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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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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6 00:19: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章 amireux| 我想要這個人

  過去接近三十年的婚姻生活裡,憑藉那根「脆弱的神經」,班納特太太從無敗績。

  不論親戚僕役,還是家庭成員,為了不讓這位太太被刺激暈倒,不僅女僕隨身攜帶嗅鹽,大家都從來不與她較勁,除了莉迪亞偶爾會不管不顧回嘴,連她妹妹菲利普斯太太也要避開風頭。

  因為班納特太太不是說說而已。

  不論前一秒她嗓門還多麼中氣十足,只要她想,她也確實能做到氣急攻心,說倒就倒,陣仗非常嚇人。

  克莉絲過去就覺得,她媽是生錯了時代,要是在她上輩子的國家,光往馬路邊一躺,說不定能掙回一棟別墅,根本不需要發愁嫁女兒。

  第一次有人直白說要給她治治這個毛病,班納特太太當即被轉移了注意力,難以置信說:「克莉絲,這個人是誰!」

  先是在彭伯裡完美錯過,她來倫敦的那天被巴黎人絆住,後來就直接留在了大女婿家看外孫,自從換回基督山伯爵的身份,班納特太太還沒見過他。

  克莉絲硬著頭皮說:「媽媽,這位是意大利的基督山伯爵,我的朋友,現在住在我們家。」

  心裡還有個事關生命的危機掛唸著,又聽說了國王都對「兒子」禮遇有加,班納特太太沒有被這個爵位唬住,反而更加對這個人提起了警戒,提高嗓音:「閣下,您可太失禮了,這是我兒子的家,您既然是客人,就不要插手我們的家事。」

  伯爵沒答話,只是側頭問還單腳站在的人:「吃飽了嗎?」

  克莉絲茫然點頭。

  他環視四周,附近侍應的僕從還算穩妥可靠,不過鑑於這位太太一切言行都不可控,不適合在這裡繼續待下去了。

  「你先上樓休息,媽媽交給我。」他安撫一樣說完,又對一邊的女僕囑咐,「帶這位太太去會客廳。」

  班納特太太剛要抗議,就見男人輕鬆打橫抱起了自己的「寶貝兒子」,而克莉絲像演練過無數次一樣下意識迴環脖子。

  她呆站在原地,還來不及頭痛就已經被請到了會客廳裡。

  剛坐下,班納特太太更覺得不對勁了。

  她吃驚問一邊的女僕:「為什麼你們會聽一個客人的指使?!」

  女僕沒吭聲。

  這一年下來,整個別墅的人也都看清楚了,不管自家大少爺在外頭多厲害,對管家瑣事卻完全沒法子,尤其對女性溫柔體貼,完全可以預見未來娶妻後會是什麼樣子。

  恰好相反,目前拿著管家權對伯爵待下嚴厲,說一不二,尤其還得了別墅主人的承認,有時候自己拿錢補貼,看上去也不稀罕這點家業。納什還從巴浦斯汀那裡套到話,知道兩個人是過命的交情。

  所以只要是無關老大的事情,他們都完全聽從伯爵的意思。

  因為女僕的懈怠,班納特太太憤懣「在我自己的兒子家裡,竟然遭到這樣的待遇」,等到她嚷起「頭痛」時,基督山伯爵拿著匣子進來了。

  他挑出一隻瓶子遞給女僕,「太太,試試這個吧。」

  班納特太太這會是真的難受了,全無反抗之力,剛只輕嗅一下,腦袋就一陣清醒,連神經疼痛也得到了緩解。

  她驚訝道:「這是什麼?」

  伯爵解釋說:「一種特別調製的嗅鹽,是克里斯現在的醫生做的,他很擅長藥物學和自然科學。」

  班納特太太不懂那些「科學」,聽到是嗅鹽就將後半截話自動略過,看面前的人態度緩和,於是找到了一些底氣,又坐直身子,一本正經說:「閣下,預先提醒您。您可以開始收拾行李,另尋住處了。等我兒子的傷勢好一些,我就要帶他回到浪博恩。」

  伯爵淡淡道:「那麼我也得先提醒您,我與克莉絲有過約定,我會一直陪著他,未來也會和他一起去羅馬。如果您要將他困在鄉下,我也只好先您一步下手,將您的兒子藏在我的島上,永遠都不還給您了。」

  「我是個重視承諾的人,我和克莉絲的一切也都是從約定開始,在此之前,我已經對整個世界都毫無敬意,所以這個世界除他以外的事物,我一概不關心。」

  「因此,我並不在乎他失蹤太久會不會有人認為他已經死去,更不在乎他在名義上『死』後,那座莊園會屬於誰,到時候您會被趕去什麼地方,更不在我的考慮範圍裡。」

  剛知道真相時,愛德蒙就懷疑過,讓女孩子扮作兒子繼承家業這種事,以班納特先生樂道安命的保守性格,根本不可能做得出來。

  已經換過幾個身份與克莉絲的家人相處,對他們都有了大概瞭解,從班納特太太剛剛進來的那些話裡,他一下就明白了背後始末。

  自從獲得財富後,愛德蒙與各種各樣的人都打過交道,因此將人性看得更透徹,他很清楚,對不講道理的人,就應該比她更加不講理。

  因為他這番話,班納特太太驚叫起來:「你這根本不是提醒,分明是威脅。」

  愛德蒙笑了。

  「太太,我才剛要開始威脅您呢。」

  「只要我在這裡,任何人都不能讓克莉絲做不想做的事情。」

  「……」

  克莉絲沉默看向正替她擦藥的人,終於忍不住道:「你究竟和我媽說了什麼,她剛剛居然趁著你不在跑來問我,『賈科莫醫生』有多厲害。」

  愛德蒙頭也不抬,噙笑問:「你是怎麼說的?」

  克莉絲:「當然實話實說很厲害啦,我記得你說過吧,你能調出《羅密歐與朱麗葉》裡面那種假死藥。」

  這好像是他扮成布沙尼神甫時兜的底,就是為了換她能崇拜看他一會。

  聯繫到那個「克里斯,你為什麼是克里斯呢」,愛德蒙心裡不免嘲笑了一陣當初愛而不自知的「老人家」。

  將藥擦完再用紗布輕輕纏好,以免潔癖的大少爺嫌棄藥膏沾染床鋪,愛德蒙起身,藉著暖黃的光看向克莉絲。

  因為天氣漸暖,換了淺色的床幔和被子,眼瞳和頭髮都被映襯,黑白分明認真看他,女孩子骨架本來就不大,她坐在被子裡,被寬大的四柱床顯得很小隻,似乎還在想怎麼應對班納特太太,面露憂慮。

  母親一念之間的自私決定,所以從出生就不得不扮演一個男孩子,慢慢養成了謹小慎微的性格,連睡覺都會不安瑟縮……

  即使這個選擇塑造了現在的克莉絲,可是愛德蒙看來,「選擇去做」和「被迫成為」完全是兩回事。

  原先對心上人扮作男性的成就有多自豪,他對班納特太太自私的選擇就有多不滿。

  心下一動,愛德蒙俯身撩開碎髮,也像是那天她對自己一樣,在額前印了一個吻。

  成功把克莉絲還要說的話都堵住了。

  「你只需要準備在議會的演講,好好養傷就行了。」

  「其他事情就交給我吧。我不會讓你媽媽把你帶走的。」

  沒過幾天,班納特家的四「姐弟」驚悚發現,她們的媽媽居然開始輕聲細語和所有人說話了。

  連莉迪亞都忍受不住班納特太太的反常,鼓動著凱瑟琳一起去在時尚沙龍裡新認識的朋友家玩。

  克莉絲忍不住懷疑是愛德蒙給她媽吃了什麼藥。

  班納特太太永遠都是沉不住氣的那個,所以她沒有等幾天就告狀到了跟前。

  「克里斯,你的朋友居然給我下毒!」

  班納特太太連控訴時都壓低了聲音。

  放下被數學家統計整理後的數據文件,克莉絲驚訝說:「您確定嗎?這裡面肯定有什麼誤會。」

  顯然被這件直接維繫她自己性命的事情分走注意力,班納特太太也不在乎克莉絲的身份暴露問題了,一邊抹淚一邊道:「他那天給了我一瓶嗅鹽,告訴我裡面有很多……反正就是我聽不懂的藥,這些藥雖然能治療我的頭痛,但是如果我說話聲音太大,神經就會炸開。」

  簡直就是年邁母親被惡劣藥販子欺騙,並對聽著就很虛假的藥效深信不疑。

  克莉絲頓時哭笑不得:「伯爵可能只是在和您開玩笑。」

  班納特太太添油加醋把那天的「威脅」說了一遍,繼續道:「我開始也不信,結果後來和莉迪亞大聲說話,我真的頭痛了!」

  「這些天,我雖然睡得比過去安慰,醒來後卻總是為這件事擔驚受怕,想要來找你幫忙,哪知道那個伯爵簡直在你身邊陰魂不散,我簡直懷疑你們只有晚上才會分開。」

  「現在,克里斯,趁伯爵不在附近,你把那位醫生叫來。」

  克莉絲也好奇他幹了什麼,伸手拉鈴,憋笑讓納什把賈科莫醫生找來。

  管家在別墅轉了一圈,沒看到那位口口聲聲隨身侍應的醫生,只好問花園裡和園丁說話的伯爵。

  「這位先生是您請來的,或許有什麼聯繫的方法?」

  得知手下失職,向來很鐵腕的伯爵果然冷了臉:「我親自去找他。」

  一刻鐘後,賈科莫醫生出現在了四樓的書房,爽快給班納特太太開了一瓶「解藥」。

  班納特太太歡天喜地接過,離開前還再三要求克莉絲一定把惡毒的伯爵趕出去,被克莉絲敷衍過去了。

  等班納特太太下樓,他才解釋:「我前後用的都是定心安神的藥劑。至於之前的嗅鹽,是因為能夠緩解頭痛,用後需要好好休養,所以人著急焦慮反而會更加頭疼。」

  克莉絲挑眉:「所以你讓我把這件事交給你,就是用這種把戲耍我媽媽?」

  看出她並沒有生氣,「賈科莫醫生」沒摘髮套,一本正經道:「我只是替她找點事情操心,讓她不要來煩你。」

  「你太容易對家人心軟,就算計畫不讓她帶你回家,最後的解決辦法肯定會很麻煩,這要分走你很多精力。傷勢癒合會消耗體力,你每天都很累,我作為醫生,有必要把這些不利恢復的事情都解決掉。」

  克莉絲因為他這番話笑了很久,最後還是說:「其實你不用和我媽媽計較,我和她打了這麼多年交道,她的性子我太明白了,和她講道理說不通的。我本來就沒指望她能理解我,所以我根本沒有生氣。」

  「即使她用自己的想法綁架你,這些天也不忘無理取鬧逼迫你回去做一個鄉紳?」

  不明白他為什麼在這件事上這麼堅持,克莉絲只好解釋:「你放心吧,我會想辦法把她哄回去的,不會干擾我們去羅馬的計畫。」

  「羅馬不重要,克莉絲。」

  愛德蒙若有所思說,「重要的是,你連現在都在想,怎麼照顧到你媽媽的心情,你好像總是把自己放在很後面,做什麼都要把一切都考慮好。既然你做不到自私任性,那麼我會替你來。」

  克莉絲只是看他。

  如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沒有那麼多顧慮,自私任性一些,她想做的是什麼?

  被關在心室高牆裡的小姑娘,用她自己都快忘記的音色說。

  ——即使知道有那麼多阻礙。

  ——我想要這個人。

  掌璽大臣剛從愛爾蘭回到倫敦,來接自己的近侍告知學生捎了口信,因為受了點輕傷行動不便,所以近期不能來上早課了。

  不出侍從意料,做老師的相當關心學生,讓車伕先不要回家,直接去攝政街。

  費爾德侯爵已經不是頭一次來,情報團的所有人都有所耳聞,知道這個人比老大更厲害,所以對待他更加小心謹慎,唯恐和他多接觸露出馬腳,沿路並不和他多說話,直接放行。

  他就這樣輕鬆上了四樓,發現這裡的地毯比上次來更厚了一些,也沒有在意,無聲走向書房,正要敲門,卻停了下來。

  「……抓緊,克里斯。」

  門裡,一個男聲道。

  「等、等等,我還沒準備好。」

  這句話顯然說遲了,先前稍沉的聲音悶哼一聲後,緊隨其後低噎出來的驚呼和一陣細喘。

  「輕一點——」

  熟悉的聲音裡不自覺帶了哭腔。

  「好,」那個醇厚低啞的男聲安撫道,氣息也有些不穩,「你覺得難受還是叫出來吧。」

  年輕人沒有叫,只是低低說了句「疼」。

  男人被這個反應逗得沉沉笑了一會,接著說:「你得放鬆,這樣我沒法繼續。」

  看向窗外難得的日光,老紳士面無表情敲了兩聲,推開門。

  一張鋪了被縟的便榻上,兩個人身形重疊,擋得並不嚴實。

  然後他就看到了已經上了夾板,正在纏繃帶的傷腿。

  從那個寬闊的脊背後探出頭,克莉絲驚訝打招呼:「老師。」

  有一段時間沒見的老紳士只是點頭,隨即表情遺憾看向自己手裡的劍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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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莉絲:他都讓我自私了,我就自私點佔有他好了,我這麼厲害,一邊工作一邊撩追沒問題的。

  愛德蒙:我們不是已經在交往了嗎???

  《

  開始調戲試探阿晉的底線。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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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6 00:35: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一章 amireux| 希望你離開我的弟子

  因為老師突然出現,克莉絲鬆開了捏著的手臂,改抱起枕頭,之後被用力包紮時都只蹙眉,一聲不吭。

  看出她想在尊敬的長輩面前保持良好形象,愛德蒙沒有攙扶,只是緊跟著堅持要撐枴杖的傷員,順手替克莉絲拉開凳子,幫忙拉鈴叫男僕替他們沏茶後就找了個藉口告辭,把房間留給師徒倆談正事。

  意大利人走開後,總算記起自己來的本意,費爾德侯爵不免關心了一下傷勢,得知學生是被國王踩骨裂的,表情也凝固了一會。

  克莉絲表情誠懇:「您不用顧忌我的,想笑就笑好了。」

  「咳,」掌璽大臣清了清嗓子,面上一本正經說,「我不笑其實是出於對陛下的敬意。」

  克莉絲面無表情看他。

  其實先王對老師有知遇之恩,喬治三世相當廉政,對政治還能控制操縱,小威廉皮特在二十四歲就做首相,除了他自己在財政上的能力,當然也有這位國王的支持。

  當今陛下和他父親關係不好,還是荒唐敗家的甩手掌櫃,按理說老師對喬治四世不會移情敬重。

  但是老師對國家有相當強的認同感和榮譽感,他眼裡最重要的是國家,國王只是一個更具體供他敬重的形象,什麼樣的人來當對他都一樣。

  這種愛屋及烏的老派大臣作風算是非常難得了。

  克莉絲忍不住問:「我以為您對愛爾蘭宗教的事情不關注呢。」

  畢竟他好像對他們黨派沒有什麼歸屬感,沒道理為了這件事跑一趟,她沒記錯的話,老師最近也很忙,因為國會已經開了一陣,許多議案得到了通過,光是上個月就簽署了不下五十條法令。

