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teae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僅溯] 小班納特「先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61
發表於 2019-12-6 23:46: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章 |'ivresse 戲劇裡都是騙人的

  奧古斯特沉默了很久,吐詞艱難提醒:「閣下,我不太明白東方的風俗,但是在巴黎,這種事情並不體面,何況班納特現在還住在葛朗台夫人那裡。」

  「原來是這樣嗎,我看你們的戲劇常演這樣的情節,以為這是一種為人稱道的行為呢。」

  偽裝的法國人漫不經心回答。

  針對三個仇人的復仇中,愛德蒙最有把握的是唐格拉爾。

  他有意露財揮霍,就是打算借助弗倫奇的介紹信找到唐格拉爾,再和仇人周旋一陣,布下經濟陷阱。結果因為給克莉絲買的那顆鑽石,唐格拉爾竟然主動找了上來。

  這個人是當年的主謀和策劃者,曾經是法老號的會計,只是因為有一些嫌隙, 又嫉妒唐泰斯將要當上船長,才策劃了那封舉報信誣告。

  唐格拉爾的後台是三個人中最淺的。他發財後,和缺錢的貴族聯姻,婚後借由這個關係獲得第一手的投資消息,賺得更多,於是對貴族出身的妻子討好有加。

  這些年,他的岳家逐漸失勢,他自己又當上了議員,銀行也辦得有聲有色,腰板變硬,最近開始和他的夫人互相較勁。

  唐格拉爾夫人明顯也感覺到了,所以開始有意在官員中結交合夥人,意圖重新掌控家中話語權。

  如果那天和男爵夫人聊天的是其他年輕人,愛德蒙肯定會樂見其成,說不定要出手促成,把這夫妻倆的平衡打破。

  結果就在唐格拉爾夫人的會客廳,克莉絲突然出現,什麼都沒做,只是在那裡,就像攪亂他的心思一樣,成功把一切打亂,輕鬆讓他在感情和形勢上都完全陷入了被動。

  擔心的事情已經發生,現在後院起了火,愛德蒙只能直面問題,試圖找機會當面解釋一下。

  結果他們完全沒有說話的機會。

  他在巴黎佈置已經有些年頭,可是年輕人似乎也接手了掌璽大臣在巴黎的一切,關於宴會的消息比他要靈通得多,她總能在各種場合非常湊巧躲開他。

  他也想過換成扮作其他模樣,先和她碰面再說,最好能單獨和她說清楚,沒有什麼夫人在一邊。

  但是以他們的熟悉程度,克莉絲輕鬆就能戳穿,這樣只會讓她更氣惱,連著過去揭過的隱藏身份的賬一起算。

  現在正是冬天,他們也不可能在大街上「偶遇」。

  這種避而不見給了本來就忐忑不安的人最後一擊。

  見眼前的人拿定主意,奧古斯特只好說:「東方的作風可真神奇,不僅在船上漂流晚餐,連道歉都要避開別人。」

  事關班納特,面前的人果然沒有了那份鎮定,「您是怎麼知道的?」

  奧古斯特幸災樂禍道:「你們在英國時關係明明好成那樣,現在卻連面都不見,又都是話題人物,他們當然會好奇你們為什麼不和。那些人不僅來問我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還會反過來向我求證聽聞,我最近可知道太多了。」

  「來這邊做客的倫敦人和羅馬人,回來過社交季的巴黎人,也都很樂意幫你們好好『宣傳』一下過去的事情。最近還有人開賭局競猜,你們會什麼時候和好。您能透露一下,您打算什麼時候爬窗子嗎?」

  當初他隔著院牆和吉蒂聊天,班納特還拿槍威脅他,現在終於輪到他被人扒窗檯了。

  愛德蒙忍不住問:「現在賠率最高是多久?」

  「一週,他們說你們忍不了那麼長時間,更長的就都在賭你們會絕交了。」

  想到「絕交」背後代表的意義,愛德蒙站起身。

  「那就一週後。」

  「在這之前,我需要做一些準備。我也看出來,您得到答案就花光了耐心。省去那些客套,讓貝爾圖喬帶您去見班納特小姐吧。」

  自己體會過不能見面的心情後,他突然不那麼想為難巴黎人了。

  奧古斯特抬頭,不禁問:「您要出門了?」

  「是的,我約了布爾蒙元帥。」

  布爾蒙元帥的心腹,就是他另一位仇人弗爾南。

  當初扮作威爾莫勛爵時,愛德蒙在射擊俱樂部結識了許多紅制服,從參加當年戰役的英國軍官那裡瞭解到,布爾蒙元帥作為拿破崙的手下,卻裡通英國,半夜出營投奔。

  當晚恰好是弗爾南值班,他沒有檢舉元帥,而是隨著他投靠英國,出賣了法軍。

  對波旁王朝來說,這樣的行為反而是有功的,元帥很得路易十八信任,弗爾南娶了梅塞苔絲後,改名換姓繼續為這位將軍賣命,地位也就跟著水漲船高。

  只要搭上佈爾蒙元帥這條線,弗爾南這邊復仇會輕鬆很多。

  所以愛德蒙故作神秘,引起警務局的注意,「基督山伯爵」厭煩交際和麻煩,為了不被那些調查打攪,順理成章就要在布爾蒙元帥那裡「捐」一筆費用。

  在憑單上,愛德蒙簽了唐格拉爾銀行的抬頭。

  之後,元帥的管家以意外的熱情接待了他,並為他介紹了早就等在一邊的警務大臣。

  警務大臣說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話,大抵概括為先前都是一場誤會,有了英國領事這層關係在,為免影響國際關係,警務局自然不會再調查他。

  「我能理解的,先生。」

  伯爵說,「畢竟一個突然冒出來的人,還有一大筆現金,很容易被人懷疑來歷。」

  「我去過太多國家,交這種保證金再熟悉不過了,只不過交給的人不一樣罷了。而您願意讓我以憑單支付,反而方便了我呢,畢竟我手裡已經沒有那麼多現金了,而那些強盜都只要金幣。」

  因為這樣富有技巧的諷刺,警務大臣臉上一紅,道:「請您原諒,閣下。我們最近正在緝拿那位杜朗,我們得到消息,他最近流竄到了巴黎,所以上頭的人都很緊張。」

  伯爵露出極淡的微笑:「杜朗是個很常見的姓。」

  「但是馬賽只有一個杜朗。他幾乎是那裡的王,本來四年前,他還忙著在地中海和羅馬的萬帕較量,沒想到他們在西西里島握手言和了。多可笑啊,兩個強盜,居然像是國家一樣劃定了界限互不相犯。」

  「萬帕。」伯爵若有所思說,「這個名字我太熟悉了,我就曾經在羅馬被他打劫過。說不定他們在西西里島交換了消息,他告訴杜朗,我是一頭很好宰的肥羊,所以杜朗才跟來巴黎呢。我還是很期待和他見面的。」

  警務大臣忍不住笑了。

  「這點您可以放心,您對警務隊資助的善舉絕不是白費。我們已經在巴黎布下了天羅地網,一個紅頭髮都逃不過去,只要抓到他,我可以讓您親眼見一見。」

  剛走進飯廳,克莉絲就聞到一陣濃郁的花香。

  拿儂正同歐也妮高興說:「現在可是冬天,每天都能找到這麼多玫瑰,還都是不同的品種,克里斯少爺太花心思了。」

  葛朗台夫人含笑抬眼,瞥了一眼站在扶手邊,低頭裝作不經意整理袖口的年輕人,問:「你怎麼知道是克里斯送的?」

  拿儂興致勃勃道:「我問了門衛,送來的人說是讓班納特先生收。這麼多天了,都沒有一張卡片便簽,如果是其他人要討好您,哪會費這麼大功夫,最後連名字都不留下呢。」

  歐也妮故意感慨:「年輕人戀愛起來就是浪漫,不僅每天早上送花,晚上還要僱人拉曲子說晚安。」

  拿儂驚訝問:「原來租下隔壁的音樂家也是克里斯少爺安排的嗎?」

  「可惜我不懂音樂,偏偏我問他那些曲子的意思,克里斯還不願意解釋給我聽。」

  「克里斯少爺或許是在害羞吧。」

  拿儂全然不知其中內幕,卻因為常和夫人聯合起來騙索漠的勢利眼,接她的話已經成為習慣,主僕倆一應一合,歪打正著配合得天衣無縫。

  克莉絲將領巾拉鬆了一些,清嗓子提醒,在一邊不自在落座。

  等拿儂去替她拿黃油的空檔,克莉絲才低聲說:「明明是你勸我任性一點,現在又調侃我。」

  「我可沒讓你躲著他。你覺得生氣,那就讓他知道,最好讓他感覺到你的在乎,不論怎麼對待他都好,就是不要逃避見面。」

  歐也妮認真看她:「兩個人有來有往才能解決問題,如果一直是一個人努力,誰都會累的。」

  克莉絲知道這和她自己的經歷有關,沒有急著反駁,過一會才點頭。

  「其實見面還好。我擔心,如果不收斂一些獨佔欲,我會做得太過分。」

  歐也妮失笑:「你能對他做什麼?」

  克莉絲張口欲言,想到什麼,漲紅臉閉了嘴。

  用過早飯,年輕的領事搭車去使館。

  她的辦公室有兩個一級秘書和一位參贊,需要親手做的事務不多,把事情交代下去就行。只是因為剛赴任,而且以前做的是事務官,很多事情要從頭學起。

  所有手下比她年長,目前大家還處在互相試探階段,而且都是做和人打交道的工作,所以面上相處還是很和諧的。

  和英國大使談過,又在領事館拿了幾份文件,克莉絲才執行日程上的拜訪計畫。

  「很高興能在巴黎再見,閣下。」

  聖‧梅朗侯爵看著年輕的領事,伸出手回握,一邊的夫人則冷淡頷首。

  知道妻子心高氣傲,囿於爵位待人,對英國鄉紳勉強能正眼相看,梅朗侯爵只好沖對方笑了笑,主動與好相處的年輕人攀談起來。

  四年前他就見過克里斯班納特,那時候班納特還只是馬賽市長家的住客。

  現在,他已經是一名領事,師從那位鼎鼎有名的外交大臣,未來注定也要從事外交職務。

  雖然失去美洲殖民地,英國在歐洲依舊是最重要的存在,許多選擇會有決定性的意義,外交大臣的態度甚至可以直接影響歐洲各國的形勢。

  年輕人三姐夫是馬賽市長的外甥,四姐也將要嫁給法國的外交官,至少對他們的態度是積極的。作為保王黨,波旁王朝忠誠的大臣,梅朗侯爵主動結交了這位英國青年。

  被問及是否需要介紹覲見,克莉絲說:「承您厚意,幾天前,我有幸召見杜伊勒裡宮。國王陛下的精神不錯,我們還聊了一會塞弗勒瓷器。」

  塞弗勒是法國一個地名,約等於景德鎮。塞弗勒瓷器是喬治四世的心頭好,收藏量是全球頭一名,克莉絲經宅男國王多次炫耀展示著科普,也被鍛鍊著粗淺入了門。

  恰好相反,經歷了七年戰爭和大革命,法國國王自己四處逃亡,他的瞭解也不算深入,大家半斤對八兩討論,反而聊得很開心。

  一番談話後,克莉絲對這位國王頗有好感。

  路易十八比喬治四世年紀還要大,因為流亡生活,沒什麼國王架子,加上親眼見過法國大革命,知道人民的力量,比很多一心想要恢復極權的保王黨貴族清醒開明得多。

  他上位後,宣佈也要做君主立憲制,試驗組建議會和內閣。

  可惜王儲(他弟弟阿圖瓦伯爵)是個極端的頑固派,因為大革命更加憎惡自由主義,不願受制於人,只想做專政的國王,意圖讓那些貴族也都恢復往日的地位。

  這對兄弟政見不和,弟弟更得王黨擁護,手裡還有一支秘密的隊伍,使用了各種手段將議會完全把控在自己手裡,路易十八回天乏力,氣急攻心,病倒在床。

  畢竟已經是七十幾歲的老人,病來如山倒,這一次氣勢洶洶,最近才見好轉。

  克莉絲回想起那天覲見,對方精神矍鑠,完全不像是病重。

  更像是迴光返照。

  結合老師的信,克莉絲心裡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某位政治犯的運氣是不是太差了點,怎麼法國每次改朝或者換代都要被他碰上。

  「您以後就住在這裡了嗎。葛朗台夫人計畫辦一次慈善晚宴,希望我能有榮幸向這個地址遞送邀請函。」

  聽到慈善,侯爵夫人面色緩和,克制點了點頭。

  「當然可以,這項事業很好,好多新貴族都遺忘拋棄了。」梅朗侯爵,「你放心寄送吧,這裡是我女婿的住處,我只要在巴黎,就一定會赴約的。」

  「您原來不住在巴黎嗎?」

  「是的,自從我唯一的孩子去世,我就將這邊的房子交給女婿打理,留在馬賽長住了。這次我恐怕也不會在巴黎待很久,重新找人收拾安頓太費時費力,不如就住在他這裡,還能見到我的外孫女。」

  被其中緣由再次戳中傷心處,梅朗侯爵夫人在一邊拿了手帕,顧不上有外人在,掩面抽噎起來:「我可憐的蕾內。還有瓦朗蒂娜,她才十五歲,就要有繼母了。」

  梅朗侯爵只好勸她,諸如他們至少可以親眼看過女婿要娶的那個女人,又類似女婿的父親中風,外孫女還小,女婿那麼忙,確實應該有一位女主人來掌理家事。

  等夫人被女僕攙回房間,他看向因為涉及家務的話題陷入思索的青年,安撫道:「不必擔心,或者說,不必考慮怎麼圓場,先生。這馬上在巴黎就不是什麼秘密了。」

  領事笑了笑:「您好像知道我在想什麼。」

  「因為你在某些方面很像我的女婿,聽到不該知道的話題時,他常常露出這種表情……維爾福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將狡猾謹慎外露的青年,不同的是,他更有野心。」

  「我聽很多人提起過德‧維爾福先生,不過您是第一個這麼說的。考慮到您更熟悉他,我就當做是在誇讚我好了。」

  「你可以親自看看。可惜他今天在法院有案子,下次吧,班納特先生,我會介紹他給你認識的。」

  現在,克莉絲拿到了復仇劇院的包廂鑰匙。

  唐格拉爾的夫人,維爾福的岳父。

  弗爾南已經改名換姓,她少幾個必要的線索,所以還不能確定這個人現在的身份。

  不過,愛德蒙既然在這裡,還說過他的仇人都已經飛黃騰達,那麼搶走他未婚妻的人肯定也在巴黎,出現在她眼前只是遲早的事。

  答應不插手復仇,克莉絲當然就不會出手。

  但是她要做唯一的觀眾。

  當晚,唯一的主演像是過去一週的每一天,辦完所有事務,趁著夜色走進了特別觀眾隔壁的別墅。

  音樂演奏家沒過多久也來了,他拿了桌上豐厚的佣金,隔著一扇門給古怪的僱主拉琴入眠,才順勢離開。

  許久後,那扇門被緩緩推開,走出來的人打開了通往陽台的門。

  四下裡一片闃靜,只有淡月和薄雪。

  過去在桅杆和鉤索直接能輕鬆穿行,已經成功探聽到年輕人所住客房,攀著陽台和凸出的裝飾,黑影輕巧無聲貼在了隔壁別墅的客房窗檯外。

  屋內亮著一盞燈。

  愛德蒙望著那點暖色,突然就被月光照得詞窮,退卻像是潮水一樣湮沒了他,讓本來被夜色朦朧的理智有了星星點點的復甦。

  他竟然慌不擇路,像是年輕小夥子,跑來爬心愛姑娘的窗檯。

  如果她已經決定結束……不,如果不是為了他,她是不會來巴黎的。

  想到這裡,愛德蒙又突然有勇氣了。

  等他進去後,該說什麼?

  《塞維利亞的理髮師》和《羅密歐與朱麗葉》裡,窗檯戲倒是很多。但是說他們那種過分花哨的情話,肯定會讓她更加誤會。

  靜謐中突然傳來一陣響動。

  還在思索的人下意識側身,藉著黑色衣服的便利,將自己隱匿在了護窗木板的陰翳裡。

  一條繩索從房頂垂墜下來,有人踩著外壁,順著繩索靈巧向下滑了下來。

  然後穩穩當當停在了窗檯的另一邊。

  愛德蒙本來醞釀好的所有話全都被堵了回去。

  為什麼還有其他男人會爬克莉絲的窗檯!?

  愛德蒙看不到來人面罩下的臉,對方在昏暗裡也看不出他的模樣。

  兩個爬窗人沒想到世界上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就這樣隔著黑暗面面相覷,拿不準對方是敵是友,一時間陷入了僵持。

  屋內傳來清脆的聲響,插銷彈開,窗戶被推開。

  年輕人睡眠一直很淺,會被吵醒也很正常。愛德蒙想著,剛要出聲安撫,看清出現在窗後的人,又一次噎住了。

  為什麼克莉絲的房間裡會有一個男人?!

  明明只聽到一聲聲響,沒想到是團夥作案,看到掛在外面的兩個大男人,打開窗的男人也一愣,回過神,拿著槍,好半天決定不了該指哪一個「小偷」。

  一陣風吹過,相當冷清,非常尷尬。

  隔壁房間的陽台門就在這時候被推開了,雲被那陣風撥開,露出冬日裡分外沁人的月光。

  三個男人同時側頭。

  他們都想找的年輕人倚靠在欄杆邊,裹成厚厚的一團絨毯,短髮在風裡亂翹著,抱臂俯瞰,一臉被打攪睡眠的不耐。

  「大半夜這是在幹什麼,惠斯特三缺一?」

  -------------------------------------

  有朋友說分不清,幫忙捋一下。

  唐XXX,銀行家+議員,貪財,寫告密信。

  弗XX,軍隊背景,元帥心腹,好色(未婚妻),送告密信。

  維XX,司法體系重臣,最有城府,重權,收告密信。

  《

  不能上網的年代,上流社會真的很無聊,什麼都賭,他們還會賭屋簷下哪滴雨先落地。

  無責任劇場:

  後世法國發現了一本打賭手記:「班納特領事和基督山伯爵到底什麼時候復合」,「班納特領事明天會穿什麼顏色的外套」,「班納特領事會不會和葛朗台夫人結婚」,「傳言班納特領事抱著情人,外頭還有兩個男人要爬窗告白,所以他到底是不是男女通吃」

  《

  八月:你們東方可玩得真開。

  東方:???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62
發表於 2019-12-6 23:46: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一章 |'ivresse 她遲來的過分要求

  吊在繩索上的人最先反應過來,「班納特!」

  這個聲音愛德蒙太熟悉了。

  那個「黑髮情人」的故事,這些年,出於不同的心情,他琢磨過無數次。

  杜朗壓著嗓子繼續抱怨:「你這個疑心病!住個房間都要放出假消息,還佈置兩個人守著!」

  克莉絲沒搭理他,目光在愛德蒙身上停了停,才沖住在客房的近侍吩咐:「放他們進去,我馬上過來,你再去樓下找個房間休息吧,有人問就說我臨時想起有急件要處理。」

  現在的客人都不走門的嗎。

  巴特覺得這位小先生的交際圈比老紳士還難懂,只能收起槍:「知道了,先生。」

  「克里斯?」

  有一個女聲在屋裡擔心道。

  克莉絲側了身,衝著屋內輕柔說:「沒事,來找我的,你繼續睡吧。」

  別墅裡有本來就配備的僕役,巴特被安排住在這裡除了比較方便,還因為他能順便看管文件,拿不準兩個人和領事是什麼關係,但是大半夜跑來肯定不是什麼正派人士,近侍開始打包屋內的重要文件。

  等待被放進去時,兩個不速之客只能掛在窗檯外吹風,看著要找的人走回屋子,被那個年長溫柔的女聲輕訓不愛惜身體,似乎要去拿披風,被年輕人打趣安撫著勸躺回去。

  沒有身邊人優秀的聽力,只能含糊聽到一陣低語輕笑,杜朗輕嘖一聲,這會屋內的光透出來,認出攀在一邊的是克莉絲的貼身男僕,百無聊賴開始搭訕:「看來是我想多了。不過我也沒想到班納特這麼長情,幾年不見還和葛朗台夫人在一起,晚上都捨不得分開,還讓侍從替自己住在客房裡。」

  「他主動來拜託我私下替他們牽線『做生意』,我就覺得不對,哈,這小子果然喜歡年紀大的女人。」

  愛德蒙:「……」

  當初他就很奇怪,馬賽議員拉皮條被自己截斷了,之後兩個人也完全沒有任何交流,結果「單純白紙的大少爺」還是被拐去了索漠,只是自己那時候滿腦子都是調查父親的死因,所以沒有多想。

  原來是這個人幫了忙。

  所以歸根結底,是自己順手扳倒了當時的地頭,才讓杜朗抓住機會,有了能力幫她們再見。

  某種程度上可以理解為,是他間接促成了她那個名義上的情人。

  男僕在馬賽時就總是一副冷淡古怪的模樣,看到對方突然沉了臉,杜朗也沒放在心上,看到窗戶終於完全打開,靈活爬了進去。

  他沒有等太久,朋友換好衣服就從門進來了。

  杜朗忍不住說:「我才剛到巴黎,都不用出門就聽說了你那些風流韻事,你的情人竟然不會妒忌或者心中不滿?」

  「你自己不也管著一個俱樂部嗎,」克莉絲撥了壁爐裡的火,走到唯一空餘的椅子上坐好,「那些姑娘們難道就不吃醋?」

  杜朗難得正經了表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那條街完全是方便我藏貨和周轉。」

  「你也說了是藏貨,為什麼會突然被通緝了?我記得你一直很有分寸,過去幾年也只在南法活動,巴黎現在各派都自顧不暇,還分不出心思來抓你。」

  因為兄弟的直白嚇了一跳,杜朗下意識看向一邊,發現黑髮男人一臉心不在焉,朋友也沒有避諱的意思,想到這個男僕能跟著疑心病這麼多年,至少是值得相信的,不再掩飾,苦笑起來。

  「這個麻煩,起源說起來就很遠了。」

  「滑鐵盧的時候,皇帝的殘餘部隊被解散,他的奴隸兵也沒被放過,直接在軍營被屠殺。那時候很多人為了活命逃出來,一些地主和資本家趁機把他們悄悄收到自己手下,當免費勞工。」

  克莉絲只知道拿破崙有不少埃及的奴隸兵,因為英國立法禁止買賣奴隸,對所有掛中立國旗的船隻也會嚴搜,走私成本變高,奴隸價格也因此飆升,一個非洲黑奴有時候抵得上一個別墅,那些人會動心思也不奇怪。

  「形勢正亂,沒人會去清點那些埃及奴隸,有一些拿破崙的官員也趁亂混在裡面。你知道我是怎麼發家的,這麼多人不知道轉了幾次手到桑切茲手下,連交易契書都已經成真的了,我也沒想到裡面混著拿破崙黨人。」

  「現在國王不是重病嗎,他們有些人就把心思打到維也納那位身上了。」

  維也納那位,就是拿破崙唯一的兒子,拿破崙二世。

  拿破崙徹底失敗後,他就被送到了外公奧地利皇帝那裡,他二十歲都不到,身體不好,也沒有什麼野心,但是那些拿破崙黨人還是堅持叫他羅馬王,就像反清復明分子看待朱三太子一樣,期待能讓他重掌父業。

  維爾福能一手按下愛德蒙的案子,不被提審也沒有人懷疑,是因為他們根本管不了那麼多,有那些心理陰影在,對拿破崙的畏懼和警惕已經深入骨髓,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就直接斬草除根。

  發現一個有名的賊首和維也納有來往,王黨和自由派掐得再狠,也要同心協力捏死他。

  所以,杜朗算是管理不力,替手裡的拿破崙黨人背了黑鍋。

  「你打算怎麼辦?」

  「雖然我更熟悉馬賽,但是離巴黎還是太遠,我想拿到第一手消息。沒想到你在巴黎,路邊都能打聽到你的住處,就來看看你。」

  克莉絲這次陪威廉和瑪麗去馬賽,他們沒有見面,那時候他在維也納處理事情。

  「我剛見過警務大臣,他們早就知道你來巴黎的消息,還布了陷阱。」

  愛德蒙突然說。

  杜朗一愣,想明白是身邊有內鬼,表情微變。

  克莉絲沖馬賽首領調侃:「看來你的『家庭打掃』做得不太仔細。不過也沒辦法,他們的警務部每年有一百多萬法郎的經費,你能買通別人,別人當然也能買通你身邊的人,對了,你來我這裡是一個人行動吧。」

  「我這點警惕心還是有的。」

  被好友還能開玩笑的模樣感染,杜朗也笑起來,「你其實是間接救了我。我來見你是突然的念頭,如果按照原計畫去接頭,我現在已經被抓了吧。可惜,沒法請你喝酒了。」

  「你要走了?」

  「我知道你想幫我,但是你身份太特殊,我不能在這裡給你帶來麻煩。」

  這麼說,她算是窩藏了兩個極度危險的拿破崙黨人?

