點連成的線向前伸長了一大截。

    數十道視線落在了光幕上,響起了一些議論。

    烈陽號戰艦發射的導彈確實有些古怪,明顯要超出正常的速度值。

    “難道全部改用了晶態引擎?”

    “部裏沒有報告,不管哪個艦隊都沒有能力單獨完成改裝。”

    “那這速度是怎麼回事?”

    “彈群分布也有問題,看看這個曲線,感覺是規律分布。”

    戰艦裏參謀軍官們不停分析、計算著,但依然不是很緊張。

    不管那些核彈的推進裝置做了什麼程度的改造,就算速度快上十倍,也無法威脅到戰艦。

    就算那些核彈進入數萬公裏之內,戰艦隻需要來一次激光炮群齊射,便能提前引爆。

    一名中校軍官來到那個血玉椅前,請示道:“將軍,要不要提前發射?”

    中年人看著窗外的黑暗宇宙,仿佛看到了那些遙遠的核彈,很是無趣說道:“著什麼急呢?”

    ……

    ……

    數千枚核彈離開了烈陽號戰艦,消失在了黑暗的宇宙裏。

    當它們抵達對麵的那兩艘戰艦時,不知道還要多長時間。

    看起來似乎還需要耐心地等待,不需要著急。

    烈陽號戰艦裏充滿了緊張的氣氛,從艦長到普通機修兵都失去了自己的權限,隻能無助地等著最後的結果。

    鍾李子端著茶杯走到井九身邊,輕聲說道:“喝口茶吧。”

    井九接過茶杯喝了口,說道:“我出去一趟。”

    鍾李子神情微異,心想你不在戰艦裏指揮全局,這時候要去做什麼?

    巨大的落地窗前忽然起了一陣微風,掀起她的發絲。

    井九從原地消失。

    下一刻,房間裏響起江與夏和花溪的輕呼聲。

    窗外出現了一道她們很熟悉的身影。

    井九在那裏。

    藍色連帽衫無風微動。

    星雲的微暗光線照著他的身體,照亮他的側臉,如夢似幻。

    列星境強者可以在沒有空氣、重力的宇宙真空裏行動自如,但絕對不會像他這般淡然隨意。

    看著這幕畫麵,房間裏的人們震驚無語,心想他究竟要做什麼?

    井九靜靜看著遠方的宇宙,計算著。

    數千枚導彈就像數千個光點,在他的意識裏不停前行,拉出數千道線條。

    那些線條之間看似沒有任何聯係,也沒有構成任何圖形,但光點之間漸漸拉遠,拖成了兩列。

    就像道路旁的樹,就像鐵軌邊的野花,形成了一條通道,歡迎有人從中間走過。

    他緩慢而極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才想起來這裏沒有空氣,卻依然有種火辣的感覺。

    他微微後仰,然後向前飛去,就這樣從戰艦窗前消失。

    黑暗的宇宙裏頓時生出一道明麗的劍光。

    ……

    ……

    劍光閃過。

    很快離開了烈陽號戰艦數千公裏。

    那裏有一顆孤伶伶的核彈,飛的最慢,拖在最後。

    那道劍光就像是一道火焰,點燃了煙花的引線。

    悄無聲息。

    那顆核彈爆了。

    無數的光與熱向著四麵八方噴射而出,變成一個急劇擴張的圓球。

    看著這幕清楚的畫麵,烈陽號戰艦裏響起無數聲驚呼。

    “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提前爆了?”

    “對方發射了激光炮還是等離子束?”

    “等等!那道光是什麼?”

    烈陽號戰艦上的很多人都看到了那道光。

    隻有艦首那個房間裏的少女猜到了那道光是誰。

    那道光是如此的筆直,如此的鋒利,就像是那些故事裏的劍光。

    那道劍光穿透了一顆核彈,點燃了那顆核彈,非但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反而變得更加明亮,速度更快。

    緊接著,第二顆、第三顆、數十顆核彈依次被那道劍光點亮。

    黑暗的宇宙裏出現了數百個明亮的光點。

    就像道旁的路燈。

    照著前行的人。

    ……

    ……

    (閱文開大會,所有人都去,每年都這樣,我也免不了,奔波苦,保更新,更新少,請見諒,讓我們一起開心地唱起那首老歌吧:點起千燈萬燈!點燈的人要把燈火傳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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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攜萬千燈火而至的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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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李子、冉寒冬等人早已衝到了落地窗邊,看著宇宙裏這幕瑰麗而神奇的畫麵。

    數百顆核彈依次爆炸,如煙花般四散。

    那道劍光在其間穿行,越來越快,拖出一道長長的焰尾,看著就像一顆慧星。

    少女們緊張到了極點。

    就算那個家夥是比大家想象更強的列星境、甚至是承夜境強者,但就這樣穿過核彈……難道不會死嗎?