  費爾德道:「我起初也不那麼關注,我這次去愛爾蘭,是受內務大臣邀請,你知道他曾經做過愛爾蘭部長吧,我發現,最近愛爾蘭的形勢比你去年告訴我時還要嚴峻了。」

  「內務大臣認為,即使解放問題很麻煩,但是也需要面對了,不盡快處理,可能會引發內戰,反而會帶來更大的危機。到這一步,已經不僅僅是政黨之間的博弈了。」

  克莉絲雖然認識到這個問題迫切,卻沒想到會到戰爭這一步,下意識說:「不會吧——」

  老紳士耐心解釋:「你還年輕,或許沒有這個意識,其實戰爭就像一個地雷陣,任何不起眼的導火索都能全部引燃,一旦發生就無人有能力阻攔。」

  「歷史是無數人集體編纂的一齣戲,就算是小人物也能改變劇情,傾茶事件時,誰又能想到美洲最後會獨立呢。」

  上輩子就生活在和平年代,離開浪博恩來倫敦上學時,反法戰爭早就結束了,所以克莉絲對戰爭一直都沒有很具體的概念。最接近戰爭也只是聽哈洛德他爸講滑鐵盧,還是吹噓居多。

  有意用這番話分散她注意,做老師的見她陷入沉思,猝不及防說:「需要我恭喜你嗎?」

  克莉絲嗆住了。

  「什麼?」

  「我已經發現,你變得比過去更加輕鬆熱烈,甚至可以感染附近的人,我很難看到你這麼放鬆的模樣。顯然,這是其他人感情無法給你造成的影響。」

  費爾德說著,隨即用篤定的語氣道:

  「塞西爾,你徹底陷入了一段戀愛。」

  雖然經瑪麗的「誤解」提醒,克莉絲對老師發現他們之間的不對勁也有所準備,但是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拆穿他。

  上次被哈洛德戳破心思時,克莉絲也有些酒意上頭,這次她是清醒的,更別提是被自己最敬重的老師提出來。

  因為剛才滿腦子形勢分析,理智再次佔據大腦高地,瞬間,她被直白的道破和明澈的陽光照得無所遁形。

  當初從彭伯裡回來,國王也是這樣說的,說她看上去變得更愉快了。

  很顯然,心中再怎麼想著他們不可能,她還是不受控制,放任對方接近自己,也放任自己去靠近,並且確實從中獲得了一些她不願承認的安心。

  費爾德語氣輕鬆調侃說:「我上次已經和你說過,愛情對一個人的影響,既然你已經感受到了其中好處,看來這次我要給你一些忠告了。」

  「熱戀的人總是很難冷靜,這沒什麼不好理解的,我過去也為此失控過……」

  克莉絲不由打斷他:「您的開明讓我有些驚訝了。」

  「可是,老師,說這些還有點早,因為伯爵只是將我看做朋友,現在還只是我一廂情願。」

  費爾德驚愕看她。

  他實在沒想到,腦子一直很靈光的學生,居然在這方面缺一根弦。

  老紳士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克莉絲坦白道:「或許會很麻煩,但是我想要試試,因為我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強烈想要擁有的念頭了。」

  說時,年輕人還微紅了臉。

  和過去女人緣好,遊戲花叢的形象簡直截然相反,純情到令人髮指。

  這個念頭不過一瞬間,費爾德又想到,自己還沒說更多試探的話,連指代也很含糊,學生已經自發將基督山伯爵對號入座了。

  太清楚學生的性格,會說出那種話,根本和認定了是這個人沒什麼區別,原本以為只是情人之一,突然升格成未來伴侶,費爾德侯爵看意大利人的目光更加不善挑剔起來。

  代為送客的愛德蒙就在這樣的目光裡鎮定自若上了馬車。

  「看來,您想和我聊聊。」

  老紳士直白道:「我希望你能離開我的弟子。」

  「我能知道理由嗎?」

  「你是一個歐洲人,我不希望我的學生因為外國人左右為難。他未來注定會成為不列顛的大臣,說不定還會親自下對你國家不利的決策。」

  愛德蒙只說:「那麼您可以放心,我不喜歡自己的故土,也對現在的國籍沒有什麼特殊感情。」

  掌璽大臣面上吃驚,表情變得更加嚴肅,衝他冷笑起來:「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人不愛自己的祖國,連這樣為人的基本美德都沒有,你又有什麼資格留在他這種人身邊?」

  愛德蒙不卑不亢回視:「您或許無法理解吧。因為您的國家使您驕傲,而您生於一個優越體面的階層,您在國內可以行使權力,贏得尊敬與榮耀,出國在外只要拿出護照,就會被恭恭敬敬對待。」

  「和您恰好相反,我並沒有被自己的國家保護,而它頭一次關注我,是為了毀滅剝奪我的一切,我如果對他漠不關心不計前嫌,那麼反而是我的國家虧欠了我。」

  「我這樣的人微末得沒有名姓,被形勢碾碎,因為一點運氣和上天眷顧才被重塑成一個破碎的軀殼。」

  「讓我重新活過來的是克莉絲。我對他,就像您對您的國家一樣。」

  「所以,我並不覺得我的國籍會對我們的未來有任何影響。」

  費爾德侯爵沉默打量他,突然笑起來。

  「我聽班納特小姐說,你們是在馬賽認識的,你還做過他的男僕。這小子那時候還在做灰色交易,看來你們達成了什麼協議,而你既然要隱姓埋名,顯然是需要他幫你躲過搜捕。所以,你是在那時候越獄的逃犯。」

  「你說到『現在的國籍』,這麼說你不是意大利人,我研究語言學和人種學,你的長相和發音很明顯是在那一帶……哼,法國人。你這個年紀,能影響到你的國家事件,看來是波旁王朝復辟時期了。那段時候會被抓進監獄的範圍就很小了。」

  「所以,你是一個拿破崙黨人。」

  終於明白剛剛的話都是在試探自己,被說中最大的秘密,愛德蒙表情變了。

  看到他的反應,英國大臣面露得意,轉而訓道:「一開始還只是因為我出言挑釁,所以你會反駁我還很自然,但是後來我提到『基本美德』時,你就不該繼續往下說了,欲蓋彌彰,反而將問題暴露得更加明顯。」

  「你已經掌握了我學生的秘密,而你也一直都把身份做得相當好,所以我沒有查出什麼,你完全可以輕鬆帶過。可是你太急於證明自己對他的感情了,而我感覺到了你的不對勁,所以我出於習慣追問了下去。」

  「就像遇到野獸一樣,你可以開槍威懾或者使計逃脫,甚至可以直面著倒退,不要拔腿就跑,洩露出你的後背,有這方面直覺的人會很容易追上,抓到你的致命把柄。」

  愛德蒙艱澀問:「您為什麼會把這些告訴我?」

  掌璽大臣冷哼一聲:「你對他這麼死心塌地,我只好警告你以後該怎麼應對這種情況,以免你未來表現出來,連累我的學生。」

  法利亞神甫是個慈愛坦率的老先生,愛德蒙呆了一會才意會到英國老紳士七彎八繞的用意,隨即驚喜道:「謝謝您,老師。」

  費爾德:「……」

  果然他還是沒辦法喜歡法國佬!

  他的劍杖呢!

  這個時代唯一的媒體就是報刊,所以什麼都能在上面看到,喜事喪事,甚至包括開舞會參加了哪些人,誰最出風頭。

  現在正是社交季最火熱的時候,好幾天舞會沒見到班納特,翻了好幾張報紙也沒見著名字,某次聚會意外邂逅凱瑟琳,從她那裡得知未來小舅子居然受傷了,奧古斯特終於抽出時間去攝政街拜訪探望。

  「我才發現,除非頂流聚會,我們的圈子好像根本搭不上。」

  使館秘書困惑說,「雖然我還沒完全搞清楚你們國家的官職,不過你被培養的方向明明和我一致,怎麼都和事務官搭不上關係吧。」

  因為這是裡德侯爵給她安排的「前程」。

  克莉絲社交能力不錯,以至於做了一年不管部長公派秘書,她現在交際圈子裡也是一眾次長和秘書。

  也就是說,如果遵循老師的安排,現在她說不定已經認識一堆大使和參讚了。

  如果自己本土認識,給駐地大使一些照顧便利,順理成章就會認識他們國家的外交官,在這樣的往來關係裡,未來駐外工作就會相當方便。

  當然,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說什麼都沒意義,克莉絲沒在這個話題上和他多聊,被問及在忙什麼,直接抬手示意他看自己手裡的《土地稅》。

  「你們派系現在為了愛爾蘭的事情焦頭爛額,你居然在這裡研究稅務問題?」奧古斯特驚訝說。

  不僅那位掌璽大臣親自去了愛爾蘭,連他這個外國人都關注起英國兩個政黨的較量。

  再過幾個月就要競選了,派系的能力是可以左右選票的,這小子也太不著急了吧。

  注意到他的目光在到處飄,克莉絲把一邊運算好一整張紙折好夾進了書裡,一本正經說:「我現在行動不方便,也只是個小事務官,他們這些大人物打架,我又能做什麼呢。」

  發現疑心病的動作,奧古斯特受傷說:「……我以為我們就算不是朋友,也已經是熟人了,你居然防備我?」

  克莉絲端起茶杯,開玩笑說:「誰知道你是不是法國間諜。」

  奧古斯特忍不住抬手,指向幾乎挨著她坐著,低頭算賬的人,「這個人還住在你家呢,說不定就是個意大利間諜。」

  克莉絲也跟著打量愛德蒙。

  一個法國政治犯,想方設法潛伏到她身邊,一舉一動都投她所好,接近瞭解她,逐漸掌握了她的秘密,甚至讓她愛上了他。

  她其實是中美人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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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大利:你為什麼老頂著我的名頭被人嘲!

  愛德蒙:……因為我是首富,繳的稅最多?

  意大利:好的,你隨意_(:з」∠)_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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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amireux| 下議院辯論

  雖然知道愛德蒙肯定不是間諜,克莉絲還是因為奧古斯特的話受到了一些啟發。

  當晚回到房間,她用鑰匙打開了床下放重要文件的櫃子。

  杜朗這個人面上嘻嘻哈哈,辦事從來都很盡心而且認真,為了隱藏自己的真實目的,克莉絲當初還讓他幫忙查了不少東西充作煙霧彈。

  包括夏爾葛朗台。

  把這個人的資料隨手放在一邊,克莉絲才翻出了一個檔案袋。

  因為已經確認「死亡」,除了監獄文件,杜朗連愛德蒙的戶籍資料和護照也弄到了。克莉絲就是在上面知道了他曾經的生日。

  「在找什麼?」

  愛德蒙走進來,順手把她隨便放著的枴杖挪開,也跟著在地毯上坐下來。

  因為對方體溫偏低,她從來又穿得過於嚴實,天氣逐漸暖和時挨坐著很舒服,克莉絲沒有在意,先打開了監獄檔案,一邊隨口說:

  「在看你的資料。」

  他糾正說:「是唐泰斯的資料。」

  克莉絲眨眼,明白愛德蒙是想要與過去徹底割裂,也就不在這些問題上繼續堅持。

  監獄檔案裡包括審訊記錄,判決書,和一個叫德‧維爾福的檢察官批註。

  批註只有一行:

  ——此人係狂熱的拿破崙分子,曾協助逆賊自厄爾巴島歸來。需絕密關押監視。

  克莉絲好奇看他:「你真見過拿破崙嗎?」

  英國人將這位法國皇帝不免會抹黑妖魔化,身高梗也是他們先嘲起來的,戰時跑到英國大街上喊「拿破崙萬歲」,跟說惡魔萬歲一個性質,都不必被抓進去,先就會被路人暴打一頓。

  愛德蒙繃了臉,面上平靜道:「在他流放的島上見過一面,說了兩句話。」

  克莉絲裝作沒有發現他的不對勁,反而看著他笑起來,毫不猶豫出賣隊友:「下次莉迪亞再找你麻煩,你可以告訴她你認識拿破崙。」

  「小時候媽媽嚇唬她就會說,『如果你再哭,拿破崙就會帶著那些法國兵把你抓走』,現在她聽到這個名字都會害怕。」

  愛德蒙控制不住也笑了。

  掩蔽過去經歷到現在,也知道這個案子即便復仇成功也見不得光,他幾乎已經做好了要把這一切藏在自己心底一輩子的準備。

  所以,被掌璽大臣發現秘密時,甚至來不及慌亂,整個人就被過去的陰影完全籠罩了。

  可是和克莉絲談論這些時,因為她,他好像又一點都不擔心了。

  對過去的感念和當下的氛圍,再被添上對他們未來的希冀,都能給予他勇氣,心底的陰翳淡化抹去,連噩夢的原鄉也變得不那麼可怖起來。

  克莉絲又說:「我看判決書裡還提到了告發信,後來為了讓你徹底定罪,還有一封給拿破崙的請願書,不過好像都遺失了。」

  愛德蒙點頭,「請願書是莫雷爾先生寫的,為了他的安全,我把它燒了,告發信也在我自己手上。」

  逼迫自己忘記對她感情的日子裡,他無數次用堅定仇恨來轉移注意,告發信上的每條摺痕他都清晰記得,愛德蒙直接將內容完整背了一遍。

  克莉絲若有所思看他:「法老號……所以你是這條船的水手了?」

  「我曾是這條船的大副。」

  「你入獄也才十八歲吧,那時候居然已經是大副了,」克莉絲感慨了一句,「那麼我們在馬賽時,莫雷爾先生他們為什麼沒有認出你?」

  因為心中偶爾也會想兩個人出身差別,知道如果沒有神甫教導知識,他不可能走到今天,更加不可能與面前的人自如交談,愛德蒙不免為她誇水手的話臉上熱了一下。

  他一直不說話,克莉絲就調侃起來,「我這次重新看了一遍文件,發現除了你的船主,居然都沒有其他朋友替你奔走,你以前的人緣未免也太差了點。我有理由懷疑,其實是因為這個原因,你才消失十年,他們就忘記你的模樣了。」

  他是從另一個世界回來的人,心窄氣短,睚眥必報,更因為手段,連手下都畏懼,不敢多說話。

  也只有克莉絲能在他面前肆無忌憚開玩笑。

  「他們沒有認出我,是因為我和過去有了很大的變化。在島上你給我剃鬍子後,連我也認不出我自己了。」

  對她這副模樣實在又愛又惱,愛德蒙無奈解釋,忍不住伸手輕捏了一下她的臉頰,很快就因為手感揚起眉。

  看來自己換廚子改菜單還是有效果的。

  因為這個過於親暱同樣也有些控制意味的動作,克莉絲不服氣搖頭要避開,卻像是在回蹭那隻手。

  兩個人都愣住了。

  為了掩飾臉熱,克莉絲沒有問他過去到底是什麼樣子,胡亂應了一聲,隨即像是要扎進櫃子,在裡面翻找了一陣,居然摸到了自己的受洗證書和護照。

  兩本護照被放在了一起。

  Dantes

  Bennet

  反正也差不了幾個字母,如果他真的想要拋棄過去,就把她的姓氏送給他好了。

  盯著他們的姓,克莉絲突然想。

  她索性拉住他的袖子。

  「陪我去一個地方吧。」

  這時候已經是深夜,幾乎整個倫敦都已經陷入安眠,連舞會都結束了。

  他們中間被夜巡的警員攔了一次,克莉絲這張臉太有辨識度,再加上這裡是她跑得最勤的白廳街,就連皇家衛隊都對總是匆忙折返的小事務官熟悉了,最後居然不必拿出證件就被成功放了行。

  馬車最後停在了威斯敏斯特宮附近。

  威斯敏斯特宮,又叫議會大廈,這棟哥特式建築浸沒在黑暗裡,巍峨壯麗,只有依稀的火光在泰晤士河裡倒映,像是密林裡鬼祟閃爍的眼睛。

  四下裡靜默無聲,非常容易讓人聯想到哥特小說。

  大半夜確實有點嚇人。

  克莉絲似乎早就和議院的衛隊商量過,甚至不知道從哪拿到了黑杖傳令官的手信,很輕鬆就趁著半夜被引進了宮殿。

  愛德蒙輕鬆將她背著,背上的人伸出手,提了風燈照路上樓。

  她的引路下,展現在眼前的,是英國國會下議院。

  正中是寬大的長地毯鋪路,地毯盡頭是放著金色權杖的桌案,綠色座椅分列兩邊,成排面對著峙立,像是將劇院的階梯座位對折成了兩半。

  克莉絲已經從他背上跳下來,單腳跳著,到右側扶住了一隻座椅站好。

  她輕聲介紹起來:「這邊就是執政黨坐的方向,當然,只有入內閣的成員才能坐在第一排,首相坐在正中間。對面就是另一個黨派,第一排同樣是影子內閣的座位。」

  「知道為什麼會設計成這樣相對坐著嗎,因為只要站起來發言,和我同樣朝向的人就是同伴,背後的人絕大多數明面上都會支持我,而我需要面對的人當然是對手,這樣一來,才不會在議會辯論中過於混亂立場,吵成一團亂。」