  要是有人知道英國領事和拿破崙黨人來往,那肯定就是全歐洲的大事件了,能打仗的那種。

  克莉絲頗有閒心想。

  「我可不像你們這些法國人,看到拿破崙這個名字就會失去理智思考,要不變得極端擁護,要不就是逃避畏懼。」

  「再說了,你自己也不知道該信誰吧,單獨行動我不放心,其實我也不能做主讓你住在這裡,不過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去處。」

  克莉絲說著,走到一邊的寫字檯上,拿了貯水筆和一張便簽。

  「這個人認識我的筆跡,他欠我一個大的人情,會給你提供幫助的。」

  她一面寫地址,一邊說著,抬頭看到兩個人剛好站在身邊看自己,嚇了一跳。

  愛德蒙起初以為她會寫他的住處,這樣一來,她為了朋友也得時時去找自己,結果湊近看,卻發現地址是巴黎的一家戲院。

  戲迷相當滿意這個足夠掩人耳目,還照顧自己愛好的藏身處,激動之下要抱身邊的好兄弟,結果就被貼身男僕猛地拉開了。

  連克莉絲都打不過,腦力派毫無反抗之力,好不容易掙脫,才憤憤告狀:「我早就說你這個男僕相當不聽話,不如你辭了他,我剛好偽裝了,假扮在你旁邊。」

  被一邊的「男僕」幽幽盯著,克莉絲想也不想就果斷拒絕了。

  「你做不來。」

  杜朗戲癮上來,捏著嗓子說:「真無情。你忘了我在馬賽陪著你度過的那些夜晚了嗎。」

  聞言,克莉絲面露和善微笑。

  「你不說我都要忘了,你能不能和我解釋一下,蒼白憂鬱的黑髮情人是什麼?」

  「我都不知道居然還有女人愛我到這種地步,為了我的前程狠心離開,不如你介紹我認識一下?」

  杜朗聽到這裡,知道自己編的瞎話傳到本尊耳朵裡,也就是說從意大利一路傳去了英國,頭痛起來。

  他訕笑著不住後退,最後急急忙忙說「趁著天沒亮我要趕緊走了」,推開窗子翻出去,一把抄起繩子就溜了下去。

  看著他戴上斗篷帽子,消失在街角,克莉絲才關上窗子。

  現在,她能分出全部心神來對付「黑髮情人」的人設原型了。

  因為窗外的溫度太低,克莉絲順勢走到壁爐邊。

  「這麼晚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來這裡,是想要和你解釋。」

  他來的時候,在窗檯外,準備了很多話。

  但是……他沒想到會真的看到她和名義上的情人同床共枕,聽見她熟練向年長的女人撒嬌賣乖。

  還有一個剛到巴黎就打破計畫見面,說著就要動手動腳的男性好友。

  也是普羅旺斯人,還是她每晚去紅燈區找的「黑髮情人」,所以能和她一起查探事情。

  她去德比郡辦事的時候卻把他支開了。

  還不僅如此。

  ——我才剛到巴黎,都不用出門就聽說了你那些韻事,你的情人竟然不會妒忌或者心中不滿?

  克莉絲自己是女孩子,表面上又作為男性,所以在男女關係上表現得很有原則。從不與端莊夫人和未婚女性調情,即使是眾所周知的交際花,除非對方主動,她都是溫雅守禮的模樣。

  遇上調侃和引誘,她就會順勢露出少年無措模樣,做些表面的笨拙回應,不承認也不反駁,任由風言風語揣測。

  這樣一來,要是有人跳出來說克里斯班納特是女人,有些夫人為了自己的利益也會替她反駁。

  這是克莉絲在意大利就玩過的招數,回英國因為風氣收斂了一些。也有人因此攻訐她接近敗壞道德的女性,不具有紳士的正義,但是她明面上是未婚的年輕男孩子,也不算什麼特別大的錯處。

  愛德蒙在心中默默細數,發現到巴黎後,有葛朗台夫人在前面撐著,不用擔心有人留宿,克莉絲這次比以往放得開了很多。

  她有意接近貴婦裡那些大膽有名的上流社會獵手,這些人裡總會有比較妄為的女性,把受歡迎的小班納特先生當做滿足虛榮心的手段,有意在言辭上逗引,隨口調侃捏造緋聞。

  有了年長的情人教引這個理由,年輕人順勢表現出嘴甜體貼那一面,儼然一個唐璜。

  那些夫人們見年輕的領事對名聲並沒有那麼在意,更加樂於傳出一些捕風捉影的噱頭,以此增加社交季的談資。

  他卻連見她都只能私下來。

  壓抑著酸澀,愛德蒙繼續說:「人前不方便說我們的事情,我只能趁夜,你不願意見我,我就親自來找你。」

  她會對他表現得冷淡,是因為對自己的隱瞞生氣,那麼她就還是在意他的。

  愛德蒙告訴自己。

  克莉絲卻說:「我不需要你的解釋。」

  認定這是一句放逐,他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像是被推回黑夜,面色變得煞白。

  她沒有看他,深吸一口氣,傲慢道:「我用不著解釋。」

  有其他人在一邊時,克莉絲還不覺得有什麼,但是夜深人靜,只有他們兩個,聽他半點內疚也沒有,還理直氣壯說她「不願意見他」,那些氣忿和委屈就都變得難以控制起來。

  「這道題目,我已經有了答案,只需要往裡面填過程就行了。你是被陷害的,你有三個仇人,一個富有,一個有強勁後台,還有一位陰險狡詐。」

  「只要蓄意謀害,一個人就是想要以此獲得什麼,無非就是權力,錢財,愛情,滿足感之類的東西。」

  「看到你的卷宗,我就知道傑拉爾‧德‧維爾福是其中之一了。」

  「他確實是個危險的敵人,審訊一次就直接判決,把你送到國家級專關政治犯的監獄,在那個年代卻是迫不得已,不會引人懷疑。你入獄的時間,他還是個代理檢察官,好不容易靠岳父保舉,擺脫了拿破崙黨父親的牽連,後來復辟就得到重用,肯定是借你在國王面前立了功。」

  「這次在馬賽,我遇到了你敬愛的船主,他和我講了不少你的事情。他家這些年很順利,想辦法解決問題,變著法子給錢,還操心婚事……你當初想對我報恩就是這麼打算的。」

  「只有莫雷爾和唐格拉爾知道你從島上帶了一封信回來,船主是你的恩人,那麼就剩唐格拉爾了,剛好他這些年發了筆橫財,和你在意大利不對勁的那次完全能對上。」

  數完兩個仇人,克莉絲突然停下,垂著眼,緊緊抿了嘴。

  她說話時,愛德蒙就呆望著她,從頭到尾都說不出來話。

  有過那位老師拆穿自己,他並不驚訝她能知道一切。

  他只是突然發現,在他還在擔憂她會離開自己時,她好像也在不安。

  徹底掌控他的人在擔心什麼?

  好一會,克莉絲才悶聲悶氣說:「你知道,西班牙無敵艦隊是被英國人打敗的吧。」

  她聲音裡幾乎帶了委屈,面上倔強補充:「直布羅陀就在西班牙家門口,但是它是屬於英國的領地。」

  梅塞苔絲是西班牙人。

  曾經偽裝成直布羅陀海盜的人突然明白了她在想什麼。

  「所以……你不是在怪我隱瞞,也不是要扔開我,只是在因為我的過去吃醋?」

  他驚愕說,又抑制不住展露微笑,因為完全一致的心情,連剛才所有的酸澀都被掃空了。

  愛德蒙迫近,讓他們視線相平,抬手撥開頰髮,看她緋紅著臉,因為被他戳破,不願看他的彆扭可愛模樣。

  他表情認真,輕聲道:「我放不下的承諾,早就被你教導著原諒理解,徹底忘記了。」

  「我入獄前的一切,全都是屬於唐泰斯的過去。給他這個姓氏的父親去世,要得到這個姓氏的人改嫁他人,所有認識他的人都以為他已經逝世,那麼這個水手也就死了。」

  「現在你面前的,是被你自己一手拼湊起來,只屬於你一個的人。」

  克莉絲看他,突然說:「過去你長什麼樣?」

  「因為經常跑船,皮膚是小麥色的?」

  一邊自問自答,她微微踮了腳,湊近打量他,用呼吸讓蒼白面龐染上紅色。

  「那時候胃還沒壞,所以五官肯定沒有現在這麼立體。」

  將額頭抵上去,目光描摹嶙峋的眉骨和鼻樑。

  「臉型估計也要圓一些。」

  手停在了輪廓清晰漂亮的下顎,因為微刺的鬍茬,又撫上了清瘦的臉龐。

  「這麼簡單的局都會中招,還沒遇到你的老師,這張嘴肯定只會傻乎乎笑吧。」

  看著總能露出憂鬱笑容,抿出倨傲意味的薄唇。

  「聲帶還沒受到損傷,所以還能向你的手下發出清亮的號令?」

  她得寸進尺將另一隻手摸索上不由吞嚥的喉結,最後停在了發出時而嘶啞磁性,時而低沉動聽的脖頸。

  「果然,我只喜歡現在和未來的你。」

  「我喜歡屬於我的你。」

  這些話被克莉絲說來,像是溫柔懇切的情話,愛德蒙卻不珍惜這難得的告白,只是順勢垂頭堵住了所有後話,像是要把這些天的告白和晚安都補償遞還。

  壁爐燃得很旺,要把人也點燃,溫度節節攀升,讓他羨妒的富有寡婦節省過頭,木柴燃燒的聲音非常擾人,將黏滯和呼吸也都掩蓋。

  留下痕跡也沒關係吧?

  反正她現在和那位名義上的情人住在一起。

  愛德蒙沉眼,看她輕闔顫動的眼睫,突然想著。

  這次分開的引線太長,而他想了太久,再加上她來巴黎後這段難捱的日子,以至於心中堆積的火藥氾濫成災,終於觸碰到他的熾熱和溫暖時,就以鋪天蓋地的悸動引燃,拋開了過去對戀人的愛憐和克制,要用狂風驟雨般的親吻去澆滅思念。

  等到熱烈燃盡,忘記一切技巧的學生理智回籠,發現自己也完全忘了怎麼呼吸,不由垂目,看向凌亂敞著的領口,因為瓷白脖頸上的紅痕發怔,懷裡的人虛軟脫力靠著他的肩,卻還是找到力氣背了手,把他不自覺伸進她襯衣裡冰涼的手拿出來。

  克莉絲瞪他,因為眼裡還氤氳著朦朧,讓兩個人之間的反應更明顯了。

  愛德蒙也跟著漲紅臉,低聲道歉,繃著聲線說:「讓我抱一會就好。」

  看他這樣小心翼翼,她突然不那麼難為情了。

  年輕人打量他看上去還很年輕的面龐。

  「你知道你已經三十多歲了吧。」

  趁著年長者著惱報復前,她從他的擁抱裡退出來,站直身,輪廓被暖意描摹,把他整個推坐在安樂椅裡,像是上次在馬車裡一樣,將兩個人之間掩出一片陰翳。

  「我想幫你。」

  仗著自己背了光,一陣窸窣後,像是要確定什麼一樣,克莉絲坐得更近,在他的驚喘裡靠近耳際,堅定說。

  愛德蒙卻把她的不安和醋意看得很清楚。

  他的新神提出這種過分的要求,反而露出了孩子一樣單純霸道的佔有慾。

  只是稍微親密一點,沒關係的吧。曾經虔誠的教徒想。

  她的射擊比他要厲害,所以手很溫熱柔軟,有薄薄的槍繭。

  和他這半年的那些夜裡輕唸著她的名字不一樣,緩慢得折磨人,和他偶爾夢境裡的小理論家也不同,輕柔得像是嬉戲。

  這次換他教她了。

  她緊張著認真,起初有些驚愕退縮,被他安慰後又好勝心起,連效仿也笨拙可愛。

  「克莉絲……」

  「克莉絲,我的克莉絲。」

  愛德蒙用低沉的嗓音不住叫她的名字,

  偶爾抽著氣頷首吻她。

  「我想聽你的聲音,你自己的聲音。」

  終於停歇,在黏膩不堪的氣氛裡,他在那片黑暗中溫柔牽著她痠軟的手,另一條手臂環抱支撐有些力不從心的戀人。

  克莉絲臉上發燙,眼睛卻很明亮。

  她湊近,像是觸碰一樣,回吻著輕喚他。

  「愛德蒙。」

  是陌生而輕柔的女聲,因為長期遮掩,有些不熟練的沙啞。

  比先前在攝政街的圍牆邊還要動聽撩人。

  「你是我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63
發表於 2019-12-6 23:47: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二章 |'ivresse 寫作冷戰讀作熱戀

  單單因為她這一句話,剛得到解脫的信徒又一次陷入了狼狽。

  屋內一時間只剩爐膛裡的柴火作響。

  許久後,從頭到尾都衣衫整齊的人才被放過,愛德蒙捉住她的雙手,另一隻手拿了手帕,垂了頭,慢條斯理替她一點點認真擦著指腹和指隙。

  像是一位神甫在虔誠擦拭神像。

  綢製的手帕在壁爐裡依偎著靜靜燃燒。

  被滾燙的目光看著,她別開頭,還是用本來的聲音,不自在說:「趁著天還沒亮,你先回隔壁吧。」

  「不和我走嗎,還是要回去和你的情人繼續同床共枕?」

  別的不說,光那些吻痕都會被歐也妮調侃或者教訓的吧。

  意識到自己幹了有些出格的事情,剛剛腦中黏稠的記憶開始變得清晰,克莉絲臉上後知後覺燙起來,把終於收拾好的人跟著拉起來,往窗口搡。

  「……至少在冬天結束之前,我不會搬去你那的。」

  看來她和中部富婆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

  南部人想著,不免有些遺憾。

  愛德蒙順勢後退,口頭卻完全沒有要退讓的意思,意有所指說:「其實,地道的法國菜,是在說南部的菜系,南部菜比中部的要經典很多。」

  被這句提醒,知道剛才吃醋時口不擇言打了多幼稚的比方,又把對那位未婚妻的在乎表現得多明顯,她臉上更紅了,手上動作加重,埋著頭難為情咕噥:「知道了,我會搬回這個客房的。」

  好好欣賞過只有自己能看到,也因他展露的動人情態,愛德蒙打開窗子,臨走又想起一件事,停下了攀出去的動作,而是扶著窗檯,垂目深邃看她。

  四下裡一片闃靜,整條街只剩清冷的煤氣燈,連那位夫人也等不住,隔壁陽台裡一片漆黑。

  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他們兩個人還醒著。

  屋內曖昧的味道被冬夜清冷的風稀薄了很多,眼前一幕終於有點戲劇裡爬窗檯的氛圍了。

  他忍不住又湊近,細碎吻她面上的月光和霞色。

  「我們和好了對吧?」

  年輕人點頭,很快又像是小妻子一樣交代:「但是對外還是要保持原樣,臨時改變計畫太冒險了,我們現在和好,可能會影響其他人的判斷,會把你的『工作』變複雜。」

  「即使我要常駐國外,最多十年後還是要回英國的,我們不能傳出一點風聲。」

  滿腦子事務的人果然不會讓他失望。

  愛德蒙輕笑一聲:「如果我為了盡快與你和好,開始主動接近你呢?」

  「我也不希望你被我的仇人注意,所以你可以對我冷淡,讓我來對你好,就像在意大利時一樣。他們會說,這是東方人的行事風格。」

  克莉絲忍不住瞪他。

  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認這個藉口相當好用。

  即使是獲取信息便捷的現代,東西方都還存在偏見和一些刻板印象,歐美日常分不清日風和中國風。這個時代大部分歐洲人對東方只覺得雲山霧罩的神秘,他總說自己是東方式生活,所有說不通的地方甩鍋給東方就行。

  前東方人因為想要見到他而默許了,還是不服氣輕哼著補充:「幾百年後的東方人肯定會拆穿你的。」

  「那就讓他們去猜。」

  他看著歷史學的畢業生,忍不住笑了。

  「我相信,將來那些書冊上肯定會有你的名字。」

  「我不要讓你孤零零的。」

  「既然許諾了未來,我就要連我們的名字也綁在一起。」

  基督山伯爵和班納特領事開始在同一個場合出現了。

  不過他們似乎還在冷戰。

  這讓先前的賭局變得不太方便判斷勝負,不過冬天只能跳舞聚會的人們找到了新的樂趣。他們開始賭被基督山追隨的「基督追隨者」會什麼時候態度鬆動。

  那些道歉求和的手段,被對其他人冷淡的東方作風伯爵用來,簡直就像是追求姑娘。

  不過他出手大方闊綽,自己的生活都極端奢侈,朋友當然也都要盡心盡力挑出最好,這一切被他表現很理所當然。

  有對自己文化自豪傲慢的人也開始富有優越感猜測,伯爵一定來自一個比歐洲落後得多的國度,他對刑罰律法的認識過分原始殘忍,對好友則是通過肢體接觸來直接傳遞歉意。

  這些接觸反而會更加惹惱英國人。

  領事總會憤怒漲紅臉,道歉起身離席,伯爵則匆匆跟上。

  這往往意味著離場,可能班納特忍受不了對方的糾纏,先一步回家了。

  和言談委婉風趣、抗拒肢體接觸的英國人完全相反,這兩個人是怎麼成為朋友的?

  在加利涅亞尼兄弟書店,有位參議員最先得到瞭解釋。英國某家大報紙刊登了對最年輕議員的專訪,班納特的學長在裡面花了一部分去寫這位寸步不離的好友。

  他們是患難生死的交情。

  東方隱士一樣的伯爵對所有人其餘疏離冷淡,只有這一個至交好友,會為了他決鬥,買下了班納特隔壁的房子,連先前拍的鑽石,也出現在了領事的袖口。

  早就不滿被搶走風頭的巴黎浪蕩子開始調侃。

  ——嫁給班納特吧,你將得到一個插手你家事的鄰居,他管理手下如同對待奴隸,毫無歐洲文明世界的法制觀念,說不定還信奉一夫多妻那種原始的規則,會給你的丈夫安排無數異國風情的妃子。

  「我並不支持一夫多妻,也絕對不會給克里斯介紹女性。」

  對一邊大使夫人的求證詢問,伯爵認真說。

  他身邊的座椅裡,正在推棋子的領事動作一頓,好好下完了這步棋,才說:「我親愛的伯爵,您之前想著替我找到我在馬賽的黑髮情人,我還以為您要做戲劇裡的美洲叔叔呢。就是什麼都願意給我繼承的那種,有個女兒也肯定要想方設法嫁給我。」

  在座的都是外國人,來法國聽多了戲劇,也知道美洲叔叔這種特色救場角色。聯繫起最近聽說的軼事,發現這個人確實和美洲叔叔一樣,挖空心思對年輕人好,恨不得把一切獻上,都忍不住笑出來。

  伯爵的面色過分蒼白,臉紅起來尤其明顯,不像是被這麼多人笑出來的,因為在領事說出有些親密的稱呼時,他已經不由自主挪得離朋友近了一些。

  一邊的荷蘭大使玩笑道:「班納特,我如果有個女兒,我也會想把她嫁給你的。」

  年輕人沒有過分複雜的背景,能前程似錦是因為自己的本事,棋風還有著超出年紀的謹慎穩重,未來不可小覷。

  執白棋的聖埃蒂安納總督也湊熱鬧,「這麼看來,我們莉莎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啦」

  聊到當時在意大利非常照顧自己的小小姐,克莉絲不免關心了幾句。

  和一邊好奇的夫人說話時,她不用推棋的那隻手隨便搭著,自然垂在陰翳裡。

  然後就突然被一片冰涼捉住。

  因為眾目睽睽下的這個驚嚇,優秀的演說家在一句話中間不必要停頓了一下,「……是我的老師替我起的中間名,所以莉莎才叫我塞西利奧。」

  接下來的談話裡,大使夫人打趣了幾句聽到的傳言,大概就是她很受女性歡迎的場面話。

  「你對小孩子這麼有耐心,以後一定會是一個好父親。」

  那隻手和她十指扣住了。

  英國大使的夫人出於自己的經歷,客觀且真誠建議,「你這麼受女孩子歡迎,來巴黎前有沒有中意的女孩子?如果未來要長期駐外,還是儘早結婚比較好,孩子在多個國家的環境長大,是相當好的紳士教育,說不定未來還能接你的職務呢。」

