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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貓膩] 大道朝天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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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12-6 21:41:09
第十五章古井無波亦無情

        



    如果問朝天大陸最神秘的組織是什麼,很多人會說是卷簾人。

    如果問朝天大陸最可怕的地方是哪裏,很多人會說是冥界。

    但如果要問朝天大陸最可怕又最神秘的是什麼?那麼便隻有一個答案。

    ——不老林。

    不老林是一個刺客組織。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皇親國戚,無論是奸相賣國太師還是忠臣人族英雄,隻要你出得起錢,不老林便敢殺。就算你想殺一位破海境的至強者,不老林也會嚐試去做,而且傳說確實有過成功的案例。

    沒有人知道不老林是由誰創建的,地方在哪裏,有多少成員。

    人們隻知道,隻要被不老林盯住的對象很快便會失去生命,就這樣停留在原先的年齡,再也不會老去。

    那位黑衣人沒有否認。

    對於青山宗這樣的正道宗派來說,不老林當然是邪惡的、必須被除掉的邪魔外道。

    趙臘月微微低頭,笠帽遮住更多的臉。

    黑衣人並不覺得意外,他見過很多所謂的惡人,那些惡人在第一次知道他來自不老林的時候,都會表現的有些不自然。

    那種不自然源自於見到真正邪惡時的恐懼,或者自卑。

    “隻要你願意加入不老林,什麼都可以有。”

    他看著趙臘月笑著說道,聲音更加沙啞,也更加誘惑。

    “晶石?有。珍藥?也可以有。哪怕你想要擁有修行界裏的名聲與地位,我們都可以幫助你。”

    趙臘月說道:“我想要的,你們給不了。”

    黑衣人不再發笑,冷漠說道:“我很欣賞你這兩年裏的手段,所以才會出來見你,現在看來,你依然欠缺真正的勇氣踏進這個不是誰都有資格看到的真實世界,或者,我應該在你們被清天司抓住,熬不住酷刑的時候,再來與你見麵。”

    趙臘月說道:“我不接受威脅。”

    黑衣人說道:“果然有大派弟子的風範,但不管你們是哪個宗派逃出來的弟子,今次得罪了宮裏那位貴妃娘娘,想要重返山門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不要奢望還能重新回到修行界,有什麼好前途。”

    井九一直在旁邊沉默聽著,確定對方隻是不老林的一個普通執事,不想再聽下去,對趙臘月說道:“快點。”

    這兩年裏,他經常陪著趙臘月斬妖殺人,最開始的時候還有些新鮮感,後來便覺得很是無趣,經常發聲催促她。

    那時候,他說的往往便是這兩個字。

    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太多次,這兩個字聽過太多遍,趙臘月想都沒想,下意識裏便有了動作。

    海風灌進破廟,拂動她的青絲,劍意淩厲而生,便要離體而去。

    黑衣人做為不老林的刺客,此生都是他暗殺偷襲對方,何曾被別人偷襲過?

    驚怒之餘,他用最快的速度召出十七麵黑色的小旗,布置在了身周。

    那些黑色小旗氣息陰冷,仿佛裏麵有著無數怨魂,絕非尋常,正是玄陰宗用來對付那些劍道宗派的拿手寶物——落劍幡。

    落劍幡用十七種罕見的材料製成,對仙劍的感應極為敏銳,不管對手修的是劍訣如何高深,隻要飛劍離手,便一定會被落劍幡確定方位,施予影響,在最短的時間裏擾亂飛劍運行的線路。

    如果雙方境界相差較大,持幡者甚至可以直接斷絕飛劍與主人之間的聯係。

    黑衣人確信就算自己的落劍幡不能擊落對方的飛劍,也一定能夠把對方的飛劍擋住,他便會趁著這個機會,潛入海神廟地底,啟動早已準備好的陣法,將對方一擊反殺。

    不愧是不老林的刺客,驟遇突襲,在如此短的時間裏想出的應對方式竟然可以說得上是毫無漏洞。

    但他還是低估了自己的對手。

    他不知道自己麵對的是青山宗數十年來最年輕的峰主。

    更關鍵的是,這兩年裏趙臘月連番試劍,劍戰意識正在巔峰。

    她沒有出劍,而是把自己變作了一道劍。

    短發隨風而動,再次變得淩亂,她從原地消失。

    再出現時,她已經來到黑衣人身前。

    瞬息之間,她便越過了數丈的距離,穿過了那些黑色的小旗。

    在她的肩頭與耳垂,出現了兩道清晰的傷口,黑色的汙血正在滲出。

    對此她毫不在意,直接一掌拍向黑衣人的胸口。

    黑衣人來不及召回黑旗,怪叫一聲,右手翻天而起,迎向她的手掌。

    他的手掌極為枯瘦,看著並不像是活人,邊緣散發著漆黑的光澤,不知道蘊著怎樣的魔功。

    啪的一聲輕響。

    兩掌相遇。

    一道豔紅的劍,從趙臘月的掌心生出。

    嚓!

    那道劍輕而易舉地刺穿黑衣人的手掌,緊接著繼續向前,刺穿他的胸口。

    一截豔紅的劍尖從黑衣人的背後出現。

    不知道是本來的顏色,還是被黑衣人的血染成這樣。

    嘀嗒。

    血水落在破廟的地麵。

    黑衣人緩緩跪倒在地,就此死去。

    他的眼裏滿是不可置信與絕望的神情。

    海風忽然變得狂暴起來。

    破廟裏剝落的牆皮被吹成粉,到處飛舞。

    夜空高處那道強大的威壓,感覺離地麵越來越近。

    趙臘月抬頭向破廟上空望去。

    笠帽下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滿是凜冽的劍意與無窮的戰意。

    “打不過。”

    井九對她說道:“十年後或者可以。”

    小荷無辜地睜著眼睛,一臉茫然。

    她無法理解自己看到的畫麵。

    明明正在談判,為何趙臘月會忽然暴起殺人?

    這太沒有道理了。

    正想著這事,她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某處微微一涼。

    她低頭望去,發現一柄鐵劍刺穿了自己的右肩。

    那柄鐵劍貫穿了她的身體,把她釘在了破廟的牆上。

    血從身體裏湧出,順著鐵劍流淌。

    小荷覺得身體越來越冷,然後才感覺到極致的痛苦,小臉變得非常蒼白。

    她抬頭望向井九,震驚無語。

    鐵劍握在井九的手裏。

    她一直防著趙臘月,因為忌憚。

    兩年裏,趙臘月殺了多少人,是怎麼殺的,不老林要比清天司更清楚。

    在火鍋店裏相見,她也沒能看透趙臘月的底細。

    但她從來沒想過,井九會如此可怕。

    直到鐵劍穿透右肩,她竟然都沒能發現井九已經出劍!

    鐵劍很寬,小荷很嬌小,看著更加可憐。

    井九的眼神很平靜,沒有絲毫憐憫,也不是刻意冷漠。

    他看著她就像在看著一塊普通的石頭,西海裏轉瞬即逝的一朵浪花。

    小荷知道他的真實境界並不比自己高,如果不是偷襲不見得能製住自己。

    但看著他的眼神,她的心裏生出極度的恐懼,再也生不出做對的念頭。

    因為她知道,這才是真正的無情。

    太上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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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12-6 21:41:34
第十六章四海宴




    井九說道:“解藥。”

    小荷知道,和這樣的人絕對不能玩任何手段。

    帶著悔意,她用左手從腰帶裏摸出一個藥囊遞了過去。

    井九接過藥囊扔給趙臘月,繼續問道:“你在不老林地位如何?”

    小荷是個非常聰明的少女,不敢有任何遲疑,說道:“中層,但頗受重視。”

    從某些細節井九確定她是那個黑衣人的上司,唯一的疑惑在於她的境界實力明顯不如那個黑衣人。

    “為何?”

    “因為任何人都能被我騙……除了你們。”

    小荷對他認真說道:“我真的不明白,為何你們能看穿我。”

    “應城小荷是性情毒辣的女修,這是一層偽裝,實際上卻是一個天生媚骨的狐狸精,這又是一層偽裝,撕開這兩層偽裝,大概才能發現你是一個性情柔弱、天真純潔的少女,隻是誰又能想到這還是一層偽裝?”

    趙臘月服下解藥,說道:“但隻要不為外物所惑,這些又如何騙得過劍心通明?”

    小荷垂下淚珠,說道:“你們究竟是何人?”

    井九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直接說道:“我要你幫我辦一件事。”

    小荷睫毛微顫,應該是在猶豫,片刻後終於抬起頭來,顫聲說道:“何事?”

    “明年或者更久之後,你會見到一個人,無論他想做什麼,我要你助他。”

    井九說道:“辦成此事,我助你離開不老林。”

    聽著這話,小荷的眼睛明亮起來,卻又迅速黯淡。

    她確實想離開不老林,但不老林是個多麼可怕的地方,如何才能離開?

    尤其是不老林的神秘背景,她雖然並不清楚,但也知道,絕非一個劍道強者便能對抗。

    她有些傷感說道:“我無法相信你。”

    井九說道:“你隻能相信我。”

    小荷說道:“那你如何相信我?”