  「開會時,首相正對面當然是反對黨的領袖。大家都會坐在自己派系適當的位置,非常適合研究面對對手,或者站起來隨時挑錯對峙。」

  愛德蒙終於想起,當初他在台下看她演講,克莉絲也是讓女助手幫她準備了冰塊。

  「所以,你是來熟悉場地的?」

  克莉絲點頭,「我本來以為我至少會先競選成功,才會迎來自己在議院的首次演講呢,結果計畫永遠追不上變化,如果不做好齊全的準備,我擔心自己到時候會很緊張。」

  這些日子下來,她終於將整理後的數據記牢,講稿也大概寫好,即使已經在海德公園演講過很多次,但是這次的地點太不一樣,這種陌生難免讓她有些不安。

  愛德蒙安慰她:「你已經準備很充分了。」

  「不過……發言需要站起來吧,你的腿傷怎麼辦?」

  他又擔憂問,議院畢竟環境特殊,他不可能那時候還在她身邊。

  「我可以用枴杖杵著,現在已經上了夾板,沒有剛剛受傷那幾天那麼痛了,我小心一些就沒問題。」

  「……至少讓我能看到你。」

  克莉絲笑了,示意他看樓上的旁觀席位,「那你可能只有坐在上面看著我了。」

  克莉絲要參加的會議當天,愛德蒙預約到了旁觀席位,坐在上面後發現視野相當好。

  他想要看的卻只有一個人。

  提出廢除窗戶稅這個議案的是右邊一位後排議員,果然就像克莉絲說的一樣,剛說完就有對面的一位議員站起來提出反對,並舉出了一堆財政問題,最後才拐彎抹角嘲諷了一番對方,隨即引來了身邊許多人一致大叫「hear」聲援,混雜在一起,像是在挑釁起鬨。

  這樣的涇渭分明的對立座位,果然會對兩邊的心理造成影響,大家的歸屬感都變得很強,討論變得激烈起來。

  威靈頓元帥在這時從第一排站起身,表示自己請了一位顧問,希望議長能允許這個人參與這次會議。

  這樣的要求在規則允許內,議長同意了。

  克莉絲撐著枴杖走到了議事桌靠向元帥的那一邊。

  她穿著很尋常的深色外套,站得筆直,從上往下看時,看上去更加清瘦了,在一眾議員中依舊十分顯眼。

  克莉絲還沒說話,反對派那邊有人先叫起來:「我沒記錯,顧問都是請來的相關領域專家,主要是來給我們解釋問題的。怎麼,班納特,你不會是為了封住自家的窗戶,所以摔骨折了,乾脆來親身向我們證明窗戶稅廢除有多麼必要吧。」

  一片哄笑裡,議長嚷了好幾聲order(肅靜),總算讓氛圍回歸了短暫的安靜。

  議長看向克莉絲:「班納特先生?」

  ——「混亂的環境下,人們是不會去細聽你的內容的,塞西爾。對那些不是專家的對手來說,邏輯並不重要,因為演說不是上課,你的目的是打動吸引他們。詼諧流暢的文體,氣派誇張的談吐,隨便什麼都好,只要抓住人們的眼球,你自己不露怯,就是良好的開端。」

  克莉絲微笑叫出了那位先生的名字,「需要我提醒您,議院在我們之間鋪上地毯劃出的這個緩衝區域的用意嗎。這條地毯的寬度恰好是佩劍長度,因為幾個世紀前,為了避免雙方討論不和,當場決鬥刺傷對方。」

  「現在大家當然不能帶佩劍了。」

  她微微偏頭,示意他看自己攥著的枴杖。

  「不過我今天可是合法帶了凶器進來的,在我之後的講話裡,為了您的頭著想,還請您慎言。」

  在她身後,緊跟著響起了比剛才更大的笑聲,連對面也有人跟著掩面笑起來。

  克莉絲的第一步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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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密信原文:

  檢察官先生台鑑,敝人擁護王室及教會,有愛德蒙‧唐泰斯其人……此人受繆拉之命送信給叛賊拿破崙波拿巴,並受逆賊命令送信給巴黎拿破崙黨。犯罪證據在將其逮捕時即可獲得,假如信不在身上,則必在其父家中,或在法老號之船艙內。

  《

  今天的女主爵是陪男主去秘密基地的瑪麗蘇劇本。

  下院說事情其實還是分場合,會嚴肅,但是也可以活潑得像幼兒園大班吵架,首相質詢簡直是互動單口相聲,感興趣的可以去搜卡相以前的視頻和現在下院議長的order合集【喂

  《

  小劇場:

  #鄉村au之班婆賣瓜#

  班婆:閣下,來個瓜啊!我家的瓜不僅漂亮,吃起來比蜜還甜,彭伯裡的達西先生知道吧,他那樣的貴人都買了我家的瓜!

  伯爵(看向最小最可愛的那隻):保熟嗎,我道德感很強,不對未成年下手的。

  班婆:那肯定啊(誇了一堆)不過這個是我們家的鎮宅招牌,不賣的,其餘的您可以隨便挑!

  伯爵:我就喜歡這個。

  (眼疾手快抱起克莉絲瓜,揣在懷裡偷了就跑,臨走扔下一張支票)

  班婆:(尖叫)來人吶,打劫,啊--發財啦!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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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6 00:36: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三章 amireux| 愛德蒙:這是她的世界

  一個演說家需要掌握什麼?

  措辭要精準,風格要鮮明,發音清晰,抑揚頓挫。

  這都是克莉絲的基本功夫。

  在倫敦有過無數次演說,親眼見過她的首秀,離開英國後,愛德蒙就讓人去現場記錄後寄給自己,以威爾莫勛爵身份回倫敦,更是偽裝隱藏在人群裡,場場不落。

  就像那次關於國會的論文,他眼見著這個本就頗有天賦的人,試著在不同地方嘗試各種論題,不斷打磨熟練這項技藝,漸漸將語言運用得更加純熟。

  她形象上儀表清雅,風度翩翩,做不來慷慨激昂,所以從來不掰大道理,只是用輕鬆詼諧的語氣例證,因為吐詞發音,就算不聽內容也讓人如沐春風。

  「……這樣一來,就連地窖的通氣孔都被算作了窗戶收費,國會收入自然增加了,也比填窗戶帶來的好處要多,不但省泥料,還能幫忙戒酒,過幾百年說不定能攢出不少陳釀。」

  愛德蒙本想親自記錄一次,到後面還是把筆扔給了巴浦斯汀,放任自己專心去看。

  這會抬頭,他注意到,附近居然有不少人也在記錄。

  看打扮應該是記者。

  印刷報刊再加上議會改革,越來越多的人有了議政熱情,連報刊為了銷量,也會讓記者旁聽記述。

  兩年積攢,年輕人已經有不少狂熱的聽眾,在倫敦也已經小有名氣。旁觀位似乎有人認出了克莉絲,起身出去,過了一會又帶了好幾個同伴回來。

  議會當然不會像是在公園演講,公眾演講是自上而下的宣傳,即使被打斷也能輕鬆掌控全場,而開會本來目的就是議事,在場注定會有人主動挑刺,尤其她年紀輕,更加不需要顧及身份。

  克莉絲將窗戶與霍亂、肺結核這類病症的聯繫說完,又有反對派的人提出了質疑。

  「您說那些人得病是因為繳納不起窗戶稅,家裡沒有陽光和新鮮空氣,還扯上倫敦過於潮濕。可是他們既然沒錢,那一定多數時候都在外面工作,在外待的時間肯定比在家裡要多,我覺得他們在外面已經吹夠了風,曬夠了太陽。」

  克莉絲被噎了一下。

  這話比何不食肉糜還無恥,簡直是「我不但知道老百姓喝不起肉湯,我還要倒給他們看」。

  因為她的反應,有些眼熟的議員以為成功說過,又乘勝追擊譏諷道:「班納特先生,您已經做了一年事務官,迫切想要回到這裡的心情,我們都能理解。可是您沒必要把戲劇裡那套體恤窮人也拿到國會裡來。」

  現在的文官地位遠不及未來那麼重要,制度也不夠完善,兩邊互相瞧不上倒是已經初見端倪,許多政務官眼裡,事務官只是幫忙寫文件跑腿,端茶送水的。

  這位先生不說還行,提起事務官這一茬,克莉絲終於想起來在哪見過他了。

  去年國王帶她去某個偽裝成俱樂部的妓院,和裡德侯爵一起聊事情的人裡,就有他。

  事務官笑了:「您最後幾句話和現在的議題完全沒關係,不過我不介意讓您明天見識一下真正的戲劇處理方式。」

  議長在上面清了清嗓子。

  克莉絲衝他點頭致意,隨即把一摞文件遞給上首的議會執行秘書,「很可惜,我恰好有幾乎一天都躺在屋子裡的證據。」

  前面演講裡克莉絲所說的部分,大多與稅務相關,聽到這裡時,愛德蒙一下明白過來,她要提交的是威爾遜醫生收集了多年的文件。

  她引述文件上的句子,也陪著她背下來的人就在心中默念。

  這是他全程參與,和她一起整理的部分。

  就像當初他陪著她一起做出的論文,所以對愛德蒙來說意義格外不同。

  克莉絲深吸一口氣:「接下來我會提要一下說,我願意為我自己的話負責,所以如果您或者任何人有異議或者存疑,也可以來這裡親自調閱。」

  ——我堅持讓你接觸法律。因為你將不得不從訴狀裡摘選扼要的地方理解,將同樣的技巧運用到議會上,那麼你在起步上就已經高出了你的對手一步。

  ——因為在議事廳裡,想要爭取投票,你要說給在場的人聽,不是所有人都有耐心去看你整理的長篇大論,即使其中理論多麼完美,你的顧問和事務官或許能給你完美的數據和知識,你需要用你自己的語言和方式,技巧有條理去表達出來。

  她說其中人命關天,說被數學家整理得更清晰明了,也更觸目驚心的數據時,整個議事廳都安靜下來,連呼吸也變得清晰。

  這份血淋淋的文件即使放在外面公佈,也要引發軒然大波,這時被她和窗口稅聯繫掛鉤,就更加讓在座人不安。

  克莉絲死死盯著那位議員:「那些手術後沒有得到應有照顧而死去的病人,是被無知的醫生謀殺了。那麼若無其事說出那番話的您,不也是想謀殺那些為生活勞碌的人嗎。」

  「過去是時侷限制,只能以這種方式收稅,入息稅已經出台,那麼就更加沒有留著窗戶稅的必要了。陽光和空氣本來是自然賦予的恩賜,人人都可以共享,誰有資格代為收費?」

  一片寂靜裡,威靈頓元帥打破了沉寂。

  hear。

  元帥說完,她身後稀稀落落響起了同樣的贊同,

  hear!hear!hear!

  空曠的大廳裡的聲音越來越高,最後凝聚一起,在寬闊的議事廳裡迴響,最後分不清來自哪一邊。

  因為用性命質問而面色蒼白的議員錯愕扭頭,身邊不小心跟著叫出來的人先是訕訕閉嘴,很快又回瞪了他一眼,捏了胸前的十字架,正大光明跟著喊起來。

  愛德蒙禁不住笑了。

  他無數次驚訝緣分,出身經歷,年齡國籍,包括他們未來要走的路,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卻在兜兜轉轉裡一次次不期相遇了。

  而他像是在迷霧裡摸索,一旦遇到這束光,就情不自禁要跟隨,觸碰其中的溫暖。

  在監獄時,愛德蒙只顧著汲取知識,無暇去理解法利亞神甫對歐洲政局的研究,神甫先他入獄,卻能輕鬆道破沒有接觸的時局,與愛德蒙在外面瞭解的相差無幾。

  他只知道老師世界廣大,但是卻無法遵從效仿,因為他已經為經歷和牢獄變得狹隘,變得專心而遠視,只要下定決心想要達到的,那麼一切阻礙都不會被放在眼裡。

  同樣無暇他顧。

  就像鷹隼,世界很小,只要看到目標,就移不開眼。

  出獄後,他以為,他的世界只剩復仇了。

  愛德蒙偶爾也會想,復仇完成後,自己何去何從,進而產生迷茫,認為這是上帝給予自己的機會,完成懲惡的使命後,就該安分躺進棺材,回到地獄。

  可是他找到了更值得追逐的未來。

  他灼灼看向樓下,她濯濯立在議事桌邊,似有所覺,也抬了頭。

  在一片浪潮中,他們對視了。

  這是她的世界。

  和這個人在一起的未來裡,他會被展示的,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終於回到馬車裡,把傷腿架好,克莉絲長長鬆了一口氣。

  愛德蒙摘下手套,失笑說:「很緊張?」

  「那可是國會,當然會緊張了。」克莉絲撇嘴。

  她這時候又像是一個才二十歲的年輕人了。

  小心眼的逃犯還惦記著那個議員的仇,問:「你打算怎麼用戲劇的處理方式?」

  克莉絲笑起來。

  「我是從《塞維利亞的理髮師》學到的,回去後,我打算讓納什幫我請一個鑼鼓樂隊,他還認識不少在戲院走班的小孩子,就拿今天他在國會的話編一段嘲諷的歌,今天起,清晨就在他家樓下吹打唱歌。」

  現在正是社交季,不少戲院會招群演,還沒到進工廠年紀的小孩子都會走班趁機掙錢補貼家用。因為實戰練習,這些孩子唱念俱佳,又因為經常遊走在小巷,編起順口溜頭頭是道。

  而且在窗戶稅上,大家立場一致,對那位議員肯定能同仇敵愾。

  愛德蒙開始懷疑事務官的腦子是怎麼長的。

  自己看到伯爵在少女窗下唱歌只想到她,她看一個戀愛輕喜劇居然學到一個損招,還用到對手身上。

  本來以為那天彼此已經互許未來,因為這個發現,再聯想起巴黎人那番話對她的影響,愛德蒙突然又不那麼確定了。

  他想了想,拿起一邊用玻璃碗盛滿的櫻桃遞給她。

  克莉絲看向還沁著細小水珠的暗紅色水果,嚥了一下,發現已經去核,不能捏梗,還是搖頭,「回去再吃,今天不知道拿了多少文件,我的手很髒。」

  愛德蒙等的就是這句話,直接拈了餵過去。

  不防備被塞了一隻,克莉絲連忙嚥了,漲紅臉:「你是不是把我當小孩子照顧了,再說了,我只是骨裂,又沒殘廢。」

  愛德蒙面上不動聲色說:「你還在辯論的時候就放在這了,從歐洲送過來的,你不是還要去見老師嗎,回家後就不好吃了。」

  因為剛才那隻櫻桃尚留的甜味逗引,克莉絲很沒骨氣妥協了。

  反正不是第一次被他用吃的捏住把柄,也不算丟人。

  馬車裡安靜下來,一個專心挑揀還好的櫻桃遞餵,一個欲蓋彌彰翻起手邊的文件。

  他還在為指尖不經意碰到的柔軟濕潤而心熱時,被投餵的人說話了。

  「這次又是你的私人驛站送的嗎?」

  「怎麼了?」

  克莉絲表情古怪:「你別告訴我,為了這些櫻桃還跑死了幾匹馬。」

  想到他在意大利請她吃飯的樣子,感覺完全是這個人能幹出的事。

  愛德蒙為這個有趣的念頭笑起來,「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因為東方……反正比一千零一夜還要東方的地方,有個皇帝,他的妃子喜歡吃一種水果,但是很遠,為了讓她吃到最新鮮的,有時候送到王宮裡要跑死好多馬。」

  克莉絲說著,看向他,面露深思。

  「其實我好像突然能理解了。」

  這時相信是被確實察覺了心意,「高盧國王」一時動容,深深看向他願意將一切拱手獻上的戀人。

  戀人卻恍然大悟道:「難怪那些戲劇裡,為了表現國王貪色暴政,禍國妖姬都是靠在他懷裡,給他餵這種小的圓的水果。」

  「畢竟切得不規則水果讓國王去咬也太不雅觀,還會把他的愛妃弄得滿手果汁。恰好相反,去核的圓形水果本來就是一個個的,很方便吞嚥,國王也不會因為嚥不下去被噎——唔。」

  愛德蒙面無表情收回手。

  他滿腦子政事的國王吞下堵住後話的櫻桃,隨即彎起眼睛。

  「這個好甜。」

  -------------------------------------

  如果有想要繼續瞭解十九世紀左右下議院的朋友,安利一部優秀電影《奇異的恩典》,內容是解放黑奴,裡面小威廉皮特(就是前面提過的史上最年輕首相)是奇異博士演的,所以叫奇異的恩典【喂【別信

  在下議院看過事業狀態。

  愛德蒙:啊,這是她的世界!

