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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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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8 00:11:07 |只看該作者
第480章 兩年

    阿財?

    盈袖迷迷糊糊地想,這小刺蝟的模樣好熟,那一次謝東籬從南鄭國大巫那裡帶走的玉石小刺蝟,好像就是這個樣子。

    不過夢裡看見的這個是活生生。

    「袖袖?袖袖?你醒了?」沈詠潔關切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來。

    盈袖睜開眼睛,看見沈詠潔和小磊兩個人站在床邊看著她,小磊抿著唇,眼裡滿滿地擔心和憂慮。

    「娘……小磊……」盈袖動了動唇,覺得嘴上幹得起皮了,「什麼時候了?迎親的人來了嗎?」

    她還惦記著沈遇樂的親事。

    沈詠潔見她醒了,一顆懸得高高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她含著淚,摸摸盈袖的額頭,「遇樂三天前就啟程去南鄭國了……」

    盈袖籲出一口氣。

    她已經睡了三天了?

    難怪全身無力,腦子裡一片迷糊。

    盈袖掙扎著坐了起來,「娘,我餓了,想喝點兒粥。」

    沈詠潔有心想跟她說一說謝東籬的事,但是看盈袖虛弱的樣子,還是將到嘴的話咽了下去,含笑道:「我去吩咐小廚房給你做點粥過來。」

    沈詠潔出去了,只有小磊站在她的床邊。

    「姐,喝點水,看你嘴都幹得起皮了。」小磊給她捧了一盞清水過來。

    盈袖接過來低頭飲了,閉目養了養神,感覺到小磊悄悄握住她的手。

    不知什麼時候,小磊也悄悄長大了。

    他的手不再是那個小小孩童的手,而是快長成一個有擔待的男人了。

    盈袖也握了握他的手,「小磊,這幾天辛苦你了。」

    「我沒事。」小磊坐到她床邊。「姐,盛公子說的話,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知道什麼了?」盈袖的腦子一時沒有轉過來。

    「姐夫的事。」小磊頓了頓,像是下定決心道:「姐,如果姐夫回不來,我給你找個最好的男人改嫁!」

    噗!

    盈袖被嗆得差一點咳嗽起來,她捂著胸口,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道:「小磊,你說什麼胡話呢?還有,盛公子的話,你怎麼會知道?」

    盈袖心裡有些不悅。

    對於她來說,謝東籬的下落是她一個人的事,她不想弄得盡人皆知。

    小磊抿了抿唇,還是說了實話:「大家都知道了。不止我知道。」

    盈袖睜開眼睛,閃亮的杏眸閃耀著怒火。「盛—青—蒿!他人呢?!我跟他沒完!」

    小磊忙扳著她的肩膀,讓她歇著,「姐!姐夫的事不是你一個人的事,皇祖父、外祖父都很關心他的下落。你說盛公子是不是應該對我們東元國說清楚?」

    畢竟謝東籬是東元國的驕傲,也是東元國的希望。

    他如果下落不明,就不是盈袖一個人的事。而是整個國家的事。

    有這樣頂天立地的男子做自己的夫君,盈袖又是驕傲。又是心酸。

    她眨了眨眼,使勁兒將自己湧上來的熱淚壓了下去,問道:「你是說,大家都知道五爺……要兩年後才能回來?」

    小磊頓了頓,道:「大家知道,姐夫如果兩年後不回來,就不會回來了。」

    其實大家都知道謝東籬不會回來了亂。

    東元國的朝堂、軍隊,都要重新佈局。

    好在如今北齊少帝登基,政局不穩,南鄭國剛剛經歷了一場內亂,新任皇太子又娶了東元國的貴女為太子妃,暫時這兩個國家,都不會跟東元國為敵。

    所以至少十年以內,東元國不用擔心有亡國的危險。

    十年以後,等另外兩國強大起來,如果東元國再沒有謝東籬這樣驚才絕豔的人物,東元國就危險了。

    畢竟東元國的地方小,人口少,是不爭的事實。

    因此要準備,就要從現在開始,才能避免亡國滅種的危險。

    盈袖縮回手,握了握拳,閉著眼睛道:「他會回來的,他一定會回來的。」

    「會嗎?」小磊好奇地反問,「姐,你知道姐夫去哪裡了嗎?」

    盈袖搖了搖頭,「不知,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會回來的。」

    「姐,反正還有兩年,你就好好養病吧。盛公子說你身子虧損得厲害,如果不好好補一補,以後若是姐夫回來了,你怎麼給他生兒育女呢?」小磊笑著打趣,「來,我去讓小廚房給姐姐燉補品。」說著,也起身離去。

    盈袖一愣,摸了摸自己瘦骨嶙峋的胳膊,認真地想,她是應該補一補身子了……

    沈詠潔在小廚房外面遇到小磊,看見他眼神閃爍,不由問道:「小磊,你怎麼了?」

    小磊背著手,低聲道:「娘,我剛跟姐都說了。」

    沈詠潔歎口氣,往盈袖住的屋子那邊走去,「你姐剛醒來,也不讓她歇一歇,再說這些話。」

    「長痛不如短痛,還是早些說了好。」小磊悄聲道,「那盛公子對我們說姐夫根本就不會回來了,何必又對姐姐說讓她等兩年呢?」

    沈詠潔束著手,目光從庭院裡碩大的牡丹和芍藥上掠過,輕聲道:「這也是盛公子的體貼之處。如果一下子說你姐夫就是不會回來了,你姐姐肯定受不了,說不定立時就死了。你不是沒有看見她暈過去的樣子,我們不能一下子掐斷她的念想啊。而且她現在病著,等兩年,等她病好了,心也就淡了,到時候,什麼都好說……」

    小磊點點頭,和沈詠潔走回盈袖的屋子前面,看見慕容長青拎著一個食盒從院子裡的影壁繞了過來。

    「伯母,小磊。」慕容長青走上臺階,「袖袖怎樣了?」

    「她剛醒。」沈詠潔對慕容長青意外地和藹,「來,進來見見她吧。」

    慕容長青聽盈袖醒了,倒是躊躇起來。想了半天,將食盒交給沈詠潔,「這是我們家廚子做的養身湯,我親自看著燉的,沒有別人插手。您給袖袖吃吧。我等她好了再來看她。」說著,轉身就走,竟然有些近鄉情怯的模樣。

    沈詠潔笑了笑,拎著食盒跟小磊進了屋子。

    小磊看了看慕容長青的背影。又想起他和姐姐兩人的糾葛,歎口氣,道:「想不到轉來轉去。姐姐還是要跟慕容世子……」

    「也不能這麼說。你姐姐肯定是要等兩年的。至於兩年後的事,誰知道呢?」沈詠潔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邊,對小磊做了個「噓」是手勢,「好了。先別說了,進去吧。」

    ……

    盈袖在沈詠潔的忠貞國夫人養了兩個多月的病。終於能下床了。

    她回到謝家的時候,已經是金秋十月。

    京城近郊的山上紅葉爛漫,一派秋景正盛的樣子。

    「五弟妹,你可回來了。」陸瑞蘭和甯舒眉兩個人迎她進去。

    趙瑾宣居然也在謝家。

    看見盈袖回來了。趙瑾宣忙上前行禮:「五表嫂可是病好了?」

    盈袖瘦了一大圈,下頜尖得能當武器了,一雙杏眸倒是越來越大。看人的時候,黑沉沉的眸子裡人影瞳瞳,像是心事滿懷,欲說還休。

    「是瑾宣?你來了?」盈袖對她點了點頭,扶著採桑的手坐了下來。

    趙瑾宣忙給盈袖捧了茶上來,「五表嫂請用茶。」

    「你也坐,你不是丫鬟,別做這些事。」盈袖對她笑了笑,接過茶放到了桌上。

    趙瑾宣臉上一紅,坐到她下首的椅子上,看了看陸瑞蘭和甯舒眉,很是局促。

    「瑾宣,你不如去小廚房看看,我吩咐他們今天要準備一些五弟妹愛吃的菜,不知道準備好了沒有。」陸瑞蘭抬了抬手,見趙瑾宣不自在,就讓她出去了。

    趙瑾宣小心翼翼地看了盈袖一眼,見她對她笑著點點頭,才起身去了。

    陸瑞蘭看著她的背影,對盈袖道:「這孩子挺老實,一心想報答你。你病得這兩個月,她天天在小佛堂跪經,揀佛豆,一天跪滿四個時辰,誠心得不得了。」

    盈袖微微笑了笑,「勞煩她了,也是親戚,大嫂,您該攔著她的。」

    如果讓別人知道了,不知道要如何編排她。

    陸瑞蘭和甯舒眉都笑了,道:「等我們知道的時候,她都跪了快倆月了。最近聽說你狀況好轉,我們才接她進城,還想去你娘家看看你,是親家母說不用了,等你好了就送你回家。」

    盈袖知道她生病的時候,沈詠潔不許任何人探望,也是擔心有意外的情況。

    再說謝東籬的事大家都知道,沈詠潔也擔心有些不中聽的閒言碎語傳到她耳朵裡,讓她又生閒氣就不好了。

    「是,我的病總是反復,讓大家擔心了。」盈袖說完這些話,就覺得背上又出了一身虛汗,眉頭微微皺了皺。

    陸瑞蘭見了,忙道:「想是累了?你先去歇著吧,反正回家了,有話咱們以後再說。」

    盈袖也不虛留她們,欠身道:「等明天我去大哥、二哥那裡親自道惱。」

    陸瑞蘭和甯舒眉走了之後,盈袖去浴房沐浴,再吃了一點粥,喝了藥,就回房睡去了。

    趙瑾宣吃完晚飯,來到盈袖的院子,悄悄問採桑:「採桑姐姐,五表嫂可是歇下了?」

    採桑點點頭,「已經睡了好一會兒了。」

    趙瑾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道:「採桑姐姐,我……我想留下來幫你們給五表嫂值夜,可以嗎?我聽說五表嫂晚上還要吃兩回藥……」

    採桑想了想,道:「夫人說過好幾次,說你是客,不用做丫鬟的活兒。我們也不好違了夫人的意思。」

    這是婉拒了。

    趙瑾宣也沒有強求,咬了咬下唇,道:「那我明日再來。」

    這之後,趙瑾宣每天白天過來,或者陪盈袖說話,給她念書,又或者在旁邊靜靜坐著做針線,安靜地陪著她。

    盈袖大部分時間都是沉默地坐在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麼。

    直到這一天,陸瑞蘭來到盈袖的房裡,仔細打量了趙瑾宣一番,道:「瑾宣,你去幫我找個花樣子過來,就是上次你給五弟妹做過的祥雲圖,我想做個抹額。」

    「好的。那圖就在我房裡。我這就去拿。」趙瑾宣放下正在念的書,笑著起身去了。

    陸瑞蘭就讓丫鬟在門口守著,自己坐到盈袖的床邊。低聲道:「五弟妹,有件事,我要跟你商議一下。」

    「什麼事?如果是謝家的事,大嫂拿主意就行了。不用問我。」盈袖的目光轉了過來,面上的神情沉寂得如同古井水。波瀾不驚。

    陸瑞蘭伸手握住她的手,道:「是跟瑾宣有關的事,你救了她一場,她又沒有了叔伯爹娘,我只有跟你商議了。」

    盈袖笑了笑,「瑾宣的事,大嫂也可要跟她說。不用問我的。」

    陸瑞蘭忙道:「一定得跟你先說一聲,若是你不願意。這件事就不必跟她說了。」

    盈袖挑了挑眉,以目示意,讓陸瑞蘭說。

    「是這樣的,我娘家二弟的兒子,陸乘元,你知道吧?」陸瑞蘭有些忐忑地開口,已經紅了臉。

    原來是他,難怪要跟盈袖說了。

    盈袖好笑,輕聲道:「嗯,大嫂什麼意思呢?」

    「是這樣的,我二弟說陸乘元已經痛改前非,不會再跟那個女子來往了,想正經娶妻生子,好好過日子。」陸瑞蘭低聲說道,「他的年歲不小了,本來家裡給他定了沈家姑娘,但是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他豬油蒙了心,沈家姑娘自是不願嫁給他。後來鬧得京城裡沒有別的姑娘願意嫁,他就一個人單了下來。現在想娶妻了,又不願去下面找那些鄉紳之女,看來看去,他相中了……相中了……瑾宣。」