    井九說道:“我自有相信你的能力。”

    說完這句話,他牽起了她的左手。

    那道銀色手鐲從他的手腕上悄無聲息來到她的腕間,再也無法脫落。

    趙臘月的視線落在手鐲上。

    她一直對井九的手鐲很好奇。

    她自己也曾經有一根相伴多年的手鐲。

    來到神末峰後,她才知道原來那是景陽師叔祖留給自己的弗思劍。

    那麼井九的這根手鐲呢?會不會也是一把絕世名劍?

    他為何要把這根手鐲套在這個剛認識的狐妖手上?

    ……

    ……

    感受到手腕間傳來的冰涼觸感,小荷再次感覺到極度的恐懼。

    那個手鐲竟比對方的眼神更加可怕,更是遠遠超出了不老林給她帶去的懼意。

    她不知道這根手鐲是什麼,她隻是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隻要自己稍一動念,反悔與對方的約定,那麼這根手鐲便會把自己切斷成兩截——不止手與手腕,而是身體的每一處、甚至靈魂。

    小荷的臉色很蒼白,帶著畏懼的神情說道:“我怎麼才能知道……您說的那個人是誰?”

    “見到他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

    井九抬手摘下她鬢角的那朵茉莉花收入袖中。

    ……

    ……

    小荷離開後不久,夜空高處那道威壓也漸漸消失。

    海風灌入破廟,發出嗚嗚的響聲。

    井九走到崖畔,看著黑暗一片的西海,沉默了很長時間。

    他沒有想什麼,隻是想看看這片海,因為再過數日便要離去,在可以預知的很多年裏,不會回來。

    趙臘月走到他身後,問道:“兩年時間,一路殺人,你就是為了讓不老林注意到我們?”

    “不錯,因為我要找他們。”

    井九沒有回頭,說道:“當然,這兩年也是修行。”

    趙臘月說道:“你懷疑不老林與師叔祖飛升失敗有關?”

    井九說道:“首先,不見得是失敗,其次,現在無法判斷關係。”

    趙臘月問道:“你說會來找她的人是誰?”

    井九說道:“我希望她不會見到那個人。”

    趙臘月問道:“事情做完了?”

    井九看著夜色下的西海,想著不老林、兩忘峰、柳十歲,說道:“我還沒有看到那個人。”

    趙臘月有些意外,說道:“你要看的人不是她?真的是西王孫?”

    是的,井九想看的人就是四海宴的主持者西王孫。

    問題在於,隻有參加四海宴、取得琴棋書畫其中一項優勝,才能見到這個人。

    井九看著西海深處,忽然問道:“學棋難不難?”

    ……

    ……

    四海宴召開的那天,海州城裏舉辦了多場活動,有花魁巡街,有從陽郡請來的雜耍班子,自然也少不了唱大戲,海州居民紛紛走出家門,好不熱鬧,賣吃食的攤販自然笑的開心,負責治安的軍士卻是笑不出來。

    這是凡人的世界,真正的四海宴則是在海州外的孤山裏舉行,從清晨開始,便不時有劍光與寶物的流光照亮天光,陸續有修行者抵達,當然大部分的修行者境界不足,隻能從海州城裏坐車而至。

    溫暖的海風吹拂著孤山上的青樹,如果沒有碧空裏的那片白雲,今日或者會有些燥熱,神奇的是,無論海風怎麼吹,那片白雲一直沒有移動過位置,準確地把自己的清影投在孤山上,給與會者帶去清涼。

    孤山臨海那邊,錯落有致地分布著十餘處樓閣。

    修行者們漫遊其間,欣賞著海景,低聲交談,不時抬起頭望向天空裏的那片雲。

    那片雲很厚,看著就像是一團濃至化不開的白霧,雲裏隱約可見劍光與青煙,更有飛簷若隱若現。

    這便是西海劍派的重地——雲台。

    各宗派的重要人物已經被接入那處,稍後四海宴的賓客們也會被接入雲中,但能夠親眼看到西王孫的人想來不會太多。

    孤山裏的樓台,有的用來觀景,有的用來聽濤,有的供修行者靜思,還有幾處麵積明顯大些的樓台,四周圍著白幔,隨海風輕動,很多修行者圍在那裏,或者輕呼,或者讚歎,甚至還能聽到叫好聲。

    這裏正在進行四海宴的主要活動——以琴棋書畫逐寶。

    井九與趙臘月離樓台還很遠,便被某些有心人發現了身份。

    他們沒有用灰布包著頭臉,但頭上的笠帽還是很顯眼。

    清天司的人很快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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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12-6 21:41:59
第十七章我能想到最簡單的事
   



    站在崖間的棧道上,看著遠處向樓閣間走去的兩道身影,施豐臣的眼神變得淩厲起來。

    海風拂動他有些焦黃的胡須,卻拂不動他臉上的皺紋,那些皺紋代表著他在朝廷付出的心力,仿佛鐵鑄的一般。

    下屬請示道:“大人,他們快要入樓,是否動手?”

    施豐臣微微眯眼,說道:“慢著,四海宴賓客眾多,此時動手,容易出亂子。”

    下屬明白他的真實意思。西海劍派同意清天司派人盯著四海宴的請求,已經是非常給朝廷麵子,如果稍後為了緝拿那兩個魔頭,讓四海宴草草收場,甚至引發更大的亂子……誰來承受西王孫的怒火?

    施豐臣說道:“這時候有誰在樓裏?”

    另一名下屬說道:“大部分仙師都已經去了雲台。”

    施豐臣有些不悅,心想前夜讓對方從客棧逃走便罷了,今日明知道對方會來參加四海宴,那些修道者卻還是不當回事。

    “青山宗呢?”

    “也去了。”

    “那現在有誰在?”

    “竹介前輩剛才在琴樓。”

    “是他?很好,派人通知,讓他在裏麵盯著那兩個戴笠帽的家夥。”

    “其餘人都在外麵等。”

    “通知西海劍派,讓他們幫忙把劍書傳入雲台,別的先不要管。”

    施豐臣的命令清楚而且明確。

    他相信隻要對方離開孤山,便一定會被落網。

    清天司的下屬們也確信對方今天再也無法逃走,不禁生出很多不解。

    為何他們居然敢來四海宴?如此招搖和找死有什麼區別?

    “如果本官所料不差,他們真是名門大派的棄徒,那必然是修行前程無望,才被迫離開山門,淪落到今天這模樣。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最重要的便是修行,如果能夠得到西王孫賜下的重寶,說不定還真能找到希望,所以他們必然會來。”

    施豐臣冷笑說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修行者看似高高在上,其實又有什麼區別?”

    ……

    ……

    孤山不孤,山巒起伏,沿海而生,斷崖向西,其間自然生成數個碧水藍灣。

    有琴聲從水灣對麵傳來,很是動聽,卻沒能讓這裏的人們分神。人們盯著從二樓裏懸下來的那張大棋盤,與身邊的同伴專心地討論,不時發出妙啊、讚啊之類的感慨,當然某些時候難免也會聽到惱怒至極的批評。

    井九不習慣這種嘈雜熱鬧的環境,還是堅持看了一段時間。昨天趙臘月給他買了一本關於下棋的小冊子,他看了一遍,記住了那些規則與勝負判斷的方法,但文字這種東西終究是死的,隻有親眼看到對局才能有真正意義上的認識。

    “懂了多少?”趙臘月說道。

    井九說道:“感覺不是太難,可以試試。”

    趙臘月說道:“那天在海神廟我就說過,這種事情對你來說最是簡單不過。”

    井九笑了笑,說道:“那我去了。”

    趙臘月點點頭,說道:“去贏。”

    ……

    ……

    報名的程序很簡單,井九被帶到一個安靜的角落裏,他的對手已經在桌對麵坐好。

    除了他戴著的笠帽,這張桌子沒有任何引人注意的地方,自然也無人關注,隻能聽到棋子落在棋枰上的清脆聲音。

    沒有過多長時間,對局便結束了,井九站起身來,點了點頭。

    他的對手是位年輕人,不知道是哪家宗派的弟子,臉色通紅,眼裏滿是不服與惱火的神情。

    都是修行者,一眼望過去便能知道棋盤上的勝負,不需要數字,這名年輕弟子便知道自己輸了三目。

    勝負的差距很小,或者他中盤的時候再小心些便能贏。真正令他感到不甘心的是,明明井九的行棋很生澀,就像個初學者,甚至好像連最簡單的定式都不懂,開始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會極輕鬆地贏來一場大勝,因為不想太過打擊對方的信心,他還刻意落了幾步緩手,誰能想到最後局麵竟發生了如此大的逆轉,他竟是莫名其妙的輸了!