  餵櫻桃後面對直男思維。

  愛德蒙:呵,這是她的腦子。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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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amireux| 不是孤單一個人了

  麥克納爵士已經快一個月沒有睡好覺了。

  每天天剛微亮,就有一群樂手帶著一幫小孩子,在樓下吹打唱歌,擾人清夢,他叫人去轟開,樂手倒是客客氣氣說自己只是拿錢辦事,一勸就走,小孩子就不一樣了,也不知道從哪來的一幫小猴子,身手敏捷,繞著屋子到處亂跑,一邊跑一邊吱哇繼續唱,根本抓不住。

  那些小鬼編的詞還都是從《鵝媽媽童謠》裡改的。

  附近的住戶也都是有錢人,在倫敦不只這一處房產,向他抗議幾次後,顧忌體面不能出手,索性就搬到別處住了。

  爵士倒也想搬,可是他趁夜悄悄溜去自己在倫敦郊外的房子,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發現的,第二天一早,那幫人又準時出現在了他的窗下。

  「肯定是班納特,他那天說要我見識戲劇手段。」他黑著眼眶忿忿說,「我現在找不到證據,不然我一定會……」

  「去警署投訴,鬧大了讓大家都來看笑話?」

  裡德侯爵說著,冷笑了一聲,「他才二十幾歲,都沒入議會,平時就寫點公文,針對人起來也是小孩子把戲,你孩子都多大了,要跟著自降身份不要體面。我看你才是那個急著露頭的,怎麼,在後排坐了太多年冷板凳,終於知道晉陞無望,沉不住氣了?」

  這最後一句是他在議會說的話重演,看來這位侯爵原原本本知道了,還用來警告自己,麥克納爵士臉上一紅。

  他為了順服眼前的人所以嗆班納特,反而成了對方的把柄。

  麥克納爵士只好道:「這次打交道,我發現這小子相當狡猾,他是費爾德那個老狐狸的學生,我總覺得他是在計畫什麼。」

  「班納特攀了個好姐夫,如果在德比郡選區參選,首先穩定有彭伯裡那麼大的農選票倉,現在替人減少賦稅,哼,工資剛夠著投票權的人如果沒有立場,肯定也要投他。何況之前的議會改革就有他參與,說到底那些工人能獲得投票權,他也有份。今年競選就算不靠政黨都能穩贏。」

  裡德侯爵因為他這句話思索了一陣,突然道:「如果不是為了我家那個小子,又沒和他打過交道,光憑這一手,說不定我也會像派裡那些老東西一樣欣賞他。」

  「他這一步走得相當穩,把人命和利益綁在一起,誰都沒辦法不去關注。現在消息都傳到北方了,一旦法案通過,他參加競選再表露出所屬黨派,能為自己人也爭取不少選票。」

  「不過,你說的也不全對,今年是改革重組後頭一次競選,也只有北方才有那麼多新選民,這種散票造成的影響太小了。那些工會不還是被捏在政黨手裡,解放法案才是真正關鍵,畢竟我們這種激進派的自己人也不想和那群tory*一起共事。」

  「本來就因為議會改革換了一套內閣,正好年前愛爾蘭天主教協會又弄出那種動靜,我看,陛下不會給他們第二次機會了。」

  「塞西爾,我覺得你很厲害啊,不如我直接讓你當首相組閣吧。」

  放下報紙,國王興沖沖說。

  克莉絲開始感激君主立憲制了,不然以陛下的任性程度,再早個幾百年君主專制的時候,自己肯定會成為一代奸臣。

  她無奈把手邊的另一張報紙呈遞過去,「那份吹過頭了,您看看這張清醒一下。」

  國王接過就放下了,憤憤說:「我雖然從來不關注政治,這是你們對手黨的刊物我還是知道的,他們對你肯定說不出什麼好話。」

  「我都能想到我死後別人怎麼嘲諷我了。父王在時有小威廉皮特,我發現你這個良才,說不定在歷史上還能留個『識人之明』的評價。」

  看來當國王或者皇帝的,老了都會在意自己的身後評價,哪個時代哪個國家都這樣。

  克莉絲對自己有數,她沒那個天分,更不能明說您老都不在乎活著的名聲了,死後算什麼,乾脆說:「元帥不會同意的。」

  國王瞪大眼睛。

  「你最近不都是作為他的顧問一直跟著,不僅在下院辯論,還去上院演講了嗎。都打了這麼久交道,你這樣好看的年輕人,他憑什麼不喜歡你。」

  「對了,公爵為什麼會找上你做顧問?我以為你會拜託你的老師呢。」

  克莉絲面露微笑:「您忘了嗎,我們還是因為您認識的。那天也是在這裡,我說過我們聊得很愉快吧。」

  終於想起那天走地道後,面前年輕人「為王出櫃」,國王面露尷尬,磕絆轉移話題道:「你這次兩院都見過了吧,下議院到底是什麼樣?」

  查理一世曾經闖進下院,逮捕了幾個議員,最後被克倫威爾送上了斷頭台。克倫威爾逝世後,議會發動光榮革命,頒布權利法案,奠定了君主立憲制。

  大家既然分了兩鍋吃飯,為了避嫌自然應該互不干涉,因此,王室成員是禁止進入下院的。

  國王雖然沒親眼見過,但是以他的身份,真想知道還是可以看畫像的,問她完全是為了關心自己。

  克莉絲只說:「座椅沒有上議院的軟,不過我更喜歡那裡的氣氛。」

  國王和瑪利亞夫人都笑了。

  有一個藥劑師每天幫忙上藥,還貼身照顧,克莉絲的腳恢復的很快,才一個月就下了夾板,現在還是行動不便,雖然沒有過去那麼疼了,但是生長癒合也癢得難受。

  克莉絲今天來他的私人宅邸,是為了讓那位宮廷醫師再看看,順便安他老人家的心。

  瑪利亞夫人在一邊打趣說,「因為心裡太自責,喬治最近瘦了一點。」

  或者說,減肥稍見成效。

  愛德蒙在銀行那邊有事,所以是凱瑟琳陪她過來的,克莉絲鼓勵下,四姐把自己的設計稿給國王看,這兩個人說起男裝一拍即合,語氣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交流,結果居然順著克莉絲的思路把現代西裝三件套給折騰出來了。

  想到年輕人上身的模樣,國王拍板用他的裁縫。

  擔心再聊下去陛下會給她做競選「戰服」,克莉絲看了天色,出言告辭。

  上馬車時,想到凱瑟琳的細胳膊,克莉絲也沒為難她,自己就撐身翻了上去。

  凱瑟琳被她靈巧的動作嚇了一跳,也跟著上車後忍不住感慨:「克里斯你最近被伯爵那樣照顧,我差點忘了你自己其實一直都有鍛鍊身體。」

  克莉絲一愣。

  明明上次手受傷時,她還什麼都可以自己去做,雖然會覺得受傷後很麻煩,但是她還是可以自己應付一切。

  這次腳傷,如果是以前,她會想千種辦法,做好所有準備,算過可能的突發情況。

  可是她放任自己,完全依賴信任,把一切都交給他,包紮難受時會說疼,不去考慮可能會「麻煩」他,去哪裡也要把他帶上,即使知道自己可以撐著枴杖走,但是能被他抱住一會,也能讓身體和心裡都得到休息。

  有了愛德蒙在一邊陪伴照顧,她好像就變得軟弱起來了。

  還沒來得及繼續想,突然有個瘦小的身影敏捷鑽了進來,她連忙抄起手杖抵住對方。

  又是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響起,馬車的門被敲響了。

  「先生,請問是不是有個小鬼上了您的車?」

  慌不擇路的男孩臉上灰撲撲的,看不清表情,藍色的眼睛裡露出請求。

  克莉絲看著窗外,突然想起來,愛德蒙告訴她,他的馬車玻璃是特意燒的,在外面反光,別人看不見裡面。

  難怪每次在馬車裡法國人都很肆無忌憚。

  克莉絲沒有放鬆警惕,用手杖把那個簡直是從灰堆裡爬出來的孩子往裡按,讓他蹲在車廂內的座位下,才拉開了窗子。

  「我能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看車裡坐著的是位紳士,幾個僕役紛紛脫帽:「我們今天請了個掃煙囪的,那小子居然敢趁管家不注意,把我們主人的窗子都潑滿了爐灰。」

  因為煙囪太細,只有小孩子能鑽進去,所以窮人家的孩子也會學這門手藝掙錢。

  克莉絲向著小巷另一邊指過去,「如果是煙囪工,我上車時,一個全身是灰的孩子往那邊跑了。」

  這時候,巴浦斯汀把馬套好了,僕役們紛紛站在原處目送馬車離開,才繼續追過去。

  「謝謝您,先生。」

  男孩感激說,看到一邊好心姑娘遞過來的手帕,臉上一紅,「不用了,小姐。」

  他後知後覺看向自己腳下,果然沒過腳踝的厚地毯上滿是黑腳印,更加不安了。

  「不用在意這個,這張地毯早就要換了。」

  克莉絲這時候心裡大概有了猜測,直接問:「為什麼要往窗子上潑爐灰?我不認為這是什麼好的行為。」

  男孩一下打起精神:「我做這件事是為了窗戶稅。不僅是我,我的朋友都這樣,我們約好了用這種方法抗議。」

  「所以你相信他們說,窗戶和健康有關?」

  感覺到對方沒有惡意,男孩認真道:「先生,我們雖然不懂報紙那些東西,但是我們自己會去看。我妹妹因為生病躺在家裡,皮膚總是很難受,還會咳嗽,要是有太陽,我都要把她抱出去,她就會好受一點。」

  「所以,我們商量後,也要想辦法做點什麼,」他得意說:「我們都打聽好了第一次投反對票的那些老爺家,如果接到他們家的活計,就抹上爐灰,讓他們自己嘗嘗家裡一片灰暗的滋味。」

  凱瑟琳在一邊微笑起來,克莉絲不動聲色,囑咐巴浦斯汀順路去接愛德蒙。

  銀行附近恰好是個比較繁華的街區,方便把男孩放在那。

  到目的地後,男孩再三道謝下車,克莉絲讓他等一會,從口袋裡拿出一枚硬幣。

  看出那是英鎊,男孩拒絕了。

  「您是位好心的先生,但是我做這些也是為了自己,您能順手救我已經幫助我們的行動啦,而且我有自己的工作,不需要施捨。」

  克莉絲這才笑了,「這不是給你的。」

  「現在我相信你是個有原則的小先生,所以,我要拜託你一件事,你的朋友裡如果有人因為這個活動被抓住,然後失業或者受傷,你就用這筆錢去幫他們。」

  煙囪工這才接過了,隨即向她脫了灰撲撲的軟式貝雷帽致禮。

  「謝謝您,班納特先生。」

  克莉絲驚訝看他:「你認識我?」

  男孩咧嘴笑了,脆聲道:「他們都說,克里斯班納特先生長得很好看,是位年輕紳士,最近有一條腿受傷了,所以都是撐著枴杖去議會大廈為我們說話。」

  克莉絲:「倫敦這麼多流動往來的人,這個特徵的先生有很多。」

  男孩看向她背後。

  「他們還說,您很少孤單一個人,因為您附近總會出現那位紮著藍色髮帶的朋友。」

  克莉絲一怔,緩緩回頭。

  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身後,愛德蒙正看著她微笑。

  目光是足以讓人溺斃的溫柔。

  ---------------------------------------

  一直沒在正文直說克莉絲的黨派名字,當然是為了和諧,這裡拐著彎讓裡德罵tory暗喻一下原型,當然,也是在說內部分裂的危機。

  托利黨,愛爾蘭語「不法之徒」,歷史上元帥確實當過這派的首相。後來轉變為現在的保守黨,卡相梅姨都是這派的。

  後來維多利亞女王時期就是輝格黨得勢了。不過輝格也是蘇格蘭語的「強盜」。

  那時候英國最大黨派就是這倆了,一個不法之徒,一個強盜,雖然自嘲吧,看上去也像全員惡人【喂,不愧海上強盜流氓不列顛。

  例子舉多後,我懷疑我本來可以成為一名歷史老師。

  結果年輕不懂事不知道自己智力有限,被物理這個小妖精勾進了理工大坑【吐煙

  《

  #克莉絲議員的娛樂圈AU#

  《愛爾蘭法案》這部大流量偶像電視劇,因為注資和製作方問題,克莉絲所在娛樂公司面臨內部分裂的重大危機,對家也開始努力挖牆角。

  這個時候,克莉絲參加了《我是議員》綜藝節目,在下議院演唱了《健康與窗戶稅》,人氣粉絲暴漲,一堆自來水打榜安利,評委麥克納與裡德私下有來往,提出擔憂,裡德侯爵則認為這些散票無關緊要,因為最終決定冠軍的是節目組背後的注資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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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6 00:36: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五章 amireux| 他早就知道秘密了

  說完話,男孩就小跑著離開,長期攀爬煙囪的腳步靈便,很快就湮沒在了人潮裡,消失不見。

  愛德蒙收購的銀行就坐落在針線街,這裡聚集著眾多銀行和交易所,金融家的時間總是很寶貴,與其他街道的氣氛都不一樣,連往來的路人都腳步匆匆。

  克莉絲卻覺得一切都變得緩慢而安靜了。

  她就站在那裡,張口欲言,腦子裡一瞬間轉過很多念頭,最後卻只問出一句:「你站在我身後多久了?」

  愛德蒙為這句話愣了一下。

  自己小心掩蔽心意,在黑暗裡望了她的背影多久?