    盈袖一怔,「瑾宣?他看中瑾宣?」

    「嗯。」陸瑞蘭尷尬地點點頭,「我娘家二弟、二弟妹這些日子一直來求我,想為陸乘元娶趙瑾宣。」

    盈袖沉默下來。

    如果陸乘元沒有鬧出這樣的事,以趙瑾宣的身份,根本是不可能嫁給陸乘元做原配正室。

    但現在陸乘元的名聲幾乎是毀了,娶不到門當戶對的姑娘。而趙瑾宣雖然不算是五相世家的姑娘,可興州趙家也曾經地方豪族,不是一般的小鄉紳家能比的。

    雖然她只是庶女,但有謝家這個名義上的外家,趙瑾宣的身份也是不低的。

    更何況,如果趙家的家產發還,趙瑾宣可就是要發一筆大財了……

    有身份有地位還有嫁妝的庶女,娘家可有可無,如果嫁給陸乘元,趙瑾宣這輩子腰杆子都直不起來。

    盈袖想了一下,似笑非笑地道:「……呵呵,真是能算計,這個人選,怕不是陸乘元自己想出來的。」

    「你說什麼?」陸瑞蘭皺眉,「我娘家二弟說,就是陸乘元自己相中的。說是那次去興州迎皇后靈柩的時候就看中了,但是一直擔心家裡不肯,所以沒說。」

    這就更是明晃晃的瞎話了。

    盈袖不置可否。

    她可是知道那個時候,陸乘元明明沉浸在跟凡春運重逢的喜悅中,哪有眼睛去看別的女子?

    「我知道你對陸乘元印象不好,而瑾宣又只聽你的,所以我說,一定要你同意,我才能回話,不然就算我娘家人再求我,我也是不能應的。」陸瑞蘭誠懇說道,給盈袖掖了掖被子。

    十月天裡,已經到了秋日,屋裡開始涼了。

    盈袖的眼神往門外撇了撇,對陸瑞蘭道:「大嫂,這件事關係到瑾宣的終身大事,您還是先跟她說說吧。」頓了頓,又道:「要把所有事都告訴她,有關陸乘元和凡春運的事,都要一五一十說清楚。要拿什麼主意,得讓她自己想明白。」

    不能看她是外地人,就坑她進陸乘元那個坑。

    陸瑞蘭忙點頭,「那是一定的,我一定會把所有情況都說清楚。其實我也就是盡盡心,等她拒絕,我就可以給我娘家回話了,讓他們別惦記好事。」

    盈袖笑了笑,「大嫂說得太重,我算是明白了,很多事情,我們不能代別人做主。這一輩子的路,都要靠自己走。」

    ……

    京城南面的一個小宅子裡,陸乘元從後門溜了進去。

    凡春運迎了出來,笑道:「你今兒又從後門走了。」

    「春運,我可以脫離陸家,只要能跟你在一起。」陸乘元一見凡春運就各種賭咒發誓。

    凡春運抿嘴輕笑,「你脫離陸家做什麼?我都說了,你依了我的計策,就能又不得罪你爹娘,又不脫離陸家,而且又能跟我在一起。」

    「你說娶趙瑾宣的事?」陸乘元斜眼看她,「你真的願意做妾?」

    「只要能跟陸郎在一起,我不在乎名份。」凡春運柔柔說道,坐到他身邊,將頭靠在他肩膀上,「趙瑾宣是興州趙家唯一的嫡系後嗣了,雖然是庶女,但是趙家家產發還的話,只有給她一個人。而且她是謝家的親戚,有謝家罩著她,她肯定能拿到那份家產。但是謝家又不算是她娘家,到時候嫁給你了,搓圓捏扁都在你,你擔心什麼?」

    陸乘元微笑握住她的肩膀,「我只擔心你一個人。一想到你要做妾,去大婦面前立規矩,我就心如刀割。」

    「這你不用擔心,聽說那趙姑娘就是庶女,是妾室所出,她知道妾室的苦楚,一定不會為難我的。再說,陸郎的心在我這裡,我跟她爭那沒用的名份做什麼?」凡春運拍拍陸乘元的胸口,「你先娶她過門,再耐心等兩年,不管她生不生得出兒子,你就能納妾了。到時候,你就可以正大光明迎我進門,你家裡人也不會再說什麼。」

    給陸乘元打算得好好的。

    陸乘元大喜,忙點頭道:「這倒是好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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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8 00:11:20 |只看該作者
第481章 歸來

    陸瑞蘭從盈袖房裡離開後,就去找趙瑾宣說話,先問了她以前有沒有定過親,得到否定答覆之後,才說了陸家想求娶她的意思。

    趙瑾宣本來是不好意思,羞答答地說:「全憑表嫂們做主……」

    「這事兒我可沒法給你做主,嫁人是一輩子的事,你爹嫡母和姨娘都不在了,可要你自己拿主意了。」陸瑞蘭忙坦誠說道,「還有,陸家的這位四公子如今年歲不小了,他以前犯過不少事兒,所以京城世家大族的姑娘都不願意嫁給他。」說著,就把陸乘元本來是跟沈遇樂定親,後來跟司徒暗香,也就是現在的凡春運一直糾纏的事完完整整說了出來。

    趙瑾宣聽得臉色從羞紅變得慘白,後來又變得灰敗,如同開了染料鋪子一般。

    陸瑞蘭在心裡暗暗歎息。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對趙瑾宣的印象還是不錯的,是個性子不錯的好姑娘。

    可如果要嫁到陸家,跟陸乘元,還有凡春運較量,陸瑞蘭真心覺得光性子好是不夠的,還有夠聰慧,夠決斷,夠有手腕。

    而這,她暫時在趙瑾宣身上都看不出來。

    這是個性子和善,但有些軟弱的姑娘。

    「……不過呢,陸家有陸家的好處。女子嫁人,也不完全是看男人如何,更要看這個家怎麼樣。」陸瑞蘭摸了摸趙瑾宣的頭,「你好好想想,如果無法做決定,可以去問問你五表嫂的意思,她……比較有主意。」

    趙瑾宣點點頭,「正想去問問五表嫂。」

    她是盈袖從興州大街上救回來的,謝家這些親戚當中。她最信任的就是盈袖。

    雖然盈袖一直在生病,跟她也不怎麼說話,但是她就給她一種可以依靠,可以做主的信賴感。

    「你五表嫂這些日子病好了些,你有空多陪陪她。」陸瑞蘭說完就走了,留下趙瑾宣一人琢磨這件事。

    趙瑾宣傍晚吃完晚飯後,照例去看盈袖。

    暖黃色的素錦八角宮燈下,趙瑾宣坐在盈袖床前搭了白狐皮的太師椅上,給她念了一段《想容文集》裡面的話本子,她念得有些心不在焉,一盞茶的功夫就念錯好幾個地方。

    盈袖的目光移到她面上,微微一笑,柔聲道:「怎麼了?有心事嗎?」

    趙瑾宣闔上書,放到一旁的小桌上,點了點頭。輕聲道:「五表嫂,大表嫂今兒給我說了陸家的事。」

    盈袖「嗯」了一聲。只是看著她,並沒有說話。

    趙瑾宣只好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額頭,有些苦惱地道:「五表嫂,如果說,我想嫁,你會不會覺得我瘋了?」

    明知道陸乘元心裡有人,甚至為了那個人願意脫離家族,她還是想嫁。

    盈袖搖了搖頭,淡然道:「當然不會。只要你知道了所有的事。明白陸乘元不會被任何你的苦心打動,他的心永遠不會在你身上,你還願意嫁,那就沒什麼不對。」

    嫁人,是中州大陸的女子唯一的歸宿。

    如果真的不嫁,都只有出家一條路了。

    並不是每個姻緣,都是兩情相悅。

    盈袖早想明白這個道理了,所以她對趙瑾宣的反應一點都不吃驚。

    無非是拿自己所有的,換自己沒有的。

    趙瑾宣是孤女,而且就算她不是孤女,她也是無法嫁到陸家這樣的人家的。

    如今有這樣一個機會,五相世家的陸家願意娶她,她確實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趙瑾宣悄悄地道:「我只要我的孩兒以後不會和我一樣被人看不起就行了。至於陸四公子,他的心在誰那裡,說實話我不是很在乎。」

    盈袖意外地看了趙瑾宣一眼,見她目光澄澈,面色恬靜,並不是為了顯示自己不同而故意這樣說,也不是懵懵懂懂地瞎說,總之,看得出來,是她深思熟慮之後的想法。

    但是才十五歲的姑娘,就對所謂的兩情相悅一點憧憬都沒有,也是因為她的成長經歷決定地吧……

    五年寄人籬下,幾乎是被虐待的日子,讓趙瑾宣知道了對於她來說,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至於男人的真心,對於她來說,對於一個可以明媒正娶嫁入高門的機會來說,確實一點都不重要
重生之攜手。

    盈袖握了握她的手,「你能這麼想,而且能一直這麼想才好。我跟你說實話,你別生氣,陸家想娶你過門,應該是那凡春運在背後慫恿的,不然的話,這門親事也落不到你頭上。」

    趙瑾宣有些驚訝,握住盈袖的手,「五表嫂,她為什麼要這樣做?這可是明媒正娶的機會啊!」

    哪有女人願意放棄這樣的機會?