    直到最後落子,他還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輸的。

    一名西海劍派的執事過來做好記錄,領著井九去了另一處地方。

    和先前一樣,他的對手也已經在桌子對麵等著他,是位神情淡然的中年人。

    中年人看著他微笑說道:“你運氣不錯。”

    井九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

    “對局順序早就排好,可惜你的運氣也就到此為止。”

    中年人指了指樓道裏貼著的一張紙,說道:“我是一個很謹慎小心的人,不會犯剛才那個小家夥的錯。”

    能夠通過琴棋書畫這種所謂閑趣得到西海劍派的至寶,對於很多修行天賦普通、但擅長此道的修行者來說是不可錯過的機會。中年人便是這樣的人,他查得很清楚,中州派的那位天才少年根本沒有報名,今天的弈棋之爭沒有什麼象樣的對手,對於拿到寶物充滿了信心,同時如他所言,他也非常謹慎小心,先前他的對局結束的早,認真地觀察了一下井九與那個年輕人的對局,確認井九的棋藝與自己有極大差距,隻要自己不犯錯,便沒有輸掉的可能。

    井九沒有說什麼,直接拿起一顆黑子落在棋盤上。

    對他來說這是很自然的舉動,下棋不是聊天,但對那些常年浸淫此道的棋手來說,則顯得有些不夠禮貌。

    中年人皺眉,有些不悅。

    ……

    ……

    海風徐來,帶起白色的幔紗,送來清新的氣息。

    棋子落枰的聲音停止。

    井九放下手裏的茶杯,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一片安靜。

    中年人把手裏的棋子重重拍到案上,站起身來,拂袖而去。

    井九贏了,整個過程與第一局的情形很相似。

    他的行棋真的和初學者差不多,甚至比初學者還要差,明顯不懂任何定式,甚至看著毫無道理,但隨著棋局的推進,他卻能在那些細微處獲得一點一點的好處,漸成優勢,直至最後勝利,哪怕又是隻贏了兩三目。

    就像那名年輕人一樣,這位中年人直到結束也沒想明白自己究竟哪裏犯了錯。

    西海劍派的執事過來,做完記錄,終於忍不住看了井九一眼——那名拂袖而去的中年人,是一個很普通的散修,在棋界卻有些名氣,西海劍派早有關注,沒想到居然輸給了這個戴笠帽的家夥。

    井九起身準備離開。

    那位執事示意他坐下,然後給他換了杯新茶。

    這一次他隻需要坐在桌旁等著對手到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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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12-7 08:17:22
第十八章中州派的天才少年




    海風繼續吹,杯裏的清茶又換了杯新的,井九又連續勝了兩局。

    這個時候,他終於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因為他的笠帽在樓閣裏著實有些顯眼,也因為他連贏了好幾局。

    最令人吃驚的是他的速度,雖然四海宴有限時規定,但他落子實在是太快了。

    尤其是最近的這一局棋,他的對手是海州著名的棋家,並非修道中人,因為一心向道,才會受西海劍派的邀請來參加四海宴,誰曾想還是輸了……而且輸的還是那樣莫名其妙。

    那位西海劍派的執事是個懂棋的人,也是場間唯一從頭到尾觀看了井九所有對局的人,更是暗自稱奇。

    最開始的時候,井九行棋生澀,比初學者都不如,隨著對局的進行,卻很快變得熟練起來,有些時候下出的棋竟然稱得上精彩,似乎在這麼短的時間裏,棋力便增長了很多,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算力。”

    眾人看過前幾局的棋譜後,終於有人看出了一些門道,倒吸一口冷氣,說道:“這個家夥的算力太強了。”

    明明那人是個新手,最開始的時候有些落子甚至有些荒唐,最後卻總是能贏,為什麼?

    因為他的推演計算能力太強,隻要開局的時候不犯下致命性的錯誤,從中盤便開始搏殺,從那些細微處的戰鬥裏不斷獲得好處,直至最後完全扳回開始時的劣勢,再不給對手任何機會。

    但就算是修行者,各方麵能力遠勝常人,可人力終究有時盡,誰能完全算清楚棋盤上如此複雜的局麵?

    隻憑算力便能贏棋,這真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事情。

    沒有人相信井九能夠一直贏下去,而且如此下棋,就算能贏幾盤,又有什麼意思?

    ……

    ……

    琴棋書畫,無論四海宴的限時如何嚴格,棋,總是最慢的。

    琴隻需要彈一曲,書隻需要寫幾個字,畫或者稍微麻煩些,但也就是一場的事兒。

    除了棋之外的三項,很快便得出了結果。

    水月庵的莫惜,琴技最佳。

    她是庵主的弟子,來參加四海宴,已經是極給西海劍派麵子,親自奏了一曲佳音,更是把麵子給的極足。

    如果她還拿不到琴藝第一,那才是有問題。

    當然,她的琴聲確實很美,孤山樓閣裏所有聽到那一曲的人都可以證明。

    中州派被很多修行者認為是當世第一大派,這一次前來參加四海宴的弟子叫做向晚書。

    向晚書是位很出名的天才少年,據說一身道法乃是他的師兄童顏親自傳授。

    中州派給西海劍派的麵子算是給足了,西海劍派自然知道應該怎樣做。

    “這是真正的書畫雙絕啊。”

    修道者們站在樓前,看著那幅中堂和旁邊的那幅工筆花鳥,讚歎不已。

    向晚書從樓裏走了出來。

    人們紛紛上前表達自己的仰慕。

    向晚書神情平靜,微笑回應,春風一般,風度極佳。

    現在就隻剩下那邊還沒有分出結果。

    遠處的樓閣傳來很多議論聲,甚至還有爭吵聲。

    在修行界的聚會裏,這般熱鬧實在是很少見的情形。

    向晚書有些好奇,在眾人的簇擁下向著那邊走去。

    來到樓閣前,早有人報知他的身份,人群如潮水一般分開,讓他走到最前方。

    一幅放大的棋盤,掛在樓間,上麵已經落著很多棋子,局麵看著有些膠著。

    向晚書看著那幅棋盤,微微挑眉,然後搖了搖頭,似乎有些不理解。

    “晚書仙師因何搖頭?”有人湊趣問道。

    向晚書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中州派弟子,講究中正平和,怎會輕易出聲議論他人。

    他在心裏想著,海州終究還是偏遠小郡,四海宴聲勢雖大,卻沒有什麼真正出色的人物。比如先前,他隨意畫了幅花鳥,寫了幾個字,便得了這多讚美,若讓這些人看到前些年一茅齋的書生在梅會上的書法與畫作,那該做何想法?

    再比如此時,棋道之爭已至最後一局,樓內對弈的二人應該是四海宴裏棋力最強者,行棋落子卻這般糟糕,甚至可以說得上粗陋,若是在梅會上隻怕第一輪便被淘汰,莫說師兄或者自己,就算是小師弟來了也是穩贏。

    他正想著這些事情,樓內傳來聲音,最後一局棋已經分出了勝負。

    ……

    ……

    井九站起身來,向屏風後走去,準備洗手。

    樓內的西海劍派執事,還有別的一些人,看著他的背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眾人的心情有些怪異,無論怎麼看,此人接觸棋道的時間都很短,最後怎麼卻贏了呢?

    因為這種情緒,場間的氣氛有些古怪,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什麼恭喜之聲,一時間竟有些冷場。

    樓外的人群裏忽然傳出一道聲音。

    “晚書仙師覺得此人棋藝如何?”

    向晚書目光微動,已經找到說話的那人。

    那是一個瘦高老者,不知為何,臉上寫滿了不甘與惱怒的神情。

    向晚書說道:“我的棋藝很普通,如何有資格點評這位道兄。”

    那位瘦高老者正是輸給井九的那位海州棋家,直到這時候,他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輸了。

    瘦高老者並非修行中人,但因為某些事情對中州派卻有些了解。

    或者是因為真的想不明白以致於太過惱火,又或者是存著某種惡意,他提出了這個問題。

    他也沒有遮掩的意思,擠開人群,來到向晚書身前說道:“仙師何必自謙?聽聞就連童顏公子與你對弈也隻讓三子。”

    聽著這話,人群一片嘩然。

    若要說修行界這些年最著名的天才是誰,最先想到的三個人裏,便肯定有童顏這個名字。

    就連青山宗掌門的關門弟子卓如歲,在某些方麵都及不上他。

    童顏的修道天賦冠絕中州,直到現在依然是無數人的偶像。

    除此之外,童顏還有件非常出名的事情,那就是他的棋道。

    前些年,他曾經在梅會上連拿三次魁首,就連一茅齋的那些書生對此都極為服氣。

    更有一種說法,童顏這些年一直在嚐試以棋道感悟天道。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童顏都是毫無爭議的天下棋道第一人。

    他與向晚書對弈,居然隻讓三子?

    人們望向向晚書的眼神裏有了更多的敬畏。

    他說自己棋藝普通,這也太謙遜了些。

    有人捧場說道:“晚書仙師今日若參加棋爭,那就不是書畫雙絕,而是棋書畫三絕了。”

    向晚書苦笑說道:“我的棋道與師兄相比有若燭火於明珠,書畫之道亦是如此,如此讚譽,實在不敢當。”

    那位瘦高老者卻是不肯罷休,堅持說道:“但您絕對有資格點評一下今日的棋局,您就說說……這局棋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下的這麼難看,怎麼就能贏了呢?”