    要知道核彈爆炸的核心區域裏擁有與恒星內部相似的極端高溫,還有恐怖的光輻射,人類根本無法承受。

    ……

    ……

    那艘沒有編號的戰艦裏發出了警報聲。

    這次是真的警報,聲音變得有些急促,人們的神情也稍微嚴肅了些,但也隻是稍微嚴肅了些。

    烈陽號戰艦發射的核彈爆炸,隻過了幾秒鍾便被確認,包括當量之類的數據也已經得出。

    戰艦在第一時間裏啟動了防護罩,然後開始進入預案準備。

    參謀軍官們站在光幕前,看著那些從遠方依次爆炸的核彈,眉頭緊皺,滿是不可理解的情緒。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那些核彈便炸了,對戰艦也不可能造成任何影響,烈陽號的指揮官究竟在想什麼?

    數百顆核彈已經爆炸,還有更多的還在高速前行,仿佛是收到命令要趕去某個地方集合的士兵。

    就算那些核彈飛的再快,也不可能在短時間裏抵達這邊。

    戰艦裏的官兵們還有足夠多的時間分析烈陽號今天的作戰為何如此亂七八糟。

    那些爆炸的核彈就像是無數朵四麵噴濺的焰火,在遠處的宇宙像星辰般閃耀,遮住了隱在其間的那道劍光。

    沒有人發現那道劍光,除了坐在血玉椅上的那個中年人。

    他是朝天大陸的飛升者,是開創血魔教的一代宗師,是真正的仙人,對天地氣機的變化自有直覺。

    一道血色的光澤蒙上他的眼瞳,顯得有些妖異,緊接著,平滑的鏡片上出現數道複雜至極的符文。

    那道在爆炸的核彈之間穿行的劍光,就這樣映入了他的眼簾。

    他沉默了會兒,唇角翹起,喃喃說道:“有些意思。”

    任何從朝天大陸來到星河聯盟的飛升者,最先做的事情就是學習,學習如何對付這種仙氣流武器。

    這些飛升者都是真正的仙人,擁有難以破壞的仙軀。

    核彈的光熱能量威力極其巨大,但隻要保持一定距離,接觸的時間足夠短,便能不受傷害。

    但這需要對距離進行極精確的計算,而且極為冒[八一中文網fo]險。

    那道劍光為何要在爆炸的核彈之間穿行?

    就為了遮掩自己的痕跡、防備戰艦的遠程武器,以求悄悄掩至艦前進行一次狙殺?

    看著遠方那些依次被點燃的核彈,中年人仿佛看到了一代劍仙,正化身為刺客,不擇手段的趕赴遠方,務求必殺。

    果然有些意思,果然好手段。

    可惜的是這些剛剛破繭的小朋友們永遠不知道修道與星際科技文明結合起來會有怎樣的威力。

    中年人把眼鏡扶正了些,唇角的笑意變得有些淡。

    考察結束了。

    既然那些家夥要求不把這個小家夥弄死,那麼考察就隻能結束了。

    那道劍光這時候展現出來的威力與一往無前的氣勢,讓他都沒有信心在不動用最強大手段的前提下戰勝對方。

    “難道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強?”

    中年人想著兩天前那個一刀斬斷戰艦的刀客,歎了口氣,覺得有些無趣。

    他準備發出信號,告訴對方考察已經結束,這次相遇可以和平結束。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發現局勢已經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下。

    戰艦裏響起了急促的警報聲!

    遠程監控係統終於發現了那道劍光,因為那道劍光……變得更快了!

    “這怎麼可能?”

    中年人起身望向窗外的黑暗宇宙,看著越來越多被點亮的星辰,神情變得有些凝重。

    他隱隱猜到了那道劍光想做什麼,卻怎麼也想不通對方是怎麼做到的。

    ……

    ……

    核彈被刻了符文,威力不會變大,但速度能夠快些,而且更加聽話。

    比如就像現在這樣,老實而乖巧地排成兩列,像路燈一般延伸向遠方,伸向那艘看不見的戰艦。

    前方的兩顆核彈爆炸了,變成兩個明亮而蒼白的火球,那道劍光從中穿行而過,速度變得更快了些。

    井九在劍光的前端,看著餘光裏高速後退的火焰,想著這些事情和別的事情。

    和那個世界比起來這個世界真的要大很多,隻是兩艘戰艦之間的距離便要超過了當初從朝天大陸去異大陸的距離。

    更麻煩的是,這個世界的光速要慢不少,相對應他的速度也慢了不少。

    從烈陽號飛到那艘戰艦至少需要幾十秒的時間,這段時間足夠他想很多事。

    來到這個世界後,他一直在思考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怎樣確保自己是最強者。

    激光類武器的速度夠快,但輸出功率不夠,很難傷害到他。

    核彈的速度太慢。

    引力場是固定裝置。

    星河聯盟軍方可能還有些隱藏級別的武器,那遇到再說。

    解決了防禦的問題,接著便要解決攻擊的問題。

    這個世界太大,就算他用最快的速度,也很難像在朝天大陸那樣隨意往返,而且消耗太大。

    比如想要攻擊數十萬公裏之外的目標,就算他以最快的速度飛過去,也會消耗太大,變成強弩之末。

    怎樣才能保持速度,甚至讓速度越來越快?