  這時候又有幾位先生按約定時間到了,原先看她和總督下棋的人就都到一邊打牌,只剩下他們三個在角落裡。

  座位朝向優勢,知道不會被人看見,身邊的人更加明目張膽,拿出一本書開始看,不用翻頁的時候,看書思索著,桌下卻拉著她的手,每次因為翻頁分開後,又要重新摸索一遍。

  克莉絲開始覺得明明冰冷的手變得滾燙,想要掙脫甩開,卻被輕鬆攥住,又擔心更大的反抗動作反而被其他人發現,只能任由他十指扣著,摩挲她的每一個指節。

  總督自己閒不住,看著似乎有些分神的領事,轉向伯爵,開口問:「閣下,我剛剛似乎看見了希臘語,您在看什麼?」

  「色諾芬的《經濟論》。」

  伯爵以討論學術的口吻說著,又偏頭,同他冷戰中的朋友隨口獻好道:「你不是想看他的《拉西第夢的政制》嗎,我讓他們把這本也從羅馬帶過來了,就放在城郊的別墅裡。」

  領事抿嘴看著棋盤,似乎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話。

  年長者主動和給自己頒爵銜的總督聊起雅典,一邊漫不經心玩著年輕人柔軟溫暖的手。

  罪魁禍首代為爭取了一點思考時間,終於費心費神下完這盤棋,領事找了個合適的理由離開,跟著總督來的「客人」在眾人意會的目光裡也告辭了。

  這裡是一家高級外僑俱樂部,為了方便談論各種國際事務,隱秘性很強,除非拉鈴不會有人來打擾,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閒置的公共休息室不會有人發現。

  愛德蒙順手帶上厚木門,戀人已經在等著他了。

  「你不怕被發現嗎?」

  她氣呼呼說。

  「你之前也這樣對我做過。」小心眼的戀人這麼回答。

  「那是我在提醒你不要亂說話,」她紅了臉,不贊同說,「你太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了,總是做得太過火。」

  愛德蒙不解釋,反而毫無聯繫說:「你想好辦法了嗎?」

  「什麼?」

  「你說過,打算和我結婚,名正言順在一起。」

  在他意料內,責任心太強的人面上心虛起來。

  愛德蒙輕嘆一聲:「就算想不出來沒關係,也不用因為這個覺得抱歉。」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我們可以一起面對。而且……是我更離不開你,你不用全部攬在自己肩上,你知道我的能力。」

  「既然你已經在想我們的未來,那就把現在放心交給我。」

  「只要我在你身邊,你可以隨時做你想做的事情,任何麻煩我都會幫你排除擺平。就算你突然想在大街上吻我,我也有本事找到解決方法。」

  克莉絲本來還很感動,聽到最後一句又忍不住笑出來,「這是你自己的想法吧。」

  這種想要不由自主更親密的念頭是正常的,如果他願意承諾的話,她也願意相信他,偶爾不想那麼多,就放縱自己去和他親近。

  不過這次和好後,他們之間好像就有什麼和之前剛確定感情時不一樣了。

  那天晚上說「幫他」,只是一時任性的決定,克莉絲自己心裡不覺得有什麼,她那麼做除了對他的獨佔欲,更多目的是哄喜歡的人高興歡愉,而且就像和他學刮鬍子一樣,某種程度上幫他還能順便嚴密她的偽裝知識。

  所以,除了偶爾因為過於清晰的回憶,會害羞或者擔心……她沒有特別放在心上。

  愛德蒙卻不一樣。

  從那之後,或許因為已經嘗過一點甜頭,三十多歲的人變得比以前更熱衷情侶之間的親暱行為了。

  每次完成當天復仇的事情,他看上去都很疲憊,就像消耗了所有心力,要回到她身邊待著充電一樣,所以只要抓到機會,哪怕只是摟腰擁抱都要黏著她。

  心裡連戀愛都在打計畫書進度表的人不由反思,剛剛確定關係時,自己忙著競選和法案,讓剛上任沒幾個小時的男友直接留守在家。後來去了布萊頓,又換成他在忙了。

  後來她是真心想著在羅馬等他復仇結束,他在意大利的勢力比較大,還能想辦法把未來孩子的受洗證書先準備好。

  結果知道他曾經有未婚妻後,她就一邊極度不理智吃醋,一邊心機盤算好了一切後路。

  克莉絲甚至想過直接把那些仇人都解決,然後用各種方法把他直接帶回去。

  等到追來了巴黎,她先是拿名義上的情人和他以前就在意的女人緣刺激他,迴避見面,吊著人家七上八下,對方送上門後,就任性要求一個虔誠了三十幾年的教徒犯禁,趁機讓對方沒名沒分交了次房租。

  為什麼突然覺得自己更像渣男了。

  克莉絲發現,他們居然在這時候才有了遲來的熱戀。

  熱戀時應該做什麼?

  「我們去約會?」

  她已經先問出來了。

  「去哪?」

  「先從不那麼需要遮掩的地方開始吧,我想去你那裡。正好挑一下入春後我住的房間。」

  英國領事館在香榭麗舍到阿爾瑪橋的大街上。

  大街街角有一家咖啡館,臨近櫥窗的位置能看到塞納河,咖啡店老闆能說一口非常流利的英語。

  不過一面,他就記住了秀美的領事,後來更是發現,年輕人每天來的時間非常規律,對店員也談吐有禮,連穿著打扮都和其他紳士的夫拉克三件套都不太一樣。

  法國人對時尚嗅覺非常敏銳,得知是年輕人要嫁給法國外交秘書的四姐和被稱作「英格蘭第一紳士」的喬治四世一起設計,才由御用裁縫裁剪出來,已經預感到了,這會成為新的流行。

  他們發現,這樣極簡的裝束,連中產階級都可以效仿,反而是貴族年紀大一些,在出席重大事件時不免要帶上假髮,配著這種衣服總是不倫不類。

  這樣輕鬆攪亂了貴族繁瑣高雅的反叛短式裝束,在巴黎這樣崇尚自由的都市很快就得到了歡迎,街上漸漸多了追趕噱頭的人,不過那些大腹便便的資本家都沒有他清瘦勻稱、溫雅從容,也少有法國青年能穿出那種俐落筆挺的沉著。

  因此,門口剛出現一個灰色的影子,老闆取了年輕的紳士每天喝的咖啡豆,熟門熟路忙了起來。

  往常領事上班,身邊都會跟著巴特先生,所以開始那個消瘦勁健的身影並沒有引起老闆的注意。

  直到把東西送上臨窗的桌子,他才發現對面落座的不是總有些死板的侍衛官。

  法國不流行自己留太長的頭髮,他們只會戴長長的假髮,不過這個人穿著打扮明顯是異國人,被綁束的黑色微捲長髮就不顯得那麼奇怪了。

  看來是那位基督山伯爵先生了。

  「先生,您需要點什麼嗎?」老闆壯著膽子問。

  班納特先生衝他微笑,替朋友做主說:「給他一杯檸檬水。」

  中間給一位顧客送熨好的報紙時,老闆無意瞥見,伯爵一個人坐在原處,透過櫥窗看著和手下談事情的領事,側臉透出溫和沉凝的情思。

  等英國外交官抱著文件苦惱向他走回來,他又不禁展露微笑,順手替年輕人擦去了唇邊的果醬。

  年長者蒼白面容與憂鬱渾然一體,顯得眼瞳更加深邃闐黑,看人時氣勢極盛,剛剛自己詢問時,只是被他盯上,和不少參議員打過交道的老闆都心頭一緊。

  只有在望見年輕人時,因為極淡的微笑,基督山才被鑿開外部的掩藏,流露出克制含蓄的欣悅和溫柔。

  ——他是不是不小心發現了什麼秘密?

  老闆連忙回到樓上,將兜裡的法郎往自家孩子手裡一塞。

  「還是昨天那個局,給我全押他們已經和好了!」

  從咖啡館出來,各自披上了斗篷,兩個人像是在密談一樣緊緊挨在一起,實際上在說一些沒有意義的話,藉著掩蔽牽了手,往香榭麗舍大道的方向慢步。

  兩個人一起,什麼樣的路都變得很短。

  克莉絲還是頭一次來他在香榭麗舍的房子。

  她站在大門口,看了一眼,客觀評價:「很神秘,夠陰森,果然是你的風格。」

  屋子前面居然有一個樹林,剛好把主宅嚴嚴實實擋住了,誰都別想看到裡面有什麼,只有樹林兩邊的側道可以進去。

  想起這個人到哪都要大肆翻修大興土木的性子,克莉絲忍不住道:「以後花園你隨便折騰,浪博恩的格局還是不要動了,我怕半夜班納特家帶白捲假髮的祖宗來找你。」

  因為這句話背後的含義,忍不住期待了一下未來,愛德蒙才說:「你如果是在房間裡面說這種話,我會吻你的。」

  克莉絲已經習慣了普羅旺斯人日益得寸進尺,看到先一步跑過來的莉迪亞,剛想說話,就見五姐哥倆好一樣大力拍了愛德蒙的背。

  「居然把克里斯帶回來了!幹得不錯啊,我就知道你比那個葛朗台夫人有手段!我突然覺得,如果你願意一直跟著克里斯,班納特夫人讓你來當也沒關係!」

  克莉絲:「……」

  她好像知道怎麼和愛德蒙名正言順在一起了。

  -------------------------------------

  加利涅亞尼兄弟書店:十九世紀在巴黎很有名,專門代銷英國的書籍和報刊。

  西裝控表示,撐得起來是霸總高知,不好看就是賣保險的(沒有歧視職業的意思)

  《

  寫到他們談論未來歷史留名,連名字也要綁在一起,忍不住改下夕爺的一句歌詞:

  或者這就是榮幸,願今生隱秘愛我的人,子子孫孫流傳著她與我相愛的傳聞。

  《

  愛德蒙:我爸爸就很喜歡種花!我可以!

  克莉絲:居然是金剛給了我靈感!恥辱!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64
發表於 2019-12-6 23:47: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三章 |'ivresse 冒犯你的神甫男友

  貝爾圖喬很欣慰。

  他的僱主基督山伯爵,終於和那位班納特少爺和好了。

  伯爵過去就愛吩咐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命令,心情也總是陰晴不定,所有侍從也都習慣了,尤其辦過錯事的人還都被捏了致命把柄,更加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當然,所有人都很珍惜自己的工作。主人不管手下職務以外的事情,給的指令清晰簡單,即使挑剔嘴毒,從來不打罵僕役,足夠體面,給的錢很多,比軍隊賣命的待遇還要好。

  除了壓力大,脫髮比較快,這份職務簡直完美,世上再難找第二份。

  自從伯爵去倫敦後,管家就過了一段難得的假期,老闆住在他唯一的摯友家裡,不必自己隨行,只需要打理歐洲驛站,偶爾接到來信,語氣也比過去顯得平和了許多。

  突然閒下來還真有點不習慣。

  所以,接到讓自己在巴黎待命消息時,貝爾圖喬心裡是很期待的。

  結果從海關接了人,巴浦斯汀衝他打招呼,被問及最近主人的心情,男僕給了他一個近乎絕望的苦笑。

  貝爾圖喬很快就知道了這個笑容背後意味著什麼。

  剛搬進香榭麗舍,伯爵就變得比過去更加神出鬼沒,連他這個管家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他也沒時間去思考這些問題:為了伯爵比過去更加奇怪的命令,前走私販子幾乎把整個冬天的巴黎城翻了個底朝天。

  這樣高強度的工作下,偏偏還要遭受非人的精神折磨。

  伯爵從到巴黎後就非常陰鬱古怪,氣質比過去在歐洲審判的那一年還要晦暗,好像計畫著完成怎樣的大事,或者要與塵世要來場決鬥一樣。

  也只有看到「英國那位」的來信才會面露真心的笑容。

  早在幾年前,為了佈置基督山島被百般挑剔,貝爾圖喬就領教過主人對這位忘年交的重視了。

  年輕人緊隨著跟來巴黎後,伯爵雖然因為對方的冷淡疏離而消沉,但是眼見著變得有人氣了。

  至少會每天在窗邊守著上班路過的領事,然後面露煩悶和懊喪這種常人的情緒。

  得知小班納特先生今天會提前處理工作,「順路」來香榭麗舍看看,科西嘉管家為此跑去找了班納特小姐,詢問她弟弟的喜好和習慣。

  「您不用這麼緊張,」對弟弟向來很盲目的四小姐笑了笑,用日趨熟練的法語安慰說,「克里斯的脾氣很好,也不必擔心照顧不周,在倫敦時,就是伯爵代克里斯掌家,順便照顧他生活的。」

  伯爵居然還會掌家,班納特少爺居然也沒有破產!

  被僱主大手大腳打擊過數次的管家震驚了。

  趴在窗邊的莉迪亞小姐突然歡呼一聲,放下望遠鏡提了裙子就往外跑。

  知道是客人來了,管家精神一震,與阿里連忙跟上,最後停在了門廊下侯迎。

  雖說已經聽弗倫奇行長感慨過,這些日子也習慣了班納特家兩位小姐的容貌,乍然直面年輕的紳士,貝爾圖喬還是忍不住呆了一下。

  如果是在文藝復興時期,這位英國的外交官說不定會被亨利三世瞧中,進宮就不被放出來了。

  伯爵已經同身邊的人介紹管家,莊重交代以後對待少爺就像面對自己一樣,科西嘉人才回過神,畢恭畢敬鞠躬,引著他們進屋。

  一進會客廳,腳架上的鷹就興奮撲騰起來,扇著翅膀,咕咕咕叫個不停,

  克莉絲忍不住笑了,快步走近,剛伸手,游隼已經把腦袋湊過來,主動蹭著手心。

  「明明每天都會去找你,為什麼看到你還是這麼激動?」

  愛德蒙說。

  那段時間,他見不到她,反而是游隼能天天溜出去。

  克莉絲面露驚訝:「我沒見過它。」

  「但是它是往領事館的方向飛的,每天都在你要吃下午茶的時間準時出門。」

  「那時候我確實在外面,阿爾瑪廣場有家甜品店很好吃。」

  她同他說著就有些分神,手上動作一停,格里芬張開喙,輕輕齧了她的手指抬高到半空,又矮了腦袋去蹭,一邊眯起眼睛。

  克莉絲哭笑不得:「你和鸚鵡學的嗎。」

  那隻金剛鸚鵡簡直不像莉迪亞的寵物,愛表現還會撒嬌,學會的第一個單詞就是sweetheart,比起格里芬生人勿進,非常沒節操,只要給吃的,還願意吹口哨給人聽,最喜歡被人揉腦袋,黏人起來就不讓撒手,會用剛才的動作。

  她順手掠到背羽,突然摸索到了一片明顯不屬於它的細羽。

  克莉絲揚眉,把那片白羽毛給格里芬看。

  「你在外頭有別的鳥了?」

  格里芬歪頭低低咕一聲,衝著她撲棱翅膀。

  「別想矇混過去,」年輕的主人意有所指說,「我要是不來,豈不是要被你瞞一輩子?」

  不等一邊的人解釋,她繼續道:「還好我不傻,也不是無理取鬧的主人,自己就能看出來,這是鴿子毛。難怪我最近去廣場,都沒看到什麼鴿子。」

  「你看到我餵那些小白鴿,所以不高興了,每次我去吃下午茶之前,就先飛過去,想辦法把它們都趕走,所以我最近出門遇到的鴿子越來越少了。」

  凱瑟琳坐在一邊驚嘆說:「格里芬也太聰明了吧。」

  「是嗎,」克莉絲說,「可能是我能看穿他的小心思,所以我覺得可愛偏多一些。」

  莉迪亞注意到,伯爵不自在偏了頭清嗓子,又伸出手輕碰弟弟的手心。

  她沒有多想,只是扯住克莉絲的袖子,問心裡最在意的問題:「你怎麼沒帶行李?」

  「我今天只是來看看你們,要搬過來的話,等歐也妮回索漠吧。」

  莉迪亞聽著,失望看了一眼本來寄予厚望的心機歐洲人。

  雙胞胎弟弟不擅長拒絕溫柔或者有主見的女性,看每次他對大姐和二姐的態度就知道了,葛朗台夫人簡直是簡和麗萃的綜合版,正中克里斯的軟肋。

  這樣一比,伯爵除了年輕一點,出手大方一些,根本沒有別的優勢。

  脾氣怪還好,問題在於,一旦對上她弟,這個人一點原則都沒有,溫柔和主見都靠不上。

  莉迪亞開始發愁。

  過去她喜歡紅制服,因為威克姆有了心理陰影,看到軍服就覺得糟心,這次來法國,聽過克里斯的話,本來又燃起了一些期待,結果那些法國撲香粉穿花邊的公子哥她一個能打倆,再加上語言不通,就更加熄了心思。

  既然弟弟願意養,她以後就做班納特家的老姑娘好了。

  克里斯這兩年口風變鬆,也不再說不娶妻的話,這個弟媳就變得尤其重要起來。

  起初她還擔憂以後要面對難相處的貴族小姐,發現弟弟喜歡年長女性,又開始擔心他會娶一個心機和手段厲害的寡婦。

  莉迪亞突然想起了瑪利亞夫人的話。

  如果能趁著這次在法國,把克里斯在馬賽那位「黑髮情人」找到就好了。

  既然那麼喜歡,肯定願意和他們一起回英國,克里斯說不定當初也是因為這段經歷,才會找那麼多女性情人。

  為了自己未來的生活,莉迪亞難得動起了腦筋,克莉絲看她發呆,也沒有多想,和凱瑟琳聊起婚禮事宜。

  有需要在法國辦的手續,她現在來了正好可以一步到位,問了幾句,發現凱瑟琳和簡一樣不愛拿主意,好在奧古斯特是個靠譜人,未來的小姑子也是個活潑爽快的性子,頻繁邀請四姐會面,中間幫他們代為轉述,才沒和當初賓利那樣鬧出烏龍來。

  和兩個姐姐聊完,克莉絲才起身,和愛德蒙單獨去了樓上。

  「開始沒想到你會來巴黎……後來我又擔心你是來和我絕交,所以最近才開始佈置。如果有不喜歡和需要的就告訴我,我讓他們再換。」

  這種話由愛德蒙說來完全就像是過分的謙虛。

  克莉絲毫不懷疑他一夜造羅馬的能力,推開房門後,先是清淡的花香,看清低調奢華又恰到好處的佈置,由衷驚嘆了一聲。

  難怪他能和喬治四世聊得來。

  撩了印花幔帳,又看過床頭櫃和寫字檯,克莉絲走到最在意的壁爐前,突然停下了腳步。

  壁爐架上除了常有的瓷器之類的佈置,還有一小幅她的畫像,是在布萊頓時畫的。

  克莉絲回頭,衝他得意笑了笑。

  愛德蒙只能坦白:「本來是放在我房間裡,現在你來了,所以物歸原主。」

  掀開一邊大大的中世紀壁毯,正好通向衣帽間。

  像是當初他搬到四樓一樣,愛德蒙給她解釋:「重新打櫃子會比較難聞,我們可能要繼續共用衣帽間了。」

  克莉絲不在意聳肩,指向另一扇門,「那個房間呢?」

  「是我的臥室,」他又補充,「夜裡可以鎖上門,有事情放心拉鈴,你房間的只連通我這邊,不會暴露你的身份。」

  這麼看,他給她的格局和在攝政街的臥室一模一樣,就在他的臥室旁,因為佔地面積大,反而顯得他的臥室像是她房間的套間了。

  「這樣安排讓我要有負疚感了。我當初讓你睡書房,好像不太公平。」

  「但是我很喜歡那裡。」

  在那間書房,他們相擁而眠,還坦白了心意。

  在他心裡僅次於馬車和初遇那艘船。

  還沒來得及表述心情,克莉絲突然在衣帽間的一面木質隔板前停下,抬起手。

  輕鬆打開了一塊可移動的嵌板。

  「這是什麼?」

  克莉絲揚眉問。

  愛德蒙漲紅臉,連忙解釋:「這裡能看到我房間裡的寫字檯,如果有人入侵,可以藏在這裡,觀察外面的情況,重要文件都鎖在那裡。」

  「你放心,這塊板子只能從換衣間裡面打開。」

  本來只是單純疑惑,聽懂他在解釋什麼,沒多想的人也跟著紅了臉。

  兩個人又把房子的其他地方看過,臉上的熱意才消散一些。

  快要傍晚時,貝爾圖喬在臥室外間找到了兩個人,領事正跟著伯爵學德語,似乎為了方便糾正發音,兩個人緊挨在一張沙發裡,彷彿要共享呼吸。

  本來以為壓低聲附耳去說就行,看到他們這麼近,管家的表情有些為難。

  「我和克里斯之間沒有秘密,要說給我聽的話,同樣也可以讓他知道。」

  伯爵頭也不抬說。

  管家只好委婉說:「有位卡德魯斯先生找布沙尼神甫。」

  聽到卡德魯斯這個名字,伯爵的表情變得冷厲了。

  「我知道了。」

  管家離開後,愛德蒙抱歉說:「我沒想到他會這時候來巴黎,我得親自去一趟了。」

  「你的『工作』要緊。」

  克莉絲說,又擰眉問:「你說只有三位仇人,這個人又是誰?」

  愛德蒙:「他雖然沒有參與,但是當年唐格拉爾和弗爾南密謀時,他在一邊旁聽了全部計畫,我被逮捕時他也在一邊,後來,他明明可以揭穿陰謀,卻什麼都沒有說。」

  「我本來不打算對他做什麼,但是命運就是這麼奇妙,他自己出現在我的計畫裡。」

  「他是這些人裡面唯一一個說『上帝不公平』的,」愛德蒙嗤笑一聲,「的確,那三個人都做了惡事,反而大富大貴,他自己呢,只是做了旁觀者而已,反而窮困潦倒。」

  克莉絲放下書:「我倒是覺得很正常。畢竟不想付出努力的話,最容易來錢的方法都寫在法律裡了。」

  「一樣的貪婪,唐格拉爾惡毒不擇手段,他卻怯懦無斷。這樣的人對正義不屑一顧,不做惡只是因為膽小不願承受後果而已。一輩子也就這樣了,既做不了正直令人尊敬的好人,做不來讓人咬牙切齒的惡人,所以只能眼紅好人心境安寧,惡人發家致富。」

  因為這些話,愛德蒙忍不住笑了。

  「如果當初狂歡節時,你對我說這些話,我可能要更早愛上你了。」

  不等他的新神繼續追問,他已經腳步輕快走進衣帽間,再次出現在克莉絲面前的,是很久未見的布沙尼神甫。

  「如果時間有些晚,你可以讓阿里把你先送回去。」

  神甫用年輕的聲音說。

  克莉絲拿起德語書,不耐煩擺手:「你快走吧,我和神甫還有賬沒算,看到這張臉我就想考他法國史。」

  再回到香榭麗舍,天已經黑了,連兩位愛鬧的小姐也回到房間休息了。

  守在樓梯口,看到還穿著神甫法衣的伯爵,阿里連忙迎上來,顧不上主人臉色還很低沉難看,伸手比劃。

  「少爺還沒回去?」

  他擰眉問。

  阿里又做了幾個動作。

  「他說要等我?」

  阿里點頭。

  說不清是什麼心情,愛德蒙疾步走進外間,看到好好燃燒著的壁爐,才稍微舒緩了神情,輕輕吐出一口氣。

  克莉絲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面向壁爐,還抱著那本德語書,整個人蜷著,像是在絨苔蘚裡抱著堅果冬眠的睡鼠。

  愛德蒙緩步無聲走近,被壁爐的暖意一照,剛觸及她,剛才在卡德魯斯那裡沾染的晦暗就消融著褪去了。

  發現兩個人的接觸可以充盈被過往再次戳空的心,他控制不住,單臂撐著靠背,俯身,輕輕吻了還在睡夢裡的戀人。

  記起對方永遠是先脫力的那一個,為了避免年輕人從沙發上滑下去,年長者將單臂伸進外套下面,攬住了纖細的腰肢。

  這段時間的「討好和躲避」遊戲,克莉絲被他無數次堵在各個俱樂部,兩個人避開所有喧鬧歡笑,在無人房間的昏暗角落安靜擁吻,剛觸及,她幾乎本能勾住他的脖子,也追逐起來。

  「回來了?」

  她困惑說,一句話比他身後的壁爐還要熾熱溫暖。

  如果不是因為下意識說了德語的話,他可能不會這麼快笑出聲來,還能多感動一會。

  被這副難得迷糊的模樣戳中,愛德蒙伸手把她的短髮愛溺揉亂,給她倒了一杯清水,像是離開前一樣坐下,等她自己找到舒適的姿勢坐好。

  「這麼擔心我?」

  他控制不住微笑問。

  還沒完全恢復清醒的克莉絲不怎麼坦率,別彆扭扭哼一聲算是同意了,看清他沒來得及換下的長袍,又咕噥說:

  「我這樣算不算冒犯神職人員?」

  不等神職人員反應,她反而藉著姿勢便利,伸手環抱他,大膽丈量起來。

  從來沒被這樣過,那具勁健消瘦的身軀整個僵住了,只能任她動手。

  為了營造出神甫一天都在家的假象,這件長袍很薄,她很輕鬆就能隔著寬大輕薄的面料摸索到那些結實的肌肉。

  因為十年殘酷牢獄生活,他這樣的藥劑師也只能慢慢調理胃,再加上已經習慣了吃得少,所以他連肌肉也都是精瘦的,起伏不大。

  和那種刻意練得過分健美到鼓脹油膩的體型不同,愛德蒙是為了精準克敵殺人而練出來的,上肢很勻稱,沒有一點贅餘。

  除了身高和肩寬有點麻煩,如果要穿女式的衣服,這種體型其實不會顯得太壯。

  他都有一堆假身份了,再多個「班納特夫人」的女性身份也沒關係吧?