    盈袖臉上露出一個微帶不屑的笑意:「……不是主動放棄,而是,你以為她去爭,就能爭到這樣的機會嗎?」

    「可是您和大表嫂都說,陸四公子為了她,連脫離陸家都能做,怎麼會不願意明媒正娶?」趙瑾宣皺起眉頭,「這說不通吧?」

    「這不是說不通。陸家寧願陸四公子一輩子不娶,或者將他除族,也不會同意他娶凡春運那種人做正妻。而凡春運,又怎麼捨得讓陸乘元脫離陸家?事實上,如果陸乘元真的被陸家除族,凡春運隨時離開他,躲得遠遠地,就像從來不認識他一樣……」

    「怎麼能這樣?」趙瑾宣瞪大眼睛,「這……這也太過了吧?她……她難道不是跟陸四公子……兩情相悅嗎?」

    「陸乘元對她是掏心掏肺,但是她卻未必……」盈袖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了。

    凡春運一向滑不留手,也不知道她心裡是不是有個人……

    「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嫁了。只要能做陸家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我真的不在乎陸乘元在外面有多少女人。我只要我的孩子是世家嫡出!」趙瑾宣激動說道,手裡握成拳頭。放在胸前。

    這就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所以她希望能在自己孩子身上彌補。

    如果她能做正室,她的孩子就不是庶出了。

    而陸家,是東元國頂尖世家,無論怎麼看,她都不虧。

    盈袖見她想得這樣通透,已經決定幫她。便拉拉她的手。讓她湊近,在她耳邊輕聲道:「好,你想嫁就嫁。只要記得,當陸乘元外面的人不存在,無論怎樣,你在兩年內。都要裝聾作啞,不給她任何作耗的機會。」

    而兩年後。盈袖的內傷痊癒,就是凡春運的死期,也不用擔心她會給趙瑾宣添一輩子堵了。

    趙瑾宣大力點頭,臉上露出笑容:「五表嫂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我會好好過日子,不會跟自己過不去。」

    盈袖看了看她突然綻放出甜美笑容的臉,心情也好了許多。笑著道:「嗯,知足是福。老天也會幫你的。」

    跟盈袖說了一通之後,趙瑾宣就對陸瑞蘭給了准話,答應嫁給陸乘元。

    陸瑞蘭十分驚訝,但是趙瑾宣說五表嫂也支持她,陸瑞蘭就沒有再反對了,親自回了娘家一趟,表示這樁婚可以做,但是陸乘元惡名在外,所以要多下聘禮,不然他們謝家也是不依的。

    陸家二爺和二夫人知道趙瑾宣肯嫁陸乘元,已經是高興得不得了,在聘禮這件事上完全聽陸瑞蘭的,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到了下聘的時候,整整八十八抬實打實的嫁妝,看得凡春運心裡都有些不自在。

    但是這個計策是她提出來的,而且只要陸乘元的心在她這裡,以後這些東西,包括趙瑾宣要接受的趙家家產,也都是她的,才心裡好受些。

    饒是如此,她也在家閉門謝客,病了一陣子。

    雲箏明知她的心事,也不說話,只陪著她,同時自己也深居簡出,儘量跟自己的蠱王融合。

    她借助蠱王弄出來的傷藥,給凡春運治臉,也好了七七八八,雖然還是有隱約的刀傷印子,但上了粉之後,就看不出來了。

    凡春運看了自己的臉,那心病才漸漸好了起來。

    陸乘元成親之後,真的在家裡老實了一陣子,跟趙瑾宣夫妻和順,同進同出,讓陸家的人非常欣慰,還以為他真的回心轉意了,對趙瑾宣這個兒媳婦也滿意得緊。

    ……

    轉眼兩年過去,盈袖的內傷終於痊癒。

    這兩年裡,她有空就去西城門外的十裡亭候著,等著謝東籬歸來。

    久而久之,京城的人都知道謝副相的夫人都快成「望夫石」了,對她既同情,又尊敬,還有幾分憐惜。

    慕容長青總是騎著馬,遠遠地跟在她身後,靜靜地看著她,陪著她,她離開十裡亭,他也跟著她離開。

    盈袖開始的時候不知道,後來知道了,也當不知道,她也私下托自己的娘親勸過慕容長青,讓他還是早些找個好姑娘成親。

    盈袖打定主意,不管謝東籬回不回來,她都要等他,等一輩子也在所不惜。

    這一天到了傍晚時分,京城突然開始下雪。

    沒多久,雪粒子就變成了雪花,北風呼嘯,大雪紛飛,大片大片的雪花鋪天蓋地,路上很快積起了半尺深的積雪。

    盈袖是下午出城的,照例在十裡亭等著,沒想到遇到大雪。

    她披著紅狐狸皮的大氅,戴著同色風帽,立在十裡亭,靜靜地看著灰濛濛的天地出神。

    身後不遠處站著兩個丫鬟,都站得筆直,一聲不吭。

    沒過多久,一頂藍布小轎在風雪中抬了過來,也到十裡亭歇腳。

    「春運,下來躲躲雪吧。」從轎子裡先出來的是陸乘元,他完全沒有看見十裡亭裡站的有人,只一門心思在轎子裡的人身上。

    凡春運披著白狐大氅,含笑從轎子裡出來,目光一轉,就看見了十裡亭黑色柱子旁邊站著的一個身量高挑的女子。

    雖然只看見她精緻的側臉,凡春運就認出來這人是誰了。

    「姐姐,沒想到今天居然遇到姐姐。」凡春運走過去含笑見禮。

    陸乘元發現居然是盈袖,不由訕訕地往後縮了縮,臉上很有些不自在。

    盈袖的眸光轉到陸乘元身上溜了一圈,唇邊含著一絲冷笑,並不說話,依然轉眸看著前方天地間紛紛揚揚如搓綿撒絮般的大雪出神。

    「姐姐,你還等著姐夫嗎?」凡春運又含笑問道,好像並不把盈袖的冷淡當回事,「可是我兩年前就聽說,姐夫永遠不會回來了呢……」

    陸乘元聽著凡春運的語氣,總覺得怪怪的,說是惋惜吧,但是唇邊那一絲笑容又像是幸災樂禍……

    他看了凡春運一眼,咳嗽一聲,道:「春運,雪越來越大了,不如我們還是走吧?」

    凡春運卻根本不理會他,她的目光緊緊盯在盈袖身上,又走近一步,道:「姐姐,趁還年輕,我勸你一句,還是早些改嫁吧。我雖然不知道姐夫去了哪裡,但是我最懂姐夫這個人,他一向說一不二,他說不回來,就一定……」她的「不回來」三個字沒有說出口話音,就看見盈袖突然將手捂在嘴邊,聽見她發出低低的一聲叫喊,像是雛鳥見了歸家的父母,又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終於等到被眾人明白的那一天。

    盈袖一頭從十裡亭沖出去,紮入茫茫大雪中,往前方拼命奔跑。

    冰天雪地中,只看見一道大紅的身影在雪地裡奔走,留下淺淺的腳印,很快一陣大雪飄落,將她的腳印又蓋了上去。

    「夫人!夫人!」兩個丫鬟見狀大驚,忙追了上去。

    陸乘元詫異地看著盈袖沖到大雪裡,奇道:「謝夫人這是怎麼了?難道是想她夫君,終於想瘋了?」

    凡春運有一瞬間的怔忡,但是很快,她的臉色變得鐵青,五官扭曲得嚇人。

    只見那白茫茫的天地盡頭,一個高大的玄色人影慢慢顯露出來。

    有人正在雪地裡往城門這邊跋涉而來。

    而那道紅色身影,就是朝那遠處的高大人影撲了過去。

    那披著玄色大氅的高大男子舉目看見一道紅影飛奔過來,愣了愣神,很快唇角微勾,伸開雙臂,立在原處,等那道紅色身影奔入懷中。

    他緊緊摟住她,一手托住她的下頜,毫不猶豫地吻了下去,在她唇上輾轉,用著要把她吞噬下肚的狠勁,用力地親吻她。

    盈袖緊緊抱住他的脖頸,淚水奔湧出來,在面上很快凝結成冰。

    「我知道你會回來的!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盈袖緊緊擁著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形,泣不成聲。

    這人正是久違的謝東籬。

    「是,我回來了,袖袖,我回來了……」謝東籬也用力擁緊盈袖單薄的身子,將她面上凝結成冰的眼淚一一吻去,「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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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3
發表於 2021-4-18 00:11:32 |只看該作者
第482章 重逢

    你有沒有試過在你極度渴望一個人,渴望得快要放棄又寧死也不願放棄的時候,那個人突然出現在你面前的感覺?

    那是一種從生到死,又從死到生的感覺。

    盈袖覺得自己剛剛又在生死的邊緣走了一遭。

    這兩年她的感覺仿佛停頓了,將自己困在時間的桎梏,拒絕去感知身邊的一切,直到現在,她發現自己才活了過來。

    天氣怎麼這麼冷?她的全身都凍僵了,血液在身體裡奔行,每到一處都如鈍刀子割肉一般刺痛。

    雪怎麼下得這麼大?大得她看不清過去未來,也看不清面前這個她朝思暮想的男人的面容。

    還是她的淚水太多,將她的目光凍住了?

    還有,他的病到底好了沒有?

    他這樣抱著她,不顧一切地親吻她,不會舊病復發嗎?

    盈袖迷迷糊糊又要推開謝東籬,喘息著問他:「你的病可好了?」

    轉而又想,現在滿天濃雲密佈,天降大雪,就算他的病沒有好,他們這樣親熱,也是無礙的吧?

    謝東籬聽著盈袖顛來倒去的話語,有些想笑,但是看見她沉醉的面容,渙散的眼神,心裡又軟了下來。

    他和她頭抵著頭,在風雪中靜靜站立,他的鼻尖顫慄,貼著她的鼻尖輕輕蹭動,聲音裡帶著濃重的鼻音,更顯低沉:「下這麼大雪,你在這裡做什麼?」

    謝東籬一路歸心似箭,完全沒有預料到會在城門口遇到盈袖。

    也許是巧合吧,畢竟他們是有緣的……

    盈袖攀著他的脖頸,整個人幾乎掛在他身上,她心神俱震,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沒有聽見謝東籬的問話。

    採桑和采芸跟了過來,看見這一幕,都紅著眼圈給謝東籬行禮。

    見盈袖一直輕輕啜泣不說話,採桑代盈袖答道:「五爺,我們夫人這兩年幾乎每天都在這裡等著您回家……」

    原來不是巧合。

    原來這個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緣份。

    謝東籬將盈袖抱得更緊,緊得幾乎要揉進自己的血肉裡。

    如果和盈袖的一切是他命中的坎。他只願自己永遠不要跨過去。

    他貼近她的唇。再一次親吻,舌尖撬開她的雙唇,深入她的唇裡。卷住她細嫩的舌尖,大力吮咂,像是要將她的靈魂從她的心底深處吸出來,吞下肚。永生永世帶在自己身邊,永不分離。

    採桑和采芸只看了一眼就滿臉通紅地低下頭。趕緊轉過身,不敢再看夫人和五爺之間的纏綿悱惻。

    而不遠處的十裡亭裡,凡春運看得眼睛都要瞪出來了,忍不住也要往雪地裡跑出去。

    陸乘元忙拉住她的手。「春運,你去做什麼?!人家夫妻重逢……」

    「不要臉!下賤!見了男人就倒貼的賤貨!光天化日之下跟男人不知廉恥地抱在一起,還……還……她怎麼有臉活下去!要是我早就一頭撞死了!」凡春運被眼前的一幕刺激得滿眼通紅。忍不住握住雙拳痛駡起來。

    她的心痛得快要死過去了。

    原來知道他娶妻是一回事,親眼看見他把別的女人抱在懷裡不斷親吻,是另一回事。

    她受不了,她發現自己完全受不了。

    這一瞬間,她只想謝東籬抱著親吻的那個女人去死,用最殘忍、最噁心、最不要臉的方式死去最好!

    凡春運五官扭曲得可怕,雙頰的傷痕若隱若現,更添幾分猙獰。

    「你說誰?」陸乘元不解,「誰不要臉?」

    「還有誰?我的好姐姐唄!枉我敬她重她,她卻做出這種事!」凡春運憤憤不平指著遠處相擁的一對人影。

    陸乘元:「……」過了一會兒,陸乘元才悄然道:「他們是夫妻,而且久別重逢,你怎麼能這麼說你姐姐?」

    「夫妻怎麼了?久別重逢怎麼了?!當著外人摟摟抱抱,難道不是不知羞恥?!難道不該浸豬籠!」凡春運揮舞著手臂,忍不住低聲叱駡。

    「你怎麼見不得你姐姐好啊?」陸乘元似乎頭一次看見凡春運露出這樣激烈的神情和舉止,不是不驚訝的。

    這樣的凡春運,讓他覺得很陌生。

    在他心裡,那個寬仁大度,溫柔婉約,吃了虧從來一言不發只隱忍的小女子,到哪裡去了?