    對於愛棋的人來說,棋形確實是極重要的事情,勝負之外也要講究一個美感。

    井九行棋全無章法,自然更無美感。

    向晚書對此也有些別扭,但還是不肯口出惡語,說道:“這位道友算力頗為驚人,隻是……略有些不好看。”

    “是吧?我就說難看極了!像切草挑糞一樣,哪有這麼下棋的呢!”

    那位高瘦老者頓時來了精神,高聲喊道:“這樣下棋,就算能贏一時,難道還能一直贏下去?”

    因為受到童顏的影響,中州派弟子對棋道非常尊重,這也正是為何向晚書今日願意行書作畫,卻不肯參加棋爭的原因。

    在他看來,四海宴這等布置實在是對棋之一字有些不敬。

    向晚書覺得高瘦老者的話太過激烈,但也有些認同。

    他笑著說道:“若我這般下棋,肯定是要被師兄打的。”

    場間響起一陣迎合的笑聲。

    人群外忽然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中州派果然如傳聞裏一樣,客套虛偽,令人生厭。”

    聽著這話,眾人很是震驚,心想究竟是誰,居然敢當著中州派天才弟子的麵說這樣的話?

    放眼朝天大陸,一茅齋低調,果成寺不爭,西海劍派今日在主場肯定不會惹事,難道是風刀教的人又或是青山宗來客?

    人們轉身望去,隻見崖畔站著一個人,笠帽遮臉,青色布衫,看身形應該是位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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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原來不是你

        



    想到那位勝者同樣戴著笠帽,人們恍然,心想這少女原來是那人的同伴,難怪會說這樣的話。

    向晚書說道:“請指教,我這話何處虛偽?”

    他的神情很平靜,沒有怒意,自有一種壓迫感。

    他性情溫和,不願惹事,但有人出言辱及師門,怎能不發聲?

    場間頓時變得安靜,氣氛有些緊張。

    站在崖畔的少女自然是趙臘月。

    她看著向晚書漠然說道:“你說你若這般下棋,你師兄便要打你,豈不是說他這般下棋也應該被打?”

    這種說法似乎有些勉強,但如果把向晚書先前那句話往深裏去想,也就是這個意思。

    向晚書微微挑眉,說道:“虛偽二字究竟何解?”

    趙臘月說道:“你覺得他的棋下的很差,但不肯明說,你甚至很想打他,但不敢做,這就是虛偽。”

    向晚書搖頭說道:“這不是虛偽,而是我想給你的同伴留些顏麵。”

    趙臘月說道:“你覺得你有資格評價他?”

    人群微有騷動,心想這話何其荒謬,與童顏對弈隻被讓三子的人當然有資格評價你的同伴。

    向晚書微微挑眉,說道:“不錯,我想告訴他,下棋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趙臘月說道:“相信我,對他來說,下棋就是世間最簡單的事情。”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想著,如果你看過那張竹躺椅旁的瓷盤,看到過瓷盤裏的那些沙礫,便會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向晚書說道:“是嗎?希望稍後有機會領教一番。”

    “你不行,讓你師兄來吧。”

    趙臘月的語氣很自然,就像在講一件尋常事。

    人群一片嘩然。

    西海劍派推出四海宴與梅會搶風頭,但誰都知道,無論底蘊還是別的方麵,四海宴與梅會都有難以逾越的距離。

    你以為自己的同伴拿了四海宴的棋道第一,便有資格與童顏下棋?

    童顏是什麼人?是普通修道者見得到的嗎?

    向晚書苦笑無語,心想原來是個不懂事的小女孩,怒意也自消退,不再理會。

    ……

    ……

    半個時辰後,向晚書再次看到了那個不懂事的小女孩。

    四海宴的勝者以及受到正式邀請的賓客,稍後會從孤山處乘海舟進入高空裏的雲台。

    向晚書自然可以憑道法踏空而上,但基於對西海劍派的尊重,還是選擇在這裏等待。

    他望向崖畔,視線落在那兩個人的笠帽上,搖了搖頭,心想不知道是哪個宗派被寵壞了的弟子。

    “感覺如何?有沒有意思?”趙臘月問道。

    井九說道:“不多。”

    趙臘月問道:“怎麼講?”

    “下棋不是自己修行,而是靠對方的錯誤獲勝,這點比較無趣。”

    他想了想又說道:“而且太簡單。”

    ……

    ……

    海舟無帆,隨風而起,很快便遠離地麵,駛入雲霧之中。

    繚繞四周的雲霧裏,隱約能夠看到嶙峋的崖石,還有近在咫尺的樓台亭榭。

    有些第一次到訪西海劍派的修行者,這才知道所謂雲台竟然就是雲裏的一座懸空山。

    海舟停在峰頂,西海劍派的弟子上前,把眾人迎進一座巍峨壯觀的宮殿裏。

    受邀前來的各宗派賓客已經在殿內各自安坐,欣賞著鮫人的歌舞,互相低聲交談著什麼。

    向晚書、莫惜和井九,做為今次四海宴的勝者走入殿中。

    很多人起身相迎,這是對四海宴的尊敬,自然更是對向晚書與莫惜師門的尊敬。

    有一部分視線落在了井九的身上,因為來到殿內,他還是戴著笠帽,顯得有些怪異。

    這些視線裏有一道隱在暗中,邪惡而且充滿了仇恨。

    還有兩道視線則是充滿了震驚與不解。

    青山宗的幺鬆杉與林英良神情微變,心想他怎麼來了?難道他不知道清天司一直在找他們?這是要做什麼?

    ……

    ……

    來到大殿深處,一個身影從雲霧裏漸漸顯現出來。

    那是一位高大的男子,氣質威嚴,身著明黃衣衫,冕前垂著十餘道珠簾,看不清楚麵容。

    他居高臨下看著井九,如一位真正的帝王。

    這就是西王孫,最近數年裏,修行界最神秘的大人物。

    井九靜靜看著對方。

    向晚書與莫惜已經回到前殿,不知道西海劍派送出了怎樣的珍寶。

    現在隻有他一個人,這有些怪異。

    “大道無垠,所以我們的眼光要放得更寬廣些,不能因為一棵樹就放棄了一整片樹林。”

    西王孫的聲音很柔和,就像是珠簾上那些渾圓無暇的南海明珠。

    這句話的前半段很像是師長對後輩的普通提點,後半句卻很古怪。

    井九默然想著原來你不是他。

    這時候,他知道了西王孫是誰,自然也就知道了他不是誰。

    西王孫似笑非笑看著井九。

    有意思的是,他也以為自己知道這個戴著笠帽的年輕修行者是誰。

    在他想來,對方應該是被朝廷追的急了,才會想到參加四海宴,來投靠自己。

    他知道那天夜裏在海神廟發生的事情,但他沒有任何怒意,相反,他很欣賞對方的勇氣與能力,越發覺得這兩個年輕人有培養的潛質,雖然眼前這個背著鐵劍,明顯還沒能進入無彰境界,遠不如另外那人。

    不過他不會讓西海劍派接收他們,而是會以別的名義。

    所以他才會說出剛才的後半句話。

    很安靜,井九沒有回應。

    西王孫的眼睛漸漸眯起,露出一抹冷酷的神色,說道:“如果你不想投靠孤,為何要來參加孤的四海宴?”

    井九說道:“我就是想來看看你。”

    這真是一個出人意表的回答。

    西王孫靜靜地看著他,忽然說道:“那你還要孤的寶貝嗎?”

    井九搖了搖頭。

    聽到這話,西王孫以為他隻是還沒有下定決心,想以此示好,沉默片刻後揮了揮手,示意他出去。

    ……

    ……

    西海劍派的大殿非常寬廣,方圓足有千丈,薄霧依地而行,賓客散坐其間。

    若不是修行者目力敏銳,隻怕連彼此的臉都無法看清。

    井九回到殿裏,走到趙臘月所坐案前,準備與她一道離開。

    一道陰惻的聲音響了起來。

    “宴席之上,居然還戴著笠帽,你們就這麼見不得人?還是說做了太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不敢見人?”

    賓客們有些意外,向著聲音起處望去,發現說話的是一位瘦削的中年修道者,身著黑色道衣,容顏猥瑣。

    識得此人身份的修道者低聲說了幾句,賓客們才知道,原來這位中年修道者便是散修竹介。

    聽聞此人與西海劍派交好,今日出現在四海宴上並不令人意外。

    竹介與他死去的兄長——黑龍寺主持竹貴一樣名聲極差,自然沒有誰願意搭理。放在平時他肯定會老老實實地吃完酒宴,事後再大肆宣揚一番西海劍派對自己諸多禮遇,自己與中州派天才弟子談笑無礙便罷了。

    今天不一樣。

    那兩個戴著笠帽的人,是他的殺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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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一言不發便殺人




    竹介站出來挑釁對方,是清天司的建議。

    清天司已經安排好神衛軍守住孤山四周,但擔心對方會馭劍逃走,於是決定就在雲台上動手。這裏有很多修道強者,西海劍派的強者數量更多。唯一讓清天司有所顧忌的是,西海劍派可能會因為四海宴被影響而不喜,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想辦法激怒對方,隻要對方先出手,西海劍派事後自然不好怪罪朝廷,甚至可能成為最大的助力。

    至於最好的人選當然就是竹介,因為他與西海劍派的關係不錯,能夠在殿上隨意說話,而且他說話真的很難聽。

    “還是說你長的太難看了?小時候就被誰用刀子割了幾道,毀了容?”