  無意識按上塊壘分明的腹肌,克莉絲想著。

  平時還是和基督山伯爵一起活動,有需要就讓他稍微偽裝一下,帶上面紗,他變一下聲音,也不會有人懷疑。

  變成已婚,他就不用再吃那些醋,自己也能把男性身份坐實。

  至於孩子的問題,自己可以說是陪妻子產假,到時候去羅馬生下來,必要的時候可以和老師攤牌,繼承人問題都解決了。

  克莉絲越想越覺得這個方法可行。

  怎麼說服他是一方面,不過這個計畫還不算周全……

  「——克莉絲。」

  因為睏倦缺氧還不太清醒的人回神,才發現自己坐在什麼上面。

  克莉絲整個一激靈,徹底清醒過來。

  「今晚留下來吧。」

  還穿著神職人員衣服的未來「妻子」啞聲說。

  -------------------------------------

  克莉絲:在換衣間設置可以圍觀的機關小窗口,這麼會玩嗎。

  愛德蒙:我不是,我沒有!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65
發表於 2019-12-6 23:47: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四章 |'ivresse 第五個姐——受死吧

  愛德蒙很適合黑色。

  沒有偽裝,只是穿著遮擋嚴實的神甫長袍,將蒼白襯得莊嚴而禁慾,這時候貼著她,用低沉磁性的嗓音說出引人遐思的話。

  克莉絲看他這副裝束,非常不爭氣紅了臉。

  剛才的觸碰摸索足以引燃念頭,燃燒理智,看到她的反應,愛德蒙才意識到自己情難自禁說了什麼。

  他很快冷靜下來。

  見她因為自己的話難得羞赧,還不自覺縮了脖子,愛德蒙輕嘆一口氣,正要解釋,坐在身上的人卻挪得更近了,衝他點頭。

  「正好天色也晚了。」

  達西夫人確實將她的妹妹看得相當清楚。

  ——克莉絲平時對細節謹小慎微,在大的選擇上反而比誰都要瘋狂。

  愛德蒙也發現,她性子驕傲,相當厭倦平庸,即使是在打牌下棋時,明明她自己可以穩贏,也總是要把局面攪得風起雲湧,讓其他人都跟著七上八下。

  面對自己的時候,由於女性意識單薄,克莉絲一直是更主動的那個,她非常擅長做出他意料外的事情。來巴黎後,她更加不願意在他面前落下風,所以比過去在倫敦要大膽了很多。

  因為過熾的感情,正當壯年的人無數次在午夜夢迴裡將戀人拉下神壇,又因為她不再崇奉上帝,原本虔誠的信徒也情願為她打破教義。

  但是不行。

  時機和地點都不對,他們在巴黎,不像倫敦和羅馬那麼方便,這裡還有他的仇人。

  女教皇暴露的原因讓他記憶猶新,哪怕對彼此的能力都很信任,愛德蒙也不想拿他們的未來冒一點險。

  這種為彼此考慮而克制隱忍,年輕人卻沒有領會,因為意料中的再次退讓,挑釁笑起來。

  這個笑容很快僵住了。

  像是回報她剛才對他做得那樣,小心眼的黑髮情人輕鬆制住她,一點點耐心描摹著手下的溫熱瘦削,沿著平坦的腰腹探進外套。

  兩個人徹底相對,比先前她喝多了那次還要方便,愛德蒙一下就找到了繩結。骨裂時,他幫忙晾過無數次的衣物,對她綁束的方法瞭若指掌,很容易就扯落解開。

  「你心跳得很快。」

  愛德蒙用和動作截然相反的平靜語氣陳述。

  為了修束腰線,馬甲被裁剪得非常熨帖,因為一隻手被撐得緊繃,單薄的衣料根本無法阻攔手傳遞的冰涼,克莉絲終於慌亂起來,下意識為冷意瑟縮輕顫著閃避,結果被攬得更緊,楔進懷抱,釘在灼熱上,任由血液因為掙扎更加奔流彙集。

  兩個人磨蹭了很久沒有說話,終於讓她體會過引火燒身的後果,兩敗俱傷的人鬆開手,見好就收。

  克莉絲不讓自己去看對方,強作鎮定道:「明天還要上班,你既然沒事,那我就先去休息了。」

  「可是我走前,你不是說要考我法國史嗎?」

  有意找些事情分神平復,愛德蒙以慣常的戲謔口吻調侃道。

  他一提到法國史,克莉絲再看那身神甫袍,所有綺麗念頭被拋開,掛科的舊恨未算清,新的憂慮又湧了上來。

  她是達西那樣的鄉紳還好,反正沒什麼追求,所以伊麗莎白只需要管家,不用應付什麼貴婦,其餘時候都可以享受家庭生活。

  一個被誣陷的政治犯,她肯定不敢讓他去「夫人外交」。

  而且……

  「你對法國的觀念這麼偏頗,扮成威爾莫勛爵的時候,好像也說過,這次的事情了結,就不想再回法國了吧。那是你的真心話嗎?」

  替她扣馬甲紐扣的動作一停,法國人點頭。

  「沒錯。」

  聯繫到工作,又是非常尖銳的國際事務,克莉絲徹底忘了剛才曖昧危險的境況,就這麼坐著,一本正經和他聊起正事來:

  「這些話我本來想在羅馬和你說的。既然現在我也來了巴黎,就有必要向你提前交底了。」

  「老師準備讓我接替他在歐洲的一切,往好了看,我們可以有很多時間結伴旅行,往壞處想,如果必要的時候,為了自己的立場,我可以會做一些讓你覺得為難的決策。」

  「這些事情,你的老師也說過,」愛德蒙毫不猶豫道,「我被形勢毀滅過,所以對任何國家都沒有私人感情。這不是問題。」

  即使以後她變成了那個操縱形勢的人也沒問題嗎?

  克莉絲表情不變:「那就先不說那麼遠的事情。」

  「英國對歐洲的外交政策幾個世紀沒變過了。」

  「因為英國在一個島上,海軍目前沒有人能比過我們的艦隊,陸地唯一的壓力是蘇格蘭和愛爾蘭,只要穩定內部,那麼我們就只需要防備強大的外敵。所以,英國人需要一個平衡甚至混亂的歐洲,讓所有潛在威脅被拖住發展的腳步,誰想一家獨大,就聯合其他國家針對它。歐洲那些國家沒有島國的地理優勢,或多或少都有接壤,所以我們可以在牆上看戲,還叫著拉偏架。」

  好聽點叫搞事情搞平衡,說難聽點就是攪屎棍。

  克莉絲繼續說:「就像看著一筐螃蟹,哪隻想爬出來,就叫醒其他螃蟹,讓它們把它拉下去,而為了它們自己的利益,它們也一定會這麼做。上一個想要統一歐洲爬出筐的螃蟹,是拿破崙。」

  「法國在歐洲的地位太重要,還時常出點小情況,我以後一定還會因為職務來巴黎。」

  「也就是說,我的復仇最好完全不露痕跡?」

  如果自己是孤身一個,不論發生什麼都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但是他已經決定用現在的身份一輩子陪著她,如果她未來還會出現在巴黎,他就不能留下任何可能不利於她的把柄。

  沒想到他不是牴觸再來巴黎,而是先擔心會連累她,克莉絲連忙道:「你不必因為我束手束腳,大不了這個身份也不要了,以後你完全可以換一個身份陪著我來這裡。」

  班納特夫人就挺好的。

  愛德蒙卻對基督山伯爵這個身份上意外執著,沉目思索好一會才道:「難怪你說,沒有完美的計畫。」

  「一個人能控制的人和事情都有限,我沒法讓整個世界的人都按我的想法去走。」

  「卡德魯斯會越獄,還來了巴黎,就在我的意料之外。這反而幫了我一個忙。」

  關於復仇,他本來只是想著怎麼反擊設計,所以不免囿於自己的經歷。

  現在將目光投向更大的棋盤時,連維爾福都顯得相當渺小起來。

  領事館的工作漸漸上了正軌,有老師的名頭和她自己的本事在那,年紀輕帶來的不便也逐漸消失,而且天寒地凍,公文往返需要較長時間,許多事務的進度也就變得慢。

  克莉絲閒了下來。

  因為比計畫突然多出來的人,愛德蒙最近變得很忙,她不想分他的心,加上職業病使然,到一個地方總想收集點什麼消息,乾脆扮做男僕,陪著歐也妮滿城跑慈善事務。

  冬天對於上流社會來說是無止境的宴會和賭桌,卻是窮人最苦的時候,食物價格上漲,有的別說炭火,連房子基本的避風都做不到。

  法國是天主教國家,教會地產很多,勢力極大,有宗教教引,有不少確實心誠善良的教士,比不把貧民當人看的資本家和貴族還是非常良心的,所以歐也妮大部分時候都是和他們合作,她出錢捐助,他們組織出力。

  克莉絲起初還偽裝得不錯,後來實在是因為這次在巴黎行事太高調,她特徵又明顯,被認出來就不那麼方便了。

  大家教派不同,她也不好意思進人家的教堂了,不過情報也收集得差不多,所以轉而去公園轉悠。

  中間她還碰見過幾次唐格拉爾演講,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演說反面教材,說什麼話題都相當無趣。

  經濟一直都是愛德蒙的長處,唐格拉爾只有錢也只愛錢,克莉絲沒擔心過他怎麼對付銀行家,一個遲早破產的人,她自然不會讓歐也妮再把錢往水坑裡扔。

  少了葛朗台家這個資金流,這個人急著找冤大頭補缺,也只能綁在愛德蒙給他造的沉船上淹死了。

  因此,每次唐格拉爾以「大家都是議員」或者他夫人的名義攔下她說話,試圖挽回一下那天的糟糕印象,克莉絲都很有耐心和他兜圈子消磨時間。

  「……不過我這會急著去劇院見一位演員。」

  克莉絲面上可惜說。

  唐格拉爾先是驚訝看她,又露出一個「大家都是男人我懂」的表情。

  這位先生一定會在宴會裡不經意說給其他人聽。

  那就幫了大忙了。

  為了「回報」他,克莉絲臨別前問:「下周歐也妮的慈善晚會,您會來吧?」

  唐格拉爾聞言喜不自勝:「當然,我的妻子得到了邀請。」

  唐格拉爾夫人最近終於尋到了一個貼心的「知己」,是一位年輕政府秘書,她本來想讓那個情人做男伴。現在有她喜愛的領事這句話,唐格拉爾就可以名正言順要求她帶自己出場了。

  畢竟慈善晚宴,那麼多資金收支,總需要一個銀行。到時候說不定還有望和葛朗台夫人再談合作。

  告別銀行家,克莉絲攔停了一輛街車,報了杜朗藏身的劇院。

  她直接從正門進去,在後台一個閒置的休息間見到了馬賽賊首。

  剛見面,戲迷就說:「我想出去了。」

  克莉絲驚訝看他:「我以為你會喜歡這裡的氛圍呢,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看戲嗎。」

  「他們天天排一樣的戲,我在後台要聽吐了,而且演來演去都是莫里哀那些老本子,沒意思。我最近開始懷念我們當時在馬賽查案子了。現在你在外面天天跑,我只能縮在這裡聽你說。」

  克莉絲面無表情:「是嗎,我以為在馬賽也是你聽我說,除了你也跟著跑,沒什麼區別啊。」

  杜朗:「……」

  紅頭髮能年紀輕輕就做賊首,被巴黎一幫老傢伙提防,心態很好,相當樂天,似乎眼前麻煩和他無關,甚至能把自己的事情當新聞來聽,興致滿滿說:「你來說說,你又發現什麼了?」

  「比如土倫海軍基地最近有些小動作?我現在覺得要抓你的是王黨了。」

  杜朗怪聲說:「行吧,歷史學生,你總能預言什麼吧?」

  克莉絲:「讀歷史只能幫助人去借古鑑今、預判形勢。不能什麼都相信。人性是複雜的,就算歷史學家用怎樣的邏輯和背景去猜測當時的情況,說不定當下做出重要決定的人也只是隨性而為,沒有想那麼多。」

  路易十八是個通透的人,把什麼制度都看得很淡,但是也只能勉強維持三派平穩,現在他病重,這個冬天變得格外難熬,三個政黨的衝突也就變得明顯起來。

  首當其衝的就是王弟(未來的查理十世)為領袖的極右王黨,他們意圖恢復到法國大革命前的國王專政,恢復貴族特權,所以擁護他的都是一些舊貴族。

  溫和派則支持國王的君主立憲制,成員基本是上層資產階級,畢竟看隔壁英國下院就知道,支持這個,未來他們就能掌權了。

  第三個就是自由派了,主要是反對波旁王朝,大多數是主張共和政體的革命黨,當然還包括拿破崙黨人。

  杜朗這次就是受到拿破崙黨的牽連,所以不可能是自由派,他們知道後拉攏他還來不及,溫和派對路易十八還是尊重的,不可能在他病重的時候還搞事情氣他。

  這樣就只剩王黨這群古董老貴族了。

  也只有他們才會對拿破崙那麼過敏提防,夜不能寐,恨不得直接把維也納的二世也給流放。

  抓到賊首後,說不定還能掙一波民心。

  杜朗嘖了一聲:「那我未來的日子豈不是很難過了?可惜,要是拿破崙二世有點野心,我說不定就跟他混了。」

  克莉絲驚道:「你去見二世了?!」

  「不然我去維也納幹什麼。」杜朗長嘆,「不過我看他比你年紀還小,估計也沒有幹大事的膽子,還是算了。不如你替我找個人來扮二世,我們扯他的旗子把這破王朝再掀一遍。反正二世也不願意那些拿破崙黨人老去打擾他,肯定不介意我們冒名頂替的。」

  英國外交官呆了半天,才由衷感慨:「……你們這些法國年輕人思想真危險。」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交換了一些情報。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繼續待在這?」

  杜朗點頭,「我想趁機把幾個出賣我的人抓出來。」

  送她出門時,他又八卦問:「我以為你是收買了劇院經理呢,結果居然認識的是個演員,你說幫過忙,我記得他在巴黎火了好多年了,你那時候還沒來歐洲吧?」

  克莉絲有意換了英語:「他以前是倫敦歌劇院的,我找他學過發音,他後來和一個大小姐私奔,兩個人都不想待在英國,我就幫他們偷渡出來了。」

  克莉絲獨自走回去,突然停下腳步。

  長長的走廊邊,是放舞台服裝的大箱子。

  她伸手,把那層衣物揪了出來,看清蹲在裡面的人,揚眉。

  「你不和吉蒂一起,在這裡幹什麼?」

  既然被發現,莉迪亞也不再遮遮掩掩,站直叉腰伸脖子,「我是來和黛西說話的。」

  黛西就是那位讓哈洛德深感遺憾,和劇院演員私奔的弗拉格小姐。

  這兩位倒是有默契,同一時期私奔,居然又在巴黎邂逅認識了,現在還能老鄉見老鄉,緣分確實很奇妙。

  想起來自己是來見朋友的,反而弟弟才是鬼鬼祟祟的那一個,莉迪亞又理直氣壯起來。

  「對啊,我為什麼要躲,應該是你心虛吧,你沒有上班,還大早上跑來這裡。」

  「最近不僅不去找『你的伯爵』,也不和『親愛的歐也妮』一起。」

  「我知道了,你其實是來見你那個黑髮情人的!」

  突然被這句喚醒杜朗編排故事的回憶,克莉絲呆了一會。

  然後從貼身口袋裡拿出錢夾,摸出那張「海盜黑券」,塞給五姐,微笑著柔聲道:

  「你猜對了。」

  「我就是來見在馬賽時每晚陪我的那個人的。」

  「現在,你去那個房間,把我的這位『情人』結果了吧。」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66
發表於 2019-12-6 23:47: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五章 |'ivresse 劇院幽靈&梅塞苔絲

  沒想到克莉絲會把她送的禮物隨身帶著,莉迪亞呆了一會才意識到這是什麼。

  那些冒險尋寶的小說裡,被海盜貼了黑券的人將被追殺,因此引發一段驚險刺激的故事。

  不論如何,有架打了,還是弟弟允許的。

  莉迪亞眼前一亮,把那張有些發軟的紙片隨手一塞,也顧不上細想為什麼突然就要對付那位「黑髮情人」,從一邊的大箱子裡一把抄起演戲用的道具劍,朝克莉絲指的房間飛奔過去。

  聲樂老師有意把杜朗安排在了最偏僻的房間。

  當初能幫他順利偷渡到法國來,猜到自己的背景可能不是鄉紳兒子那麼簡單,所以也意會到了杜朗肯定不是什麼善茬。

  克莉絲完全不擔心莉迪亞會吃虧。

  頭腦派打起架比她還弱,現在被迫躲在劇院,不搞清楚情況,他肯定不會還手或者開槍,只有挨打躲藏的份。

  不緊不慢走到門口,看清屋內情況後,克莉絲愣了一下。

  狹小的休息間才一會就變得非常凌亂,顯然已經有過一場追逐戰,杜朗癱坐在一邊,表情空白,莉迪亞還提著那把劍,也傻站在屋子中間。

  他們看著同一個方向。

  「你力氣已經大到可以把牆打破了?」

  克莉絲抽了一口氣,指著牆上黑黢黢的洞口問。

  莉迪亞下意識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似乎也被自己的力量驚呆了。

  看到好友跟著進來,還和貌美殘暴的女人相熟,杜朗連忙道:「克里斯!你快解釋一下!」

  足跡遍佈整個地中海的賊首有意換了英語。

  克莉絲無辜道:「解釋什麼?」

  「她居然說我是你的情人,我們都是男人,英國人不是最擔心這種污衊,不惜決鬥自證清白嗎。」

  「我們是在馬賽的紅燈區認識的吧,還是你主動邀請我去你的房間呢。」

  「是這樣沒錯……」

  「那些晚上,也是我們待在一起,瞭解對方,我帶著你體驗很多你以前不知道的刺激。」

  杜朗覺得自己遇到了對手。

  如果自己還只是瞎編一通,那外交官都不用顛倒黑白,只要有意更改用詞,他連反駁的底氣都沒有。

  等等,瞎編。

  看著扔了劍,躍躍欲試要再驗證自己的力氣,掰響關節緩緩走進的女魔頭,杜朗終於明白過來,絕望後退,一邊嚷道:「你小子也太記仇了吧,啊——」

  沒理身後的慘叫,走近那個被莉迪亞打破的牆,一陣輕敲,克莉絲終於摸到了機關,哢噠一聲,被打破了一個洞的牆緩緩移動,露出了足以一個成年男子通過的入口。

  「難怪你能打破了,這面牆是空心的。」

  莉迪亞湊過來,面對幽長的隧道,眼前一亮:「要進去嗎,這裡面肯定藏了寶藏。」

  克莉絲屈起指節敲她的腦袋。

  「少看點冒險小說。」

  杜朗低嘶著按著手臂走到她另一邊,防備看了一眼莉迪亞,才說:「我覺得裡面肯定有一位貌美少女,她被綁架在這裡,等著我們去救她。」

  克莉絲一巴掌糊上他後腦勺。

  「你也是,少看聽戲。」

  被她推了個踉蹌,深感差別待遇的人控訴著低聲說:「那你說是什麼!」

  「不看看怎麼知道。」

  克莉絲擦了根火柴,點燃風燈,邁步走進去,兩個人好奇心勝,也急忙跟上了。

  她一個人提著燈走在前面,因為火光搖曳,把附近映得更加鬼祟,沒走兩步就被兩邊抓了衣服下襬。

  ……這兩個人原來還會怕鬼嗎!