    凡春運用盡全身力氣,才強忍住心底的不快和難以言喻的嫉恨,她低下頭,用手抹了抹淚,「陸郎,是我一時太驚訝了。我從來沒有想過……姐姐是這種人……唉……」她搖著頭,沉著臉坐回轎子裡。

    她要馬上去找雲箏,將她們的計畫提前……

    只要想一想剛才看見的畫面,她就有拿刀子把自己戳瞎眼的衝動。

    陸乘元抿了抿唇,跟她一起坐了上去。

    這一次他是來找凡春運商議要納妾的事的。

    趙瑾宣嫁給他兩年,生了一個兒子,如今又有了身孕,陸乘元覺得到時間可以納妾了,才趕來跟凡春運商議。

    凡春運過年的時候都住在城外的莊子上,過完年之後,才回城裡的宅子。

    她今年正月裡剛剛行了及笄之禮,滿了十五歲,可以嫁人了,陸乘元等了她這麼多年,就等著這一天。

    ……

    風雪越來越大,地上的積雪一層層堆了起來。

    兩人站在風雪中,幾乎成了兩個雪人。

    謝東籬眼看盈袖的手越來越涼,忙脫下自己的大氅,將她緊緊裹住,橫抱起來,又在她唇上親了親,「我帶你回家。」

    盈袖抱住他的脖頸,完全不想下來,將頭靠在他的頸項裡,輕輕「嗯」了一聲。

    盈袖下午出來的時候,是坐車來的。

    現在風雪太大。車已經走不了了。

    採桑忙讓車夫將大車拉到十裡亭上,然後將拉車的馬卸下來,給謝東籬送過去。

    謝東籬抱著盈袖翻身上馬,對他們點點頭,「都回去吧。」說著,往馬背上抽了一鞭,往前奔去。

    天黑的時候,他們回到了謝府門前。

    採桑他們還在後面沒有跟上來。

    謝東籬一手摟著盈袖,一手去敲謝府的角門。

    謝府的門子拉開門,嘮嘮叨叨地道:「五夫人回來沒有?這麼大的雪,大夫人和二夫人都說要使人去接……」話沒說完。他定睛一看,一下子愣住了。

    「五五五……五爺!」那門子忙揉了揉眼睛,又驚又喜,全身都哆嗦了。兩腿直打顫,「真的是您您您……回來了嗎?!」

    謝東籬微微一笑。「我謝家的門子怎麼請了結巴做門子?」

    那門子臉一紅,忙拉大角門,一邊行禮,一邊回頭大叫:「五爺回來了!快去通傳!五爺回來了!」頓了頓。又大叫:「五夫人也回來了!快去二門上報信!」

    「五爺?是五爺回來了?!不是說不會回來了?!」

    謝府的外院安靜了一瞬,很快有腳步聲從四面八方響起來。

    外院的管事、小廝、粗使婆子和丫鬟們紛紛從各個地方湧了過來,齊齊給謝東籬行禮,一邊好奇地看著打量他。

    兩年不見,謝東籬好像更高大了。面容一點未變,但是目光更加深邃黑沉,不再是以前那個輕袍緩帶、詩酒風流,最是才高看謝郎的翩翩佳公子,而是像隨時可翻雲覆雨,收割無數性命的神邸。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輕輕一掃,大家都只有跪下來的份兒。

    謝東籬點了點頭,「各位辛苦了。」說著,他摟著盈袖坐上青騾車,往二門上去了。

    謝東義、謝東鳴,還有陸瑞蘭、甯舒眉得到回報,個個喜從天降,帶著自己的兒子媳婦孫子和未出嫁的女兒都到二門上迎接。

    謝東籬跨過二門,看見烏壓壓的人群站在另一邊,扯了扯嘴角,「大哥二哥、大嫂二嫂,你們這是做什麼?」

    「五弟?真的是你?不是說你不會回來了嗎?!」謝東義驚喜萬分地拍著他的肩膀,「可把五弟妹給嚇壞了……」

    謝東籬瞥了一眼還在他臂彎裡心神恍惚的盈袖,心疼極了,也有些自責,但在這麼多人面前,他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我剛回來了,累壞了,明兒再和大家聚一聚。」

    「應該的!應該的!快去歇著吧!」陸瑞蘭忙上前分開一條小路,「我已經命小廚房給你整治一桌酒菜,送到你和五弟妹的院子裡去了。今兒下大雪,涮鍋子最好,還有新鮮的鹿肉、麅子肉,都片好了送過去。」

    「有勞大嫂。」謝東籬急著要回屋安撫盈袖,對這些人笑了笑,就帶著盈袖快步離去。

    陸瑞蘭看著他們的背影,歡喜地拊掌道:「真是太好了,五弟終於還是回來了。」轉身看見自家的人個個欣喜不已,忙笑道:「行了,你們也得讓人家小夫妻先聚一聚。特別是五弟妹,這兩年她雖然什麼都不說,可我知道她心裡不好受的。」

    大家欣然應諾,四下散了。

    謝東籬帶著盈袖回到自己久別的屋子裡,四下看了看,發現跟他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就連床上的被褥,都是他走之前用的那一套。

    都用舊了,花色灰暗,有些地方都起了毛,但是盈袖還是用著它們。

    好像只有這樣,謝東籬就還在她身邊一樣。

    盈袖回到自己屋裡,才漸漸回過神,看著謝東籬含笑的臉,她倒有些慌亂了,忙脫了大氅,道:「你先去沐浴吧,我去叫人炊水。」

    謝東籬含笑點了點頭,往浴房行去。

    盈袖在門外轉了一圈,命粗使婆子抬來熱水送了進去,自己又去小廚房催熱鍋子。

    也不能只吃熱鍋子,她洗了手,親自下廚,給謝東籬做了個他最愛吃的菜。

    帶著涮鍋子的食材和她剛做的熱菜回到屋子的時候,謝東籬已經洗完出來,正四處問:「袖袖呢?袖袖去哪裡了?」

    盈袖走了進來,笑著道:「你洗完了?」

    謝東籬「嗯」了一聲,坐下來拿大巾子擦著頭髮。

    盈袖在一邊看著,竟然不敢上前幫他,就在屋裡四處逡巡,一會兒去給他找了嶄新的中衣出來,又找了她給他做的夾棉裡衣,毛皮夾袍,還有綰頭髮的簪子,新做的皮毛靴子,一一給他擺出來。

    屋裡的圓桌上擺滿了食材,鍋子熱氣騰騰,白玉玲瓏香爐裡散發出沉水香綿遠悠長的香味,床邊的紅木轉籠美人宮燈發出暖融融的光芒。

    盈袖彎著腰,拿出一床簇新的被褥鋪在床上。

    這些事情,本來應該由丫鬟來做。

    可是這一刻,所有的事,都由她親手來做,不假他人之手。

    謝東籬擦乾頭髮,看了盈袖一會兒,見她忙忙碌碌,在屋裡一刻也停不下來,不由莞爾。

    他慢慢走過去,站到盈袖身旁,低聲道:「袖袖。」

    盈袖直起身,轉頭就看見謝東籬幾乎貼著她的腳跟站著,心裡有些慌,手腳無措,垂了眸,幾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盼了他這麼久,當他終於回來了,她幾乎有了近鄉情怯的感覺,怕到不敢靠近,生怕這一切,只是她想他想瘋了的癔症……

    「……袖袖……」謝東籬在她耳邊低歎,呼吸灼熱,燙紅她的耳垂。

    他抬起她的下頜,和她靜靜地對視,過了一會兒,他突然低頭,溫柔地吻了上去。

    「不要怕,我回來了,再也不走了。」他在她唇邊呢喃,用舌尖舔舔她的唇瓣,試圖撬開她的雙唇。

    他沒有伸手,她也沒有,兩人之間只有唇齒相接,好像沒有靠近,但實際上,卻近得沒有一點縫隙。

    他的吻不同剛才初見面時候的激烈狂熱,而是十分溫柔耐心,一點點喚醒她身體的記憶,讓她慢慢適應過來,適應自己的男人,終於回來了。

    不知是誰先伸的手,兩人突然緊緊抱在了一起。

    盈袖本來就在床邊鋪床。

    謝東籬抱著她往後一倒,兩人就倒入了床帳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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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4
發表於 2021-4-18 00:11:45 |只看該作者
第483章 清算

    這一夜,兩人一直歡愛到天邊露出魚肚白。

    盈袖記不清有多少次,她剛睡著,就被他吻醒了。

    然後就是他不知饜足地一次又一次解開她的寢衣,覆身上來。

    像是要把兩年的缺失一次性補足,也或者是對她在第一次結束的時候說他「累了」的報復。

    到後來,完全將那件已經撕成一條條的寢衣扔到帳簾外,不許她再穿,將她就這樣抱在懷裡,困了略闔眼睡一會兒,然後在她還沒清醒的時候,又將她翻了過去,擺成他喜歡的姿勢……

    桌上的熱鍋子早就涼了,裡面的熱炭成了灰燼。

    盈袖昨天特意給謝東籬做的菜一點都沒動。

    昨夜外面下了一夜的雪,堆在院子裡足有兩尺深。

    一大早就有婆子丫鬟拿了鏟子在內院鏟雪。

    先是大家來來往往的路上,要鏟乾淨雪,再就是各戶主子住的院子裡的雪,也要清掃。

    當然無法將所有的雪都弄走,但是庭院的小路上是都要打掃乾淨的。

    盈袖被謝東籬折騰了一夜,到天亮都不能打盹,又被帳簾外明晃晃的光芒給晃醒了,嘟噥道:「什麼時辰了?」

    謝東籬毫無睡意,昨夜的饜足讓他精神抖擻。

    掀開帳簾看了看,謝東籬回頭道:「你睡吧,外面是下的雪,應該還早。」

    是雪光?