  因為她回頭了,也看到了他,所以他已經什麼都忘記了。

  愛德蒙很快笑起來。

  「沒有太長時間,我剛要說話,就被你發現了。」

  克莉絲沒信,揚起笑剛要調侃他,身後有人試探問了一句。

  「班納特?」

  克莉絲扭頭,面露驚喜:「丹特,好久不見。」

  還記得身邊有個獨佔欲極強的朋友,她已經主動介紹起來:「我在大學辯論社的第一任社長,這位是意大利的基督山伯爵。」

  丹特主動伸出手握手。

  「閣下,久仰大名了,不過我當時無緣與您結交,沒想到您會是班納特的朋友。」

  畢竟是能進辯論社的人,只要願意,隨時可以讓對話變得輕鬆起來,不必這位看著就很冷淡的伯爵問,他已經主動解釋道,「我畢業後去了維也納遊學,您那時候正好在城中,四下派人找合適的音樂老師,因為只想速成鑑賞,還特別要求先學貝多芬,讓我認識的很多人都印象深刻。」

  克莉絲清晰記得他所有的信,這時候聽完,幾乎瞬間就回憶起蓋了維也納郵戳的那幾封。

  在紡織廠爭吵後,愛德蒙有一段時間非常不對勁,甚至單方面中止了回信,她終於通過弗倫奇聯繫到他,他的信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那段時間自己不像是在和一個人通信,更加像是在收作業或者當遊記編輯。因為他會仔細描述當地的風景,事無鉅細說自己最近做了些什麼,表面上看他在信裡幾乎什麼都告訴她,但是細細研究就會發現,他從來不問候她,也在刻意避免聊他們兩個人的交情。

  克莉絲後知後覺意識到,他的不對勁是因為自己。

  寒暄過,丹特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給她。

  「家裡的莊園沒我的份,供我唸書遊學我也知足了,所以遊學時我一直在想,我究竟能做些什麼。這次回來,總算找到了合意的工作。」

  克莉絲接過,輕念出聲:「《政治記事報》記者,我訂了這家的報紙好幾年了,這麼說,以後我能看到你的名字啦?」

  「如果你願意的話,你也能在上面看到你的名字。」

  「你的意思是,你要採訪我。」

  「沒錯,我想等你成為議員後,給你做一次專訪。」

  「這麼相信我能競選成功?」

  丹特笑了:「班納特,我才回國一個月,你的名字我卻聽得比過去我們在學校還多,不說你最近在國會做的事情還是以前那些演講,單『史上最年輕議員』也會是一個相當大的噱頭了。」

  「今天能恰巧遇到你,想到我們關係還不錯,所以我想要試試爭取這個機會。你不用著急決定,因為我知道你們這些政務官都很愛惜羽毛。」

  他說著,又從夾著的公文包裡拿出一個剪貼拼接的小冊子,「這是我在校報和這些年刊登的文章,你可以先看看。」

  克莉絲感慨了一聲:「你竟然隨身帶著。」

  「有備無患嘛。」大記者說,聽著遠處鐘樓的聲響,表情一變,「我約了一個交易所辦事員,就先告辭了,我除了禮拜日都在報館,隨時等你的消息。」

  回去的路上,克莉絲隨便翻閱了丹特的「作品集」。

  丹特的文字和他在辯論社時的風格區別不大,克莉絲看了幾眼就心裡有數了,而且《政治記事報》投資人裡某位男爵是他們派的,主編審稿肯定會謹慎處理。

  如果要接受採訪的話,反而要比其他報紙更放心。

  回到攝政街的房子,克莉絲看到了許久未見的威廉。

  她受了傷,又被工作和議會的事情絆著,公司的事情就交給了唯二合夥人剩下的那一個,好友兼未來三姐夫最近也很忙,雖然已經請了不少代理人和顧問,他還是需要在公司實驗室兩頭跑。

  還好婚禮的事情被分擔走了,瑪麗自己能拿定主意,威廉在這上面更加沒有別的意見,一切以她為先。

  班納特太太起初還有幾分參與攪和的興致,不過後來她就忙著應付愛德蒙了。

  班納特先生還只能說是拐著彎子調侃幽默,主要逗他的太太彌補一點失敗婚姻之外的愉快,那些話,班納特太太是聽不懂的。

  愛德蒙卻不同,他輕蔑笑起來就挑釁意味十足,嘴上順著班納特太太說話,其實話裡層次非常豐富,克莉絲或者瑪麗在一邊意會到深層次的調侃會被逗笑,班納特太太同樣也能輕鬆感應到淺層面的譏誚。

  班納特太太尖叫著應戰,說這個人一點都不照顧女士,指責克莉絲為了客人,連媽媽都不顧,最後結束語依舊是脆弱的神經。

  結果她很快發現,自己「脆弱的神經」竟然真的被治好,身體也比來倫敦前康健了許多,被氣成這樣不但不頭暈,反而更加精神了。

  殺手鐧被剝奪,一次次吃敗仗,班納特太太總算意識到自己踢到了一塊歐洲鐵板,鎩羽而歸,回到浪博恩找丈夫去撐腰了。

  克莉絲不慎旁聽過幾次他和她媽媽打交道,見過威廉的客氣和奧古斯特的討好,再看他對她媽媽的模樣,反而更加相信自己是一廂情願了。

  這會瑪麗不在會客廳,莉迪亞外面盪鞦韆,會客廳除了他就只有他們三個剛進來的人。看到她後,威廉鬼鬼祟祟把好友拉到一邊,壓低聲說了一番話,克莉絲面露驚訝,又確定幾句,才說:「這種事情你自己決定,我當然沒意見。」

  克莉絲注意到,威廉說出自己的打算後,一邊愛德蒙也有些意外。

  以這個距離,他應該是聽不到的。

  他表情控制已經相當完美,可是她實在太瞭解他了,這半年以來,他們同步起居,幾乎整天待在一起,對他每一個眼神都太熟悉了。

  自己的世界正在他逐漸被填滿侵佔,克莉絲不是不知道,今天一天積攢的信息量太大,她還是頭一次這麼強烈感受到。

  當晚她沒有和他說很多話,只是等他幫忙換藥,互相道過晚安就安靜拉上床幔入睡了。

  半夜醒來,克莉絲撐起身,藉著壁爐的火光看向床頭,眼睛稍沉,輕輕嘆了一口氣。

  玻璃杯裡已經空了。

  克莉絲沒有拉鈴叫愛德蒙幫忙,只是抓過枴杖撐身,自己往放了水壺的桌子方向蹦。

  壁爐前被晾開的束胸在火光前擋出一片陰翳,延伸到地面和牆壁上。

  跳到這片昏暗的地方,她一時沒注意,被腳下絆了一下,即使這樣也沒有呼出來,只是護住自己,栽倒在厚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

  房門在下一秒就被急促拉開了。

  屋內明明很昏暗,愛德蒙卻像能輕鬆看見一切一樣,徑直走過來,因為不清楚傷勢,不敢亂碰或者抱起她,只是扶她坐起身。

  克莉絲就這樣坐在地毯上,沉默任由他檢查腿。

  「還好,沒有二次受傷。」

  鬆了一口氣,愛德蒙打量她的表情,輕聲問:「疼嗎?」

  「本來還不疼,你問後就開始疼了。」

  她委屈說。

  「為什麼不叫我?」

  發現她從回來就很不對勁,所以一直在注意房間裡的情況,他問,語氣心平氣和,神情看上去完全沒打算放過她。

  「克莉絲?」

  克莉絲被他看得別了臉,很久後才低聲說:「今天我才發現,明明上次手被格里芬弄傷,我都能很好照顧自己。」

  「結果這次卻變得離不開你了。」

  聽到這裡,明白年輕人在彆扭什麼,愛德蒙不禁露出一絲笑意,結果眼見對方說著更加消沉,垂順的頰髮像是兩隻耷拉的長耳朵一樣,他便收斂了表情,做出鄭重的表情聆聽,卻用喜愛的目光看她。

  「而且我還只是腳受傷了……突然就什麼都要依靠你才能做,連最基本的生活需求也得拜託你,變得好像是一個沒有生活能力的人。我不喜歡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也不喜歡被你當成小孩子。」

  細數著今天白天的念頭,說到最後一句,又想到她當初還為了這份感情好幾天睡不著覺,克莉絲更加真情實感難受起來。

  「我變得不像我了。」

  「我覺得你一直都很好。」

  「可是我以前都很自立的。」

  「因為過去的你沒有我。」

  「所以都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

  他耐心重複。

  因為這樣爽快的認錯,她紅著眼眶瞪向他。

  愛德蒙伸手,替她把頰髮別到耳後,在陰翳中展露微笑。

  「受傷是不可避免的,一輩子太長,誰都會有不方便的時候。你不用因為這種麻煩不安,我喜歡被你依賴,我也很高興你信任我,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關係,因為我想對你好。」

  「起初和恩情相關的時候,我希望善惡有報,你這樣善良美好的年輕人,如果生活幸福,才能使我對這個世界還殘存一點希望。」

  「後來我們互相許諾了未來,我的生命和幸福就都牽連在了你身上,我只想看到你永遠熱忱愉快。如果換做其他人,不但無法理解我,更加應付不來我黑暗沉重的過去,給不了我想要的一切,同樣,如果沒有你,我也不會對第二個人這樣了。」

  「對我來說,你是這個世界上最獨一無二的,你值得我這樣做。」

  克莉絲這會似乎也調整好自己,冷靜下來了,悶聲給自己找台階:「知道了。我只是突然鑽了死胡同,誰都會有情緒起伏的時候吧,再說了,病人總會脆弱一點的。」

  人在生病的時候,心理總會變得脆弱一點,也會特別念一個人的好。

  這時候說那些話……太犯規了。

  克莉絲想著,垂了眼簾,看向自己睡衣胸口堆疊的花紗。

  愛德蒙藉著昏暗描摹她的模樣,發現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心下鬆了一口氣:「繼續睡吧,明天不是還有事嗎,我抱你回去?」

  克莉絲點頭。

  她受傷這段時間,愛德蒙抱起來已經相當順手,也逐漸摸索出了讓她更舒服的姿勢,因為懷中人難得乖順的模樣,他出於私心走得很慢。

  結果剛走到壁爐邊時,她卻像是睏倦了一樣,挪騰著身子,向他依偎過來。

  愛德蒙一怔,下意識看向晾烤的束胸,整個僵住了。

  既然已經被拆下,那麼貼著他的,當然是只阻隔了疊紗的溫熱綿軟。

  愛德蒙僵硬看向懷裡的人。

  離開黑暗,壁爐的火光讓他們把彼此都看得非常清楚。

  穿著像是小裙子一樣的棉紗綢衣,曾經被自己吮咬著留下吻痕的脖頸旖旎過來,秀美的面龐貼著他的胸口,像是要探聽他的心跳,耳際被壁爐映出微紅,濕漉漉抬眼看著他。

  因為完全這副任他施為的模樣,愛德蒙實在分不出心神多想,腦中一片空白,又如同轟然炸開,心下慌亂,不知道該裝作不知道,還是就此挑破。

  克莉絲卻一下就收斂了那副迷茫懵懂的表情,挪騰著從他懷裡又掙扎出來,扶著壁爐邊的木架站好,看著他輕笑起來。

  她目光平靜,說話如同陳述事實。

  「果然,你早就知道我的秘密了。」

  ------------------------------------

  你們以為眾所周知已經是極限了嗎,不,我還要讓報紙官宣!

  給這個平行世界未來的cp女孩發糧【喂

  《

  給克莉絲點播一首《All I Ask Of You》吧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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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amireux| 英法友好的橋樑

  克莉絲的記憶力一直不錯。

  能在她面前含混過去的事情,除非她的確有意放過,或者不方便繼續追問,所以按捺心裡留待觀察。不論如何,這些都會在她腦子裡掛號歸檔,隨時某一天都會因為機緣巧合被翻出來,印證猜測。

  所以克莉絲能記住,達西父親的喪報下特意提及的威克姆,而這個姓在《縉紳錄》上完全陌生。

  所以在馬賽和杜朗查菸草走私時,她把那個死者的名字也順便記下了,在看燈塔值班員名字後,就輕鬆把一切都串聯了起來。

  這些都只是無關緊要的細節,更別提她特別在意的人。

  克莉絲還清楚記得,陪她午睡那天,愛德蒙說過的話。

  ——「克里斯,你這兩天根本沒有睡覺。你一整夜都坐在壁爐旁邊。」

  她問為什麼他會知道,他沒有解釋,而是說起她家人的事情轉移話題。

  這塊殘缺的拼圖一直放在那裡,發現他聽到了威廉和自己說的悄悄話,再聯繫起她在米爾頓救他時,他對嘈雜聲音的反應很大,克莉絲輕易就拼接出了答案:

  愛德蒙的聽力相當敏銳,甚至能隔著牆壁知道到她在做什麼。

  這樣一來,「布沙尼神甫」可以掌握到的信息就相當多了。尤其他們去彭伯裡一直都緊挨著住在一起,伊麗莎白又恰好知道自己的身份,保不準就會被他聽到她們的談話。

  今晚,她是有意摔倒的,他也確實直接就進來了。

  雖然之後就控制不住說了真實想法,還得到了意外的安慰……

  藉著壁爐的光,克莉絲打量愛德蒙的表情。

  ——「讓對方分神再試探。因為人的第一反應是不會騙人的,這就是未來外交想要套取情報時必備的能力。」

  ——「你要記住,即使是同樣的表情,也會源自不同的感情和緣由。苦笑和冷笑,因為自己無能而惱怒和因為他人冒犯而憤怒,都不一樣。」

  驚訝也是。

  如果他真對她的性別一無所知,也不知道她整天裹著的到底是什麼,就不會下意識先去看束胸了。

  克莉絲又開始推想,他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聯繫起白天因為維也納信件聯想到的不對勁,克莉絲很快有了線索。

  米爾頓工廠裡爭吵時,她只是說了一句「不如堂堂正正決鬥」,他沒理由會露出那種被嚇到的表情。

  而且,是他自己用基督山伯爵的身份先寫信過來,後來作為布沙尼神甫也主動給了地址,表現得心心唸唸想著要她給他寫信。

  可是那天之後,他卻連著兩次沒有回覆她的信件。

  威爾莫勛爵出現後,更是冷淡應對,對自己避之不及,想要拉開距離。

  這麼看來,他在那時候就發現了真相,無法接受自己是女性,才會有那些反應的。

  愛德蒙因為她的話呆了很久,艱難說:「什麼秘密?」

  因為意料外的攤牌和暴露,他腦中比剛才更亂,各種念頭,好的壞的,似乎慌張,似乎期許,不自覺想要再確定一下。

  克莉絲看他,想到他那天晾曬束胸時裝傻,還拿她自己的話堵回來,冷笑揚眉。

  沒有回答,也不打算給他逃避的機會,在他驚愕的目光裡,她伸手拉開腰帶。

  一陣窸窣聲裡,雪白的晨衣像是雕塑的披帛滑落,堆積在腳下。

  壁爐裡上好的木柴燃燒,發出極小的嗶剝聲,蜜一樣暖色的火光在那具年輕鮮活的身體上流動。

  被束縛著生長的部分展露,與許多女性豐腴飽滿的線條不一樣,如同少女初萌蓓蕾,有意控制形體協調,她的身材過於清瘦,平坦的腹部甚至有一些並不明顯的肌肉,肩頭瘦削,鎖骨精緻,腰線流暢,彷彿一尊藝術品。

  時下的女性日常服裝多是U形領,會大方露出脖頸和一部分胸脯,可是面前的人一直女扮男裝,因為領巾掩蔽,連脖頸也幾乎沒有人能見到。

  從來只存在於夢境的部分猝不及防呈現在眼前後,愛德蒙徹底定在了原地,想要移開眼卻怎麼都無法動彈,像是再也承受不了太多,所以連呼吸都屏住了。

  做完這一切,克莉絲才開口。

  「你早就知道我是女人了。」

  「結果你不知道怎麼辦,乾脆就裝作不知道,不但動手動腳,還看著我在你面前像個小丑一樣遮掩?」

  因為誤會終於找到了語言,愛德蒙想要解釋,卻被她後面的話又嚇回去了。

  「你之前好像還說,除非我邀請你一起共浴,否則你不會進浴缸?」

  「那正好,我覺得地毯有點髒,因為剛剛摔倒了,不想穿著這件睡衣回到床上,甚至還想去洗個澡。」

  「不如你現在來幫我?」

  明明愛德蒙才是還穿著衣服的人,那張蒼白英俊的面龐已經變得通紅,克莉絲卻很坦然,笑容蘊了怒意,眼裡挑釁看他。

  在漫長的對視後,他徹底落敗,倉惶逃開了。

  而她赤裎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像是一個獲勝的神明,揚揚得意,天真叛逆。

  「你又在耍什麼把戲?」

  「……我什麼也沒做。」

  愛德蒙停下走進房間的腳步,無奈開口。

  腳尖不耐煩敲了敲地板,莉迪亞抱臂擰眉,「別開玩笑了,要不是你先從四樓搬出來,克里斯怎麼會跟著住二樓的客房?」

  因為你「弟弟」把賈科莫醫生「辭退」了,為了方便上下樓,所以也住進了二樓。

  除了對待在意的人,愛德蒙出獄後性格與和善無緣,尤其現在已經因為班納特家的六小姐自顧不暇,實在沒有耐心應付她的姐姐,卻又不能拿對手下那套對付莉迪亞,索性順著話說。

  「好吧,我是故意的。」

  他甚至有意變成了那個清冷的女聲:「因為克莉絲的爸爸要來倫敦了,我繼續住在四樓,會給他留下過於輕佻這種不好的印象。」

  畢竟班納特先生親自帶大克莉絲,不僅知道她的性別,一定也投注了相當多的關心,要是發現他幾乎每夜都會進他女兒的房間,愛德蒙想不出來這位老紳士會做什麼。

  「至於克莉絲會跟著搬下來,我也沒想到,或許是因為他根本不願意離開我。」

  這句也是實話,那夜後,愛德蒙再也無法像過去那樣自然觸碰她了。

  結果克莉絲自己卻滿不在乎,甚至像是發現了好玩的遊戲,工作之餘就開始追溯過去,在記憶裡一次次找到他過去的破綻,然後毫不留情跑到他面前拆穿他,而他只能自食苦果。

  看向毫不臉紅承認自己野心的「歐洲女人」,話裡完全將未來的班納特夫人這個身份看作所有物,莉迪亞也被這種無恥震撼了,半天說不出話。

  舞會上某位從歐洲回來的夫人說,法國有些女性手段相當厲害,在床上是最誘惑放蕩的情人,在人前卻是端莊矜持的貴婦,還說這樣往往都會把年輕男人都耍得團團轉。

  自己遇到活的了!