    “當然也有可能你生的很漂亮,舍不得給別人看?”

    “趕緊把笠帽摘下來,大爺我就喜歡漂亮姑娘,如果你真能入我的眼,我一定會好好疼惜你。”

    竹介不停說著話,言語極為輕薄,極盡羞辱。

    大殿裏的修行者們覺得有些奇怪,心想這等言語何其粗俗,就算你與西海劍派交好,這般鬧事難道不怕惹得主人不喜?要說有什麼底氣……你哥已經死了,貴妃娘娘與你可沒有什麼交情。

    趙臘月沉默不語,無論對方如何羞辱,都沒有出言反駁。

    沒有人注意到,青山宗的兩位弟子神情很是難看,出身兩忘峰的幺鬆杉更是眯著眼睛,劍眉微挑,準備殺人。

    中州派的向晚書與水月庵的莫惜的座位與青山宗相鄰,注意到了幺鬆杉的氣息變化,神情微凜。

    “小姑娘……”

    竹介帶著極度的惡意與嘲弄,不停地出言羞辱趙臘月。

    忽然,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清曠的大殿內忽然生出一道豔紅的光芒。

    滿是清香的空氣裏隱隱有血腥味散出。

    竹介的咽喉破開了一個洞,鮮血如瀑布一般濺射而出。

    飛劍破空而回,來到趙臘月的身前,消失在她的掌心裏。

    直至此時,竹介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眼裏流露出震驚與絕望的神情,用雙手緊緊捂住喉嚨。

    血水從他指間汨汨流出,畫麵看著異常慘烈。

    無人能夠挽救他的性命,竹介臉色慘白,緩緩跪倒在地,發出幾聲破風箱般的叫聲,就這樣沒了呼吸。

    殿內一片震驚,很多修道者起身望去,想要看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無數視線落在趙臘月的身上,震驚之外還有很多忌憚。

    她與竹介相隔百餘丈,竟能一劍殺之,而且回劍隱於掌心。

    按照南方大陸最流行的青山宗境界劃分,那她豈不是已經晉入了無彰中境?

    向晚書與莫惜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心裏的震驚。

    這個戴著笠帽的少女應該與自己差不多年齡,境界居然比自己還高?

    她究竟是什麼人?還有她的那道飛劍究竟是什麼劍?竟然擁有如此恐怖的殺意?

    “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當眾行凶!”

    一道憤怒的聲音在殿外響起。

    清天司的官員們終於出現了。

    看著倒在血泊裏的竹介,施豐臣臉色鐵青,心情異常沉重。

    竹介做到了他的要求,成功地激怒了對方,然而……他卻沒能阻止對方暴起殺人。

    這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感,生出了極大的憤怒。

    施豐臣深吸口氣,鎮定心神,對著殿內的修道者們說道:“好教諸位仙師知曉,這個戴著笠帽的凶徒正是朝廷追緝的要犯,兩年來殺害了近百人,作惡多端,切莫讓她給逃了!”

    前些天在海州城裏參加過清天司會議的修道者們最快反應過來。

    他們離席而起,召出隨身的劍與法寶,大殿裏清光處處,殺意十足。

    向晚書望向趙臘月,微微挑眉,似沒有想到這個少女竟是個惡人。

    莫惜的視線也落在了她的身上,柳眉微蹙,露出厭憎的情緒。

    令清天司官員與修道者們意外的是,果成寺的那兩位醫僧沒有動,大澤的左雨使竟也沒有動,更出奇的是幺鬆杉居然也沒有動,此人難道不是以熱血好戰、嫉惡如仇聞名的青山宗兩忘峰仙師嗎?

    隔著百餘丈距離一劍瞬殺竹介,趙臘月展現出來的實力境界確實極強,但這時候殿內強者數量極多,比如昆侖長老何之衝,又比如向晚書等人,更不要說這裏西海劍派的主場,坐在首席的那位長老便是一位遊野境的高手!

    按道理來說,趙臘月根本沒有可能在這樣的情形下殺死竹介。

    她的出劍實在是太突然。

    別人是一言不合殺人,她則是一言不發殺人。

    最關鍵的是,根本沒有人能想到,她敢在這個地方出劍殺人。

    這裏是西海劍派的重地雲台,雖說因為四海宴的緣故,暫停了陣法,但在這裏殺人,便等若向西海劍派發起挑釁。

    西海劍派長老冷冷的看著趙臘月,帶著極強威壓的劍識已經落下,把她籠罩住。

    直至此時,西王孫依然沒有露麵,也沒有發聲。

    誰也不知道,這位神秘崛起於西海的強者,正在大殿深處靜靜地關注著這一切。

    一切都在他的把握之中。

    他想看看那兩個戴笠帽的年輕人會怎樣應對當前的情況,然後再把他們放走。

    “三都派數位師侄的血債,今日你便一道還了吧。”

    昆侖派長老何之衝緩緩起身,看著趙臘月說道。

    他話音落下,一道無比鋒利的月輪,呼嘯破空而起來,帶著淩厲至極的殺意,斬向趙臘月。

    忽然,一道飛劍從下方迎了過來。

    那道飛劍精光湛然,速度奇快,便如一道筆直的青線。

    當的一聲巨響!

    月輪被這道飛劍從下方斬中,斜斜飛回昆侖長老身前,懸空而轉,發出嗚嗚的聲音。

    昆侖老長臉色紅潤,須發俱張,唇角溢出一道鮮血,有些狼狽。

    那道飛劍確實強橫,但馭劍者的境界並不比他更高,隻是他毫無準備,竟是吃了一個悶虧。

    他望著青山宗的座席,驚怒喝道:“幺鬆杉,你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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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原來她是趙臘月

        



    青山宗兩忘峰弟子,沒有第一個出劍斬向那名妖女,已經令人足夠意外。

    誰能想到,當昆侖長老意圖斬殺對方的時候,他竟然還出劍相助那名妖女!

    這究竟是怎麼了?

    施豐臣望向幺鬆杉的視線裏充滿了震驚與憤怒,正準備發聲相問,忽然想到一種可能,神情驟變。

    清天司的下屬官員沒有想到他想到的事情,大驚失色,說道:“幺仙師,你這是在做什麼?”

    昆侖長老緩過勁來,厲聲說道:“我知道三都派那幾位師侄在朝南城的裏行事確有不妥,得罪了你青山宗,但今眾人親眼看到這個妖女殺了竹介仙師,難道青山宗還想包庇她不成!”

    “竹介對我師叔無禮,自然該死。”

    幺鬆杉緩步上前,看著昆侖長老神情漠然說道:“至於你,居然敢對我師叔出手,那也是找死。”

    大殿裏一片死寂。

    海風拂動幺鬆杉身上的青衣,飄飄欲仙。

    眾人有些懷疑自己究竟有沒有聽清楚他說了些什麼。

    對我師叔無禮?敢對我師叔出手?師叔……什麼師叔?

    幺鬆杉乃是兩忘峰排行十一的弟子,那他的師叔又是誰?

    無數道視線落在了趙臘月的身上。

    趙臘月摘下笠帽。

    令有些人遺憾的是,他們沒能看到一頭烏黑秀麗的長發如瀑布一般瀉落。

    這位少女有著一頭短發,還有一對短而有力的雙眉。

    之所以說有力,是因為她的眉毛而濃,就像是用最濃的墨畫上去一般。

    越來越多人猜到了她的身份,震驚的無法言語,紛紛起身。

    大殿裏到處都是案桌被掀翻的聲音。

    ……

    ……

    在修行界趙臘月非常出名,甚至快要追上洛淮南、童顏、白早、卓如歲等人。

    她是天生道種,還沒有出生便已經是青山宗重點保護的對象。

    三年前的青山承劍大會上,她出乎所有人意料,令神末峰重續傳承,成為景陽真人的再世弟子,更是震驚了整個修行界。

    關於她的容顏以及性情,在各大宗派裏早已不知道被討論過多少次。

    這位短發少女,雙眉如畫,眼眸黑白分明,被兩忘峰弟子稱為師叔,不是趙臘月,還能是誰?

    ……

    ……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不管他們對青山宗與趙臘月有著怎樣的觀感,此時有著怎樣的心情。

    莫惜出身水月庵,亦是名門大派,此時也站了起來。

    她發現趙臘月看著就是位容顏清秀的少女,並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不如傳聞,不禁有些輕視。但下一刻,她便想到先前那道橫穿大殿的血劍,不由神情微凜,生出自愧不如的感覺。

    向晚書很意外,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先前在孤山有過一麵之緣的少女居然就是傳聞中的趙臘月。

    在中州派弟子的心裏,趙臘月與別的宗派天才弟子有些不一樣。趙臘月是朝歌人,按照朝歌俊彥盡入中州的說法,她本來也應該加入中州派,那樣的話,如今就應該是是他的師姐或者師妹。

    中州派的師長曾經努力了十年時間,想要爭取趙家改變主意,隻是青山宗看管的實在太嚴。

    這些故事在中州派裏流傳了很長時間,所以包括向晚書在內的很多弟子都趙臘月都很好奇,更有一種很難說清楚的情緒,其中有莫名的親近感,也有些抵觸感,更多的年輕弟子則是把她當成了假想敵。

    大殿裏依然安靜,人們的心情很難平靜。

    有些人注意到了站在趙臘月身旁的那個人。

    如果這位少女便是趙臘月,那這個戴著笠帽的人是誰?