  克莉絲身形瘦削,兩個人都想擠到她背後,免不了互相推搡,聽著走道迴響的腳步聲,都不敢大聲說話。

  「你居然躲在我弟的背後。」

  莉迪亞強撐著害怕,對身邊的男人鄙夷道。

  「不是說了,我是他的情人嗎。」

  賊首能屈能伸,並不在乎這點嘲諷,戲癮上來,故意捏了嗓子,嬌滴滴說:「克里斯,人家好怕。」

  他不會變聲,這一句把莉迪亞噁心得不行,也反應過來這個人根本不是什麼「黑髮情人」了,乾脆扭過頭不搭理他。

  剛剛飽受她的挫折,這時候掌握了對付的方法,杜朗又湊近了,陰陽怪氣叫道,「姐姐。」

  莉迪亞躲開,嫌棄道:「你離我遠一點。」

  頭一次看到莉迪亞吃虧,克莉絲憋了笑,沒管他們,繼續往前走。

  沒有岔道,前面是一個樓梯,她腳步一停。

  有一個喜歡在黑暗裡談事情或者做點什麼的男友,克莉絲的聽覺比過去好了不少,至少在這種過分安靜的環境裡,她能分辨出並不在身邊的聲音。

  身後的兩個人也跟著緊張停下了腳步。

  四下裡一片闃靜,偶爾有滴滴答答的水聲,沒過多久,自下方深處傳來了一陣石牆移動的聲音。

  克莉絲下意識摸出槍,聽到身後兩個人一致慌亂叫出來,知道已經被這裡的住客發現,乾脆循著聲音,提起風燈追了上去。

  果然,路的盡頭變成了一條死路。

  她對建築瞭解一般,剛才能發現機關,是因為莉迪亞誤打誤撞鑿破了空心牆。

  前路未知,除非愛德蒙在這,就算破解了機關,再追下去恐怕就是她自己吃虧了。

  看過自己想知道的,克莉絲才邁了相同步距,不慌不忙折回去。

  姐姐和好友還待在原地,兩個人相隔很遠,看上去不太對勁,看到她回來,一個還驚嚇過度一樣杵著,另一個已經呆了哭腔撲過來。

  哭訴一通後,莉迪亞又用力拍她的手臂:「你怎麼可以把我們扔在這裡。」

  克莉絲嘶了一聲。

  「你其實不用怕,」她苦笑說,「我覺得那個人如果就住在這,成天不曬太陽,不一定打得過你。」

  三個人回到休息室,關上機關,看著那個大洞,杜朗迫不及待問:「你發現了什麼?」

  克莉絲:「感覺這裡面還挺深的,地下應該不止這一層,能不聲不響挖這麼深的地窖,肯定不是個人能做到的。」

  她又推開杜朗帶來的巴黎地圖,回憶了步數和方位,大概估算了下剛剛追到的地方。

  「這個地道有些年頭了,我記得大革命的時候,這片區域被佔領過,應該就是那個時候挖了作為黑牢使用,後來巴黎變數太多,很多人連自己都顧不上,時間長了就被遺忘了。」

  杜朗表情認真起來:「王弟那時候就在巴黎,說不定還記得這裡,會不會是王黨的人用這裡關押對手?」

  他的懷疑也不無道理。國王這次之所以病倒,就是因為他弟弟借自己兒子被刺,把整個參議院的溫和派都抓住,自己和一幫貴族把控了議院,國王數年平衡努力化為泡影,氣急攻心,臥床不起。

  克莉絲搖頭,「機關是這個時代做的,這裡應該只有一個人。王黨現在在巴黎氣焰正高,什麼都不怕,就剛才的動靜,早就跑出一堆人把我們逮捕了。」

  「你就不能替我把這個發現檢舉給警務局嗎。」

  一個賊首,遇事第一反應居然是找警察。

  克莉絲恨鐵不成鋼看了杜朗一眼:「警務局現在忙著抓通緝令上的某個馬賽人,貧民窟的命案都不管,你指望他們來劇院地窖抓人?」

  「而且他們來了也不一定能抓到他。這個人在裡面住了這麼久,佈置這些機關,說不定還有一堆秘密通道,看來,你恰好住在他的出口之一。」

  還不知道對方是人還是鬼,想到可能今晚找過來,杜朗的頭髮都要豎起來了。

  劇院下午有人排練,晚上有表演,半夜才最嚇人也最危險。

  「那我該怎麼辦?」

  克莉絲掃見一架立櫃,示意莉迪亞幫忙推過去,整個堵住破洞。

  「這樣不就行了。」

  克莉絲又調侃說:「如果是鬼,那你也跑不掉,要是人,你就有機會在他推開這裡之前逃出去了。你也不用怕,你名氣比他大,我覺得他說不定更怕你呢。」

  「其實,我更建議你相信自己的溝通能力,你可以試著和他搞好關係,說不定以後逃跑都會方便很多。」

  杜朗:「……」

  +


  葛朗台夫人的慈善晚宴很快就到了。

  第一女富豪到巴黎後,這是她頭一次在住處中做東,賓客大多非富即貴,除此之外,就是在索漠時就與她早有往來的慈善家和貴婦。

  接到邀請函後,德‧奧勃裡翁子爵——曾經的夏爾葛朗台,心裡不自覺湧上了一些期待。

  他曾經見過特‧篷風,很清楚知道堂姐會與那個鄉巴佬結親,全因為自己的信傷透了她的心,她沒法在索漠那樣的地方一個人待著,才選了那個人做她的狗。

  果然,特篷風死後,堂姐就改回了姓氏,守寡至今。

  據說她有一個年輕的情人,奧勃裡翁也曾打聽過,知道他們是在馬賽一個舞會上認識的,那是一個俊秀斯文的英國青年,節儉的葛朗台夫人買了一堆亮晶晶的首飾打扮她的「小先生」,甚至為了赴任的領事親自來巴黎,替他鋪路,打開社交局面。

  可是這樣一看,他豈不是更特殊了?

  歐也妮過去或許還是個鄉下妞,不敢來巴黎,但是後來會去馬賽,明顯是接手了家產,所以不得不為了家業四處奔走。

  說不定,因為他在這裡,即使熟悉了出遠門,十幾年了,她寧可去更遠的普羅旺斯,也沒有來巴黎。

  他的伯父一毛不拔,顯然歐也妮堂姐也繼承這些品質,所以只是給那個英國人買點金銀飾品,就讓那麼多人驚嘆她對情人太好。

  可是當初他拋棄她時,她依舊不聲不響替他償還的父親留下的所有債務,那可足足有一百萬法郎。

  奧勃裡翁越想越覺得堂姐對自己餘情未了。

  他剛剛發財歸國時,法國時局還很穩定,貴族依舊光輝亮麗,在船上,他結識了現在的岳母。

  這個交際花出身的女人手段巧妙,許諾只要他替奧勃裡翁伯爵贖回宅子,娶了他難看刁鑽的獨生女兒,他們就會替他改姓,讓他承襲爵徽,得到一份年金,再給他一個內廷行走的職務。

  夏爾葛朗台被未來和野心晃花了眼,忘記了那個昏暗屋子裡只有一點溫柔的堂姐,連她資助的那點錢都變成了無息的債務。哪怕從特篷風那裡知道,原來那個貧瘠的鄉下堂姐足足有一千多萬法郎的家業時,他也不曾動搖。

  結果時代同他開了玩笑,復辟多番周折下來,許諾逐漸都化為了泡影,他像是巴黎城裡所有的老貴族,一邊為了體面的生活慘淡度日,開舞會也要小心計畫,一邊看著一些暴發戶成為了新貴族。

  兩度復辟,巴黎人已經明白,放在手裡的金幣才是更穩妥的。

  他的堂姐這些年靠投資發了不小的財,一躍成為法國最富有的女人,加上近年熱衷大做慈善,大半個法國教會都與她有來往。

  路易十八纏綿病榻,王黨最得勢,哪怕不能重修舊好,自己代為牽線,讓她幫忙,日後王弟上位,自己也能再進一步,這樣兩家得益的買賣,只要是葛朗台家的人,就一定會幹。

  一邊想著一面打聽,終於在長廊盡頭見到這裡的主人,奧勃裡翁心熱起來。

  「歐也妮!」

  葛朗台夫人慢慢回身,看著他,面露陌生,「請問,您是?」

  「是我啊,堂姐。」

  在那雙還很清澈的眼睛裡,是奧勃裡翁走樣的身材,被假髮遮掩的腦袋,還有被酒色和時光變得老邁油光的臉。

  被看著不到四十歲,氣質恬淡的女性照得醜陋不堪。

  因為那驚訝錯愕的表情,奧勃裡翁終於從被情人吹捧的虛假裡清醒過來。

  到如今,只能和她追憶過去,攀親緣關係了。

  他面露關切說:「堂姐,好多年不見了,您還好嗎?」

  葛朗台夫人克制頷首。

  「謝謝關心,我這幾年過得很不錯。」

  這句話的語氣和神態看上去簡直就像她那個油鹽不進的父親。

  他試探著失落說:「您邀請了我,我以為,我是您的客人呢。」

  葛朗台夫人終於想起什麼,態度大方鎮定道:「這要看您怎麼選了,您如果還想保留體面,那麼您就是我的客人。」

  奧勃裡翁開始覺得事情麻煩起來。

  「我這次來巴黎,主要是為了我的好友班納特領事,此外,也是為了查我在巴黎的經紀人格拉桑先生。他知道一些關於我的過去,似乎篤定我一輩子不會來巴黎了,所以這些年貪婪得不知收斂起來,我從他那裡,還得知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當年,通過我的關係,您與先夫特篷風先生結識,你們聯手,暗中錢權交易,做了許多小動作。」

  「格拉桑先生把他的一切償還,現在已經破產,回到了索漠。奧勃裡翁先生,我今天請您來,同樣是來向您收債的。」

  「看著我們曾經是同姓的份上,我給您這個機會,如果您今晚按數額將這筆錢捐出去,我可以當做這件事不存在。如果您捨不得,那我就只好向法院提出訴訟了。」

  奧勃裡翁看著面前平視也像高踞俯瞰的女人,終於意識到,替他償還債務後,那個傻傻等了他七年的羞怯堂姐已經不在了。

  「歐也妮!」

  一個輕快悅耳的聲音親暱叫著。

  葛朗台夫人的表情突然變成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溫柔。

  「克里斯。」

  看上去只有二十歲的青年從花房裡走出來,將挑選出來的鮮花替她認真別在衣服上,才看向杵在一邊的奧勃裡翁,以一種英國人特有的倨傲神氣衝他頷首。

  一面替年輕人摘去肩頭的葉子,似乎擔心他們起衝突,葛朗台夫人不再看他,只是招呼一邊矮胖的女管家遞文件過來。

  接過那些詳細的記錄,直接掃到最後精確到生丁的合計數額,奧勃裡翁臉色變化,控制不住失聲說:「我沒有那麼多錢。」

  這句話讓英國領事意會過來,擋在情人和她的舊愛之間,蘊了譏誚揚眉。

  「你就是夏爾葛朗台?」

  話裡完全不掩飾輕蔑和敵意。

  用青年特有的意氣挑釁道:「你具體有多少錢我們一清二楚,歐也妮就是太善良了,只讓你把全部家當捐出去,沒讓你去欠債。」

  「不想拿錢沒關係,我們來決鬥,等你死了就不用還錢了。」

  這句話說完,年輕人被年長情人噙笑輕拍了一記,本來齜牙咧嘴的小狼狗一下變得溫順起來,委屈又不滿哼著別開頭。

  連他過去的名字和堂姐今天的用意都知道,顯然剛才葛朗台夫人不看自己,是怕年輕氣盛的情人為此吃醋。

  也就是說,克里斯班納特根本不是他的替代品。

  知道自己現在什麼都不是,奧勃裡翁終於萬念俱灰,又聯想到對方有元帥都讚不絕口的槍術,只好打消了趁機撕毀或者威脅的念頭,訕訕應承下來。

  等那個人走遠,克莉絲才收斂了凶巴巴的樣子,關心看向身邊。

  「我真的沒事。」

  歐也妮笑了笑,「他回國後,我們還是第一次見面,快二十年,單是相貌,我也已經認不出他了。現在對我來說,他就是一個陌生人。」

  克莉絲不由想起了她家的政治犯。

  十六年過去了,那位未婚妻還能認出他嗎?

  她正想著,歐也妮似乎看到了熟悉的人,微笑著遙遙頷首,這才側頭說:「這件事情處理完,我就要回索漠了,春天的葡萄園離不開我。」

  「不過我也不放心你,在巴黎,少了女性幫襯,社交會變得很麻煩。而且我走後,那些貴婦就不那麼好解決了。幸好,我在一次慈善活動裡認識了那位善良的夫人。她品行高尚,你可以放心與她往來。」

  克莉絲點頭,陪同歐也妮走到廊邊。

  「梅塞苔絲,我有這個榮幸向你介紹我最親愛的小先生嗎?」

  -------------------------------------

  魅影的地道是巴黎公社時期挖的,時間對不上,所以改成法國大革命了。

  歐也妮:走之前做個好事,不用感謝我。

  愛德蒙:???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67
發表於 2019-12-6 23:48: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六章 |'ivresse 前女友和現「男友」

  「……我們在里昂認識,她幫了我。之後我們就一直通信來往,我沒來巴黎時,都是她和唐格拉爾夫人幫我順帶處理慈善事務。」

  難怪兩個人能成為朋友,莫爾塞夫夫人與歐也妮氣質相近,看上去三十多歲,面容頗具異國風情,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比起歐也妮的柔和要顯得堅毅一些。

  一直以來偽裝性別,克莉絲已經習慣了以欣賞的目光去看女性,由衷驚嘆過後連忙打招呼。

  在朋友出言介紹後,這位夫人儀態大方衝她微笑頷首。

  「歐也妮常在信裡說起您,唐格拉爾夫人也和我說起過很多次,不過您比我想像中要年輕。」

  歐也妮一愣,感慨道:「我認識克里斯時,他還只有十七歲。」

  情報販子一開始就和自己攤牌「做生意」,在索漠時也一直都表現得很沉穩,即使這次重逢,知道了她的秘密,克莉絲也只在兩個人的時候像個小姑娘,人前還是主動會護著她,替她說話。

  歐也妮才發現,她們年齡差距有點大。

  在其他人那裡或許騙得過去,但是梅塞苔絲足夠瞭解自己,情人關係根本不能說服對方。

  但是也不可能說真相。

  歐也妮突然長長嘆了一口氣。

  「那時候,他被一個狠心的黑髮女人騙得傷透了心,陪我去索漠說是為了散心,其實還殘留著一些奢望。果然,放出和我的關係後,那位小姐為此吃醋回來找他,還說出了自己的苦衷。不過很快,她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又一次狠心離開了。」

  克莉絲:「……」

  這次連細節和邏輯都幫忙圓好了。

  「我可憐的克里斯,五年過去了,他還忘不了那位情人,現在時局穩定,想到她可能回巴黎,克里斯這次特意更改駐地,還和那些夫人周旋來往,就是想找那位小姐。」

  富婆有意用愛憐的口吻總結。

  顧不上莫爾塞夫夫人在一邊了,克莉絲窒息問:「你怎麼會知道——」

  「你的姐姐告訴我的,」歐也妮看她,「她說,你的摯愛在我之前出現,如果不是那位『黑髮情人』對你『始亂終棄』,我是沒有機會『趁虛而入』的。」

  克莉絲幾乎能想到莉迪亞是怎麼向歐也妮示威了。

  ……果然還是應該讓莉迪亞把杜朗按在地上摩擦一頓。

  一開始是因為杜朗這個罪魁禍首提出在紅燈區見面,後來也是他在愛德蒙面前瞎編故事,但是這個故事走到現在這一步,又和莉迪亞這個宣傳大使分不開關係。

  事實證明,眾人的力量是強大的,真真假假補全下來,別說莫爾塞夫夫人面露動容,克莉絲自己聽著都覺得確有其事了。

  除了主角的性別得換一下。

  她拉住歐也妮的衣角,無奈同莫爾塞夫夫人輕聲道:「很抱歉,剛見面就和您說這些。」

  因為站在年長的「情人」身邊,年輕人顯得十分柔順乖巧,乍一眼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小。

  也顯得那個女人更加狠心了。

  梅塞苔絲用了輕柔關懷的語氣道:「沒關係。」

  解釋過兩個人的關係,算是未來在巴黎多了條路,克莉絲這才分出神去想梅塞苔絲這個名字。

  歐洲重名率很高,克莉絲自己認識的「威廉」「馬克西米利安」十個指頭都數不過來。

  但是莫爾塞夫確實是布爾蒙元帥的心腹。

  她雖然從船主那裡得知了梅塞苔絲和弗爾南這兩個名字,但是弗爾南從軍後就改了姓,也和原本村中的加泰羅尼亞人斷絕了來往,愛德蒙對過去避而不談,又想先復仇後再和她坦白,沒有多的線索,克莉絲就放棄了這條線。

  結果沒想到,她居然比他本人還要先見到未婚妻。

  莫爾塞夫將軍確實是布爾蒙元帥的心腹,簡單聊過幾句後,老師教的那些語言學也告訴她,面前的人是西班牙人。

  還和唐格拉爾家有往來,這麼多巧合印證,最後就只留下真相了。

  確定猜測後,本來以為碰面後會有的酸澀和失落居然也沒出現。

  紳士這麼多年,對待「前女友」也沒辦法轉換立場,克莉絲和她簡單寒暄起來,態度就像是對待城中其他品格高尚的夫人一樣謹慎守禮,結果對方意外關心她,歐也妮離開去忙宴會的事情後,還主動拉了她坐在一起。

  梅塞苔絲言談親和,不過幾句話就有種讓人心情平靜下來的魅力,在她體貼把一盤菜遞過來後,很快連心裡那點彆扭和古怪都沒有了。

  ——果然,就算是傻兮兮的小水手,眼光也相當不錯。

  當然,現在肯定還是進步了那麼一點點的。

  克莉絲心裡自得其樂感慨。

  葛朗台家的宴會菜式不用期待太多,一個剋扣自己炭火的人,今天能湊夠那麼多道菜,克莉絲和拿儂已經很努力了。

  不過這是一個慈善晚宴,吃得簡單貧寒一些,某種程度上來說也能圓過去。

  這果然成為了席上先生們的話題,不少婦人聽著,不住驚呼原來這樣難以下嚥的飯菜都有人吃不起,還為此又是落淚又是吸嗅鹽,表示一定會捐更多的錢款,又連連問舉辦者,今晚會不會有舞會。

  不論心意真假,結果是好的,歐也妮早就習慣了,自然答道:「很抱歉,夫人,我認為這樣的活動不宜辦舞會,不過我安排了拍賣會。」

  她說完,拿儂便走了出去。

  無趣的宴會終於有了新的刺激,在座的人們振奮起來,又是一陣推杯換盞,高談闊論,等歐也妮起身邀請,便紛紛起身,轉向客廳。

  在場幾乎所有人她都認識,剛才宴席裡不方便交談,這會有不少人上來打招呼,連唐格拉爾也見機湊上來,好在有梅塞苔絲幫忙圓場,她們才到了角落的座位坐下。

  見年輕人一臉煩惱在桌下不著痕跡擦手,梅塞苔絲面露輕柔微笑,道:「您不喜歡唐格拉爾?」

  當年陷害小水手是拿破崙黨人,弗爾南是為情,維爾福是為了權,唐格拉爾不同,他一個會計,就算奸計得逞也當不了船長,作為主謀佈置奸計完全是出於妒意。

  克莉絲覺得他應該是付出最大代價的人。

  「他給我的第一印象很糟糕。」

  「我聽唐格拉爾夫人說過你們那次碰面。她一直很遺憾,還說你之後就很少去見她了,」梅塞苔絲點頭,「看來,和你來往後,我們的關係會更疏遠一步。」

  唐格拉爾夫人貴族出身,和唐格拉爾只是合作關係,會毫不掩飾養情人,她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克莉絲看梅塞苔絲,有意學了她剛才的語氣說:「您不喜歡唐格拉爾夫人?」

  梅塞苔絲忍不住掩面笑起來,出言邀請道:「有機會,您一定要來我家做客。我想您和我的兒子會很談得來。」

  克莉絲一愣,想到愛德蒙的復仇計畫,垂了眼,問:「您的兒子多大了?」

  莫爾塞夫夫人放輕了目光,流露出更加柔軟的情感。

  「他叫阿爾貝,今年已經十四歲了。」

  「您好像是十六歲的時候就來法國,然後遇到那個狠心女人的吧。」

  因為這個描述,年輕人臉上有一瞬間的古怪。

  「是的。那是我第一次出國。」

  事關年輕男孩的想法,想到最近不像過去那樣坦率的兒子,梅塞苔絲控制不住好奇問,「當初,您是怎麼說服自己母親的?」

  「我能保護好自己,所以她很放心……而且她當時還要操心我四個姐姐的婚嫁問題,分不了太多心。」

  梅塞苔絲面露不贊同,想到阿爾貝遲早要獨自出去旅行,輕輕嘆氣:「或許我只有這一個孩子,他是我在世上最掛念的人了。不僅是安危問題,只要他不在身邊,就會擔心,會每一分每一秒都想他正在做什麼。」

  克莉絲由衷笑了。

  「您是一位很好的母親。」

  她們說時,一片陰翳罩過來。

  「總算找到你了。」

  克莉絲抬頭,驚訝說:「你怎麼現在才來,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接過侍者遞來的酒杯,隱晦打量著問候過一邊貌美的夫人,奧古斯特才落座,又環視四周,趁人不注意,見機塞了她一隻厚厚的紙包。

  「你的伯爵說,葛朗台夫人府裡的晚餐肯定不好吃,讓我等用餐過了再來,還交代我給你帶這個。」

  克莉絲隨手接過,顛了顛,意識到裡面是什麼東西後,表情變得很複雜。

  「他為什麼會突然給我這麼多錢。」

  奧古斯特一臉習以為常:「他說了,葛朗台夫人肯定捨不得給你零花錢,你一個外交官,還是男人,總得備一些好撐場面。」

  克莉絲臉上不由一紅。

  有幾位姐姐和納什在,她一直懶得管賬。

  在倫敦時,不論怎麼花銷,反正錢夾裡的錢沒見過少過,想要的大件或者買公債投資可以吩咐管家他們去辦,再加上她給小費和好處總是很隨心,手裡留不住大錢,所以她每個月的工資和公司收入也就直接走公中。

  現在公賬在愛德蒙手上。

  也可以理解為,她的銀行卡和工資卡都歸「班納特夫人」管。

  這也意味著,未來花銷她都得找他要。

  克莉絲:「……」

  這時候,拍賣會開始了。

  拿儂把一隻托盤遞過來,克莉絲隔了手帕,從外套口袋摸出一隻胸針,隨手放進去。

  和歐也妮的關係全巴黎都知道,克莉絲今天當然要出席,她也不放心她一個人面對夏爾葛朗台。

  拍賣會也是她的主意。

  負責主持的是歐也妮在巴黎的經紀人,他現在被歐也妮查得乾乾淨淨,所有欠款把柄包括養女明星的證據都在她手裡,唯恐索漠的妻子殺到巴黎來,不敢再打小心思,對克莉絲也恭恭敬敬。

  他在巴黎這麼久,和很多工會都有交情,歐也妮吩咐後,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又請了幾位書記員和教會的人在場,搞得相當正式,引得一眾貴族都摩拳擦掌起來。

  拍賣的物品屬於最後拍下來的人,叫出的錢款將全部作為善款,競價過程可以讓捐款最大化,還能滿足部分上流社會的炫耀心理。

  克莉絲很快就有了花錢的機會。

  那是一隻古董陶罐,上面的圖案是酒神狄俄尼索斯。

  冬日的社交季那些談論裡,眾所周知,年輕的領事喜歡希臘神話,再加上陶罐實在不夠美觀,除非非常喜歡留置展覽間,和克莉絲搶拍的人不多,她沒花多少錢就拿下了。

  付款和交貨要等到所有交易結束後,克莉絲還是提出想先看幾眼,問明是誰捐贈,又把成交價往上叫了一些。

  等到克莉絲回來,奧古斯特發現,小舅子面上沒有多說拍到想要東西的高興。

  「怎麼了?」

  他壓低聲問。

  前情報商人簡單道:「這罐子有問題,我懷疑是黑市貨。」

  具體還要等她找馬賽的賊首看過再說。

  幾輪競價後,很快就輪到了克莉絲放的那隻胸針。

  經紀人把胸針展示,有鑑定開出價,在一眾展示的拍賣品裡,這個小首飾過於不起眼,反而成了最顯眼的那一個。

  台下的人都竊竊低語起來。

  先是難以下嚥的飯菜,現在情人出手也這麼寒酸,聯繫到葛朗台家的風評,有夫人已經面露譏笑。

  人們願意結交富豪,是因為闊綽,既沒有時尚風雅的魅力,又不會舉辦實在的舞會,所謂最富有的女人,一下就變成了一個鄉下守財奴。

  沒有理會那些鄙夷的眼神,歐也妮如同女王一樣自在坐在台邊的首位。

  克莉絲側頭,在人群裡看到了面色蒼白的夏爾葛朗台。

  她這才起身道:「這個胸針不能只用表面的價值定價,不論誰拍走,我願意和這個人說關於這個胸針一樁獨一份的辛秘。」

  人都是會好奇的,拍賣一個秘密,比拍賣手帕上的唇印噱頭更足。

  對因為冬日無聊且不事生產的上流社會來說,他們總是想要尋求一些不一樣,好讓生活變得不那麼無聊。

  坐在這裡的都很清楚,有這個噱頭在,明天全巴黎社交界都會猜測是什麼辛秘,得到這個秘密,自然會有無數人來向你打聽,至少半個月內,你會成為各大沙龍和舞會的座上賓。

  她剛說完,紛紛有人競猜出價。

  當價格跳動沒那麼大,變得逐漸平穩時,眼見著要落到別人手裡,再看當年自己扔給歐也妮葛朗台的胸針,夏爾葛朗台終於坐不住了。

  他當然知道那件辛秘是什麼。

  堂姐豁出去不在乎家族名譽,他一家子還要在巴黎待,那些債務一旦公開,別說這些錢了,連爵位、體面和名譽他都保不住。

  本來口頭同意了這個提議,是因為想到歐也妮葛朗台馬上要回索漠了,離巴黎這麼遠,他完全用當年伯父對他使的法子巧妙拖欠這筆債務,最好讓堂姐也嘗嘗自己當年的遭遇。

  沒想到她早就不是當初給他還債的冤大頭,甚至比她父親手段還要厲害——不對。

  奧勃裡翁猛地抬頭,看向一直在角落裡靜靜看著自己的青年。

  所以,今天的「慈善」宴會,就是為他辦的。

  這筆錢根本賴不掉。

  他咬牙不去看堂姐的小情人,也不等他們繼續一點點往上叫了,直接把剛才那份文件上的數額爆了出來。

  「那是奧勃裡翁子爵嗎?!」

  「他瘋了?」

  「為了一個秘密開這麼大的價——」

  所有人都在玩遊戲,突然跑出一個人真情實感押上全部家當,誰都會懵。

  奧勃裡翁煞白著臉起身,走上前,在所有人眼前交付押金,在契書上按過手印。

  叫價的經紀人心裡苦笑一聲,趁著這一片寂靜,把三次連忙叫過,給曾經的同夥宣判了死刑。

  「恭喜奧勃裡翁子爵。」

  -------------------------------------

  梅塞苔絲:才十六歲的孩子!騙身騙心,這個女人太狠心了!