    他想出了現在這個方法,那就是讓核彈在道路上依次爆炸,為他增添動力。

    那些核彈爆炸產生的仙氣,隻要沒有傷害到他,便能成為他最好的能量來源。

    這個方法有些簡單粗暴,實際上需要極精確的計算,而且隻對他有用。

    隻要有用就好。

    核彈不停爆炸,仙氣滾滾而來。

    井九不停吸收著仙氣,速度越來越快。

    那是難以想象的速度。

    星雲在他的眼前變形、模糊。

    核彈射出的光與熱變成淡淡的線條。

    那艘戰艦越來越近。

    嗡的一聲輕響。

    戰艦巨大的落地窗微微搖動。

    數十道劍光穿過空氣,穿過那把血玉椅,穿過中年人的身體,在那邊的地麵上漸漸斂沒,顯出井九的身影。

    哢嚓聲響聲裏,巨大的落地窗出現一道裂縫。

    堅硬的合金地麵上出現數十道筆直的裂痕,就像被無形的怪獸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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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我的劍說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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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那道劍光的靠近,黑色戰艦裏的警報聲變得越來越急促。

    中年人的鏡片掩不住凝重的眼神。

    那道劍光在核彈煙花之間穿行,越來越亮。

    星河聯盟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出現過如此快的飛行器。

    戰艦裏的人們看著光幕上的顯示圖,臉上滿是震驚與不可思議的情緒。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居然能飛的如此之快?

    就在人們不停猜想的時候,那道劍光的速度已經提升到超越想象邊界的程度,甚至從光幕上消失了。

    下一刻便是那幕畫麵。

    落地窗上出現裂縫。

    地麵出現裂縫。

    血玉石上出現裂縫。

    數十道劍光穿過所有的事物,包括中年人的身體。

    那些劍光緩緩斂沒,凝成了井九的身形。

    劍意猶存,隨著去勢而去,貫穿了整個戰艦,所過之處,一切盡碎。

    戰艦引擎開始爆炸,藍色的電弧如閃電般在艦尾不停亮起,然後是巨大的轟鳴聲。

    直至此時,戰艦才發出了被入侵的警報。

    所有人都呆住了,半晌後才醒過神來,用最快的速度開始警備。

    隻聽得啪啪啪啪,沉重的機械組裝聲裏,十餘台戰鬥裝甲成形。

    中年人靜靜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片刻後,他緩緩轉身,望向井九問道:“這是什麼劍法?”

    井九說道:“萬物一劍。”

    中年人皺著眉頭說道:“我見過,沒有你這一劍強。”

    井九說道:“這是我的萬物一。”

    這說的不是他在朝天大陸領悟出來的劍道真義。

    不是說的與青山祖師的萬物一間的區別。

    這說的是隨著天地寬廣而改變的劍道範圍。

    萬物一劍。

    數千枚核彈,也是他的劍。

    前些天在那顆礦星上,李將軍擊敗西來的時候曾經說過一句話。

    ——把朝天大陸的修道法門與這個世界的科技文明結合起來,才是真正的天人合一。

    井九就是這樣做的。

    中年人有些無法理解,說道:“你不是才出來嗎?”

    井九說道:“已經很久了。”

    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一百多天,確實已經很久。

    當年在朝天大陸的小山村裏,他隻用了九天時間便做好了所有準備。

    中年人搖頭說道:“不,這不是這麼簡單的事。”

    井九承認他的說法,用出這一劍確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這與學習切菜、做飯、打掃、種田、做竹椅不同。

    為了這一劍他準備了很長時間。

    星門地底實驗室裏的湯穀,給了他所有聯盟戰艦以及核彈分型的詳細資料。

    女祭司征選那天夜裏,他在離那塊灰色天幕最近的地方,看著夜空裏的戰艦,觀察了很長時間。

    在地底公寓的軟椅上,在星門酒店露台的椅子上,他不知道計算了多少個夜晚。

    最終他才拿出了現在這個方案。

    ……

    ……

    “你確實很厲害,算法與做法也很出色。”

    中年人看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但如果不是我先受了傷,你也不可能殺死我。”

    井九想著那顆行星上發生的事情,說道:“去殺曹園的也是你?”