  聯想到弟弟被迷得團團轉,瑪麗和凱瑟琳卻都已經認可了這個人的存在。

  如果不是那天親眼撞破他們大白天都膩在書房便榻上,她也要被那副憂鬱莊重的模樣騙了。

  「我要去克里斯那裡拆穿你!」

  莉迪亞氣急敗壞說著,跺腳跑開,直接推開了二樓藏書室的門,卻發現那裡只有在打掃的管家,問過才知道克莉絲去會客廳了。

  她又匆匆往會客廳過去,因為天氣逐漸變熱,木門被打開,露出裡面層疊的暖紅紗幔。

  克莉絲懸著那隻傷腳站在門口幔外,看到她要開口,就豎了一隻指頭抵在唇邊,示意她噤聲。

  作為被班納特太太帶大的孩子,莉迪亞的八卦嗅覺相當靈敏,一下意會到,眼前一亮,也湊了過去。

  克莉絲毫不客氣,把手搭在她肩上撐住身體。

  「……請您不要再問了,只是我自己的問題,也請您不要再來這裡,我以後不會再辦沙龍討論了。」

  一個女聲低聲懇求道。

  聽出是四姐,曾經的跟班總是被自己欺負得可憐兮兮,突然對其他人服軟,莉迪亞擰了眉,想要往裡走,看是誰逼她說心事,被克莉絲一把拉住了。

  「很抱歉,吉蒂小姐,我更加需要您告訴我理由了,因為您不能將它佔為己有。這段時間合作下來,我對它的期望不比您少,您不能將自己的情緒帶到我們共同的努力裡。」

  說話的是法國外交官,追求者的語氣一掃過去的深情溫柔,非常認真。

  這段時間,只要沒有工作,他就會跑攝政街,比上班打卡還勤,英語已經比過去地道了許多。

  克莉絲因為他難得的硬氣意外了一陣,對巴黎人稍微有了一些改觀。

  凱瑟琳這才低聲說:「因為我發現,時尚的本質就是一種跟風,大家互相效仿,所以才成為了潮流。而我只是喜歡設計的過程,一開始我也只想給克里斯穿而已,或許是我太自私了,我不願意和別人分享自己的想法。」

  「可是之前幾次沙龍裡,我感覺到,您相當開心。」

  一陣沉默後,奧古斯特才繼續道:「是因為那位好幾次都和您撞衫的小姐嗎?」

  凱瑟琳艱難點頭,想到已經注定讓追求者失望,硬下心繼續說:「很無理取鬧的想法對吧,我憑什麼管別人怎麼穿呢,而且是我自己在沙龍上分享了設計圖,下一次沙龍她覺得好看學去也是很正常的……我只是有些難受。」

  「我一直都是這樣,在家裡也都是從來不被注意的那一個,現在好不容易有一點讓我覺得自己似乎特別的地方,卻又變得神經過敏。」

  奧古斯特打斷了她,凝視她道:「您為什麼會覺得自己不特別?我眼中,您就是最特別的存在。」

  凱瑟琳臉上紅起來。

  這樣的話,這個人說過無數次,但是在她難堪吐露心思時,卻變得尤其可信了。

  「再說了,您為什麼要責備自己,甚至因此懲罰自己的心情呢?其他的女士並沒有讓您覺得不愉快吧。不論是否有意,那位小姐都沒有顧忌您,所以她這樣做,是根本不知道,也不在乎您的想法的。您為此折磨自己,實在沒必要。」

  「過去在學校時,我就像班納特一樣,也常常做一些演說,結果我發現,有一個總是來聽我演講的先生總是會搬走我的論點,再去社會上演講,他自己簡簡單單加工一遍又能獲得誇獎,我起初也像你一樣自責,告訴自己多心,結果我發現,他還學習我的口頭禪,連一些細小的動作都要模仿我。」

  凱瑟琳不由問:「後來呢?」

  奧古斯特說:「後來,我就忘記他了。」

  看到她的表情,他又笑了,「您以為我要告訴您一個很解氣的故事嗎。」

  「可是這個世界總是有一些沒法計較對錯,但是確實會讓人煩心的事情。不是什麼都能拿到審判席去解決的,所以您不必為告訴我而難為情。」

  「而且,極盡鑽營所以不去思考,連觀點和動作都要從別人那裡拿,他一輩子都沒辦法創造新的東西,就算一時的好處又能給他帶來什麼呢。當我走到足夠高的地方,我的世界裡也的確沒有這個人了。」

  凱瑟琳看著他,笑起來。

  奧古斯特為這個微笑鼓勵,控制不住伸手捉住了她的手。

  「下次再見,你就是班納特小姐了,所以我想要帶你去一個足夠高的地方,那裡是整個歐洲最時尚的都市,你的才華將得到認可,你有更多的事情要忙,你就不會再想這些事情了。」

  「和我去巴黎吧,吉蒂小姐。」

  奧古斯特動情說完,卻見自己的天使拚命示意他往身後看。

  「你說這麼長一段,就等著最後這一句吧。」

  有個聲音陰惻惻說。

  下一刻,有什麼抵在了他的腦後。

  巴黎人僵硬回身,面對黑洞洞的槍管,顫聲叫起來:「班班班班——班納特!」

  克莉絲微笑說:「你又叫錯我的名字了,看來你來英國這麼久了,英語還是一般啊。為了兩國友好關係,不如我找時間為你『特別輔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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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文女士稱呼分小姐太太,不會混淆,但是男士不論婚否都是先生,所以男人才用Jr.來區分父子兄弟,所以克莉絲是小班納特先生。

  班納特小姐這個稱呼其實約等於接力棒,因為那時候英國都是最大的小姐才能出去社交,前面姐姐出嫁了就輪到後面的小姐沿襲。等瑪麗出嫁,那麼凱瑟琳就是班納特小姐了,女性同輩如果在一起的話,莉迪亞也只能叫莉迪亞小姐。

  八月的話約等於,等你姐嫁人了,咱們的事情就可以正大光明開始談了。

  《

  國王已經教過了,明天讓師母臨考前給補個課,直接讓伯爵上考場吧。

  前面客觀題:做飯,縫補,管家,婆媳。已經答完。

  新娘考試(?)壓軸作文題:向一個疑心病事業腦準確並有效告白。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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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amireux| 你喜歡旅行嗎

  已經在惠斯特上領教過未來小舅子的本事,還留下了心理陰影,奧古斯特不敢想「特別輔導」會是什麼樣的精神折磨,臨走前不忘看凱瑟琳心情有沒有好轉,才在克莉絲的打量下認慫告辭,倉惶離開了。

  又安慰了凱瑟琳幾句,旁敲側擊確定那句「和我去巴黎」只是在談情說愛,不是巴黎人誘拐私奔,克莉絲放心離開房間,回到藏書室,發現她家曾經私奔的那位小姐跟上來了,好奇問:「你是來找我的?」

  現在是五月末,受傷已經有兩個多月,再加上心情好轉,她的腿傷恢復得差不多了,只要不長時間站立,挪動幾步問題不大。

  莉迪亞終於想起來,自己是來拆穿歐洲女人真面目的。

  見左近沒有人,她壓低聲音,將剛剛的對話添油加醋說了一遍,末了不忘補充:「克里斯,你千萬不要被那個基督山伯爵的表象騙了。」

  她說到「基督山伯爵」,還有意用了法語。

  法語是時下歐洲社交公共語言,克莉絲在正式場合介紹愛德蒙,說起爵銜為了鄭重會用法語,莉迪亞聽了幾次,居然將她的語調學了個十成十。

  結果因為發言含混,聽上去就像是「克莉絲的伯爵」。

  克莉絲過去從未往這方面想,只是覺得自己教名的名義是「基督的追隨者」,他恰好選了這個采地,表面上似乎像是在佔她的便宜,這時經莉迪亞一提,陡然顛倒了所屬關係,不由一愣。

  不過受班納特太太影響,莉迪亞確實比其他姐姐更關注自己的婚事。

  所以那時候看到自己和南希在一起,她也是一樣的口吻追問自己是不是在倫敦被矇騙了,所以要娶助手,還為此跟了一路,反而被喝醉酒的兵痞圍堵了。

  雖然最後的結果讓人有些哭笑不得。

  莉迪亞興沖沖說完,就見弟弟面上露出錯愕,隨即是極淺的微笑,不但沒有回答問題,還反過來問她:

  「等在倫敦的事務了結,我或許會駐外,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歐洲?」

  莉迪亞在這方面反應總是很快,她驚訝瞪大眼睛。

  「你是想要我嫁給外國人?克里斯,你居然為了……」

  擔心她又念出那個稱呼打斷思路,克莉絲打斷道:「和他沒關係,當初把你從威克姆那裡帶出來,我就這樣決定了。」

  「因為我知道我未來不會永遠待在英國,我可以將你也帶走,而如果在沒有人知道你過去的地方,又或者是開明不人云亦云的人,以你的條件,隨時可以有新的開始。」

  「我不是要逼迫你嫁人,我只是想要給你一個可能,能不能得到幸福,和想不想得到幸福是不一樣的。你過去就一心想著嫁人和玩樂,只是現在認清形勢,被迫死心了。不必為過去的夢想難為情啊,這不算什麼,只要你高興而且喜歡,那就是有意義的一生。」

  「你這幾年已經反省磨礪,也嘗過年輕選擇帶來的苦果了,更何況我認為問題根源不在你,而是做出惡行的威克姆。」

  莉迪亞許久沒說話,最後才低低道:「從回來後,即使知道我是被『綁架』了,很多人也都認為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應該被送去修道院,不然為什麼不是那位金小姐,偏偏是我呢。」

  「你還是第一個這樣說的。可是我知道,我那時候確實很傻,你讓別人認為我是被綁走了,我卻不能這樣自欺欺人。現在這樣也是我咎由自取,事實是我差點毀了其他四個姐姐,你們對我失望也很正常,我犯了這樣的錯,你沒必要為我花這麼多心思的。」

  克莉絲把她垂下的頭抬起來,看著她認真道:「簡她們是我的姐姐,你當然也是,我不會讓你為此賠上一輩子的。」

  「這個社會總是男性傷害女性更多,我也不會拿聖人的標準去要求每一個男人,一袋子錢放在那裡,我們不能期望每一個經過的人都不去拿。」

  「你只是沒被教會好好摀住自己的口袋,還將裡面的錢展示給路人看,對當初私奔,你當然要反省並引以為戒,但是不代表你受到名譽的傷害就要去責怪自己。不論如何,應該被送進監獄的永遠都是動手偷錢的人。」

  莉迪亞低噎著說:「你這個人心腸太軟了,這樣會被欺負的。」

  對方帶著笑意輕輕嗯了一聲。

  「所以,我當然要跟去歐洲,不讓其他人傷害你。」

  擔心再待下去,自己會忍不住哭出來,莉迪亞匆匆離開了藏書室,剛到自己房間門口,又突然停住了腳步。

  她最開始準備和克里斯說什麼來著?

  威爾遜醫生坐在驛站裡,等下一班回到倫敦的驛車。

  自從班納特在下院進行第一次關於廢除窗戶稅的辯論演說,這位年輕的演說家再次成為了矚目的焦點。

  中產階級為了健康安全擔憂,窮人們是高興能少繳稅,那些貴族態度就更複雜多樣了。

  總之,不論是大街小巷,還是沙龍宴會,整個社交季的倫敦都被捲入了這個話題。

  以為這個風頭被班納特頂了,威爾遜還沒鬆一口氣,結果在那次辯論裡,他的數據和簽字被作為證據提交,其他人調查時自然會注意到,曾經的院長同事還是反應過來,報刊記者也都絡繹不絕找了上門。

  前者當然是為了不被起訴,都希望他公開撤回證明,威逼利誘打感情牌的都有,後者當然是為了採訪和報刊銷量。

  威爾遜醫生當天還預約了病人,只能挨個周旋著拒絕了,發現閉門謝客也阻攔不住上門的人後,索性就趁夜離開倫敦,在附近郡鎮的朋友家裡借住。

  第二天一早,妻子居然在門口發現了一筐糧油,還有不少生活必需品。

  內附一張紙條,字體是很普通的意大利斜體。

  ——不要休息太久,下個月繼續開門給人治病。C.B

  一個月後,那些院長們果然不再找他了,只有許多消息不算靈通的醫生還在放出風聲污衊他。

  本來在這些年的收集裡逐漸接觸到其中黑暗面,威爾遜就預備好要迎接整個業界的狂風驟雨,對這點小雨點,他自然能輕易支撐,心裡也放不下幾個義診的病人,讓家人收拾隨後回來,他先一步坐上了回倫敦的驛車。

  與外界重新溝通,醫生這才得到新消息。

  這一月以來,班納特也在上議院做了一次演講,不過更多次是赴下議院辯論。下院開會並不是每一場都要所有人都在,對不同重要程度的會議,黨派內黨鞭會合理安排參加,也會引導自己派系內部的投票,雞毛蒜皮的提案甚至可能只有十幾個人象徵性討論表決。

  可是只要是班納特出場,那麼必然連旁觀席也要坐滿,因為勢不可擋,反對派不得已分出一些人應對,己方順勢被帶動,需要跟著壯大聲勢。許多從報刊和聚會裡得知軼事的先生們也都不免好奇,想要一睹風采。

  即使這樣,班納特一個人也輕鬆辯得對方多人啞口無言,對方的人接連起立坐下,他卻始終撐著枴杖站在顧問席,面對整面反對派的席位也談笑自若,金句頻出。

  就連聖經裡那句「上帝,您是我的燈,上帝必照明我的黑暗」也被他拿來發出攻勢,嘲諷對方影子內閣的議員,「您是我們的簾,必掩蓋上帝帶來的光明」。

  這句被某個好事記者直接引述,刊在了標題,「請照明我們的黑暗」就成為了廢除窗戶稅這條法案支持者們的口號。

  先是城內有一群掃壁爐工以抹灰反對議員窗子抗議,接著有不少工會開始響應,有公然宣佈反對的貴族參股的工廠,就將窗子也跟著封上許多,美其名曰替主顧省錢,工作效率卻因為昏暗顯著下降。