    從那道鐵劍能看出此人的境界未入無彰,比趙臘月差的遠了。

    難道他就是井九?

    承劍神末峰後,就連井九在修行界也有了些名氣,雖然遠遠不如趙臘月。

    但在某些方麵,某些人的心裏,他甚至比趙臘月還出名,因為傳聞裏他是位絕世美男子。

    井九沒有摘下笠帽的意思,包括莫惜在內的女性修道者都覺得有些遺憾。

    “原來是青山神末峰主大駕光臨,本王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隨著一道柔和的聲音響起,大殿深處湧來一陣雲霧,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霧裏緩步走出。

    神秘的西王孫,終於出現在了世人麵前。

    ……

    ……

    西王孫也是被迫現身。

    趙臘月如今是神末峰主,是青山宗的大人物。

    更不要說,她還有一個身份是景陽真人的再傳弟子。

    無論輩份還是地位,她都是今日殿內最高的那個人。

    西海劍派長老與昆侖長老的輩份與她相平,在修行界的地位則是遠遠不如她。

    放眼雲台,隻有西王孫的身份地位算得上對等,那麼當然要親自出麵相迎,如此方能顯示出對青山宗的尊重。

    ……

    ……

    西王孫登場之前,西海劍派的遊野境長老便已經收回了劍識,就在趙臘月剛表明身份的時候。

    哪怕他收回劍識的速度稍慢一刻,也會被認為是對青山宗的無禮,說不得便會引來一場紛爭。

    西王孫與趙臘月微笑見禮,然後望向她身旁的井九。

    想著先前見麵時井九說過的話,他的眼底深處有抹極淩厲的光一閃即逝。

    這時候,他當然已經確定,對方不可能是想來投靠西海劍派。

    當時井九對他說:我就是想來看看你。

    看什麼呢?

    難道青山宗知道了鬼目鯪的事情,派弟子來查?

    想到此節,即便是他也有些警惕。

    但他沒有太擔心,因為他相信,不管青山宗怎麼查,就算通過鬼目鯪查到西海,依然無法找到任何證據。

    鬼目鯪之局,根本沒有什麼刻意的布置,針對的隻是修道者的野心。

    想到那位青山宗的天生道種兩年前已經吃下了妖丹,西王孫的唇角現出一抹頗堪捉摸的微笑。

    一顆可以幫助修道者提升境界的妖丹,再加上一篇可以抹除丹毒痕跡的功法,是沒有修道者能夠抵抗的誘惑。

    越是天才,承受的期望與壓力越大,越不能抵抗這種誘惑。

    西王孫看著井九與趙臘月微笑想著,查吧,查的越認真越好,最好快點查到你們那位天才的同門,那就最好不過。

    井九在想別的事情。

    趙臘月表明身份,西王孫便親自現身相迎……

    如果早知這般容易,他先前何必在孤山下那幾盤棋?

    看來修道無數年,隻是數年遊曆,這方麵的經驗還是不足。

    那麼你呢?你不是說自己很擅長陰謀嗎?

    他望向身旁的趙臘月,搖了搖頭,心想不愧是神末峰一脈,這方麵都有些笨啊。

    這個時候,一道聲音響了起來。

    那人的聲音初始有些微微顫抖,不知道是生氣還是不安,但很快便變得平穩起來,堅定如鐵,不可摧折。

    “難道是青山宗的大人物,就可以隨便殺人嗎?”

    施豐臣向前踏出一步,盯著趙臘月的眼睛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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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烽火連三月




    趙臘月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落在眾人眼裏,顯得極其漠然。

    “不錯!”

    昆侖長老憤怒說道:“當日在朝南城,三都派弟子心急同門傷勢競藥,隻是這等小事起了些爭執,何至於死?”

    聽著這話,很多人望向趙臘月的視線多了幾分忌憚,即便你是青山宗九峰之主,出手怎能如此狠辣?再想著先前趙臘月一言不發殺死竹介的畫麵,人們越發覺得這位傳聞裏的天才少女心性實在是可怕。

    “隻是小事?”林英良走向前來,看著那位昆侖長老冷笑說道:“當日果成寺二位高僧想用那藥救治被鬼目鯪懾魂的朝南城民眾,寶樹居裏的修行同道與富商都放棄競買,願意襄助這等善事,結果三都派弟子就因為那位少主中了些花毒、有些發癢便從中做梗,仗著昆侖豪富,一路加價,趙師叔哪裏看得下去這等行徑,用一顆玄草丹拍得冰片,事後想要贈予果成寺二位高僧,卻被三都派弟子攔住去路想要搶藥,他們不知我師叔身份,還想殺人,這種人當然該死!”

    前些日子在海州仙居裏,他與師兄幺鬆杉已經得知此事,與清天司的案卷一對照,便推算出當時情形,此時被他說來,竟與真實情況相差無幾,頓時引來大殿裏的議論紛紛。

    那位果成寺的老僧宣了一聲禪號,對眾人說道:“貧僧當時正在寶樹居,還有很多同道也能證明。”

    聽著這話,殿裏的人們自然信了九成,果成寺在世間的名聲無暇無塵,誰都相信老僧不會撒謊。

    昆侖長老想說趙臘月在巷中殺人的時候無人看見,誰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看著殿內氣氛知道說也無用,不由氣結。

    “那其餘人呢?”

    施豐臣再次向前走出數步,離趙臘月又近了些。

    他盯著趙臘月的眼睛說道:“商州城死在你劍下的是四位路人!天京城外被你斷首的是位神衛軍!豫州城裏被你斬成碎塊的更是位老婦!本官想知道他們是如何得罪了峰主?他們又如何能得罪峰主!”

    趙臘月挑眉準備說話。

    井九看了她一眼。

    青山峰主居然被一名朝廷官員說的啞口無言?

    沒有人相信。

    在很多人想來,趙臘月不肯出言辯解,是因為與這個朝廷官員爭執有失身份,卻不知道隻是因為井九覺得麻煩。

    “那些人沒有得罪師叔,但肯定得罪了青山的劍。”

    幺鬆杉看著施豐臣寒聲說道:“劍遇不平則鳴,那些人因何死在師叔劍下,我想你比誰都要更清楚。”

    施豐臣冷笑說道:“兩年來,峰主雲遊四野,七十餘條性命,難道就不需要給個交待?

    幺鬆杉看著這位朝廷官員,就像看著一塊石頭。

    “我青山劍宗殺幾個賊人,還要交待?誰有資格要我們交待?”

    ……

    ……

    好霸氣的話。

    好鋒利的劍。

    殿內一片死寂。

    青山宗都已經說出這樣的話來,誰還敢正麵當其鋒芒?

    “師兄此言不妥,即便遇不平而撥劍,事涉性命,總還是應該慎重些。”

    說話的人是向晚書。

    莫惜也搖了搖頭,說道:“這也未免太濫殺了。”

    殿內的氣氛生出微妙的變化。

    中州派與水月庵的弟子同時出聲,這便有些意思了。

    當今世間諸大修行宗派裏,一茅齋低調、果成寺不爭,風刀教與西海劍派底蘊稍有不足,便以中州派與青山宗為正道之首,而由於中州派地近朝歌城,數十年來天才弟子層出不窮,聲勢甚至已經隱隱壓過青山一線。水月庵弟子數量不多,但有庵主與數位破海境長老坐鎮,聽聞某位傳說中的人物更是通天境有望,亦是不可輕視。

    幺鬆杉有些不悅。

    他的不悅更多是針對莫惜。

    中州派發話,他大可以直接罵回去,但水月庵與青山宗向來交好,他不知應該罵到什麼程度,不免覺得有些麻煩。

    這個時候,井九終於說話了。

    這是殿內眾人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

    他的聲音很平很淡,就像是清水流過劍身,分不清楚是水還是劍。

    “連三月是你師叔?”

    聽著這話,場間有些嘩然,莫惜更是柳眉倒豎,非常生氣。

    連三月是水月庵主的師妹,以境界論卻是水月庵毫無爭議的第一人,傳聞裏有望通天的那位指的便是她。

    無論輩份還是資曆,她都是修行界裏最高的數人之一,聽說她與青山掌門相見也隻執平禮。

    從景陽真人的師承論,井九確實與對方同輩,但修行界誰不知道他是跟著趙臘月混上了神末峰?而且就算同輩,你居然直呼這樣一位修行大前輩的姓名,何其無禮?

    莫惜看著井九,眼神極為不善,似要把他的笠帽看穿,看看他的臉皮究竟有多厚。

    “你可知道你師叔為何叫連三月?”