    盈袖打了個哈欠,轉過去抱著被子睡過去了。

    她忘了自己昨夜已經被謝東籬脫得一絲不掛,如今一翻身,將一片雪背露在謝東籬眼前,那雪背上星星點點的紅草莓更是讓他的喉結上下抖動。費了好大力氣才壓抑住蠢蠢欲動的心思,掀開被子下了床。

    「來人,擔熱水進來。」謝東籬吩咐道,自己先去了浴房。

    採桑帶著幾個丫鬟進來,抬眼看見桌子上一點都沒有動的食物,聞到屋子裡沉水香裡夾雜著那絲淡淡的腥膻之氣,不由紅了臉。忙揚聲道:「夫人?夫人?」

    她看見謝東籬起來了,以為盈袖肯定是起來了。

    沒料到謝東籬從浴房裡探出頭來,沉聲道:「袖袖還在歇息,不要大呼小叫。」

    採桑忙閉了嘴。屈膝行了一禮,命人將熱水擔進浴房,自己帶了人將昨夜的桌子撤了,又去小廚房叫了一桌新的飯菜過來擺上。

    謝東籬坐下吃了,自去大哥大嫂院子裡跟他們敘說別來的情形。

    陸瑞蘭見盈袖沒有跟來,臉上頓時笑開了。

    謝東籬卻像沒有看見一樣,對她和謝東義點了點頭,自己坐了下來,先問道:「這兩年我不在家,有什麼事嗎?」

    陸瑞蘭收了笑容,跟謝東義對視一眼。

    謝東義咳嗽一聲,為免謝東籬擔心,先從後面的事情說起。笑著道:「事兒多著呢。你看,你兩年不在,東元國的皇后都沒了,我們老劉家在北齊也讓滅門的兇手伏法,這麼多年的準備,還是沒有白費啊。」

    謝東籬「哦」了一聲,「北齊皇帝也知道齊雪筠是假的了?」

    「何止知道,都氣死了。」謝東義笑呵呵地道,「連北齊錦衣衛督主夏凡都被抓入大理寺大牢,不過後來好像逃走了,北齊到現在都重金懸賞夏凡的下落。」

    「逃走了?」謝東籬的眸子閃過一絲精光,「怎麼逃的?逃到哪裡去了?」

    「這我們可不知道。我們知道的是,北齊的先帝齊孝帝那時候叫了他,還有那時候的八皇子一起去了雲閣,然後就只有八皇子背著齊孝帝下來了,夏凡不知所蹤,都說是逃了……」謝東義兩手一攤,又道:「就是你在北齊宮裡安插的人傳出來的消息。」

    「雲閣?」謝東籬心裡一沉,暗道果然如此,居然是雲閣……

    那這麼說,夏凡應該也是去了不可知之地,所以在大家看來,是不知所蹤了。

    而齊孝帝,應該是想跟去,但是被踢出來了。

    謝東籬去了一趟不可知之地,終於恢復了所有的記憶,連帶他那奇怪的病也好了。

    當然,這病來得奇怪,他本就懷疑跟那邊有關。

    後來知道了端倪之後,就狠心將自己後頸處的東西剜了出來。

    這樣一來,那邊的人再也不能控制他,但是他也失去了跟那邊聯繫的管道。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還是錯,但是他只知道,他不能跟盈袖分開,無論怎樣,他都不要跟她分開。

    謝東籬的手指不自覺地在桌上敲了兩下,眸子往謝東義和陸瑞蘭面上掃了一眼,發現他們有些不自在地別過頭,不由眯了眯眼,不動聲色又問道:「還有呢?」

    謝東義面露為難之色,看了看陸瑞蘭,訕笑道:「那個……是女人的事,還是你說吧……」

    陸瑞蘭看謝東籬的樣子,應該還沒有從盈袖那裡聽見有關北齊禁軍為了凡春運攻打東元國的事,還有王家因王錦奕通敵,全家被處決的事,他應該也不知道。

    「是這樣的,在你走後,北齊禁軍首領劉斐,跟王錦奕勾結,尋了一條小路,帶著北齊禁軍直撲咱們的京城。京城被圍,皇太孫和小磊爭軍權,後來,陛下把軍權給了盈袖,封了她做護國公主……」陸瑞蘭慢慢說道,突然想起因為盈袖成了護國公主,謝東籬就「被駙馬」了……

    謝東籬也一怔,「護國公主?袖袖成了護國公主,還帶兵打仗?!」他的聲音高昂起來,一聽就知道極是不悅。

    「那也是沒法子的事。」謝東義見狀忙給自己的妻子解圍,著急地道:「當時皇后還跳得緊呢,哪裡敢把軍權交到皇太孫手裡?小磊又太小,所以就盈袖了。而且她也只是坐纛的,真正領兵打仗的。是慕容長青。慕容長青那時候雖然生了病,但還是主動站出來,幫盈袖帶兵……」

    陸瑞蘭簡直要撫額。

    謝東義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急忙瞪了謝東義一眼,又要去踩他的腳。

    謝東義不解,看向陸瑞蘭,「你踩我做什麼?」

    謝東籬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冷峻得比屋外的冰天雪地還是寒上幾分。「慕容長青帶兵,不是應該的嗎?怎麼就成了幫袖袖了?還有,東元國這麼多男人都死絕了,讓袖袖一個女子帶兵打仗?!」

    謝東義這才明白過來。摸了摸額頭,訕笑道:「五弟你別急,五弟妹對你至死不渝,那慕容長青這兩年對五弟妹那樣好。五弟妹都一點也沒有動心。」

    「你還說!」陸瑞蘭急了,「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說著又看向謝東籬,正色道:「五弟,你大哥不會說話,不是你想的這樣。」

    「大嫂知道我想的怎樣?」謝東籬抬起眼眸。深邃的眸子黑得深不見底,「我又沒說什麼,你們急什麼?」

    「我和你大嫂不是怕你多心嗎?」謝東義忙護著妻子。「你別沖我們發火!要發火,也要衝那些不懷好意的人。」

    謝東籬閉了閉眼。「還有呢?」

    「還有?」謝東義又望了陸瑞蘭一眼,不敢再開口了。

    陸瑞蘭想了想,道:「後來,那凡春運在城樓上自傷面容,逼劉斐退兵。劉斐要求把凡春運給他帶走就退兵,陛下就允了,讓劉斐將凡春運帶走。」

    「就這樣帶走了?我們死了那麼多人,就被那賤人自己在臉上劃一下,就一筆勾銷了?」謝東籬簡直怒了,他的聲音格外森然陰冷,一字一句道:「我東元國將士和臣民的命,什麼時候這樣低賤?什麼時候需要北齊賤人來挽救?!」

    「五弟!話不能這麼說!當時你不在,那劉斐有恃無恐啊!長興侯和萬甯侯又被北齊和南鄭分別拖在興州和金陵城,脫不開身進京勤王,我們也是沒辦法。那劉斐的身手實在太厲害了,只在你和那北齊錦衣衛督主之下!」謝東義是親眼見過劉斐的身手,還跟他交過手,差一點被打成重傷。

    謝東籬深吸一口氣,平息自己惱火的心情,又道:「然後呢?就這樣把這個罪魁禍首帶走了?」

    「……當時大家都不想打仗了。而且劉斐威脅,如果膽敢傷凡春運一根頭髮,他就屠城……」謝東義想起當日的情形,依然覺得驚心動魄。

    「他敢!」謝東籬一拍桌子,「當時就應該在城樓上活剮了凡春運!讓他看看,什麼叫威脅!你看他敢不敢屠城!——他敢放話,不過是嚇唬你們!他要真敢屠城,當我謝東籬是死人嗎?!」

    謝東義一怔,又看了陸瑞蘭一眼,恍然道:「是哦!當時還不知道你不會回來了……」

    「誰說我不會回來的?!」謝東籬的臉色更加不好看,但還是忍著沒有發作。

    「是……是盛公子。」陸瑞蘭喃喃說道,「兩年前,遇樂嫁給南鄭國太子的時候,盛公子跟著來到東元國,親口對我們的說的。他說,你去了一個永遠無法回來的地方。」

    謝東籬抿了抿唇。

    好吧,盛青蒿也不算說謊。

    在他們這些人中,謝東籬確實是第一個順利回來的人。

    這也是他們為什麼一定要找到他的原因。

    謝東籬舉起茶盞抿了一口,放下起身要走的時候,瞥見陸瑞蘭和謝東義臉上的神情還是有些不自在,便又坐了下來,問道:「還有什麼事?最好一次說完。」

    陸瑞蘭只好硬著頭皮道:「五弟,你還記不記得姑母謝嫦?」

    「又是興州趙家的事?」謝東籬一下子就想到了謝嫦嫁的興州趙家,「難道又有冒充趙家人的騙子上門?」

    「這一次不是騙子!」陸瑞蘭忙擺手,「這個人我和你二嫂當初都見過,也記得。」

    「呵呵,當初那兩個騙子,你們也都見過,也記得。」謝東籬撣了撣衣袍,不以為然地道。

    陸瑞蘭的臉一下子紅了,但還是硬著頭皮道:「這個人是趙瑾宣,是姑母謝嫦的庶女,當初在趙家別莊,所以躲過了泥石流,那時候才十歲,就被趙家旁支的人收養了,想借此領取趙家家產。」

    「……後來,盈袖在興州恰好遇到她,就把她帶了回來。兩年前,她嫁給了我娘家的侄子陸乘元。」陸瑞蘭小心翼翼地道,「已經生了一個兒子,如今又有了一個。」

    聽說已經出嫁了,而且生了孩子,謝東籬的臉色緩和下來,他點了點頭,「我會去查一查她的底細。」

    「不是這個……」陸瑞蘭更加尷尬,最後還是下狠心道:「是我那不爭氣的侄子,他……他一直跟凡春運有來往,而且聽說要納她為妾。」

    「凡春運居然還敢待在東元國?」謝東籬挑起眉梢,不動聲色地道:「真當我東元國無人了?——好大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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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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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4章 撩撥

    「她在北齊國幾乎人人喊打,在東元國還能有幾分面子。」陸瑞蘭尷尬說道,默默低下頭。

    東元國的人比起北齊和南鄭,確實懦弱,沒有足夠的血性。

    謝東籬以前看著是妥妥的東元國人,但是如今,他跟一般東元國人的秉性越來越不一樣了。

    當然,他並不像北齊那些蠻子一樣動輒喊打喊殺,也不像南鄭國的夷人陰到骨子裡。

    他更像是,傳說中前朝大周皇室中人,有本事,又有決斷,不懼殺人,但絕不濫殺。謝東義和陸瑞蘭萬分感慨地看著謝東籬。

    要不是他們親手將他撫養長大,真要懷疑自己面前的男人已經換了一個人了。

    「呵呵,就因為毀容劉斐就退兵?——這明明就是一場串通好的大戲,你們都被他們騙了。」謝東籬站了起來,背著手,看向門外的皚皚大雪,「看來,我需要去白塔大獄一趟,查一下兩年前,凡春運被關押在白塔大獄之後,都有誰探訪過她。」

    謝東籬對白塔大獄的防衛是很相信的,除了他和夏凡,沒有人能不驚動塔底的守衛獄卒上到白塔高層見裡面關押的犯人的。

    而當時夏凡應該沒有來到東元國,因為若是他來了,根本用不著凡春運在東元國京城的城樓上來一出「毀容退兵」的好戲了,憑夏凡一人之力,就能將凡春運救出白塔大獄。

    所以夏凡肯定沒有來。

    而劉斐要見凡春運,只能喬裝打扮,借別人的身份來白塔大獄探訪凡春運。

    至於劉斐是用什麼手段進來的,謝東籬心念一轉,就想到了皇后齊雪筠。

    皇后齊雪筠是夏凡的人,劉斐是夏凡的徒弟,又為了凡春運來到東元國,這倆要勾結起來實在是太容易了。

    想到這裡,謝東籬回頭又問了一聲:「那劉斐呢?還活著嗎?還是已經被處死了?」

    「說來也怪,他還被關在北齊國的天牢裡,並沒有被處死。」謝東義深思說道,「五弟。你是不是想起來什麼了?」

    謝東籬搖頭:「現在只是猜測,我還需要證明。」

    他不會因為自己對誰有不好的印象,就將所有的錯事一股腦兒扣上去,他要的是證據。證據,證據。

    「那我這就陪你去?」謝東義說著站起來,讓陸瑞蘭給他拿大氅出來。

    「這倒不急,那些東西都在白塔大獄。皇后也薨了,沒人再能插手。過幾天去找也行。」謝東籬轉過身。對著陸瑞蘭和謝東義點了點頭,「袖袖這兩年怎麼樣?你們說了半天,好像沒有說過她?」

    陸瑞蘭的眼角跳了跳,笑道:「怎麼沒說?我們不是說了她做了護國公主。還帶兵守城嗎?」

    「……大嫂,你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些。」謝東籬目光沉靜,定定地看著陸瑞蘭。「她這兩年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人惹她生氣?」

    「這確實沒有。」陸瑞蘭也正色說道,「你也知道你離開不久。她就被封了護國公主,有品級在那裡,還有陛下護著她,你以為有誰那麼不長眼,敢給她氣受?要我說,她唯一的不開心,也就是你不在身邊……」

    說來說去,還是怪他咯?