  「現在下院的唱票壓倒性勝利通過,已經遞交上議院,聽說陛下也親自去聽了幾次,我相信,上院也一定沒問題的。」

  說話的女孩也在驛站候車,偶然看到他翻閱的報紙,得知他也支持廢除窗戶稅後,就和他聊了起來,明明是個才十幾歲的少女,對政事發展卻如數家珍一樣說著,說起班納特的名字連臉都激動得緋紅。

  威爾遜不由失笑,突然想起了認識年輕演說家的那次演講活動。

  年輕人站在上面,雙手撐著演說台,身段優雅,連言辭氣氛都要精準控制,所有人都聽得很入神,結果因為他開玩笑時發出的一個輕謔好聽的笑聲,坐席裡那堆和附近格格不入的女士小姐們齊聲低低倒吸了一口氣,互相對視著紅了臉。

  班納特這個人,生得容貌出眾似乎就是一種預示,預告著他生來就應該引人注目,連這麼重大的事件都蓋不過這個人本身的風頭。

  一邊看報的中年男人嘲弄說:「政治都是我們男人談的,你這種女孩子遲早要嫁人生孩子,不好好練鋼琴卻去關注政事,有什麼意義?」

  「那可不一定。」

  從剛剛就坐在驛站裡的夫人突然開口,「我雖然不知道您家裡有幾扇窗戶,如果她說的這條稅法廢除後,您每年至少不用交那幾個先令的基本費,能買幾百個圓麵包了。知道得多一點,總不會有壞處,也不會說出您這種更加無意義的話。」

  中年男人看向對方非富即貴的打扮,訕訕閉了嘴。

  那位夫人才沖少女安慰笑了笑:「孩子,你剛剛說得很有意思,我覺得你有些眼熟。說不定我們在班納特的演講上見過呢?」

  「謝謝您幫我說話,」少女漲紅臉,因為遇見了能談談共同話題的人,有些語無倫次激動說,「我聽過好幾次班納特先生的演講。去年在海德公園,關於退伍軍人養老金還有穀物法,那兩次我都在現場。」

  「……那個姑娘真是太熱情了,她能說出班妮每次演講的論點,甚至把看到報紙上和班妮有關的消息都裁剪拼接起來。」

  做師母的感慨回憶完,又看了面前記錄了這兩個月議會辯論經過的本子,「我本來以為那已經是極限啦,沒想到你這份比她的還要全。」

  愛德蒙今天送克莉絲來國會大廈,上議院他沒法進去,卻意外在外面遇到了幫費爾德侯爵送文件的侯爵夫人。

  上次見面時愛德蒙還是威爾莫勛爵,克莉絲不免為他們再次介紹了一遍。

  聽到「基督山伯爵」後,侯爵夫人眼前一亮,等克莉絲走開,就興沖沖邀請他去附近的咖啡館一起等人。

  會議中間,巴浦斯汀把打點內部抄寫員幫忙記下的會議實時記錄遞來,被侯爵夫人看到,他們就順勢圍繞克莉絲聊了起來。

  「Bunny?」

  愛德蒙因為這個稱呼一愣,臉上不由一紅。

  「很可愛的稱呼對吧,」侯爵夫人高興說,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前言不搭後語問:「你喜歡旅行嗎?」

  不等愛德蒙回答,侯爵夫人已經幽幽嘆氣,輕念起一首拜倫的詩:

  「愛情對男子不過是身外之物,對女人卻是整個生命;男人可以獻身宮廷、軍營、教堂、海船、市場,有劍和袍,財富和光榮不斷更替;」

  「驕傲、聲名、雄圖、充滿了他的心,更有誰能永遠佔有他的記憶?男人門路很多,但女人只有一法:那就是愛了再愛,然後再受懲罰。」

  愛德蒙:「……」

  又是拜倫。

  所以他為什麼突然這麼有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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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倫:搞到真的cp了!

  愛德蒙:你這個英國佬是不是在偷窺我的生活!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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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amireux| 像抓間諜一樣戀愛

  似乎被這首詩喚醒回憶,侯爵夫人感慨道:「偏偏我不太喜歡坐船出海,可是我丈夫只要發現歐洲形勢出現變化,即使沒有人要求也會主動赴任,加上莊園很多事情都需要有人看顧,所以有時候我們會分開很久。」

  愛德蒙過去跑船,也聽過很多水手抱怨不能和妻子常常相見,心下輕嘆一聲,正要安慰這位師母,她卻瞬間變臉,興高采烈道:「不過菲利說了,現在有班妮啦,他還說比他想像中要能幹很多,未來歐洲事務菲利都會慢慢交給他。」

  愛德蒙:「……」

  所以以後就交給他去等待了嗎……不對,他又不是克莉絲的妻子。

  愛德蒙終於從對方用拜倫詩句渲染的氣氛裡陡然清醒過來。

  一定是她那個五姐每次質問他太理所當然,再加上克莉絲自己毫無女性意識,他居然開始下意識帶入到女性身份上,也跟著性別混亂了。

  「不應該在這個話題繼續談論下去啦,你有什麼想問的嗎?」

  愛德蒙差點以為自己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有過一次險些被拆穿所有秘密的體會後,他認為能和比克莉絲還要刁鑽的老狐狸生活,這位師母或許沒有之前看上去那麼簡單,說不定是個比瑪利亞夫人還要內心強大堅韌的女性。

  結果對方其實真的很簡單。

  想起有人感慨過克莉絲很像年輕時的老紳士,愛德蒙忍不住問:「我能知道,您是怎麼和侯爵走到一起的嗎?」

  「當然沒問題,這又不是什麼秘密。不過也是好多年前了,我們在一次宴會上認識,起初我聽我姐夫警告(當時他們在上院差點為了一個議案決鬥),說他不過是表面和善,其實虛偽危險,還是少年時就城府深沉,每句話和每步路說不定都在醞釀著一個計畫。」

  「可是我覺得他根本就是一個孩子,看上去明明很想吃我面前的一道甜品,非要彆扭裝作不感興趣。結果我好心遞過去時,他就用一種非常可愛的驚訝模樣看我。」

  因為回憶,侯爵夫人忍不住微笑起來,「後來他又總是會非常巧合出現在我附近,想方設法在舞會上和我聊天,搭訕詞也傻乎乎的,他拐彎抹角還邀請我跳舞,竟然只是為了問我為什麼能看出他的想法。」

  「起初在我面前,他總要偽裝得和那些無趣紳士一樣,只要我說話後,他連眼睛都移不開,好像非要找到什麼證據來說服自己一樣。」

  愛德蒙一下就聯繫起了自家疑心病在荒島上的表現。

  也是偽裝得如同那些刻板印象裡的莊園少爺模樣,在他說話時緊盯自己細心辨別真假。

  「後來我終於忍不住質問他,說他是不是愛上我了,不然為什麼總是把我的每一句話都記得那麼清楚,你猜他怎麼說?他竟然告訴我,他對我沒有其他心思,他只是會特意留一個最重要的位置去記我的事情。」

  沒想到他們師徒連表達喜歡的模式都是一樣的。

  沒聊多久,透過明淨的櫥窗,恰巧看到馬路對面的兩位紳士,他們又走出咖啡館,等師徒倆說完正事,寒暄幾句告辭。

  克莉絲很守禮站在道邊,目送老師和師母上車開遠,才轉身回到他們的馬車上。

  她似乎被侯爵夫人的稱呼提醒,突然若有所思看向愛德蒙:「當初你好像在閣樓說過,夢到我變成了一隻兔子吧,你那時候也沒回答我,我到底哪裡像兔子了?」

  這就是愛德蒙目前的困境了。

  自從拆穿了他之後,克莉絲就愛上了讓他面露窘迫的這個新遊戲,只要有一根引線,她就能將過去他暴露的細枝末節作為佐證,而她也的確都抓得很準。

  查一個間諜恐怕都沒有那麼用心。

  愛德蒙之前還會想,雖然一直在暗中看著她,現在她回頭了,發現他的存在,他就滿足了。

  他以為,曾經的暗戀,還有無望的掙扎,只要他自己知道就行了,雖然會有點遺憾,不過他可以在未來慢慢告訴她。

  結果愛德蒙發現,回頭其實只是一個開始。

  克莉絲絕不是那種會對默默跟隨面露感動,然後投入對方懷裡的人。

  恰好相反,她靠近著將他又逼回角落,撕扯剝落他的全部掩飾,輕鬆把她過去沒有參與的部分一點點復原。

  就像她自己說的,「我用不著從你那裡問,也不需要什麼誤會爭吵,我自己就能查到我想知道的一切」。

  她從那些信件猜到了他的掙扎和痛苦。

  她從他過去的表現發現了他的言不由衷。

  到這一步,她應該已經察覺到他的感情了。

  愛德蒙實在捉摸不住克莉絲的想法,只是被她徹底掌控,又確實隱瞞自己知道性別真相,還藉著傷勢不由自主去親近,因此心虛自慚,所以即使身在迷霧,連向她索取一個準確答案的勇氣都沒有。

  他只好解釋了那本法語科普手冊給自己帶來的震撼,隨即說了他曾經養過的那隻扮弱心機還子孫滿堂的垂耳兔。

  在她因為這些念頭笑個不停時,愛德蒙想起了那位師母的話。

  ——「後來我就知道了,他這樣的人讀歷史太多,性格又太謹慎,習慣對什麼都抱著懷疑態度,連對自己的感情和未來也是這樣。因為緊盯著細節,想得太多,所以連顧慮也比其他人要多一些,也就更加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心思了。」

  可是,他已經知道了她最大的秘密,她還能有什麼顧慮?

  瑪麗婚禮前,班納特先生終於忙完夏種,帶著妻子來到倫敦。

  親眼見過那位五姐找克莉絲告狀,愛德蒙已經預料到班納特太太肯定也會做同樣的事情。

  沒想到班納特先生意外的直率,板著臉,見到他第一句就是:「伯爵,您無情奪走了我一直以來最重視的存在。」

  想要將最重視小女兒佔為己有的人神經緊繃,如臨大敵,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結果下一秒,班納特先生又面露感激的笑意。

  「我已經和我太太脆弱的神經做了好多年朋友,這已經成為我為數不多的樂趣了,突然被您剝奪,還真是不習慣。」

  愛德蒙:「……」

  他果然還是領會不來英式幽默。

  之後幾天相處裡,愛德蒙發現,班納特先生還是那副什麼都不上心的模樣,他本來就不是心細的人,因為妻子嘴裡總是念叨男女戀愛婚娶那些事,所以更加不會對兒女感情問題多加關注,得知四女兒有位外國的追求者後,也只是拿英法那些小玩笑打趣。

  這讓愛德蒙多少安心了一些。

  瑪麗嘴裡調侃著讓凱瑟琳看一眼傳統婚禮,最後選了在威廉所在教區的教堂結婚。

  簡一直都很體貼周到,猜到三妹會因為婚事不安,未來妹夫又和弟弟有業務往來,兩個緊張的小年輕很容易碰面,湊到一塊反而更加手忙腳亂,就將她提前接到了家裡,直到婚禮當天由班納特先生送嫁。

  新郎新娘的好友不多,再加上他們性格都更愛安靜,所以婚禮規模小而溫馨,大家也都很隨意,婚禮還沒正式開始,索性彼此聊了起來。

  班納特先生和佈雷格教授越說越投機,教授很欣賞這年頭還會為佃農考慮的老派紳士,恰巧見到好友過來,歷史教授又為鄉紳介紹了一位植物學教授。

  克莉絲坐在第二排,聽著兩位在一邊討論育種改良、雜交培育,心裡覺得越來越不對勁。

  繼從莊子變成陶淵明,終於被時代發展阻礙了挖掘更高效的農機後,她爸現在開始往神農的方向爬技能樹了。

  到了原定的婚禮時間,教堂的神父出來,大家就安靜下來,聽著他宣讀婚契。

  除了登報廣而告之,接下來的幾週內,神父會在禮拜後都拿出來宣讀,讓整個教區的人都知道這兩個人已經是一對夫妻。這段時間如果有重要親人站出來反對,那麼這段婚姻也就無效。

  威廉當然沒有德包爾夫人這樣的親戚,甚至因為小姨和姨父有事要回馬賽,沒能來自己的婚禮而感到遺憾。

  神父按照常規唸完,最後又道:「佈雷格先生還有補充協議。」

  在一片因為驚訝而冒出的細微嘈雜聲裡,神父將後面的話面帶微笑唸完了。

  「他是說讓瑪麗從此當他的代理人。」

  莉迪亞驚訝側頭,「那以後整個公司都姓班納特了吧。」

  克莉絲聳肩:「你別看我,我其實不喜歡把生活和工作攪到一起的,是他自己做的決定。而且,我要提醒你,現在起,瑪麗已經不姓班納特了。」

  前頭的威廉似乎完全沒有聽到下面坐席的議論,只是看著瑪麗,鄭重說:「因為你鼓勵,我鼓起勇氣和戈爾登先生一起去了北方。在克里斯介紹的那些工廠主裡,我認識了桑頓先生,他的妻子曾經是他的僱主,但是按照法律,如果他娶了她,那麼她的一切就都歸他所有了,他不希望她因為婚姻被束縛,所以簽署了婚前協議,宣佈放棄妻子的財產。」

  「受到這個協議啟發,我才有了這個想法。我更喜歡擅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做出成果,但是除了克里斯,我沒辦法和太多人自然溝通。恰好在和你一起辦沙龍時,我發現,你總是能用語言準確概括我在陌生人面前說不出來的意思。」

  「我以後會有更多研究,除了和克里斯的合作,還會參加各種會議,我希望每一個時刻都有你陪在我旁邊,向其他人分享我的想法,為此,我願意把我的所有一切和你共享。」

  奧古斯特看向也跟著新娘抹淚的伴娘四妹,長嘆一聲:「這傢伙看上去是個書呆子,關鍵時候居然還挺浪漫的。」

  克莉絲不免把這三位姐夫對比了一下。

  和威廉一樣,達西平時寡言少語,也是成功用一本簽字讓婚禮現場都被震撼。

  反倒是從來都很坦率流露感情的賓利先生,婚禮上哭得更像新娘。

  是不是人在關鍵時候反而會暴露出難得一見的一面?