    井九似無所覺,繼續說道:“當年雪國南下,皇朝正統中斷,世間大亂,百姓流離失所,生靈塗炭,更有匪兵當道,以難民為軍糧,你師叔剛好下山,三個月內連殺四萬人,燒了十七家匪寨,世稱烽火連三月,然後她才有了這個名字。”

    聽著這段往事,大殿裏鴉雀無聲,人們震驚想著……這是真的嗎?

    這些往事已經過去了太多了,早就已經成了無人知曉的秘密,比如莫惜就從來沒有聽說過,下意識裏反駁道:“你瞎說什麼?我師叔性情溫和,怎會行事如此……如此……”

    她忽然發現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這個故事裏的師叔。解救萬民於倒懸,這自然是傳奇,但三個月時間便殺了四萬匪兵,那些匪兵裏隻怕還有很多是被裹脅的難民甚至是婦孺,這又該怎麼評價呢?

    年輕的修道者們不知道這些往事,並不代表著老一輩的修道者也不知道。

    昆侖長老沉默不語,根本不想回憶那個混亂的年代。

    西海劍派長老想著當年的那片血海,不禁微微色變。

    果成寺老僧無奈搖頭,示意莫惜這些事情都是真的,莫要再說了。

    莫惜急了,說道:“反正我師叔殺的都是惡人!”

    幺鬆杉冷笑說道:“難道我師叔殺的都是好人?”

    ……

    ……

    青山殺人,就是除惡。

    這是很多修道者與絕大部分普通百姓的天然認知。

    這就是正道大派的底氣或者說底蘊,隻有無數年的功德積累才能營造出這等不容撼動的形象。

    施豐臣知道自己再也沒有辦法捉拿對方歸案。

    就算他想冒天下之大韙,調動神衛軍與朝廷強者來辦案,也沒有任何把握。

    西海劍派一定會保持中立,果成寺、大澤這些宗派肯定會站在青山宗一方。

    中州派與水月庵不要看曾經發聲,但真遇著朝廷與青山宗相爭,也絕對不會站在朝廷這邊。

    更何況他這樣層級的官員又有什麼資格代表朝廷呢?

    “這件事情我會報知皇宮。”

    他看著趙臘月說道:“我一定會向你要一個交待,哪怕是一聲道歉。”

    ——哪怕要付出生命為代價。

    他默默想著。

    趙臘月並不清楚這位朝廷官員的心理活動以及那種風蕭蕭兮的悲壯感,也不在意。

    “人看到了?”她對井九問道。

    井九點了點頭。

    趙臘月說道:“那就走吧。”

    向晚書忽然說道:“希望能夠在梅會上見麵。”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看著井九。

    梅會上同樣有琴棋書畫。

    明年,井九應該會做為青山宗的年輕弟子代表參加梅宴。

    他既然能在四海宴上拿到棋道第一,想必也會繼續參加棋道之爭。

    趙臘月說道:“我說過,你不行,讓你師兄來。”

    向晚書神情微凜,沒有說話。

    在孤山樓閣外,趙臘月便說過這句話。

    當時他以為她隻是個被寵壞了的、行事荒唐的小姑娘,所以沒有在意。

    但她是趙臘月,那麼這句話便與荒唐沒有什麼關係,而是她真這麼認為。

    殿內一片嘩然。

    在中州派,向晚書有很多師兄,但如果不加任何姓名,說了便知道的師兄,自然就是……童顏。

    趙臘月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代表井九向童顏邀戰?

    青山宗與中州派終於要正麵對上了嗎?

    想到這點,眾人不由生出無限期待。

    相信當這句話傳出雲台,整個大陸都會震動起來。

    明年的梅會上將會發生怎樣的故事呢?

    ……

    ……

    (對於朝天大陸的修行者來說,現在最麻煩的事情就是要想辦法拿到梅會的請柬去朝歌城,這樣的梅會怎能不看?做為讀者要比他們幸福很多,您隻需要訂閱便一定能夠看到梅會上發生的故事……不遠,應該就在十二月,反正大約是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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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12-7 22:33:49
第二十三章承天不是劍
   



    趙臘月伸出右手。

    井九伸出左手。

    握住。

    風起。

    飛劍破空。

    雲霧間出現一道空洞,然後漸漸合攏。

    一道若有若無的紅線留在空中,散發著淡淡的血腥味道。

    二人沒有與眾人道別,甚至沒有與西王孫說句話,顯得有些無禮。隻是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人們心裏的震撼未消,根本想不到這裏去,偶爾想到的人,甚至覺得似乎隻有如此作派,才符合那個神末峰少女給人留下的印象。

    看著漸漸消失在海風裏的那道紅線,向晚書喃喃說道:“難道這就是真人留下來的弗思劍?”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有些感慨,幹淨的臉上帶著仰慕與向往的神情。

    中州派的天才弟子數量更多,他隻是其中之一,更知道世間天才數量難以盡數。

    怎樣的人物才能稱得上真正的天才?隻有時間能夠證明。

    無數曾經的天才人物,因為在被個修行關口被阻便泯然眾人,直至消聲匿跡,這樣的事情在修行界發生的太多了。

    數百年來,真正的絕世天才是誰?當然就是走的最遠的那一位。

    千年來,朝天大陸隻有一位飛升者,那就是景陽。

    越是向晚書這樣的天才,越知道景陽真人是多麼的了不起。

    每每提起趙臘月繼承了景陽真人的傳承,不要說是他,便是他的師兄童顏也有幾分羨慕。

    這個時候,果成寺那位年輕僧人來到老僧身旁,指著自己的嘴,嗚嗚喊了兩聲,顯得有些著急。

    有些人覺得奇怪,心想這位難道是位啞巴,與果成寺相熟的修道者則已經猜到年輕僧人是在修閉口禪。

    年輕僧人在問:那兩位青山道友已經走了,我還要修閉口禪嗎?

    老僧說道:“可以了。”

    年輕僧人如釋重負,望著天空裏那道快要消失的紅線,大聲說了一句話。

    他的聲音非常洪亮,如同古寺晚鍾,響徹雲台。

    “乘興而來,興盡而返,果然仙家風範……”

    ……

    ……

    “仙家風範?隻怕是魔道手段,大陸又要迎來一個禍害了……”

    站在海州城裏,看著向著天空四處散去的劍光與法寶帶出的清光,施豐臣麵無表情說了一句話。

    下屬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心想今日緝拿凶徒居然抓到了青山宗的大人物,清天司真是丟了大臉,大人你就算說再多這樣的話也沒有什麼意思,難道這就能讓世間黎民認為青山仙師是魔頭?

    施豐臣沒有解釋。他說這句話是因為在他看來,趙臘月很像多年前修行界的某位大物。

    那個大物也曾遊曆世間,崇尚以殺止惡,死在他劍下的人隻怕要比連三月殺的人還要多。

    但最終,那位大物墮入魔道,成了修行界最大的一個禍害。

    這件事情是個真正的秘密,修行界裏基本上無人知曉,就連青山宗內部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也不多。

    他卻是機緣巧合從清天司前任總管處知道了這個秘密。

    他已經下定決心,回到朝歌城後把前半生所有的人脈與資源都動用起來,爭取得到進宮麵聖的機會。

    如果能夠得見天顏,他一定要想辦法讓陛下把趙臘月與當年那個禍害聯係起來。

    ……

    ……

    青山九峰,上德峰最冷,雲行峰最險,神末峰最孤,天光峰最高。

    初春時節,萬物複蘇,天光峰上的樹木早已鬱鬱蔥蔥,往四周望去,一片喜人的綠意,很是養眼。

    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崖畔,看著這樣的風景,散發出來的氣息卻有些凜冽。

    “他居然真的還活著,還找過你?”

    他說話的對象不是人,而是一隻長毛白貓。

    四大鎮守之一的白鬼,今日不知因何離開碧湖峰,來到了這裏。

    天光峰頂有座碑,由一座石龜馱著。

    石龜很大,有十丈方圓。

    白鬼蹲在石龜的頭頂,相形之下看著有些渺小。

    它沒有理會那人的話,不停地舔著毛,然後洗臉,非常認真。

    ——要傳的話已經帶到了,至於你們叔侄二人為何故意裝作不認識,不關我事。

    白鬼對很多事情都有極強的好奇心,青山有句諺語說的便是此事。

    問題是另外一句諺語,它記得更清楚——好奇心殺死貓。

    “這件事情不是我安排的,但我知情,並且支持。青山修劍,那就要出劍,兩忘峰便是因此而存在。年輕一代的熱血不能因為我們而被冷卻。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但我相信一代總比一代強,師父與他做不到的事情,不見得現在的孩子也做不到。”

    白鬼沒有停下洗臉的動作,視線卻穿過閃電般揮動的前爪落在那道身影上。

    看著對方的背影,它生出一種強烈的衝動,要不要試著偷襲一下?

    就像兩年前在碧湖峰的那個夜晚,這種誘惑實在是太強烈了。

    最後白鬼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它知道自己打不過對方。

    這讓白鬼有些惱火,不再洗臉,伸爪撓向石龜的頭頂。

    作為青山鎮守,它的實力何其恐怖,鋒利的爪尖要比絕大部分飛劍都要強大無數倍。

    當初在碧湖峰頂,它撓了一爪,直接把井九擊飛到數百丈外的湖裏,讓他養了半年傷。

    它這一撓明顯沒有留力,石龜豈不是會直接碎成粉末?