  姐姐粉之後是媽媽粉【不

  夏爾葛朗台在原著做奴隸販賣交易,賣過華人。呸。

  《

  克莉絲:以後要存私房錢了_(:з」∠)_

  愛德蒙:???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68
發表於 2019-12-6 23:48: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七章 |'ivresse 審問你的勛爵男友

  這輩子,克莉絲還只去過歐洲幾個大國家。

  她自認為防備心已經很重,也有一些識人之明和防身技巧,即使這樣,每次外出都儘量選擇最妥帖安全的方式。

  十九世紀,黑暗的奴隸貿易還只在英國有法令禁止,即使強國的首都郊外也有剪徑客和強盜,因為消息傳遞不夠迅捷,也無從談透明,殖民地自然成為了法外之地,生存環境相當原始。

  這個時代的遠途旅行家和冒險家沒區別。

  夏爾葛朗台的父親破產,赤手空拳靠出海混出頭,還真的不擇手段發財歸國,當然不是什麼善茬。這次能讓他把錢吐出來,完全是因為歐也妮過去的形象太有欺騙性,再加上他回到巴黎,做了十幾年的貴族上門女婿,顧慮的東西變多了。

  「不過有點腦子的都知道,花這麼多錢,這個秘密肯定和他有關,至少他最近別想家裡安寧了。」

  「有什麼新的進展,我會寫信給你的。」

  看著年輕人一臉興致盎然,歐也妮長長吐出一口氣,也忍不住笑起來。

  當年替夏爾葛朗台付的欠款,他已經加倍償還。

  這筆錢她不想要,但是與其留在違背誓言,還毫無愧意的人手裡,不如拿去幫助更多需要的人。

  在這份滿足之外,還有克莉絲替她感到快意,足夠了。

  「好了,回去吧。」

  又互相囑咐了很多話,歐也妮溫和說著,上前抱住因為分別有些失落的年輕人,像是上次分別一樣,輕吻她的額頭。

  直到驛車消失在視野裡,克莉絲才折回早就等在路邊的馬車。

  阿里看到她過來,收了菸槍,微笑用手勢問她去哪。

  她的行李很少,反正都放在車上,也不用著急回去。

  也不知道奧古斯特做了什麼,最近得了愛德蒙的默許,成天帶著四姐到處玩。

  克莉絲問:「莉迪亞在家嗎?」

  阿里搖頭。

  五姐不會法語,大部分法國人也不樂意說英語,在巴黎,她能去的地方非常有限。

  ——正好今天那隻陶罐到手了。

  克莉絲報出劇院的地址,也不必啞僕幫忙,用手杖撐著跳上車。

  她先去了休息間,結果杜朗不在。

  克莉絲把那隻陶罐放好,循著聲音走到表演大廳,舞台上,一群人正在排練一齣戲劇。

  她一眼就看到了戴著帽子的馬賽頭子。

  通緝犯正大光明出現在一眾演員前頭,翹著腿坐在舞台邊,抬手不耐煩說:「那邊的兩個,動作太慢了,港口哪有你們這麼慢吞吞的貨工。」

  什麼戲劇會有碼頭戲。

  克莉絲直覺哪裡不太對勁,也不出聲打斷,在舞台下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悄無聲息坐下了。

  結果她沒能聽到一句台詞,排練就停在了這個部分,戲精自己導起戲來意外的嚴苛認真,把全場所有演員挑剔一番之後,等到定在原地的人都痛不欲生,才心滿意足說瞭解散。

  終於得到解脫,所有人魚貫著從舞台逃開,杜朗還站在台上,走動著看佈局,突然換了英語,揚聲說:「道具!」

  下一秒,莉迪亞黑著臉從帷幔裡走出來,手裡推了一隻繪成高牆的立牌,不情不願放好後,還憤憤踢了一腳。

  杜朗在舞台的一隻「木箱」上坐著,沒正行說:「莉迪亞小姐,注意你的工作態度。」

  莉迪亞挑釁道:「你可以不用我做這個。」

  「你這位小姐真不講道理。願賭服輸,這句話難道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那是因為你作弊,騙我——你這個人比克里斯還狡猾。」

  「是你一直找我麻煩的。再說了,我怎麼可能打過母猩猩,當然只能想辦法了。」

  「你叫我什麼?!」

  兩個人開始了浪博恩村口五歲兒童級別的互嘲,圍繞著無營養的互相揭短越吵越近。

  想起自己的親身經歷,克莉絲揚眉,面無表情抱臂坐回座位,繼續看這幕對手戲。

  事實證明,不要妄想金剛身上會有什麼浪漫展開。

  以及,別和金剛吵架。

  她可能說不過你,但是她完全可以拉近你們的距離,再用體力優勢把你打翻在地。

  馬賽賊首被掀翻後,躺在那裡好半天沒有動靜。

  莉迪亞叉了腰,一臉不屑:「你也太弱了。」

  杜朗一動不動。

  莉迪亞在原地站著,臉上漸漸變得不安起來,嘴上還是惡聲惡氣說:「別裝了。你已經用紅色顏料騙過我一次了。」

  「……」

  她終於面露慌亂,連座位席上站起來的人都沒看到,快步走過去,毫不溫柔把趴著的人掀回正面,就見對方一臉痛苦捂著胸口,只露出一隻匕首的握柄。

  看到一邊的道具箱,莉迪亞臉色變得蒼白起來,「你被刀——」

  她顫著手伸過去,想要幫他,卻不敢碰,只能想自己該幹什麼,很快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去找人來幫忙。」

  躺著的人用力搖頭,艱難說著什麼,根本聽不清,莉迪亞只好湊近,就聽到杜朗氣若游絲道:「不,不行。我……是一個通緝犯,別說救我,他們會直接把我推上斷頭台的。」

  「那怎麼辦?」

  莉迪亞癱坐在他身邊,六神無主起來。

  杜朗面露錯愕,突然又凝視著她輕輕笑了。

  「你為我這樣的人哭了?」

  莉迪亞下意識抬手,抹了一點潮意,又板起臉:「誰哭了。」

  「對了,我去找克里斯!」

  她要起身,卻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別走。」

  「不要讓我一個人了。」

  「就讓我休息一會……」

  躺著的人聲音逐漸變小,眼睛緩緩閉上。

  莉迪亞看著杜朗,整個愣住了,還沒回過神,就在一片淚意裡被陰翳籠罩,看到出現在面前的小弟,狼狽擦了眼淚,連忙道:「克里斯!」

  克莉絲衝她安撫微笑,彎身一把握住那隻匕首,在她驚呼出來之前猛的一拔。

  沒有血。

  莉迪亞眨眼。

  克莉絲恨鐵不成鋼拿刀背敲五姐的頭,「虧你現在管道具呢。你總看過《羅密歐與朱麗葉》吧,要是拿真匕首,那演一場就得換一個主演。」

  為了方便雙胞胎姐姐理解,她還把刀往莉迪亞手心裡懟了過去。

  這種匕首是舞台專用的,遠看很逼真鋒利,沒有開刃,根本沒法傷人。有點類似魔術道具,稍微使一點巧勁,刀尖就縮回到刀柄裡去了。

  沒管還傻在原地的莉迪亞,克莉絲踹了一腳還敬業挺屍的戲精。

  「別裝了。」

  杜朗騰地坐直,顧不上好友的打量,連忙道:「很抱歉……」

  莉迪亞被這句話戳醒,看著把自己騙得團團轉的人,怒從心中起,抄起那隻道具匕首。

  「受死吧。」

  「啊——」

  「你省省吧,叫得這麼浮誇,這次我絕對不會相信你了,克里斯也沒那麼好騙。」

  「班納特!」

  克莉絲看了一眼洇出來的血色,愣了一會,才對莉迪亞艱難開口。

  「……這次是真的。」

  把愧疚又氣惱的凶手打發去弗拉格小姐那,兩個好朋友回到休息間。

  給受害人包紮過手臂後,克莉絲開始打量紅髮好友。

  在台下看的時候,她的心情其實很複雜。

  杜朗作為一個賊首,做朋友非常好,他講義氣,加上克莉絲自己兩輩子在灰色裡摸爬滾打,遇到老師才被拉回正道,她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多了,所有朋友裡,有些立場確實只和杜朗能聊得來。

  可要是做姐夫,這個背景就有點麻煩了,尤其莉迪亞只會說英語。

  不過現在她又清醒了。

  這位兄弟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和弱勢,趨利避害和她不相上下,來巴黎後小心隱藏,結果現在所有傷勢都來自自己人。

  莉迪亞能把他按著打,拿個道具刀都能給他捅出傷口……

  換句話說,得是個什麼樣的受虐狂才會喜歡她五姐。

  被克莉絲看得頭皮發麻,杜朗剛想交代點什麼,結果好友一本正經說起正事來。

  「我在拍賣會上看到了這個。」將陶罐拿出來,克莉絲把盛裝的匣子推了過去,「我沒記錯,有這個標記的話,就是從你的手下參與了。」

  杜朗比過去的桑切茲要有遠見和大局,他把眼前的利益看得很清楚,這些年已經間接控制了馬賽港口。

  想要避開海關和檢疫把東西運進來,通過他確實是非常好的方法。

  杜朗單手接過打量,又用手摩挲了一遍墨跡裡的凹痕。

  「這個我記得,是筆大生意,從希臘運來的。」

  如果是希臘的東西,走地中海,從馬賽偷運進來就很正常了。

  克莉絲突然發現,自己和希臘相當有緣。

  當年的軍火船是對希臘的援助,這個陶罐恰好相反,是一種劫掠。

  有句話叫,越缺什麼就越在意什麼。

  而一缺什麼,就更想表現出來。

  如果人無恥一些,再加上本事一般上不得檯面,往往就喜歡效仿他人的名頭來偽裝門面。

  文明也是這樣,歷史底蘊太單薄,底氣不足,反而喜歡拿一些文明古國的東西來彰顯自己。比如拿了別人國家的節日和名人,非說是自己國家的。

  同樣也有在悠久文明沒落或者孱弱的時候趁虛而入,直接搶走那些文化財產,美其名曰自己國家更有能力代為保護全人類的寶藏,然後放在自己的博物館裡。

  克莉絲在大英博物館見過埃爾金石雕,這塊石雕屬於希臘帕特農神廟,是埃爾金勛爵從奧斯曼皇帝手裡買來的,為了慶祝打敗拿破崙,國會投票,又從埃爾金勛爵那裡買來。

  弱國沒國權,自家的寶藏,結果一分錢都沒落到自己手裡。

  五年後,希臘終於決定反抗,爆發了獨立戰爭,想要從奧斯曼這個虎口掙脫,只能放了英國和法國兩隻狼入境幫忙。

  英法裡面或許有真心伸出援手的,其中就包括自散家財幫助希臘,戰鬥在第一線的拜倫勛爵。

  這裡面當然也有投機倒把,趁著戰亂倒賣東西的人。

  這次駐外任務,克莉絲順勢接手了老師的歐洲關係網,有人通過暗線聯繫過來,說是巴黎出現了一批沒有來源的希臘文物,委託她查這批貨的來源。

  本質上來說,還是克莉絲最熟悉的那一套工作,不過比起過去灰色行走,這種國際事務名正言順,隱藏只是為了方便查探。

  克莉絲:「聽你的意思,這批貨很多?」

  「我聽說一艘大船,路上還有軍艦護航,不過貨到科西嘉後,他們就不方便再走了,所以是我的人弄回來的。」

  聽到和法國軍方有關係,克莉絲覺得事情變得麻煩了一點。

  「等等。」

  杜朗走出休息間,吹了一聲呼哨,沒過多久,有個大眾臉男人走進來,先是驚訝看了一眼老大受傷的手,兩個人用自己的黑話交流了幾句,馬賽頭子交代道:「這是我的兄弟,當初和萬帕掐架,他就出了不少主意,這些事情不用保留什麼。」

  杜朗衝著克莉絲隨意抬手:「你自己問吧。」

  克莉絲瞭解情況時,換傷患坐在一邊看著了。

  大眾臉畢恭畢敬退下後,克莉絲表情變得輕鬆不少,關心問:「『大掃除』做完了?」

  杜朗點頭,「不然我為什麼能在這裡排戲?不過現在宮裡形勢還不明朗,我不能露面,只能找點樂子打發時間,乾脆讓他們把這家戲院買下來。」

  克莉絲看他,知道背後沒有面上這麼雲淡風輕,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感慨起來:「有個當老大的朋友就是不一樣,要是以前,我還得把巴黎的驛站都跑一遍。」

  因為她這句話想起了當初在馬賽港口查探,杜朗會心笑了。

  事情解決,他的心思又飄回了之前沒說的話題。

  賊首定了定神,試探說:「要是有個做老大的姐夫……」

  話還沒說完,領事已經笑出聲來,顫著身子拍了他沒有受傷的手臂。

  「好了,不用試探我了,我知道我誤會你了。」

  「你和莉迪亞怎麼可能呢。」

  「不過我勸你以後戲少一點,不然真真假假,很容易被人誤解的。」

  已經被誤解的人僵了臉。

  知道好友對家人的在意,來巴黎後也聽說了未來小舅子和四姐夫的鬥法,本來做好被針對甚至決鬥的準備,結果克莉絲生生把他的「一鼓作氣」給硬生生又塞了回去。

  這口氣憋著不上不下,送走姐弟倆,杜朗招手,叫來了劇院經理。

  「讓他們加緊排練《領事的黑髮情人》。」

  路易十八最終還是沒能熬過這個冬天。

  不論巴黎城怎麼暗流洶湧,極右王黨又怎樣彈冠相慶,愈加囂張,國王的死終究是件大事。

  各種公文變得多了起來,一邊要查希臘文物的事,剛搬進香榭麗舍大街三十號,克莉絲就忙了起來,有一週乾脆直接睡在了領事館裡。

  看著精神不振的年輕人,巴特只好安慰:「快忙完了,明天就要宣讀悼詞。」

  克莉絲擺手,把空了的咖啡杯遞給他。

  「哪有那麼簡單,之後還有新王加冕儀式呢。」

  發現小紳士比老的那個還要刁鑽,侍從官忍不住為自己的未來擔憂,接過杯子,走出門。

  沒過多久,他又折回來,敲了門探進頭,表情古怪。

  「有位叫威爾莫勛爵的先生要見您。」

  「……」

  看著從容走進門的金髮男人,摸不透他又在玩什麼,克莉絲沉默了很久,只好故作慍怒道:「你還有臉來見我?」

  見這副要談私事的架勢,知道「內情」的侍從官連忙退出了房間,想起領事的戰鬥力,還放心又體貼把門帶上了。

  沒有第三個人在辦公室,「威爾莫勛爵」面上還是那副生人勿進的冷淡模樣。

  他走到她面前,「我為什麼不能來找您呢?」

  「您是英國領事,我的護照也屬於英國,我在別國的領土上遇到了麻煩,難道我不能來向您請求幫助嗎。」

  「那麼,你想要什麼幫助?」

  「我最近太忙,所以今天才發現,我的英國女朋友失蹤了,我已經很多天沒見到她,我每天都在想她,剛才我辦完一件事情,恰巧經過這裡,終於按捺不住衝動,來向領事您求助。」

  年輕的領事繃住了笑,把桌面的文件清理,重新找出一張空白的紙,用貯水筆裝模作樣畫了幾下,公事公辦道:「您的需求我已經記錄了,會聯繫巴黎警務隊為您尋找蹤跡的。您能描述一下,您的……朋友有什麼特徵嗎?」

  「她有一雙黑色,卻比星辰還要明亮的眼睛。」

  他湊近,將人拘束在圈椅裡,在咫尺距離裡深深望她。

  「這個世上最美的臉,只會為我而羞紅。」

  因為她的反應,他面上的冷冽也跟著消融,噙了溫柔的笑意。

  「比綢緞還要柔軟的黑髮。」

  冰涼的手輕撫著,最後停在腦後,伸入髮尾。

  「沒有任何玫瑰能比得上的柔軟——」

  不等話說完,勛爵已經傾身輕吻了領事。

  承受這份思念後,年輕人彎起眼,像是游魚一樣迎上來,也輕輕回吻,明明是她貼著他,話裡卻在輕斥:「先生,您在做什麼?冒犯一位政務官,我可以去起訴您。」

  這副配合的樣子太——

  年長者不由吞嚥了一記。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道:「你果然對這個身份格外不一樣。」

  話裡的酸意毫無掩飾。

  克莉絲:「……不都是你嗎。」

  「你對神甫可不是這樣的。」

  最近不僅她忙,愛德蒙最近也很忙。

  明面上,終於與摯友和好如初,還搬進了自己家裡,東方式生活的「基督山伯爵」有了閉門不出的藉口。

  他們很難碰上面,她有時候甚至會在起床時見到剛回來的「布沙尼神甫」,隨即被補上那一天的告白和晚安……沒有吻。

  雖然這位美洲叔叔比她大十二歲,不過如果加上她的上輩子,反而是她比他要大幾歲了,所以——

  「我其實是不在意我們之間年齡差的。」

  她皺了臉,「教士服也能說是禁慾,不過白鬍子老先生還是算了吧。」

  「平時你看起來很年輕,好像才二十多,只比我大一點。但是你一戴白色假髮,就總會提醒我你的年紀。」

  說起年紀,想到梅塞苔絲的孩子都十幾歲了,總在往後想的人忍不住開始憂慮現實問題。

  「等你復仇完,我們再結婚,生了孩子,那等他們成年,你都多大啦。」

  毫不自知這番話有多像在質疑對方能力,克莉絲繼續一本正經道:「再說了——」

  後面的話被吞下了。

  一陣不該屬於辦公室的曖昧聲響後,領事氣息不穩喘著,抵了失禮勛爵的胸膛。

  「你喝了很多咖啡。」

  --------------------------------------

  我是原著黨,寫這篇文才知道電影居然魔改了,楊康劇本我是拒絕而且很天雷的。

  梅塞苔絲不是包惜弱,她是個堅強有主見的女人,如果真的有孩子,不管怎麼樣她肯定會等愛德蒙。這個設定讓我覺得梅塞苔絲很ooc。

  【聲明:原著,阿爾貝絕對是弗爾南的兒子。】

  我這裡,伯爵是個三十幾的魔法師。看原著兩個十八歲年輕人被調侃都紅臉,所以我直接設定他的初吻初次全都是克莉絲的。

  《

  莉迪亞:每演一場《羅密歐與朱麗葉》,就有一個羅密歐拿刀自殺。保護羅密歐,拒絕觀看《羅朱》。

  杜朗:我這個rps同人寫得真不錯,自割腿肉,拍出來給全巴黎的人看,絕對火爆。

  克莉絲:未來夫人好像有精分的先兆,如何治癒,在線等,挺急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69
發表於 2019-12-6 23:48: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八章 |'ivresse 別讓克莉絲碰船

  「我還年輕,偶爾喝點咖啡熬夜沒關係。」

  克莉絲理直氣壯說,「倒是你,不好好吃飯,為了換身份,每次都要大半夜行動。其實你完全可以把我的名頭搬出來掩護,不是那麼重要的事情也可以讓我幫忙,反正……」她聲音低下來,臉上一紅,「反正我也用『黑髮情人』擋了這麼多年了。」