    謝東籬抿了抿唇,一隻修長的手指輕點自己的太陽穴,淡淡地道:「嗯,我曉得了。」說著轉身就走。

    本來他是想先出手懲治北齊,為那些讓東元國死去的將士和老百姓討回公道,但是想到盈袖這兩年的苦楚,他又不想先管那些事了。

    對於他來說,如今最重要的,是盈袖。

    那些曾經加在他身上的家國大任,那些曾經佔據他全部心神,一次用一次性命去搏的族群重任,只能排在第二位。

    讓他自私一次,為自己活一次吧……

    謝東籬回到自己和盈袖的院子,發現她還睡著。

    默默坐到床邊,給她掖了掖被子,看見她長長睫毛覆蓋著眼簾下面淡淡的青灰,有些懊惱自己昨夜的需索無度。

    坐了一會兒,謝東籬又將盈袖放在枕邊的手腕放到被子裡,不過握住她手腕的時候,下意識搭上兩根手指,給她診了診脈。

    這一診脈,臉色頓時很不好看。

    這兩年盈袖到底過得是什麼日子?

    筋脈幾乎被人打斷了,肺也受了重傷,如今內傷是好了,但是身子底子壞掉了,虛得厲害。

    而自己昨夜,還……

    謝東籬閉了閉眼,心情複雜地將盈袖的胳膊放回被子裡。

    盈袖其實在謝東籬進來的時候就醒了,但有些不好意思,又想著跟他撒撒嬌,因此便故意裝睡。

    經過昨夜兩人「坦誠相見」的歡愛,橫在兩人中間那點淡淡的疏遠和隔膜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對於夫妻來說,快速消除這種兩年不見的隔膜的最好方法,就是上床……

    不過謝東籬好像一點隔膜都沒有,他的一切行為舉止都顯示他對周圍一切的強大掌控力,好像他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兩年對他來說,宛如白駒過隙,不留任何痕跡。

    盈袖很想知道這兩年謝東籬去哪裡了,做什麼去了,但是如果謝東籬不主動說起來,她不會追著問的。

    她沒想到謝東籬居然給自己把脈,很快,她又想到以謝東籬的醫術,自己身上的內傷已經痊癒了,還是盛家的方子,他應該不知道吧?

    盈袖悄悄睜開一隻眼睛,暗暗打量謝東籬。

    沒想到謝東籬正定定地看著她,眼眸深黑,似有萬語千言,只等她去讀懂。

    盈袖被那目光看得頭皮一麻,全身軟得連手指頭都抬不起來了,另一隻眼也睜開了,就這樣和他對視。

    身體內有熱流淌過,心開始砰砰亂跳,腳趾尖都在顫抖,她不知道,她的眸子一瞬間水盈盈的,秋水橫波,脈脈含情。

    她從被子裡伸出手,柔柔握住謝東籬修長的手指。

    謝東籬頓了頓,任她握住自己的一隻手。另一隻手卻伸出去。放在她的唇邊,大拇指從她唇瓣上輕輕撫過,含笑低語:「……你這幅樣子,我又要忍不住了。」

    盈袖的臉紅得和她腦袋下面的大紅枕巾快要變成同一顏色了,她抓著謝東籬的手,鼓起勇氣道:「那就不要忍……」

    我就在這裡,任君採擷。

    謝東籬的身子開始發熱。衣袍下面有了明顯的變化,他低頭瞥了一眼。也很詫異自己怎麼能這麼輕易地被盈袖的一個眼波,一句話撩撥起來。

    想當年,無數玉體橫陳在他面前,對於他來說也只如同紅粉骷髏,完全無動於衷。

    越是不同,盈袖對他就越珍貴。

    她在他心裡,而他無法掌控自己的心。

    盈袖察覺到謝東籬的不同,往他身下瞥了一眼,唇角勾了起來。她探身過去,抱住謝東籬精瘦的腰身,低笑道:「還在忍?」一邊說,一邊將手探了進去。

    謝東籬忙握住她的手,苦笑道:「別……袖袖,昨夜累著你了,你還是好生歇息吧。」

    盈袖不解地看著他,眉尖擰了起來,「你怎麼了?」

    「沒事。」謝東籬咳嗽一聲,「袖袖,你身子太虛了,我要再……你會受不住的。」

    「怎麼會?我的身子好得很。」盈袖挑眉,「你不是給我診了脈?」

    她就不信,已經痊癒的傷他也能診出來。

    沒想到謝東籬真的能連痊癒的傷都診出來。

    他的手一搭,將她裹著被子從床上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讓她靠在自己懷裡,正色問道:「好,那你告訴我,你的內傷是怎麼回事?是誰打的?我教你的本事,整個中州大陸有誰能把你傷成這樣?」

    盈袖愣住了,心裡暗暗叫苦。

    師父不是吧?!

    真的連痊癒的內傷都能診出來?!

    盈袖垂眸,用力抱住謝東籬的脖頸,在他懷裡蹭了蹭,企圖轉移他的注意力,「五爺,我餓了,從昨天到今天,我還什麼東西都沒吃呢……」

    謝東籬以一副「小樣兒的敢跟我耍心機」的眼神看著她。

    盈袖略睜開眼睛看了看,就被嚇得丟盔卸甲了,忙全都招了:「是……是……北齊那個夏凡。」說完又急忙道:「不過我已經給自己報了仇了!」說著,盈袖就把她和大哥大嫂他們去北齊為劉家報仇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包括利用凡春運和齊雪筠之間的心結達到他們自己的目的都說了一遍。

    「夏凡?」謝東籬皺了皺眉,「還真的是他。」

    他先前也懷疑是夏凡,但是又覺得如果夏凡來了東元國,劉斐又怎會以那樣的方式救出凡春運?

    「但如果夏凡來到東元國,他為何不直接將凡春運救出來?」謝東籬眯了眯眼,伸出修長的手指,抬起盈袖的下頜,「袖袖,你還有什麼事瞞著我?夏凡為何要對你出手?你身為東元國的護國公主,右軍統帥,夏凡如何能在不傷到別人的情況下,將你打成重傷?」

    謝東籬的聲音很輕,很悅耳,但是語氣卻越來越重,手上的力氣也越來越大。

    盈袖知道謝東籬其實在盛怒當中,但是他這個人自製力強得可怕,絕對不會出現失控的情況。

    而且謝東籬聰明得可怕,她哪裡有那本事編出無懈可擊的謊言來忽悠他?

    盈袖只好老老實實將自己對凡春運做的事說了出來,末了道:「……後來她在城牆上又將自己的臉劃了兩刀,逼劉斐退兵,我就覺得再也留不得她,所以決意要殺了她。那天她被劉斐帶走之後,我就連夜追了出去。」

    「你一個人追了出去?!」

    盈袖本來有些心虛,怕謝東籬說她太狠毒了,但謝東籬卻只憤怒她一個人就敢半夜追北齊禁軍的大軍。

    現在想起來,當初她確實魯莽了些,盈袖別開頭,不敢看謝東籬盛怒的眸子,輕輕點了兩下頭。

    「……然後呢?」

    「劉斐拼死要救凡春運,我把劉斐打成重傷,但這時夏凡追了過來,我來不及逃開,被他在後背打了一掌,就跳到河裡了。」盈袖說完又趕緊拍謝東籬的馬屁,「幸虧師父當初教我游泳,我又撿回一條命!」

    「還得意?」謝東籬瞥了她一眼,突然將被子拉開,將只穿著一件肚兜的盈袖翻過來,趴在自己的腿上,對著她挺翹的豐臀啪啪啪打了幾巴掌。

    盈袖兩手握拳,趴在謝東籬腿上拼命掙扎,結果不小心蹭到了……

    許久,謝東籬面無表情抱著她從床上下來,去浴房沐浴。

    盈袖欲哭無淚,不僅兩腿發抖,腮幫子酸得要命,連嘴都要合不攏了。

    謝東籬卻只是讓她好好洗洗,泡藥澡,用熱熱的蒸汽給她熱熏。

    盈袖泡澡的時候,採桑在門口著急地道:「五夫人、五爺,阿順在外面說,陛下聖旨到,傳五爺進宮呢。」

    元宏帝等不及要見謝東籬了。

    不過等了一天,都沒有等到謝東籬主動進宮求見,元宏帝只好下旨。

    謝東籬垂眸看了看盈袖,淡淡地道:「再不聽話,我照今天如法炮製。」

    盈袖忙搖頭:「不敢!不敢!再不敢了!」

    謝東籬走了,盈袖卻有些委屈。

    她不過是看謝東籬忍得太辛苦,所以就……主動了一點點,哪知謝東籬這一次雖然不忍了,但卻不走尋常路,雖然折騰她,卻沒有讓她的身子虧損,只是可惜了她的嘴,呸呸呸,酸死了……

    而謝東籬這一進宮,很快他回來了的消息就傳遍了東元國上下,不僅東元國,連北齊、南鄭國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甚至連隱居避世的盛家,這一次也出奇迅速地知道了這個消息。

    「什麼?!謝五爺真的從那個地方回來了?!」盛家老祖激動得不能自已,「青蒿!快快收拾東西!我們去東元國!我一定要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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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8 00:12:09 |只看該作者
第485章 不能忍

    謝東籬跟著傳旨的太監來到元宏帝的禦書房門前。

    那太監在門口大聲道:「陛下,謝副相回來了!」

    「謝愛卿快進來!」元宏帝的聲音笑著傳了出來。

    元宏帝的話音剛落,沈大丞相已經來到禦書房門口迎接謝東籬。

    「謝副相這一次真是走得太久了。」沈大丞相感慨說道,轉身讓謝東籬進來。

    謝東籬笑了笑,拂衣進了禦書房,對元宏帝躬身行禮,「陛下萬安。」

    「安,愛卿請起,賜座。」元宏帝又讓沈大丞相坐下。

    君臣三人分別落座以後,就說起了謝東籬走了之後發生的事情。

    劉斐和王錦奕勾結,帶著北齊禁軍來犯的事情當然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沈大丞相仔仔細細又給謝東籬說了一遍。

    謝東籬又知道了一些謝家大哥大嫂所不知道的內容。

    比如北齊齊孝帝和夏凡兩人曾經互相使絆子,最後弄得兩個人都病倒了,只好由八皇子監國。

    正因為八皇子監國,劉斐才得以矯詔帶兵出北齊,圍攻東元國的京城。

    也正因為夏凡被齊孝帝撂倒了,所以他無法趕到東元國去阻止這件事。

    「……我們也很為難,那時候沒有辦法,才放了夏督主的外甥女回北齊。」沈大丞相慨然長歎,「元親王屍骨未寒,我們就放走了殺他的兇手,實在是……」

    謝東籬淡淡接話道:「元親王也就罷了,可我東元國無辜死了那麼多將士和百姓,這筆賬才是真正要算一算的。」

    唐安侯父子二人居然因為這件事,喪命在自己的國土上。這件事讓元宏帝更加憋屈,他耷拉著眼皮,有氣無力地道:「謝愛卿有什麼法子,可以好好算一算這筆賬嗎?」

    「當然要算。」謝東籬淡然說道,「無非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謝愛卿的意思是……?!」元宏帝的眼角重重一跳,他從謝東籬平淡的話語裡聽出了莫大的殺氣,心跟著砰砰跳了起來。