    中年人說道:“我是去接他的。”

    井九說道:“喊你去接他的人想你死。”

    他已經猜到了這個中年人的身份。

    道不同可以各自為謀,但更多的情形是你死我活。

    中年人是血魔教的赤鬆真人,在朝天大陸便是無惡不作,在這個世界可能稍微收斂了些,但殺起人來還是毫不眨眼。

    曹園是果成寺的蹈紅塵傳人,是孤刀鎮風雪的刀聖,雖說殺的人不少,卻是悲天憫人的大善人。

    他們遇到一起,自然天崩地裂。

    “我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麼要殺我呢?”

    看起來,中年人是真的很不解。

    井九說道:“你要殺我。”

    中年人歎道:“這隻是考察。”

    井九想著那顆在廣場上抓住的子彈,想著那些自夜空而降的激光炮,沉默了會兒。

    然後他說道:“死吧。”

    ……

    ……

    說完這句話,中年人就死了。

    赤鬆真人是朝天大陸有史以來,最了不起的邪道魔頭,一手創建血魔教,令得生靈塗炭,影響了修行界幾萬年,直到柳十歲……但今天他對那道劍光沒有做出任何應對,就這樣死了。

    他拇指與食指上的那兩道小傷口忽然變深,兩截指頭就這樣落了下來。

    緊接著,他的耳朵、鼻子、頭發以及血肉都被切成了塊,繼而被切成了碎末。

    就連他的三道神魂、萬道魔念、以及九個紙屍,都被切成了最細的微粒,然後被劍火化作青煙。

    隻有幾滴血珠溢了出來,帶著極其邪惡的意味向著四周飄去,眼看著便要沾染那些軍人,又被劍光斬為虛無。

    任你魔道神通萬千,我隻一劍斬之。

    那些軍人並不知道井九救了他們一命,舉起手裏的武器開始攻擊。

    十餘台戰鬥裝甲發出低沉的嗡鳴聲,高速撲了過來。

    戰艦內部到都是導彈的尾煙、亂射的激光。

    井九舉起右手。

    那些導彈頓時失去了方向,斜斜射向別處。

    戰艦裏發生了十餘場猛烈的爆炸,本就已經受毀嚴重的艦身多出了好些大洞。

    那些激光準確地落在他的身上,卻無法造成有效的傷害。

    他的身體表麵太過緊密光滑,就像是超強作用力結合在一起的金屬。

    最關鍵的是,他動了起來。

    戰艦內部被劍光照亮。

    那些戰鬥裝甲的透明麵罩上、那些被軍人用來當作掩體的操作台表麵、那些正在啟動的逃生飛船引擎處,都出現了劍光。

    數千道劍光仿佛同時出現戰艦的各個地方。

    然後便是無數聲清脆的切割聲。

    擦擦擦擦!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除了戰艦尾部還在爆炸的引擎。

    井九收回右手。

    淡淡的劍意在指間繚繞。

    那個巨大的血玉座椅被切成了兩截,兩條栩栩如生的龍已經死去,斷裂的玉石裏有一副銀邊眼鏡。

    他拾起那副眼鏡,握在了手裏。

    赤鬆真人的境界深不可測,比白刃要強很多。

    他這輩子遇到過的敵人,隻有雪姬更強。

    就算他在數千顆核彈的幫助下,施出了威力最大的一記萬物一劍,按道理來說,也隻能重傷此人,很難殺絕對方的所有生機——哪怕用元曲的腦子去想,也知道血魔老祖有無數保命的秘法。

    但他在此之前已經受了極重的刀傷。

    青山宗的萬物一劍與白城小廟的刀上次相遇是什麼時候?

    柳詞化作春雨之前,曾經向烈陽峽斬了一劍。

    曹園一時興起,以刀相和。

    刀劍相遇。

    烈陽峽就此消失,玄陰宗滅了滿門。

    今天,井九的劍與曹園的刀相遇在赤鬆真人的身體裏。

    赤鬆真人再強大,也隻有死路一條。

    這個宇宙裏,有誰能承受住這樣的刀劍相逢?

    “既然你要殺他,何必說那句話來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

    一道平靜、淡然而深遠的聲音響了起來。

    黑色的戰艦正在燃燒。

    三大係統盡數毀壞,屏蔽門全部失效,到處都是空氣泄露的呼嘯聲與爆炸聲。

    在這樣混亂的環境裏,這道聲音卻是那樣的清楚,準確地落在井九的耳朵裏。

    那人不在戰艦裏,這是遠程通話。

    井九摸了摸有些破損的耳垂,說道:”那句話是說給你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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