  她隨即不懷好意看向感情相當外露奔放的法國外交官。

  「要不要打賭,你結婚時一定會哭。」

  奧古斯特自動把這理解成了來自未來小舅子的生命威脅。

  「不,不了。」

  他眼前一黑,頭皮發麻,結結巴巴用拙劣的方法轉移話題:「對了,你不是佈雷格最好的朋友嗎,為什麼坐在這,我以為你會是伴郎。」

  克莉絲抬手指向哈洛德:「看到那個金頭髮的伴郎了嗎。」

  奧古斯特用力點頭。

  他看那個可以和吉蒂並排站在那裡的小子不爽很久了。

  「他和威廉關係也不錯,馬上也要結婚了,我得做他的伴郎,所以作為交換,他就在那裡。」

  「而且這裡頭還有一個傳統,過去為了防止決鬥暗殺這類意外,如果新郎不能及時出現在婚禮,伴郎作為全場的「best man」,是要娶新娘的……雖然現在不講究這些了,我還是不適合當我姐姐婚禮的伴郎。這你都不知道,你們法國難道不請伴郎嗎?」

  奧古斯特解釋:「法國結婚的儐相都是律師擔任的。」

  從教堂出來,另一個法國人望向和父親一起送客的小班納特先生,突然警惕說:「這麼說,要是有哪位瘋狂的小姐想要嫁給一個人,只要請他去當伴郎,再把新郎關起來,那個人就只能娶她了?」

  不明白基督山伯爵為什麼這麼問,奧古斯特還是點頭:「聽班納特這麼說,看來理論上是可行的。」

  一邊的伯爵已經眼疾手快攔下了金髮伴郎,表情鄭重:

  「這段時間,你需要請一個護衛,時刻注意安全。」

  哈洛德:「哈?」

  --------------------------------------

  那個時候法國儐相由律師擔任是在巴爾扎克的書裡看到的。

  至於新郎被殺,伴郎要娶新娘……是我在一個不怎麼靠譜的地方查到的資料,說得還有模有樣,說伴郎英語是best man,就是在場除了新郎最優秀的男人,所以新郎有事,新娘就得嫁給伴郎。

  這裡私設是傳統,因為喜歡這個設定所以拿來玩,別當真

  《

  愛德蒙:我可以暫時割愛把阿里借給你,有他在,一個騎兵團都別想阻止你順利結婚。

  哈洛德:我和我未婚妻是真愛!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恨嫁嗎???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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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amireux| 更浪漫的告白

  進入五月後,克莉絲的時間突然變得快起來。

  少了某位政治犯的錯誤輔導,她的法國史終於平穩度過,順利畢業。第二天,克莉絲順便把辭呈也遞交給了不管部長。

  要競選進入國會,當然就不能再當事務官了。

  這份工作一開始就是裡德侯爵的設計,不管部長也很意外她能堅持到現在,乾脆批了文件後,他擺出關心的模樣打聽:「你會在哪個選區競選?」

  克莉絲說:「德比郡。」

  這沒什麼不好透露的,尤其她的老師和姐夫都在這個郡,大部分人都能猜到。

  當然,老師說是要給她在足夠自由下的引導,所以每次都會給她最合理的選項,劍橋和德比郡兩個選區,克莉絲為了避免風頭,還是選了後者。

  「你知道憑藉廢除窗戶稅,你在倫敦附近會更有競爭力吧。」前上司驚訝看她,「而且我們的合作還沒終止,以你的性格,居然會放下那些佈置,在這時候離開倫敦?」

  窗戶稅終於在上院唱票通過,克莉絲本來還預備好了裡德侯爵會做點什麼,到時候她又該怎麼應對,結果意外都沒用上,他的注意力似乎已經被不管部長完全牽掣在了愛爾蘭法案上,連投票那天都沒有出現。

  現在的情形他會做出這種選擇也很正常。

  雖然窗戶稅在社會上引起了很大反響,但是這種法案拿到政界根本算不上什麼話題,兩派的人都只當是她為了工會選票搞出來的噱頭。大家主要注意力還在愛爾蘭事務上較勁,不僅兩邊每天要在國會大廈鬥法,連派內的保守派和激進派都為此吵得不可開交。

  比起前者,後者是巨大的危機,與派內分裂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克莉絲意味深長說:「可是我直到剛才都只是一個小事務官,留在倫敦也左右不了什麼。」

  「您才是接下來的主角。既然已經足夠亂,那不如攪和得更亂,調動周圍的人也不得不參與,所有人想辦法讓事情重回原點,這個過程能讓其他人團結一心,無心內耗。這可是您教給我的。」

  不管部長愣了下,領會到她的意思,忍不住也笑了。

  「他們都說我很瘋,尤其擅長給人添堵,我發現你這個年輕人比我還瘋狂。」

  克莉絲笑笑沒有答話,走出這間臨時辦公室,接過被檢閱好的公文包,離開白廳街,又跑了趟白金漢宮去告辭。

  得知她要離開倫敦,國王有些失望,不過想到布萊頓還能再見,又打起精神,不忘提醒:「記得帶走你姐姐設計的衣服,我本來還想在你生日的時候送你呢。」

  「那就當是慶祝我康復的禮物,」克莉絲有意讓他把當初踩傷自己這一茬揭過,反過來安慰他,「而且,去年忙著考試,今年又要準備競選,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過一次生日,所以已經習慣了。」

  國王的裁縫效率相當高,居然已經給她做出了三套,襯衣都是白色,一套是深藍,另外兩套是深灰和淺灰,在她上輩子算是很傳統的西裝配色,不過在這個時代已經非常新潮。

  克莉絲習慣了夫拉克長下襬帶來的安全感,陡然讓她換上熨帖的西裝三件套也沒那麼容易,謝絕了讓她試試的邀請,她很果斷請跟來的宮內侍從幫忙包好了,再次回到國王那裡道別。

  國王對服裝鑑賞也很有一套,只是看了看成品,似乎就已經知道了上身效果,忍不住嘖聲感慨:「真可惜女性沒有選舉權,不然你競選的時候穿上這身,一定能拿不少選票。」

  克莉絲:「……」

  陛下請您給我的政治生涯留點尊嚴吧。

  愛德蒙今天一早就等在了他在倫敦的私人驛站。

  兩天前,盯梢對象突然昏倒,得到他的答覆和進一步指示,線人察覺到這個消息非常重要,所以多方打聽後便讓人馬不停蹄將詳情從巴黎遞送過來。

  將消息拿到手,愛德蒙做了一番心理準備才打開。

  他的閱讀速度很快,但是他還是把這封文件看了好幾遍才放下。

  諾瓦蒂埃‧維爾福中風了,沒有任何預兆,也無關任何陰謀,這個老人徹底失去行動能力,癱在床上,只剩眼睛可以活動,證明他還未死去。

  短短幾行字,對愛德蒙來說卻無異於一場颶風。

  將他精心排布的棋局捲得一團亂。

  諾瓦蒂埃是他的仇人檢察官維爾福的父親。兒子是王朝的擁護者,父親卻是一個支持拿破崙的革命者。

  水手唐泰斯的噩夢開端,就是答應為臨終的船長送信,而這封信正好是拿破崙寫給諾瓦蒂埃的。

  這封信使他被另外兩個仇敵告發栽贓,而發現這封信的收信人是父親後,維爾福為了不被父親牽連,銷毀了這封信,將唐泰斯送入伊夫堡頂罪。

  愛德蒙這些年佈置的計畫裡,這位先生當然是重中之重。

  諾瓦蒂埃領導過每一次拿破崙黨叛變,是個比維爾福還要厲害的政治家,就算不能讓父子倆兵戎相見,這位先生也可以成為整垮維爾福的重要一環。

  可是一個意外都算不上的中風,就將這個帝國時代赫赫有名的人擊倒了,他將無法作證,無法做任何事情,甚至可能因為只能依靠兒子為生,將一肚子秘密都隱藏起來。

  這一環的徹底繃斷,維爾福這一條線裡,過去五年的謀劃基本都變成了泡影。

  五年不算什麼,愛德蒙不缺時間,還能重新計畫,為了復仇,他可以很有耐心。

  但是這個關乎生死的意外卻讓愛德蒙突然發現,人其實相當脆弱。

  而他的仇人不會在那裡等他將一切都完整安排好。

  他已經背棄了上帝,不該奢求上帝還保佑他,一切都得由他自己去爭取。

  又回顧了一遍文件,確定這次中風的確不是人為設計,愛德蒙終於冷靜下來,將復仇全盤計畫又從心底拿出來,梳理細數其中和諾瓦蒂埃相關的部分,毫不猶豫摒棄,等待蒐集新的方案重新填補。

  在這個過程中,他突然發現,自己開始有意避免正面的交鋒,那些預備計畫裡的決鬥都在近期不知不覺被他剔除了。

  過去愛德蒙是不懼怕死亡的,他已經死過一次,只要能將那三個人也拖回地獄,付出一點代價又算什麼呢。

  可是他變得貪婪而且帶有私心了,他在克莉絲那裡看到了未來的可能,他一點點接近她,引導她信賴自己時,他也被她變成了一個陷於情感、軟弱普通的男人。

  一個人如果將生死置之度外,就沒有人會是他的對手,因為下定決心,連自己也可以作為棄子,所以著眼全局,看到的世界也與其他人完全不同。

  可是現在自己有了牽掛。

  回到攝政街已經是夜晚,發現四樓臥間的燈亮著,愛德蒙沒有回暫住的客房,而是徑直去了四樓。

  因為腳傷,克莉絲不再鎖臥間的門,這似乎也成了習慣,所以他只是敲了敲門就很輕鬆推開了。

  愛德蒙先是因為展現在眼前的景色呆了一會,隨即心驚掩上門。

  剛剛看到的畫面卻始終停在那裡,怎麼都揮散不去。

  屋內的人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衣,被壁爐的火光綽約映出身形,襯衣熨帖筆挺,下襬被如同吊襪帶一樣的蕾絲緞帶牽扯,堪堪遮掩到臀下。

  因為門突然的開合,克莉絲的動作頓了頓,在意瞥了一眼綁帶,繼續套西裝長褲。

  現在男裝內衫還只算是襯衣的原型,襯衫固定帶當然也是沒有的,克莉絲只能照著吊襪帶的描述,沒想到裁縫完全按國王的浮誇偏好來,選了蕾絲做綁帶。

  高跟鞋蝴蝶結花邊現在依舊算男人的時尚,可惜她擺脫不了上輩子的印象,實在適應不來。

  以倫敦的天氣,光在屋裡晾束胸要等好多天,所以即使是五月,克莉絲還是點了壁爐,屋內溫度算高,她最後只套了件淺灰色的西裝馬甲,走過去打開門。

  控制著不讓自己去看壁爐,以免又回憶起剛剛讓人臉熱的畫面,愛德蒙艱難問出了一直以來的困惑:「你知道你是女孩子吧。」

  她到底是太信任他不會做什麼,還是對她自己是個女性毫無自知之明。

  「當然。」

  反正所有把柄和秘密已經在對方手裡,克莉絲覺得沒什麼好再遮掩的,反而比他要坦蕩很多,「我不覺得有什麼好害羞的,再說,你不是已經見過更多了。」

  提到那天晚上,他瞬間漲紅臉:「問題不在這裡。」

  她譏誚笑了:「那在哪裡?」

  「我和你攤牌前,你不也抱得很順手嗎。因為你花了一年時間自欺欺人,成功忘記我是女性,結果在我攤牌後你才不得不面對這個現實,所以你比過去更牴觸了?」

  意識到有什麼不對,愛德蒙連忙上前一步,緊張問:「我為什麼要忘記你是女性,而且我……」

  克莉絲抬手止住他的話,非常流暢將他離開倫敦時通過阿里轉交的信背了一遍。

  「你又是說要做永遠的朋友,又要忘掉一件關於我的事,難道不是因為不能接受認定朋友其實是一個女性嗎?」

  愛德蒙呆住了。

  克莉絲站在門框下抱臂看他,「你在米爾頓就發現了我是女人,可是你的教義和經歷讓你很少接觸女性,你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我,乾脆就跑了。後來你就說要向上帝祈求,花了一年把「我是女人」這件事忘掉,然後你又可以成功當一個美洲叔叔向我施與善意。現在你逃避不了,就拿呵護照顧女性那套來遠離我了。」

  那天因為他退敗而含混過去的問題,終於因為這個意外被重新拿出來說,愛德蒙卻沒想到會是這麼大的偏差。

  愛德蒙驚愕又哭笑不得:「先不說你猜錯了多少,你為什麼會這麼看我?從始至終我只想對你好,知道你是女孩子後,也只是更加欽佩而且憐惜而已,我既然已經知道了你的難處,就更加不會在這上面區別對待來折辱你。」

  以她的感知和查探能力,本來是不會有這樣的誤會的。

  說完後,愛德蒙陡然意識到,面前的人看上去不在意,也因為女扮男裝有了更大的世界,但是這始終都是她心裡最大的隱痛。

  懷揣著不自信或者有某種缺陷的人,即便經過的陌生人不經意低笑和竊語,都以為是在取笑自己。

  所以她會在意每一個顯得她沒有男子氣概的地方,對任何可能的風吹草動都慌亂不安。

  這個秘密過去只有她的親人和同性觸及,所以即使已經信任他,他的發現還是讓她措手不及。

  克莉絲笑了:「這種大道理誰都會說。」

  「可是我不需要。我寧可是其他明顯可見的苦衷,這樣就算是遭遇挫折也坦坦蕩蕩,說不定還能獲得旁人幾句廉價的憐憫,而不用一次次為遮掩這種見不得光的秘密找藉口了。」

  愛德蒙沒有回答,只是用一種比她更憂傷的目光看她,似乎連著她的那一份疼痛也一起承受了。

  被這種目光刺中,克莉絲心顫了一下,沒有後退,反而迫近一步,冷笑看他:「你應該也猜到了,我們有一段相似的經歷,但是和你相反,我不再相信善惡曲直,天道報應。」

  「這件事上,沒有神也沒有人能幫我,我用所有力氣改變自己,不是為了別人,只是為了讓我變得值得自己依靠。沒有誰能對我做什麼,我可以把自己照顧得很好,我也不需要任何人幫忙,同樣,你從我這裡得不到什麼,對我好根本是多此——」

  這次不是櫻桃了。

  是一個比櫻桃更柔軟冰涼的吻,淺嘗輒止,像是小孩子嬉戲一樣的短暫觸碰,卻連最後的音節都抵還,讓她自己吞下。

  比那天的效果還要好,至少不解風情的人徹底傻在那裡,說不出讓他更加氣血上湧的話了。

  愛德蒙扶了門框,看著被籠在陰翳裡的克莉絲,認真道:

  「如果這樣才能讓你相信的話,那麼,你可以認為我是有圖謀的。我想得到你,擁有你。即使這是我最低微、卑劣的妄想。」

  克莉絲表情空白看他,良久後才憋出一句:「也就是說,你那時候沒有發現我的身份,你以為你喜歡上了一個男人。」

  沒想到她在這時候還會下意識去想這些問題,連心裡一點來不及回味的綺念也消散,愛德蒙失笑,只好為她解惑:「是。」

  「所以你生日那天說的話,不是因為法國人的說話方式問題,是真的在和我告白?」

  「沒錯。」普羅旺斯人點頭,在心裡記了巴黎人一筆。

  「從我揭穿你之後,你和我有意保持距離,也刻意不進我的房間……」

  「因為我怕我做出更過分的事情。」

  以為這樣已經算是互訴衷情,終於把面前人的思路掰回來,愛德蒙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克莉絲卻一下跳開了。

  克莉絲抿了嘴,擰眉說:「你知道我不會為了你恢復女性身份的吧。」

  他急忙道:「我明白,我也捨不得你因為不自由而不開心。」

  結果這句話似乎讓她更加不安了,克莉絲在原地看他,面露焦慮和不滿,「你怎麼能現在告訴我?」

  愛德蒙驚訝看她:「我只是想向你坦白心意,這也需要選時間嗎?」

  「如果你期待更有準備更浪漫的告白——」

  「你一個人浪漫去吧。」

  克莉絲氣呼呼說著,看也不看他,站在原地,像是一隻在找自己尾巴的貓。

  「你根本不懂遮掩躲藏的痛苦,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未來要面對的是什麼。你看過瑪麗她的婚禮了,婚姻是什麼,關係是公開的,讓所有人知道這個人在一段穩定的關係裡,社會和教會對這對夫妻在法律和宗教上提供保證。」

  「你如果沒有名分,我以後找一堆情人都沒有人幫你說話。」

  愛德蒙顫聲說:「你要和我結婚?」

  「還有,私生子是不能受洗的,而且你這個人該死的虔誠,你肯定要擔心你的孩子會不會下地獄吧?就算他或者她算在我們誰的名下,都對另一個人不公平。稱呼怎麼辦,性別意識說不定也會因為我變得混亂。而且為了防止小孩子管不住嘴亂說,我們除非不生活在一起,或者就讓那個孩子被關在家裡教大,懂事再放出來。」

  「我自己經歷的事情,要讓我的孩子也經歷一遍嗎?」

  愛德蒙倒吸一口氣:「你還願意給我生孩子?」

  克莉絲早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裡,根本懶得管他在說什麼,一面回憶自己失眠那些時候的憂慮,一面憤憤總結:

  「我剛剛想好怎麼解決你的身份問題,你現在跑來和我告白?」

  說完,她憤憤回身,卻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擁了個滿懷,力道像是要將她印刻到身體裡。

  「我不知道哪一天更適合告白,不如以後每天我都和你說一次。」

  「第一個我愛你,給我最可愛的克莉絲班納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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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德蒙:今天豁出去了,你喜不喜歡我,給個準話吧!

  克莉絲:不行,我還沒想好孩子以後上戶口怎麼辦。

  愛德蒙:???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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