    「很簡單,他們曾經怎樣對待我們,我們就要一一還回去。」謝東籬往北齊的方向拱了拱手,「況且,北齊正是新皇帝繼位,據我所知,繼位的這位八皇子,今年才十七歲吧?」

    沈大丞相眼前一亮。恨不得一拍大腿表示讚賞,「你是說,趁北齊政局不穩,教訓教訓他們?」

    謝東籬微微一笑,對元宏帝指著他背後的堪輿圖,道:「陛下,您看看這幅中州大陸的堪輿圖,我們東元國的位置,是不是太小了點兒?北齊的位置。是不是太大了點兒?」話語中居然流露出要開疆拓土的豪氣。

    「可是,妄動刀兵。還是不太好吧?」元宏帝雖然也很想開疆拓土,但是一想到打仗,他就有些腿軟。

    上次北齊禁軍圍城,他雖然惱怒,但是後來凡春運自毀容貌讓北齊禁軍退兵,他心裡還是有幾分感激的,當然,這種感激,他不能對任何人說起來。

    謝東籬看了看元宏帝,完全明白他在想什麼,也非常清楚元宏帝這個人的秉性如何。

    這是一個非常能忍的皇帝。

    如果不是非常能忍,元宏帝當初也不會被人把就要生產的皇后都弄死了,最後塞給他一個強勢皇后,一直容忍了三十多年……

    這種皇帝對朝臣來說,當然是有好處的,那就是只要不是太離譜,一般不會有性命之憂,不會有伴君如伴虎的危險。

    但是對於東元國的國民來說,卻未必是好事。

    謝東籬很清楚,在國與國之間,以退讓求來的從來不是和平,而是忍氣吞聲的屈辱,和對方得寸進尺的企圖。

    北齊禁軍已經打過一次東元國,雖然最後退了兵,但是這股氣永遠在他們心裡留下了。

    因為他們不是被東元國軍人打敗的,不是被趕出去的,所以他們會永遠認為東元國是他們的掌中之物,如有需要,總有一天,他們會再打回來。

    在這種情況下,東元國必須要反擊,要打得他們再沒有這種僥倖的念頭,這樣才能真正保護東元國的安全。

    謝東籬站到堪輿圖前,給元宏帝和沈大丞相分析:「陛下,沈大丞相,這件事,需要兩位傾力協助做好準備。我謝東籬,可以親自帶兵,往北齊京城走一遭。」

    這是要帶東元國軍士圍攻北齊京城的意思!

    這個難度,可比北齊禁軍圍攻東元國京城難多了!

    元宏帝又驚又喜,又不敢輕易下決定,手裡把玩著黑曜石鎮紙,想了好久,道:「謝愛卿,這件事需要從長計議。你寫一個條程給沈愛卿,咱們細細琢磨琢磨如何?」

    「這是自然。我也不是要馬上就打。」謝東籬莞爾,「陛下和沈大丞相有足夠的時間細細思量。在這之前,微臣還有些私事要處置。」

    「那好,謝愛卿先去處理自己的私事,朕和沈大丞相再找戶部尚書看一看國庫存余,等查清楚了,再跟謝愛卿商議此事。」元宏帝親自站了起來送謝東籬出去,「朕是真心希望我們東元國能夠揚眉吐氣,但是也不能不估計將士們的性命。」

    「陛下聖明。不過,打仗沒有不死人的,既然來當兵,就要有馬革裹屍還的準備。——陛下,您不能用一般人的心態,來為軍人著想。」謝東籬退下的時候,還是不輕不重地提醒了元宏帝一句話。

    元宏帝點點頭,「朕省得,一定會慎重考慮。」

    謝東籬從皇宮裡出來,就去了白塔大獄,查看這兩年來白塔大獄的探訪記錄。

    他查到傍晚才離開白塔大獄,一個人騎著馬,在白雪堆積的大街上行走,一邊想著心事,一邊漫無目的地四處看著。

    ……

    同一時刻,凡春運來到陸家,求見陸乘元的妻子趙瑾宣。

    趙瑾宣一直都知道凡春運,也以為她早就是陸乘元的外室了,今天見她求見,想到終究是要進門的,就抬了抬手,「請凡姑娘進來。」

    凡春運進來的時候,看見一個儀態端莊的婦人坐在堂上。

    這婦人身穿蜜合地織金牡丹富貴錦緞襖。領口露出裡面的大紅絲綿小襖,滾著紫貂毛鑲邊,外面罩著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甲。下系著蔥黃地綿綾裙,脖子上戴著一塊黃澄澄的赤金瓔珞如意鎖,頭上綰著如意髻,戴著金絲八寶珍珠步搖。兩邊各插一支朝陽五鳳掛珠釵,鬢邊斜插一支點翠嵌珠五鳳掩鬢。一派富貴風流的打扮,活脫脫是豪門貴婦的品格兒。

    凡春運突然覺得有些眼熱。

    這個兩年前瘦骨嶙峋,可憐兮兮的孤女,經過兩年養尊處優,竟然有了她所不及的架勢……

    如果不是她,趙瑾宣八輩子也嫁不到陸家這樣的人家。

    正打量間,凡春運見趙瑾宣突然笑了,對她柔聲道:「是凡姑娘吧?久仰大名。我這會子身子有孕,不能伺候陸郎。好在有凡姑娘替我分憂,我也不用愁了。姑娘坐,別站著,我這人向來寬厚,從來不讓妾室立規矩。」一邊說,一邊命人給凡春運搬了錦凳過來。

    凡春運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像被人扇了一耳光一樣難受。

    趙瑾宣的話,簡直是當著婊子說貞節,指著和尚罵禿驢,縱然凡春運覺得自己跟陸乘元之間是清白的,還是被狠狠傷到了。

    她抬起頭,眼中已經盈滿淚水,「陸四奶奶,您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和陸公子之間清清白白,並無苟且,如果您不信,大可以找積年的老嬤嬤來驗我的身。——我還是處子之身!」

    趙瑾宣確實有些意外,她飛快地打量了凡春運一眼,很快收回心神,掩袖笑道:「凡姑娘,這種事,咱們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心照不宣吧。都是過來人,咱們都知道,服侍男人,並不是一定要到最後一步的,是吧?凡姑娘,你一定明白我在說什麼……」

    凡春運當然知道趙瑾宣在說什麼,但是她絕對不能承認,只得裝傻道:「陸四奶奶,陸郎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當以身相許。但是在有名份之前,我是不會羞辱自己的。這件事,您知,我知,陸郎知。如果不信,您去問問您夫君。——言盡於此,告辭!」說著,她氣憤地站了起來,福身出去了。

    陸乘元聽說她來了,忙趕來見她,結果只看見她委屈地從門裡出來,而自己的妻子坐在上首一動不動,忍不住斥問道:「瑾宣,你對春運說什麼了?」

    趙瑾宣一點都不生氣,笑眯眯地道:「我謝謝凡姑娘代我伺候你呢,凡姑娘卻不肯居功,不計名份也要跟著陸郎,陸郎真是好福氣呢。」

    凡春運聽見趙瑾宣扭曲她的話,氣不打一處來,索性對陸乘元道:「陸郎,我對你夫人說了,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當以身相許,但是沒有名份,我是不會……」

    「我知道,我知道……」陸乘元忙打斷她的話,「我會跟瑾宣商議的,你不要急。」

    凡春運一愣,繼而大怒。

    陸乘元說得她急著要做妾一樣!

    其實她來陸家,不過是故意刺激趙瑾宣,好讓趙瑾宣大鬧一場,自己就不用給陸乘元做妾了。

    可是這趙瑾宣比她想像得要難對付,只得忍了氣,對陸乘元道:「陸郎,你跟你夫人好好說話,不要吵架,我做不做妾不要緊,只要你好,我就好。」

    陸乘元聽得心裡暖烘烘地,拉著她的手,道:「沒問題,我送你回去吧。」

    兩人坐著轎子,從陸家的角門裡出來,正好看見謝東籬騎著馬從他們的轎旁走過。

    凡春運從轎簾縫裡看見,激動地恨不得叫住謝東籬,如同盈袖一樣,撲在他懷裡,哭訴這些年受到的苦楚和不公……

    但是她不敢,她從來沒有在謝東籬面前表現出自己真正的心思,如果她真的這樣撲上去,謝東籬肯定以為她瘋了。

    她要等,等到盈袖離開謝東籬,她才有機會。

    想到這裡,凡春運心念一動,撂開轎簾,對剛剛走過去的謝東籬柔聲道:「姐夫,您回來了?」

    謝東籬回過頭,看了她一眼,然後若無其事地轉回頭,勒馬繼續往前走,完全沒有停下來跟她說話的意思。

    凡春運咬了咬唇,只好又出聲道:「姐夫!姐姐這兩年得蒙慕容世子照應,您一定要親自去謝謝他。姐姐說她不好意思……」

    謝東籬本來現在不想搭理凡春運,但是聽她說到盈袖身上,字字句句其心可誅,只好勒馬回轉,拿馬鞭指著她,淡然道:「這位姑娘,我夫人並無親妹,這聲姐夫姐姐,請不要再叫了,聽得我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說著,微微一躬身,儀態風度無懈可擊,深黑的眸子漠然從凡春運的轎子上掠過,回手抽一抽馬背,大氅迎風飄起,往前踏雪而去。

    凡春運絕對沒有想到謝東籬會對她說出那樣無禮的話,氣得不僅是五官扭曲,甚至一股氣堵在肋骨的地方上不來下不去,竟是活活地暈了過去!

    「春運!春運!你怎麼了?」陸乘元跟她一起坐在轎子裡,眼睜睜看著她被謝東籬一句話氣得暈了過去,心裡百般不是滋味兒。

    凡春運被轎子抬到自己在南城宅子的時候,才悠悠地醒了過來。

    陸乘元已經回去了,只有雲箏在這裡伺候她。

    這幾天因為謝東籬回到東元國京城,雲箏不敢輕舉妄動,等閒不出門了。

    這次見凡春運暈著被抬回來,雲箏特別驚訝,將她弄醒之後,服侍她喝了彎鉤藤湯,悄聲問她:「……姑娘,可是在陸家受了委屈?」

    因她知道今日凡春運是去見陸乘元的正室妻子趙瑾宣。

    凡春運其實並不想給陸乘元做妾,特別是如今謝東籬已經回來了,她就更不情願了。

    不過暫時還不能讓陸乘元對她撒手,因此她主動去陸家,只想激怒趙瑾宣,讓她主動把這件事攪黃了就行,這樣陸乘元的心依然還在她身上。

    只是沒想到趙瑾宣完全不在意她做妾,反而讓她束手束腳。

    凡春運想了一晚上,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了,第二天一大早就把雲箏叫醒,道:「雲箏姐姐,你去江南吧……」說著,湊到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雲箏聽了連連點頭,笑著道:「沒問題。不就是‘女飛賊金燕子’嗎?我去!姑娘很快就能聽見金燕子如何在江南為非作歹了!」說著,還對她得意地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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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 同仇

    凡春運抿嘴微笑,輕輕打了雲箏一下,細聲細氣地道:「雲箏姐姐,你可得小心,金燕子這女飛賊厲害得不得了,如果不行,不要強撐。你知道,我身邊沒有別的得用的人了,只有你一人。」

    她這話說得半真半假,雲箏也半信半疑地聽著,笑道:「多謝姑娘關心,不過姑娘,您把我派到江南就做這件事,會不會因小失大啊?」

    「怎麼會?」凡春運輕描淡寫地道,「這是頂頂大的事,何來因小失大一說?」

    「……那您從何處得知的這女飛賊金燕子一事?」雲箏饒有興味地問道,「如果本來就是無名小卒,就算在外面鬧出天大的事,恐怕也不容易讓人想到那位頭上……」說著,雲箏往西城的方向揚了揚下頜。