    這樣的畫麵沒有發生。

    石龜沒有碎,也沒有裂開,沒有痕跡,甚至連一道白印都沒有。

    一道古老而悠悠的氣息在崖頂出現。

    石龜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神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它竟然是個活物。

    那人轉過身來,身形高大,眼神清靜平和,氣息深不可測,正是青山掌門。

    “元龜又哪裏得罪你了?明明睡得好好的,你非要把它弄醒。”

    白鬼一爪能夠開山斷湖,讓神末峰聽井咳半年,此時卻隻能讓那隻石龜醒過來。

    但它並不尷尬。

    作為在青山一道生活了數千年的同伴,白鬼當然知道對方皮糙肉厚,根本不會受傷。

    因為對方也是青山鎮守——元龜。

    “你不尷尬,但我這個青山掌門連一把劍都沒有,是不是有些尷尬?”

    掌門望向石龜馱著的那座石碑,說道:“反正他要回來了,如果真想阻止此事,就拿一來換吧。”

    那座石碑很寬很直很大,如同一座小山被人斬開,表麵光滑無比,沒有任何文字。

    石碑的最高處插著一把劍,就像少女的頭頂紮著一個小鬏鬏。

    難道那就是傳說中的承天劍?

    但如果仔細望去,便能發現,那把劍……沒有劍柄,而且中間是空的。

    承天劍居然不是一把劍,而是劍鞘!

    一道劍鞘居然名為承天,那它裏麵曾經承放著怎樣的一把劍?

    ……

    ……

    (明天就上架了,我在思考要不要寫上架感言,好吧,還是會寫一點,很簡單的幾句話,十二點上架的時候準時發出來,但是VIP的第一章,還是明天下午兩點發,大家夜裏不用等,攤手,現在真的變成老油條了,好在對寫書這種事情還是有很強的新鮮感和欲望,尤其是大道朝天,啊,我對它的欲望很清新脫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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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12-7 22:39:24
第二十四章時隔三年又承劍
   



    天光峰的主劍就是青山宗的鎮派之劍。

    這把劍早就已經遺失,所謂承天劍隻是一道劍鞘。

    毫無疑問這是青山宗最大的秘密,除了九峰之主再沒有任何人知道。

    趙臘月到現在還不知道,因為她走的太突然,也可能是有意為之,很多青山的秘密她都尚不知曉。

    青山弟子們當然更不知道這件事情。

    南鬆亭、北鶴門等地的外門弟子,最關心的依然是何時能夠抱神境界圓滿,成為內門弟子。

    溪畔的洗劍弟子們最關心的是,即將到來的承劍大會上自己會被哪座峰間的師長看中。

    峰間的承劍弟子最關心的當然是數年一次的試劍大比,自己究竟能獲得怎樣的名次,能不能得到參加梅會的資格。

    參加承劍大會的內門弟子有四十餘人,其中以出身南鬆亭的十餘名弟子受到了最多關注。

    趙臘月是南鬆亭出身,柳十歲也同樣如此。

    不到十年的時間裏,南鬆亭先後出了兩位天生道種,隻是兩人如今在青山九峰裏的評價與待遇卻是截然不同。

    青山弟子們提到柳十歲這個名字的時候不再像當初那般滿是佩服,滿是不恥與失望,偶爾會有些同情,更多的則是憤怒。

    提到趙臘月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們則比以往更加興奮,仰慕之情更盛。

    幺鬆杉與林英良終於帶回了雲遊兩年未歸的神末峰主的消息。

    直至此時,青山九峰的人們才知道這兩年裏趙臘月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什麼事情。

    一路斬妖除魔!

    管你是哪家宗派養的孽畜,又或是貴妃娘娘的恩人,隻要行惡便一劍殺了!

    聽著這些故事,青山弟子怎能不心生自豪,與有榮焉。

    最令青山弟子感到快意的,還是四海宴上發生的事情。

    西海劍派這些年仗著劍神行事頗為囂張,很是令青山弟子不喜。

    趙臘月在四海宴上當殿殺人,在青山弟子看來便是打了西海劍派的臉,好生痛快。

    井九與中州派約戰梅會的消息也傳的極廣,不過即便是青山同門,對他……也完全不看好。

    因為他的對手可能是中州派童顏,舉世公認的棋道第一人。

    有些不知道當時情形的弟子甚至生出些不滿,心想到時候若他輸給對方,豈不是意味著青山被中州派壓了一頭?

    某日午後,洗劍弟子們結束了半天的功課來到溪畔稍歇,趁著春日正好,議論著什麼。

    承劍大會在即,弟子們議論最多的話題,自然是趙臘月何時回來以及她這一次會不會招收弟子。

    湛藍的天空裏忽然飄來一朵白雲,天地間氣息微變,群峰上光影交錯,青山大陣打開一條通道。

    一道飛劍從天邊疾速掠來,畫出一道筆直的紅線。

    溪畔驟然安靜,然後喧嘩起來。

    梅裏與林無知、顧寒等人聞聲出了洗劍閣,抬頭向天空望去,神情各異。

    有人驚喜喊道:“臘月師姐回來了!”

    “是臘月師叔!”有弟子趕緊糾正道。

    “弗思劍更紅了,好像血啊。”

    “怕什麼?青山劍出,必然染血,臘月師叔一路殺妖除魔,仙劍當然更紅。”

    ……

    ……

    血紅色的劍光斂於峰頂,崖間樹林裏響起一陣猿聲,然後有摩擦聲響起,想來是猿猴們正在趕來相見。

    對主人歸來,猿猴們表現得很是熱情,流露十分想念。

    井九覺得有些聒躁,心想這些猴子怎麼越來越像適越峰的那些親戚了。

    趙臘月去洞府裏沐浴更衣。

    井九第一件事情便是搬出了那張竹椅,躺了上去。

    這兩年沒有這把躺椅,他連睡覺的時間都少了很多。

    除了竹椅他還忘了帶走瓷盤,這時候也已經拿了出來。

    趙臘月擦拭著微濕的頭發走出洞府,看到井九躺在椅上,手裏拈著一粒沙礫,看著那張瓷盤發呆。

    這畫麵真的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了。

    她的眸子裏閃過一抹笑意。

    瓷盤上的沙礫已經鋪滿了將近一半的麵積。

    她記得很清楚,當初在洗劍崖畔的時候,應該是三分之一。

    從時間來推算,井九做的這件事情應該是越到後麵越難。

    正是因為瓷盤與沙礫,她才堅信對井九來說下棋是世間最簡單的事情。

    哪怕童顏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正想著此事,崖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顧清以最快的速度來到峰頂,來不及行禮,直接看著井九說道:“梅會?”

    井九嗯了一聲。

    顧清神情微變,再問道:“童顏?”

    趙臘月說道:“如果他去的話。”

    顧清站在崖畔很認真地想了會兒,對井九說道:“得贏。”

    受了井九的影響,他的話現在也越來越少,不知為何峰間的那些猴子卻完全沒變化。

    井九轉頭望向趙臘月說道:“看,他的心境確實平和,比你與十歲更強。”

    顧清聽著他表揚自己比趙臘月更強,有些不自在,想著他話裏提到的柳十歲,認真說道:“他現在的日子很不好過,我去看過一次,他便再也不肯見我,我覺得他的心態真的出了問題,你應該去看看。”

    井九沒有回答。

    趙臘月說道:“你確定他不會出事?”

    井九落下指間的那粒沙,說道:“我隻能確定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

    ……

    二人回歸青山的第四天,承劍大會開始。

    洗劍溪的盡頭一應布置與三年前沒有任何區別,應該是各宗派都在準備梅會的緣故,前來觀禮的賓客要少了很多,果成寺沒有來人,大澤也沒有來人,那位懸鈴宗的小姑娘也沒有來。

    奇怪的是與青山宗關係一般的風刀教繼上次之後又派出了一名使者前來。

    趙臘月與井九的出現,引來無數道視線。

    三年前他們也參加過承劍大會,隻不過當時是在溪畔,今天則是在崖上。

    當時他們是準備承劍的弟子,現在他們則是準備挑選承劍的弟子。

    說到地位提升之快,放眼青山數萬年,這樣的情形真是極少發生。

    這當然與景陽真人飛升有直接的關係。

    看著趙臘月與井九,很多青山弟子甚至是二代師長,難免有些羨慕,甚至是嫉妒,但他們清楚自己並沒有三年前趙臘月的氣魄,更沒有能力登上神末峰頂,於是那些嫉妒與不甘便盡數落在井九的身上。

    除了很少的一些人,沒有誰知道那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井九和任何人都不打交道,自然沒有解釋的機會,而且他也樂見其事。

    趙臘月明白他的用意,自然也不會去說什麼,而且她和井九一樣基本上也不見人。

    溪畔忽然有弟子說道:“快看,他是不是還背著那把鐵劍?”

    “就是莫師叔留下的那把劍,又寬又直,我不會看錯。”

    “怎麼回事?難道他還沒有進入無彰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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