  也只有她會把挑釁說得這麼像關心。

  不自知的時候能說出坦率得驚天動地的發言,氣勢弱下來又會別彆扭扭著可愛。

  愛德蒙看著克莉絲,只覺得心裡一顫,像是看見垂耳兔用前肢扒拉腦袋,因為愛憐湊近,就被無形中輕輕蹬了一腳。

  到了巴黎後,為了復仇去面對那些可憎的面目,看到他們毫無悔意,甚至已經忘了自己的惡行,他也只能小心掩飾了洶湧的黑暗和嫌惡,去和他們周旋,執行計畫,尋找破綻。

  在良知中掙扎時,就狠下心腸,用仇恨挑破所有痛苦的回憶痂痕,回到陰暗潮濕的牢獄,甚至看到了奄奄一息的父親,自己去體會,再次鮮血淋漓。

  起初決定復仇,挖掘地道時,愛德蒙本來以為,復仇後自己要面對的會是重回墳墓,他沒有國籍和親人,不被任何法律和情感束縛,沒有什麼能阻攔他,即使是人類所謂的命運,他也可以預料規避。

  他算到了破產,環境,甚至是戰事。

  可是他唯獨忘了感情,命運再次和他開了玩笑,原來他的心還是可以跳動的,甚至,因為太多的牽連,他們被無數次重逢綁在一起。

  他以為被神拋棄,甚至背棄教義後,他的新神救贖了他,不僅小心翼翼珍藏了他的心意,即使膽怯,卻還是鼓起勇氣向他回饋感情。

  原本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人,突然得到了最珍貴的寶藏,還有了顧忌和牽掛,就好像是平白多出的軟肋,所以才會用更加繁雜的計畫去做準備,大費周章兜圈子。

  如果是還在獄中的自己,或許會覺得這樣是在浪費時間。

  可是她許諾的未來太誘人,那些毀滅的念頭被平息,他願意隱忍精密計算,去遵從她的教義,做一次「最完美的復仇」。

  只要看到克莉絲,被她在意關心著,愛意就會氾濫成災,輕鬆蓋過那些仇恨和痛苦。

  似乎連殘破的靈魂也被充盈起來。

  自己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眼前總是未雨綢繆的人還在細數著對年長者的憂慮。

  「你在黑牢裡待了那麼久,誰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病根——」

  被他噙笑看著,克莉絲的聲音逐漸變小,最後停住了。

  不是沒見過戀人愛慕甚至情動的模樣。

  可是冷峻的面龐露出這種神情意外陌生,因為屬於勛爵的過長額髮,他的目光顯得尤其熾熱專注。

  即使有了最親密的關係,剛剛也好好補上了這些天的想念,被他這樣脈脈看著,克莉絲依舊不自在起來,伸出手把人推開一些,在椅子上坐好。

  她清了清嗓子:「你換了這個身份,今天還正大光明來找我,有什麼打算,或者需要我配合你的嗎。」

  倚了辦公桌,愛德蒙從善若流道:「威爾莫勛爵親自上門道歉,想要與你重修舊好,還提出要為你找回黑髮情人,結果為了保護你,身受重傷,不治身亡怎麼樣?」

  因為他執著把這個身份弄死,還巧妙玩了《吸血鬼》的某些梗,青年奧佈雷瞪他,接著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你呢,領事館的工作就算忙,應該不會連睡覺時間都沒有,侯爵又給你佈置作業了嗎?」

  克莉絲頭痛起來:「也可以這麼說吧。」

  法國的事情,對政治犯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她一五一十把最近查希臘文物的事情說了。

  「……目前還只查到布爾蒙元帥也參與其中。因為和法國軍方有關,最近又是新王登基的要緊時候,為免暴露導致誤會,我的動作不能太大。」

  愛德蒙沉默了一會,輕嘆一聲:「我可以給你提供一些線索。」

  他解釋道:「就像當初在馬賽一起查到桑切茲頭上一樣,我們這次又碰上了。」

  「你已經知道弗爾南,現在我先告訴你,他是怎麼發家的。」

  「我入獄後,他就參了軍,先是夥同布爾蒙元帥,把拿破崙出賣給英國人,復辟後他就升為了上尉。西班牙的戰爭時,他又夥同當時在軍糧處工作的唐格拉爾,借他是西班牙人的便利,出賣了西班牙人,立下戰功,徹底改名換姓。」

  「這之後為了升職,他又鑽營著去支援希臘,借由元帥擔保,成為了阿里帕夏信任的准將。這一次,他同樣出賣僱主。在奧斯曼人那裡得了好處,還佔了帕夏的私產。」

  克莉絲驚訝問:「他這種兩面派,那個元帥居然還敢放心用他?」

  「前兩次都可以解釋成維護波旁王朝,」愛德蒙譏誚說著,又沉了臉色,「至於第三次,他害死帕夏的時機很巧妙,所有人都以為帕夏會死是因為奧斯曼人出爾反爾。我知道他先前的作風,知道這背後不會那麼簡單,花了一些時間才查到真相。」

  「雖然弗爾南已經回國很久了,布爾蒙手下只有他對希臘熟悉,這批文物他一定有參與。」

  克莉絲恍然:「希臘獨立在即,到時候港口就要歸還給他們自己,藏的這批文物放不住了,必須陸陸續續運回來。從馬賽上岸的話,要途徑意大利,為了防備萬帕,才用了軍艦護送,但是到法國就不能這麼明目張膽了,於是他們走了杜朗的線。」

  「也就是那時候,他們買通了這小子的幾個手下。」

  有了他這條線索,再聯繫自己最近在城內查到的消息,眼前的情況一下變得清晰不少。

  「所以,你打算用弗爾南出賣帕夏的事情讓他身敗名裂?」

  愛德蒙點頭,「本來還有人證——帕夏唯一的女兒被他賣為奴隸了,我讓貝爾圖喬去君士坦丁堡找,結果奴隸販子說,那個女孩子沒到他手裡就被一夥人半路劫走,這條線索已經徹底斷了。」

  「在布萊頓的時候,你在煩心的就是這件事?」

  愛德蒙很少和她說復仇的事情,起初是不願牽連她,後來因為太瞭解她有多聰明,他沒想好怎麼解釋梅塞苔絲,尤其擔心她的反應,患得患失之下才選擇了隱瞞。

  現在她已經來了巴黎,就沒什麼可以藏著掖著的了。

  「不僅是這件,之前還有維爾福的父親,諾瓦蒂埃中風,知道後,等於三個人裡有兩份計畫出現問題……那時候我還沒意識到,我不可能讓他們跟著我的計畫走,所以才會消沉。」

  重修過法國史的領事低忖:「諾瓦蒂埃……我知道大革命時候,有個很有名的吉倫特黨人,他後來是拿破崙的重臣。」

  「沒錯,我遞交的那封信就是給他的。」

  這下最後一點殘缺的拼圖也補上了:維爾福未免父親身份暴露,牽連政途,將告密信裡提到的證據燒燬,說不定還用了什麼話去騙小水手,讓他千恩萬謝就傻乎乎背了黑鍋。

  疑心病忍不住站起身,伸手去戳他的胸口,不知道是愁還是愛,輕聲說:「你這個人啊,怎麼這麼容易相信別人呢?」

  克莉絲很清楚,即使他怎麼想和過去割裂,長相和性格如何變化,他內裡始終都是那個善良得固執的人。

  她也只會被他這樣的人吸引,卸下防備了吧。

  克莉絲已經不去抱有過多期待了,所以人性從來都不會讓她失望。

  只有還會相信善惡,還會對世界抱有期待,才會愛憎分明,才會被惡意傷害,才會為善意感動惦念。

  因為自己幫了他,就對自己深信不疑,後來即使知道自己在馬賽一直在試探偽裝,也從來沒有把她往壞的方向想。

  想到這裡,克莉絲忍不住說:「如果我是一個壞女人,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利用你,你打算怎麼辦?」

  捉住作亂的手指,將手完全握住了,聽到這個假設,愛德蒙不由失笑。

  照她這麼說,只是為了騙他,就把未來和一切賠給自己,那她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

  愛德蒙卻突然想起她曾經對威爾莫勛爵的威脅。

  當初就因為她那句「把你一輩子都拘在我眼前」落了下風……

  他心下一動,藉著交握的手,將她直接按在了辦公桌上。

  俯瞰她還沒反應過來的空白表情,愛德蒙煞有介事玩笑道:「如果你確實是個壞女人,那麼為了避免你去害更多人,我只能把你和這個世界隔絕了。」

  「你力氣不比過我,我還會調製藥劑,我隨時可以把你無聲無息帶走,而你是昏迷,還是清醒卻不能動彈,都要看我。只要我替你也換一個女性身份,克里斯班納特可以隨時從這個世界上銷聲匿跡。」

  「你沒有貼身隨從,我卻有很多手下可以幫忙,你大部分人際關係和勢力都在英國,而歐洲大陸遍佈著我的驛站和產業,他查到一個地方,我隨時可以帶你轉移去其他國家。」

  克莉絲回神,不滿道:「你太小看我了,你那麼大的產業要管,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和我單獨在一起,只要有人在附近,我總能策反利用,找到逃走的辦法。」

  「再說了,你捨不得傷害我,你敢打斷我的腿嗎?」只是隨口說說,明明還壓迫著自己的人就面露驚愕和不忍,她驕矜又得意衝他笑起來,「只要我還能跑,就算你的手下都像阿里一樣忠心耿耿為你賣命,我也有法子積攢工具,撬鎖翻牆溜走。」

  「基督山島呢?」

  從來沒想過和她站在對立立場,這時候突然口頭上模擬起來,想到從越獄就總是由她主導一切,愛德蒙的好勝心也被激起了。

  「你不會游泳吧。因為怕暴露身份,所以從來不去溫泉和浴場。」

  在布萊頓時,都是他去游泳,她只會挽起褲腿撿貝殼。

  「你也不會開船。那裡是我的采地,我可以隨便支配,你知道那附近都是暗礁,大船無法靠近,小船一個炮台就能解決。只要我控制島上進出人員,收走你的一切,我可以把你鎖在——」我的城堡裡。

  意識到差點說漏嘴,一時又怕停頓被敏銳的戀人察覺,發現精心準備給她的驚喜,情急之下,他已經口不擇言道:「我的床上,你一輩子都別想離開一步。」

  他一說完,理論知識和故事情節儲藏豐富的人瞬間思路漂移,臉上燙得要冒煙,表情非常精彩,完全分不出心思再去想怎麼「逃脫」,好半天才結結巴巴說:「你,你——你怎麼,你原來有這種愛好。」

  「……我其實想說我的房間。」

  「別狡辯了,你根本就是下意識說的!而且你都想扒光我了,這兩個地方根本沒有區別!」

  「我什麼時候說要——」

  「你明明說了,要『收走我的一切』。」

  愛德蒙只好硬著頭皮解釋:「我是擔心你帶著槍或者什麼逃走工具。」

  經驗為零的人本來意會不到,被理論家填充了畫面感後,這次連他也紅了臉,因為偽裝成勛爵的膚色,才沒有那麼明顯。

  愛德蒙很快發現,她還被自己攥著手腕壓在辦公桌上,這下語境和情景都過分衝擊,連忙起身鬆手。

  領事的個人辦公室這下徹底安靜了。

  明明都是二三十的人,兩個人卻像只有十幾歲的熱戀小年輕,為了一點猜想和假設開始鬥嘴較勁,又為了不那麼純情的念頭不約而同臉紅,各自別開臉不敢看對方。

  領事最先打破凝滯,輕扯有些皺的衣服,站起身,走到壁爐邊,一把抄起劍杖。

  「假裝我還沒聽到你要替我找回我的黑髮情人吧。」

  「我相信,我還沒那麼快原諒一個『無恥』的引誘犯,一言不合,我會追殺這個人出領事館的。」

  她微笑咬了重音,長劍以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響出鞘。

  「現在,勛爵,我允許您先跑十秒。」

  +

  一月,整個巴黎城都在討論查理十世的加冕儀式,也有少部分人在關注奧勃裡翁那個怎麼都不願意說的秘密。

  沒有人在意滿城逃避領事追殺的勛爵,還有頻頻被邀請去香榭麗舍做客的神甫。

  新官上任都要燒三把火,更別說兄長在位就搞事情的新王了。

  查理十世剛上來就撤了參議院的大部分人,把老貴族和天主教徒往裡塞。他觀念極端保守,憎惡民主,意圖恢復王朝統治,連帶著對君主立憲制的英國也很不滿,相應對英政策也有了改變。

  工作量陡然增加,克莉絲忙得暈頭轉向,想到有「未來夫人」管著,也顧不上四姐和五姐最近在折騰什麼了。

  終於空出時間,她找到了愛德蒙。

  「這次委託我的上線在希臘應該很厲害,我會和他在迪耶普碰面,今晚你陪我去吧,說不定能幫你在希臘找到其他證人。」

  當初她撇下男僕在紅燈區,和那位好兄弟去查探,結果藉口說是去見今生難忘的摯愛。

  原型對此耿耿於懷很久,聽到後毫不猶豫同意了。

  巴黎到迪耶普不過一百多公里,走愛德蒙的私人驛站,七個小時就能跑到。

  迪耶普正對英吉利海峽,海峽對面就是英國。

  愛德蒙在這裡有一處產業,如果出現極端的意外情況,他們可以隨時回英國,全天有船隻候在碼頭,準備出航。

  有最優秀的船長在,克莉絲完全不用操心,把船艙內外跑了一通,又回到舵前,興奮道:「這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艘船嗎?」

  在她說的小灣拋錨停泊,用手臂隨意撐了船舷,愛德蒙微笑看她。

  「我們分開的那個半年,我找船隊搜索到了它,把它重新拖回港,完全修補好了。」

  「我本來打算在復仇後把它送給你的。」

  他文雅從容的戀人揚了漂亮精緻的面龐,衝他笑起來,眼裡閃耀著他最愛的慧黠光彩。

  漫天和倒映在海面的星輝都比不上。

  「和滿船的財寶房契?」

  被她猜中了。

  她故意道:「說不定……還有一位黑髮美人?」

  「現在你想都別想。」

  他捏了她的下巴,蘊了笑意說。

  克莉絲輕笑了一聲,剛要踮腳,被他按住了。

  「你的上線好像來了。」

  四下裡只有初春還很涼的海風,過了好一會,破水聲才響起,一艘龐然大物緩緩停在了小灣外,將他們籠在了陰翳裡。

  他們只能仰著頭看那艘大船的船舷。

  暗號是拉丁文,兩邊確認無誤後,大船拋下一根繩索,愛德蒙單臂抓住,將她連著厚呢斗篷攔腰滿滿抱住,他們就被拉了上去。

  因為掛了英國的國旗,大船上毫無顧忌,火光通明。

  剛踏上甲板,還沒站好,就有一個男人帶著笑意道:「晚上好啊,奧佈雷。」

  克莉絲從愛德蒙懷裡退出來,循著聲音看過去,就見一個男人站在火把下,穿著希臘當地的服裝,綁了頭巾,露出俊美無儔的臉,撐了手杖緩步過來。

  他走得很慢,那隻跛足並不明顯。

  克莉絲面上自然伸出手,微笑道:「拜倫勛爵。」

  拜倫與她回握,又側頭看了眼愛德蒙,調侃道:「你竟然把魯思文也帶來了。我沒想到你們還在一塊,怎麼,我在《吸血鬼》裡給你的提示還不夠明顯嗎?」

  「什麼提示?」

  克莉絲茫然看他。

  拜倫道:「這些年為了希臘的事務,我和你的老師始終保持通信,我聽他無數次說起過你,還說你女人緣太好,很有我當初的風範。只是我在維也納看到這個人,又聽你老師說起一些事,就知道不好了。」

  「可惜,你本來可以成為愛情的常客。」

  他詠歎著,又壓低聲:「我在劍橋時的男朋友就很柔順貼心。」

  克莉絲:「……」

  不愧是在大學養熊,在噴泉裡游泳的人,看來這位先生即使經歷戰役,做了希臘的大英雄,也還是和在英國一樣肆意而為。

  被誤認為是同路人,克莉絲也很絕望,只想把話題從寒暄變回正題,拜倫卻擺了擺手。

  「委託你幫忙查的可不是我。」

  他指了一個方向,「你去見她吧,我和你的男友聊幾句。」

  大詩人可以留在希臘或者周遊世界,不必管法律和宗教,她以後可是還要在英國混的!

  克莉絲頭皮發麻,連忙道:「我們不是——」

  拜倫會意笑了。

  「我明白,這是一種強烈純真的愛和激情。」

  克莉絲只好把這位大佬交給愛德蒙對付,自己往他指的方向走。

  沿路都是希臘裝扮的護衛,上了又幾級階梯,克莉絲看到了趴在船舵邊的小姑娘。

  穿著白裙的黑髮女孩非常顯眼,她輕輕哼唱著歌,見克莉絲遲疑走過來,彎起了那雙小鹿一樣的眼睛,拉了她的手,用現代希臘語對她輕念:

  「在這荒涼的海邊,他們的心/已經訂了婚,而星星是那婚禮的火把/將這美麗的一對照得更美麗,海洋是證人,甲板即新婚床,情感為他們主婚,孤獨就是牧師……」

  「他,他們就這樣成了親?」

  克莉絲遲疑接下了這句拜倫的詩。

  下一秒,女孩揚起還未長開就見絕色的臉,衝著拜倫的方向用英語歡喜道:「先生,我的唐璜會說希臘語!」

  兩個正在交流的男人抬起頭,一致看過來。

  為了看清「先生」的表情,她把靜止的船舵往克莉絲的手上一交,小跑到圍欄邊。

  「他還接受了我的求婚,我要帶他回希臘!」

  愛德蒙:「我不同意!」

  「不對——別讓克莉絲碰船!」

  拜倫:???

  -------------------------------------

  私設因為老師的遠程幫忙,拜倫沒有像歷史上一樣病死,他成了希臘的英雄。不想讓海黛受那麼多苦,所以直接讓她剛賣為奴隸就被拜倫救了。

  海黛這個名字,就看大仲馬在原著cue了這麼多次拜倫,肯定是來自《唐璜》的女主了。

  唐璜原著劇情:唐璜貌美風流,是個浪蕩子,被年長女性引誘,不得已出國避風頭,結果沉船遭遇海難,被天真純潔的希臘少女海黛救起。兩個人陷入熱戀……

  拜倫評論他自己和小男友的關係:「這是一種強烈的、純真的愛和激情」

  雙重囚禁play終於口頭達成了【x

  《

  按照本章時間線。

  原著爵;我終於可以越獄了!等等,為什麼你都有老婆了!

  女主爵:我以為我已經很老牛吃嫩草了,呵,你比我還禽獸。

  《

  拜倫:我也不同意,海黛你才十一歲!爸爸不允許!

  愛德蒙:每次出海都會看到我的老婆在開船。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70
發表於 2019-12-6 23:48: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九章 |'ivresse 克莉絲的求婚

  星空,海灘,篝火。

  輕聲交談的希臘少女和英俊青年。

  簡直就是他在寫《唐璜》時,腦中閃過無數次的初遇場面。

  如果不是船也像詩裡一樣出問題的話。

  拜倫表情複雜:「我記事的時候父親就已經去世了,關於他的傳言,這麼多年我一直以為是個玩笑。今天,班納特你讓我相信了。」

  克莉絲:「……」

  她聽說過拜倫的父親,老先生是位海軍准將,只要逢上他出海,船就會遇上風暴,非常玄乎。

  「我覺得這可能都是巧合。」

  在附近一眾希臘兵的凝視下,克莉絲掙扎道。

  她只是看到船舵有點不正,突然強迫症發作想要掰水平對稱,哪知道這麼大一艘船會在小海灣裡出問題。

  他們說話的時候,愛德蒙從船上沿著一條繩索滑下來,又劃了救援小艇靠岸。

  「我陪船長看過了,問題不大,只是你們今晚得留在這裡了。」

  他說著,狀似無意把她擋在身後,藉著斗篷的掩蔽,克莉絲偷偷捂了他冰涼的手。

  拜倫無奈轉身,吩咐下去,一群人在海灘上整備紮營,馬上有希臘兵沖船上招呼,十字旗緩緩降落,換上了法國商船的旗幟。

  在場的唯一法國人:「……你們準備得真齊全。」

  拜倫看了一眼似乎無害藏在男人身後的青年,「是班納特領事的主意。」

  克莉絲解釋:「查理十世的態度還不明朗,檢疫船要是經過,看到停港的是英國船肯定會盤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還讓我們準備了美國、荷蘭還有奧地利的。」

  這麼多國家,遇到緊急情況,總能找幾個背鍋的。

  克莉絲當然不會把這種大實話直白說出來,只道:「畢竟你們這次是暗中行動,要是去了地中海,遇到其他船隊,還能裝作中立國家的商船請求庇護。」

  愛德蒙一下就想到了第一次見面她滿箱子的護照。

  拜倫感慨:「不愧是費爾德教出來的。」

  「您如果能在給老師的信裡這麼誇我,讓我多點假期就再好不過了。」

  回去的路上,月光很亮。

  心中實在放不下,把帆索綁好,任船在河道裡漂流,愛德蒙提起了那位希臘小姐的「求婚」。

  克莉絲忍俊不禁把她們對的台詞說了一遍。

  「這是拜倫《唐璜》裡,海黛救了唐璜後他們私定終身的詩句。勛爵說讓我和她談事情,我還以為這是什麼暗號,就接了下去。」

  她小心打量了他的表情,又補充道:「她就叫海黛,今年十一歲,亡父在希臘聲望很高,落難後,拜倫救了她。他寫這首詩,女主的名字也是取自她。」

  她們連年齡差距都和他們倆一樣。

  對他自己的身份都能吃醋的人不由想,心情突然變得很不愉快。

  克莉絲還在分析:「拜倫現在在希臘聲望正高,但到底是英國人,希臘獨立在即,我猜,他會讓海黛當女王。」

  《吸血鬼》裡,認清魯思文勛爵的殘忍,兩個人在羅馬不歡而散後,奧佈雷也是在雅典和希臘少女陷入了愛河。

  拜倫的希臘情結這麼重,看上去還很欣賞他的小朋友,說不定就想給女王找個聰明的王夫,穩固和英國的關係,還能得一個得力的謀臣。

  愛德蒙輕笑說:「那正好,你母親不也說過很多次嗎,她的寶貝克里斯未來是要娶公主的。」

  本來以為他會敏銳察覺到什麼,聽到這句話,終於明白他在想些什麼,克莉絲哭笑不得,隨即又非常自然開口解釋:「海黛是帕夏唯一的女兒,名正言順,但是根基不穩。」

  「議會裡有些人想著未來可以控制希臘,我卻不這麼看……即使她現在依賴拜倫,等做幾年女王就不一樣了,好不容易從奧斯曼手裡解脫,她的臣民也不會讓自己的女王當做傀儡被架空的,所以理論上說,英國王夫是不可能的。」

  「至於我個人的感情,別想什麼公主女王了。親愛的伯爵,你還不如擔心一下威爾莫勛爵呢。」

  她說完,又想了想,語氣輕快補充道:「或許再加上一個男僕?」

  愛德蒙:「所以,你是想告訴我,未來的希臘女王就是當初我要找的證人?」

  戀愛腦男友只是思維感性一點,腦子轉起來還是很快的。

  克莉絲欣慰點頭:「這批文物是當初她父親宮中的東西,除了拜倫,她最愛的就是父親,所以她非常重視舊物。剛才,我承諾會替她追回這些東西。」

  「你不是會主動攬這種事的人。」

  「當然是有交換條件的。」克莉絲說,「她追查這些東西,其實也是想找到弗爾南現在的身份。」

  愛德蒙一怔。

  「一旦她加冕為女王,公佈了當年事實,有了輿論壓力,法國當然會主動引渡弗爾南去希臘。」

  「所以我稍微用了點話術,承諾替她找回文物,請她配合我們讓他身敗名裂,你還是按照原計畫走,不過我們得還個活的仇人給海黛,畢竟她連父母都被弗爾南害死了。」

  「領事小姐,我得提醒你,你在公務裡摻了私心。」

  愛德蒙努力板了臉說。

  雖然知道不應該,可是想到她做這些是為了自己,在那一瞬間把他放得比她最在意的事務更高,他就抑制不住這種被獨特對待的歡喜。

  「好吧,我確實是有私心的。我很抱歉。」說好不插手他的復仇,克莉絲別開臉,不情願承認了,「但是你和他的賬還沒算完,我怎麼可能現在把他交出去?」

  他驚訝看她:「為什麼會道歉?」

  「因為你好像一直都不太願意和我說復仇的事情。」

  年輕人悶聲說,「畢竟是我沒有參與的過去,更何況你自己都很少提起。」

  一片月色中,他們初遇的船上,愛德蒙靜靜凝視她,心中不由輕嘆了一聲,終於下定決心,捧了克莉絲的臉,讓她看著自己。

  「以前我不主動說,是因為,那些過去恰巧是我不想展示給你的。」

  「起初被你救贖,我便以一個信徒的身份去望你。後來,我不可自拔愛上你,意志軟弱放任感情,妄圖把你拉下神壇。可是愛情讓你變得奪目無瑕,而我更加自覺形穢。」

  「我發現,經歷神甫教導重塑之前,一個水手根本碰不到你的世界,而我那時候的念頭又完全是一廂情願,你有大好前程,根本不必沾染到我這些本來和你無關的黑暗。」

  不知道是因為清冷月光,還是因為無邊夜色,愛德蒙衝她垂目微笑時,那張蒼白的面龐變得異常脆弱清減。

  克莉絲突然想起他沒有寄出的情書和後來重新修改過的信。

  ——我是無名之人,孑然一身,身份低微,擁有不能告人的過去,背負既定的宿命,連終結墓地都已經被選好,不過一具靈魂殘缺的行走殘骸,注定一世都要在冥府度日。

  ——你是紳士獨子,家庭美滿,風流俊秀,得到國務大臣的指點,深得女性的偏愛,連璀璨前程都已經被畫好,正在一個朝氣蓬勃的青春年歲,注定未來將要在史書留名。

  她一開始就發現了這兩封信的聯繫,但是那時候他們已經在一起了,所以注意力都在他彆扭的告白上,並沒有多想他寫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

  原來,不僅是她會在意。

  來巴黎後,因為他忙著復仇的事情,克莉絲偶爾會想,自己出生更晚,那些曾經沒有自己參與,如果他和梅塞苔絲再見,說起過去的事情,她連話都插不上。

  結果他其實比她還要不安,早在浪博恩時就自愧掙扎,那時候還不知道自己的秘密,他的痛苦只會更多。

  心被驟然揪緊了。

  克莉絲沉默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背。

  「其實你想的很有道理,」她說,「那次嫁禍給你帶來了痛苦,他讓你失去一切,把你打碎了,我會為你感同身受,但是我也不想冠冕堂皇去違心說,希望你沒有經歷這些。」

  「我是不會與一個說不上話的人深交的,沒有那位神甫教給你的豐富學識,沒有相似的經歷帶來的同類氣質,一個水手根本無法吸引我。」

  「當然,他的世界太完整了,恐怕也不會對我感興趣。」

  這個世界有太多人,善良的人同樣很多,一個未經挫折而無瑕的靈魂,她會欣賞,但是也只是看看,絕不會靠近。

    一直以來,她忍不住去特殊對待,一次次放任靠近的,只有她最開始遇到的他。

  乍看上去和自己相似,可是即使被黑暗浸染過,還會毫無保留相信自己,還願意堅守善惡報應。

  「你一定想過吧,為什麼我會完全體會你的心情,反過來告訴你如何去復仇……」

  「因為我曾經和你一樣。經歷讓我們的摺痕完全一致,但是因為性格完全相反,那些殘缺的部分反而能夠對上吻合。」

  「你找到我了,也讓我看見了你。」

  她看他,表情矜慢,不可一世,語氣卻溫柔而堅定。

  「現在,我們都完整了。」

  +


  班納特領事和基督山伯爵又開始冷戰了。

  有一就有二,巴黎的社交界對此毫不意外,甚至熟門熟路開了賭局。

  坐在辦公室裡,想到他若有所思那句「看來我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瞭解你」,克莉絲痛心疾首,悔不當初。

  因為對他曾經的單戀內疚心軟,又加上那點關於獨佔欲的微妙念頭,她被感情沖昏頭腦,不小心坦白了自己曾經也復仇過。

  不是她太沒有防備,而是對方過於狡猾,換了好幾個身份來瞭解自己。

  童年早就被「布沙尼神甫」從幾個姐姐那裡知道得差不多,倫敦那幾年就更別說了,是她自己讓「威爾莫勛爵」接觸了俱樂部的朋友,本來想著可以推到做情報販子那幾年,結果納什也對基督山伯爵知無不言。

  以他的腦子和對自己的瞭解,不管把上輩子的經歷往哪一年湊,他都能識破自己。

  克莉絲終於體會了一把愛德蒙不想坦白前未婚妻的心情。

  門在這時候被敲響了。

  侍從官探進頭:「德‧維爾福先生想要見您。」

  克莉絲面露驚訝。

  那次慈善晚會後,梅朗侯爵又邀請她去過一次維爾福的府邸,不過維爾福很湊巧去法院了,她只見到了他的女兒瓦朗蒂娜。

  很快,路易十八去世,王黨勢大,這個老狐狸謹慎沒有和那些貴族來往,更加縮頭縮腦,打著穩妥的名頭閉門謝客,中間只出席過加冕儀式,更別提在這種關鍵的時候和一個外交官來往了。

  他會在這個時候正大光明來領事館見自己,應該和她無關。

  克莉絲意識到,是愛德蒙做了什麼,他才找了上來。

  在秘書的指引下,維爾福不一會就走進了那間辦公室,即使在掃視過於簡單的陳設時,他的步伐也沉穩不迫,在辦公室的主人伸出手後才回握。

  維爾福戴了一副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沉著銳利,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打量。

  年輕人是個素質相當優秀的外交官,不但沒有同胞慣常的疏離,表現得文雅謙和,讓人給他們上茶後,首先打開了話匣。

  「不知道我有什麼可以協助您的呢?」

  這個公事公辦的開場出乎了維爾福的意料。

  連續兩次的會面失敗,今天終於見面,再加上周到的禮遇,他以為只有二十二歲的青年會先與自己寒暄一陣。

  現在,他面前坐著的是一位領事了。

  「我是以個人的名義來見您的,班納特先生。」維爾福反其道而行之,「我聽我的岳父談起過您。」

  領事驚訝看他:「閣下,我聽說過,您很少主動拜訪別人,也從不回訪,更不會出現在社交場合。在辦公場合談論私事……原來您是用了這種方法,才保持這項記錄的嗎?」

  這句話被這次社交季出了名愛跳舞說笑的英國領事說出口,尤其嘲諷。

  維爾福沒有尷尬太久,接著又道:「我聽說,英國人很在意人與人交往距離。確實是我冒犯了,不過這件事,我也只能來這裡同您說了。」

  像是厭倦了這無休止的試探,領事低忖後,直截了當說:「您最近在忙著審判某位參議員吧,我不認為我這個外國人能幫您什麼。」

  短短幾句交鋒,維爾福每次都被噎了個正著,這下徹底相信,班納特有意接近自己的家人,確實不是為了結交自己了。

  閱人無數的老侯爵說,這個年輕人與自己某些方面相似,也是行事滴水不漏,作風謹慎,懷疑一切,格外不同的是,他沒有野心。

  維爾福起初是不信的,沒有野心怎麼可能年紀輕輕就聲名顯赫,沒有野心的法國公子或許會擔心家道中落,在英國,一個鄉紳的兒子完全可以安逸做地主,何必拜師參選。

  可是今天見了面,又從辦公桌陳設的那些蛛絲馬跡裡,法官很快就發現,這個人確實沒有野心。

  沒有野心意味著沒有弱點,這樣一來,班納特是敵是友就很重要了。

  法官坐直身子,以一種法律化身的口吻道:「看來您很關注法國的形勢。您這樣愛玩的年紀,喜歡政治是相當難得的事情。」

  「沒辦法,」領事聳肩,「在一個不那麼穩定的國家,誰都不能保證,下一個會出現在斷頭台上的人是誰。在倫敦,我和朋友們談論政治,是為了更好在議會交流,在巴黎,就是為了好好生存。」

  因為這種話裡的輕蔑傲慢,和對本國政體的推崇,對方又確實是一個保守的英國人了。

  看著青年,維爾福突然想起了基督山伯爵。

  比起英國人內斂的自傲,那個男人的譏誚要更明顯一些,如果說班納特眼中好歹有社會機器的規則和運作,那麼基督山對律法和神明都毫無敬意,似乎除了面前的人,什麼都無法束縛這個人。

  維爾福故作訝異說:「先生,實不相瞞,來見您之前,我已經與基督山伯爵談過了。和您著眼的方面不同,他很直接告訴我,法國的社會與法律不健全,我現在一點都不奇怪你們會成為朋友了。」

  領事表情突然變得很複雜。

  「以防您不知道,我們正在冷戰。至於原因,恕我不能告訴您。所以我希望您不要在我面前談論這個人。」

  維爾福禁不住笑起來,「這就是為什麼,我以個人的名義,卻要來領事館找您了。」

  「我不願意為難一位前途可見的年輕人,可惜,他這樣傲慢的富豪,只有您一個朋友,為了秘密調查一些事情,我只能來找您了。」

  前面詢問布沙尼神甫和威爾莫勛爵時,他都扮作了警務部的調查員,因為顧忌班納特,想到他畢竟是那位外交大臣的弟子,謹慎起見,維爾福才用真實身份接觸伯爵和領事。

  領事忍不住皺起眉,終於露出了見面後的第一個漏洞。

  「您請說吧,如果是關於案子,我知無不言。」

  這句話說的很真誠,但是沒有許諾說出的話一定是真實的,給自己留了相當多的後路。

  所以,即使是冷戰中,英國領事都會護著他的朋友。

  維爾福也沒有打算在班納特這裡瞭解太多真相。

  「您和伯爵一定認識很久了吧?」

  「快六年了。」

  「沒有介紹人嗎?」

  「我們是因為一次海難認識的。」領事懷念道,「如果非要有介紹人,那就是巧合或者命運吧。」

  「可是我聽我的岳父說,他曾經是您的男僕?」

  「因為我們打了個賭,他輸了,恰好我遊學沒有帶人手,就讓他扮作我的男僕了。」

  ——克里斯班納特?我們是通過他的姐夫介紹認識的。

  ——是的,他的朋友確實很多,但是只有薩科納(啊,這是基督山的真名)才是最特殊的那一個。這兩個人是共度生死的交情,克里斯去哪,薩科納就會出現在哪。大部分時候,他眼裡也只有克里斯,他瞭解克里斯的一切。我去香榭麗舍拜訪時,都覺得他把克里斯照顧得有些過了。

  「您瞭解他的過去嗎?」

  「我們很少聊以前。」

  ——基督山嫉妒我與班納特的關係,不給我任何解釋機會,趁著班納特回來之前,用決鬥逼走了我。這個陰險的馬耳他人……什麼,您不會真的以為他是意大利人吧。

  ——他當然不敢把過去的事情都告訴班納特。我們在美洲就結仇了,那時候是為了搶一座金礦,我贏了,結果後來他在地中海發了一筆財,知道我要回英國繼承爵位,還故意買了個島,我們兩個什麼都要比,朋友也一樣。

  見年輕人對這個問題提不起勁,法官見機問道:「我聽說,伯爵來巴黎是為了做投資?」

  「我從來不管他生意上的事情,不過他會來巴黎,應該是因為我拜託他做我四姐的看護人吧,做投資只是順帶的。」

  維爾福:「……」

  兩個大男人不聊往事也不談生意,是怎麼做到像是有說不完的話,連出席宴會也要湊在一起的。

  又證實了不少神甫和勛爵的供詞後,維爾福才似乎不經意道:「您認識布沙尼神甫嗎?」

  領事很自然以為這個問題還是圍繞著他最重視的朋友。

  「認識,伯爵是他看著長大的。他很博學,我們關係也不錯,不過我不太信任他。」

  維爾福精神一振。

  「您認為一位教士的話不可信?」

  「我們不屬於一個教派,我不必向他告解懺悔。不過我也是抱著和您一樣的刻板觀念,忍不住和他說了一些關於伯爵的看法,結果他口風不太嚴,把那些話都告訴了伯爵。伯爵因為我那些話調侃了我很久。」

  維爾福微不可見笑了笑,又繼續道:「我的調查員告訴我,伯爵有一位仇人,而那位仇人恰好是您的朋友。」

  「您是說威爾莫勛爵吧。」領事撇嘴,「他現在也在巴黎,前些天還來找過我。」

  「他來找您聊什麼?」

  「這個恕我不能告訴您了。雖然不知道您到底在查什麼,但是我很肯定這件事與您的案子無關。」

  「是與女人有關嗎?」

  法官忍不住道。

  領事沉默了,像是在思考,一會才點頭:「沒錯。這麼看,您已經見過勛爵了?」

  理清思路,排除了眼前人的嫌疑,這會意識到被套了話,維爾福看向年輕人。

  布沙尼神甫那裡倒無所謂,但是威爾莫勛爵不能再留了。

  自己出手總會留下蛛絲馬跡,不如讓班納特知道實情,再把在倫敦的決鬥重演一次。

  維爾福道:「班納特先生,實話告訴您吧。我在調查一樁命案,不過,我從他那裡知道了一些關於您的事情。」

  「威爾莫在巴黎郊外買下了一棟別墅。他承認,他被您的一位女朋友吸引了,他不可自拔愛上了那個女人。他想在那座別墅裡挖出私人溫泉,請那個女人與他共浴。」

  聽到這裡,領事端起茶杯淺啜一口,試圖冷靜自己。

  或許是因為怒意,他面上有些紅。

  「謝謝您破例告訴我這些。」

  年輕人說著,在法官告辭後,一直將他送出領事館。

  傍晚,維爾福如願得到眼線的通知,領事一下班,就叫了一輛馬車,往那棟別墅的方向去了。

  他當然不知道,氣勢洶洶去算賬的人,剛進別墅院子就變得踟躕起來。

  阿里早就等在石子路上,打出手勢示意她跟著自己走。

  克莉絲只好跟上了。

  繞了不少路,他們離開林地,進了另一棟別墅,愛德蒙正站在一張桌子後看地圖,見她進來,表情自然問:「先吃晚餐還是先泡溫泉?」

  耐心等年輕人滿臉通紅著猶豫,好半天才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輕聲說:「先隨便吃一點。」

  往常只有兩個人用餐時,從來都是愛德蒙先停下,看著她繼續吃東西,兩個人隨便說點話,她也早就習慣了被他盯著。

  結果今天克莉絲變得相當不自在。

  「你和維爾福都說了些什麼?」

  他問。

  克莉絲把他們的談話簡單概括了一遍。

  分飾三角的人頗為遺憾總結:「還有好多我間接對你說的話,他都沒有轉述給你。」

  克莉絲:「……」

  好好一個仇人,因為她躲著他,突然變成幫忙帶話的,這也太慘了。

  「不過,沒想到只聽到了這幾句,你還是願意來見我。」

  克莉絲不服氣說:「我才沒有躲著你,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再說了,我今天不來,他就要自己對威爾莫勛爵出手了。」

  她剛說完,不遠處傳來幾聲槍響。

  愛德蒙微笑宣佈:「你和勛爵的決鬥結束了。看你還很捨不得他,讓他重傷逃走吧。」

  也就是說未來她的人生裡,威爾莫勛爵還會有戲份嗎。

  克莉絲麻木了表情問:「你到底做了什麼,讓這位大法官都沉不住氣了?」

  「神甫知道一個秘密,這個秘密並不直接關係到他,所以他只是調查。而威爾莫勛爵是一樁命案的線索,他為了保護凶手,所以想要除掉他。」

  「這兩個人和我們倆恰好都有聯繫,他找到你是為了試探口風,驗證一下猜測。我不提前告訴你,是怕你有了準備,反而被他懷疑。」

  維爾福這個老狐狸,果然是衝著「布沙尼神甫」來的。

  來她面前問一堆關於伯爵的事情,只是因為自己和「基督山伯爵」關係更親密,會不自覺為他掩蓋,當她把注意力分散到朋友身上時,關於其他人的回答就就更真實了。

  「你知道他小心謹慎,除非必要,不會讓人動手,乾脆留了溫泉這個把柄給他,其實只是想讓我來見你?」

  她期待問。

  「那些都是順便,就算你今天不來,也可以再來一次伯爵和勛爵的決鬥。」

  「溫泉才是真的。因為不小心挖到了,又想到你之前說,為了不暴露身份從來沒泡過溫泉,正好最近佈置好了,所以找你來試試。」

  最後一點僥倖被摧毀,克莉絲只好認命跟著他走。

  專門用來泡溫泉的浴間比一個起居室還要大,地面的石板被打磨得很光滑,因為早就準備好,剛打開門就是一片繚繞的霧氣。

  披風和外套早就在進餐廳的時候掛好了,只有一件馬甲,隔著襯衣的綿綢都能感覺到熱度和潮意。

  從領事館出發就一路在做心理建設,見到比自己浴缸還要大很多的溫泉池後,克莉絲腦中一片轟鳴,什麼都聽不見了。

  「……我就在門外,如果有什麼情況就叫我。」

  愛德蒙說著,回身看到散落在衣物上的領巾和襯衫固定帶,又見到她只穿了一件稍長白色襯衣,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他一直都認為她女扮男裝太久,以至於女性觀念淡薄,所以才是不害羞的那一個。想到之前也是她毫不猶豫扒光試探自己,伸手制住她自暴自棄還在解紐扣的手,愛德蒙忍不住問:「你還記得你是女孩子吧?」

  克莉絲懊惱反駁:「當然記得。」

  「不是你說,被一位女朋友吸引了,不可自拔愛上了那個女人。想在那座別墅裡挖出私人溫泉,就是為了請那個女人與他共浴。」

  聲音到後面就小了下去。

  她終於反應過來,維爾福是為了刺激她來和他算賬決鬥的,話裡怎麼可能不添油加醋。

  他意外看她:「其實我只是想讓你沒有顧慮泡一次溫泉。不過,如果你願意的話——」

  「不願意。」

  她連忙打斷他,埋了頭,伸手把他往門外推。

  根本不在意這點力氣,也難得不想順著她,愛德蒙杵在原地,還湊近了打量她紅到耳根的羞窘模樣。

  「其實我奇怪很久了。」

  他認真道:「我聽過你在俱樂部吹噓經歷,也就是說,這類知識你比我還清楚。我見過你爸爸,他不像是會教你這些的人。」

  險些暴露上輩子的人壓力頗大:「為了更好偽裝成男人,我看了很多情色小說和小手冊。」

  他似乎被說服了,又耐心問:「雖然是個誤會,你也已經準備好可能會發生什麼了,我能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嗎。」

  克莉絲:「因,因為房租?」

  在年長者難得充滿威嚴的凝視裡,小年輕很果斷賣了隊友,把「給不了名分,還住在人家心裡,當然要定時交房租」這個歪論交代了。

  說完後,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愛德蒙突然很嚴肅叫她。

  「克莉絲。」

  「我之所以發現你是女孩子,是因為我看到了聖喬安的故事。她的結局讓我……很害怕。」

  因為曾經親眼看著未來被摧毀,因為在黑暗裡待了太久,即使得到垂憐回應,即使現在就能真真切切觸碰到她,他還是會想,會不會這一切都是一個過分美好的幻覺。

  就算是坦白一切走到一起的那一天,他也不敢放任自己去幸福。怕被世界再次發現自己其實是漏網之魚,然後連她也被自己的不幸牽連。

  「所以你不必覺得抱歉,也沒必要為這種理由來傷害自己去……補償我。不管是結婚還是孩子,就算沒有也沒關係。」

  「我只要有你就足夠了。」

  克莉絲愣怔看他。

  明明在一起,因為明面上是同性,即使關係親密,卻不能對外標記所屬,時間長了,不論是誰都會不安難耐的。

  只是自己現在大概有了計畫,因此不那麼著急罷了。

  恰好相反,因為沒有十足的把握,再加上他要煩心的事情已經很多,她一直沒有告訴他,愛德蒙才會以為她沒有想到辦法,所以為她退讓到這樣的地步。

  所以她不僅要上交工資卡,還得常常哄著小心眼愛吃醋的男友。

  果然愛德蒙才是那個更適合主內的「夫人」。

  這麼一想,原本「明明是我自己不願換回女性身份,現在還要牽連他去偶爾扮作女性」的愧疚都消減了不少。

  他都已經說出這樣的話了,克莉絲索性靠近,脫口道:「你的要求這麼低,我突然覺得,我還沒完善的計畫也不那麼糟糕了。」

  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抬眼看他,「你知道,如果我願意,其實也可以偽造很多假身份吧。」

  「恰好以前,我認為自己會在所有姐姐出嫁後變回女孩子……所以做過一個女性身份。」

  「我本來想著,反正明面上還可以來往,私下用那個身份嫁給你也不是不行,這樣連孩子的身份都沒問題了。」

  她趁機偷換概念:「不過,你能決定讓哪個身份和我結婚嗎?」

  愛德蒙一下被她問住了。

  威爾莫勛爵肯定不行,布沙尼神甫是出家人。

  他當然希望是基督山伯爵這個身份,但是復仇還未完成,他也不敢篤定會不會出現問題。

  克莉絲繼續道:「你看,這麼比起來,還是我更簡單,我只有一個身份。」

  「你沒有去處,我就給你一個家。」

  「你沒有姓名,我願意將我的姓氏分享給你。」

  「連神和社會也拋棄你,那麼我來護著你,我要對你很好。」

  「所以……」

  她看著他,一詞一頓說:

  「你願不願意,成為浪博恩未來的另一位主人?」

  -------------------------------------

  克莉絲:嫁給我吧。只要你願意穿女裝,我的莊園我的家庭我的姓都是你的,未來我肯定會加官進爵,你在太太團裡會很體面,我有倫敦學區房,我們的孩子出生就是紳士淑女,以後只和你跳舞,就寵你一個,我懂情調能寫十四行詩,什麼都會,連孩子也能幫你生【得意叉腰

  愛德蒙:(請填空)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1-16 14:56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