    凡春運靠坐在美人榻上,將一張狼皮褥子蓋到腿上,眼神閃爍了兩下,道:「怎麼會是無名小卒?這金燕子厲害著呢,你不知道,有人知道……」

    「姑娘說說看?讓我心裡有個底,在那邊如果真的遇到正主兒,我也好應對。」雲箏收了嘻容,在凡春運面前的錦凳坐下,十分謹慎地問道。

    凡春運垂眸想了想,覺得這件事確實需要雲箏知曉,她才能死心塌地幫她演這齣戲,不然的話,到時候事情沒成,還白白折損了雲箏這一員大將可就不好了。

    凡春運拿起一個碧璽石的手串,在手腕上繞了繞,笑著道:「雲箏,你知不知道,當初皇后齊雪筠曾經被人擄劫出宮?」

    「啊?!」雲箏忙搖頭。「奴婢完全不知。」

    「我也是聽我舅舅說的。」凡春運定了定神,「當初南鄭國巫家作亂,逃到東元國,占了大興城。而皇后齊雪筠突然出現在東元、北齊和南鄭交界的大興城,並不是如世人知道的,是她自動請纓,由太監護軍送她去的。而是……被金燕子擄劫而去。結果到了大興城。才被謝副相的人給救了。」

    雲箏聽得手指不自覺地抖了抖。

    終於又聽到南鄭國巫家的消息了,她的心裡升起一絲惆悵和思念。

    畢竟是她待了五百年的地方。

    那五百年裡,一次次灌頂。尋找合適的宿主,在寂寞中等待著那人的到來,日子不是過過來的,而是一天天數過來的。

    雲箏在心裡微微歎息。低垂著眼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她甚至不清楚自己怎麼突然就從南鄭國,宿在東元國那位藍郡主身上。

    那一日,她在元應藍身上蘇醒,只記得雷電交加,濃雲密佈。空氣中似乎有著滴答滴答的響動在召喚著她。

    那聲音熟悉又陌生,讓她疑惑許久,直到她看見自己的樣貌。看見了盈袖和謝東籬,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宿命的安排。

    她在等他,他卻不在南鄭國,難怪五百年來,她都得不到他的消息,所以冥冥中,最後她來到了東元國,恢復了自己的意識。

    可是她認出了他,他卻不認得她,或者說,不承認她。

    雲箏反復想過這個問題,後來得出一個結論。

    她始終認為,她記住的是他的魂,所以他儘管樣貌變了,她還是能認得他。但是他記住的是她的貌,所以,他一定是認錯人了……

    如果不是那個跟她長得相像的名叫盈袖的女子橫刀殺出,如今伴在謝東籬身邊的人,就是她了。

    雲箏握緊了拳頭,感受到蠱王又在吸食她的心頭血,忙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將胸口的噁心和不適壓了下去。

    跟這位凡春運姑娘一樣,她對盈袖,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而且盈袖確確實實殺過她一次。

    她那一次真是險些陰溝裡翻船,養了五百年的蠱,差一點就煙消雲散了。

    而當凡春運決意要對付盈袖,雲箏恨不得舉雙手雙腳贊成。

    這兩人覬覦著同一個男人,當然對那男人身邊的女人,也是志同道合的痛恨。

    「原來是這樣。那……皇太孫殿下知不知道這件事?」雲箏眼神閃爍著問道,待看見凡春運疑惑的眼神,雲箏又補充道:「如今皇后娘娘已經薨逝了,這件事如果只有督主知曉,那也跟東元國的人無關啊?如何能讓……這金燕子被抓起來繩之以法呢?是吧?」

    凡春運輕笑出聲,拿手指點點雲箏的額頭,「你啊,也是個促狹的。」說著整了整自己身上的狼皮褥子,「放心,東元國自然有人知道。」

    「誰?」

    「就是你剛才說的皇太孫殿下啊。」凡春運眼裡閃過一絲精光,「就算他敢裝不知道,我也會讓他知道。」

    皇太孫元應佳最近的日子不太好過,而且他深居簡出,一副不理世事的樣子,想抓他的把柄好像也抓不到。

    「那就太好了!」雲箏欣喜說道,殷勤地給凡春運端了血燕雪蛤羹過來,服侍她吃,一邊道:「您怎麼想著讓奴婢去做這件事呢?其實女飛賊而已,用不著奴婢出面吧?」

    凡春運斜眼瞅著她,笑道:「要聽真話?」

    「姑娘就算騙奴婢,奴婢也當真話聽。」雲箏的馬屁拍得恰到好處。

    凡春運十分受用,再加上這件事如果成了,她就可以讓盈袖生不如死,所以心情極好,將自己的心思略微透露了一些,「說實話吧,當初我第一次見到你的長相,就在盤算這件事了。後來知道你身懷絕技,是錦衣衛中人,早就打算讓你去做女飛賊。」好栽贓嫁禍。

    甚至連「金燕子」這個名字,都極合她的心意,就像是她自己想出來的一樣。

    那一次從夏凡那裡聽到女飛賊金燕子的事,凡春運幾乎失聲叫了起來,好在夏凡沒有想到別處,而且那件事她不過是想想而已,並沒有任何動手的跡象。所以夏凡也沒有想到別處。

    「……姑娘,雖然奴婢跟那護國公主生得像,但我們並不是一個人,姑娘不要因為討厭護國公主,就跟奴婢生分了……」雲箏忙將自己和盈袖區別開來。

    畢竟頂著一張跟盈袖有些相像的臉成天在凡春運面前晃,捫心自問,如果自己是凡春運。也是受不了的。

    不過凡春運倒是似笑非笑掃了她一眼。道:「其實,你跟我姐姐生得不是很像,只是乍一看輪廓差不多,細看差別還是很大的。」

    「啊?」雲箏有些不服氣,「奴婢就是沒有護國公主的華冠貴婦,當然不像了。」

    「不是,你啊,生得沒有我姐姐好看。」凡春運笑嘻嘻說道,眼看雲箏臉上的笑容繃不住了。凡春運才欠身拉起雲箏的手,「雲箏姐姐,你讓我說實話的,不會連這點實話都聽不進去吧?」

    「當然不是。」雲箏強扯了扯嘴角。

    一個女子被人說不如另一個跟她生得相像的女子好看。這是什麼心情?

    雲箏只想撕裂凡春運的嘴,但是她暫時不能這麼做,只好垂下眼眸。又道:「您都說我們不像了,那我去江南搞風搞雨。別人會信是護國公主嗎?再說,如果正主兒跑出來怎麼辦?」

    「這你別管,先在江南做幾票大的。這又不是什麼好事,誰會爭著說自己是女飛賊?說不定正主兒感謝你給她轉移視線呢……」凡春運拍了拍她的手,「雲箏姐姐,你有你的端莊大氣,跟我姐姐那樣動不動就恬不知恥勾引男人的樣子是不一樣的。她那樣兒,正經人都看不上的。」

    雲箏只能在心底暗暗啐了一口,又道:「然後呢?等金燕子的惡行傳開了,您要怎麼做?」

    凡春運拿帕子擦了擦嘴,道:「我不吃了,你吃吧。」一邊看著雲箏吃,一邊輕哼一聲,道:「當然不能只在江南做手腳。畢竟我姐姐人在京城,如果在江南鬧大了,反而給她洗脫嫌疑。所以你在江南要速戰速決,然後來京城周邊的小城裡做幾票極慘的案子。」

    雲箏此時已經對凡春運的計畫心知肚明瞭,自己想了想,也覺得這盆髒水潑得妙,要的就是盈袖百口莫辯的樣子。

    不過,想到謝東籬已經回來了,以他的精明,恐怕不容易騙過他,又擔心地道:「可是謝副相已經回來了,如果他出面查案怎麼辦?」

    凡春運閑閑地彈了彈手指甲,「這個容易,我姐夫雖然回來了,但畢竟兩年多不在東元國,這兩年裡發生了什麼事,他怎麼可能全都知曉?而金燕子的事,是兩年多前就出現了的,所以他就算要查,也會疑心我姐姐。到時候聯絡皇太孫殿下,給我姐夫找些事做,等他反應過來,木已成舟,他再想怎樣,都晚了。」說到這裡,她臉上露出興奮激動的樣子,似乎只要想一想盈袖將會遇到的噩運,都讓她心跳加速,難以自持。

    雲箏琢磨了半天,已經暗暗將自己的後路也想好了,如果此事敗露,她是不會跟著凡春運一起去死的,不過凡春運這樣執著地要置盈袖於死地,雲箏還是很好奇她的想法。

    雖然她知道凡春運是為了謝東籬,但問題是謝東籬從來沒有對凡春運表露出任何比路人甲更大的興趣,是什麼原因,讓她不屈不撓地一心挖自己姐姐的牆角呢?

    雲箏忍不住問道:「姑娘,您當然是智計無雙,可是,就算護國公主沒了,謝副相就一定會把情意移到您身上嗎?請恕奴婢直言,謝副相如果對您有心,早就輪不到護國公主嫁給他了……」

    雲箏這話,簡直點中了凡春運的死穴。

    她的面色有一瞬間的猙獰,過了一會兒,她才舒緩了臉色,仰頭靠在長榻上,歎息道:「你懂什麼?我知道很難,我也知道他對我沒興趣。但是,就因為他對我沒興趣,才讓我越來越不能自拔。」說著,她看向雲箏,「雲箏姐姐,你知道嗎?那些只要我看一眼,就會如狗一樣爬過來的男人有什麼稀奇?只有謝東籬對我無動於衷,當然,我知道,對我無動於衷的人也很多,不過,我感興趣,但又對我無動於衷的人,就只有他一個了。你說,這樣的男人,我是不是該爭取一下?」

    謝東籬越是不理她,等他喜歡上她的時候,這份感情就越是可貴。

    凡春運一直的信念就是,只有看不上她的人才值得征服。當然,也不是所有看不上她的人都值得她費心思。

    那些既不睬她,但她又有好感的男人,才是她心心念念的目標。毫無疑問,謝東籬是這裡面難度最大的,也是她最感興趣的。

    如今她不耐煩看見盈袖日日享用這本該是她才應得的待遇,所以只好下手了。

    「唉,只望姐姐以後見了我和姐夫在一起,不要太傷心。長痛不如短痛,我也是為她好。」凡春運對自己的魅力非常有信心,也認為征服謝東籬是遲早的事。

    ……

    謝東籬回到謝府自己的院子裡,看見盈袖已經起來了,坐在裡屋的書案前寫字。

    「在寫什麼?」他走過去,從背後輕輕擁住盈袖,將下頜擱在她的肩膀上,順勢看了過去。

    盈袖也不回頭,專心致志拿著筆,將最後一個字寫完,歎息道:「這手字總是練不好,師父,讓你白費功夫了。」

    「來,師父教你。」謝東籬唇角微勾,一手從筆架山裡取了一支未沾過墨的嶄新兔毫筆,一手將盈袖抱了起來,往床帳中走去。

    「師父不是教我寫字嗎?怎麼要到床上去?」盈袖眸光流轉,看了看謝東籬精緻的側臉,又看了看早上剛換的被褥……

    「寫字需要的腕力,還有專注的注意力,你確定你有這兩樣嗎?」謝東籬十分正經說道,就跟一位高不可攀威嚴尊貴的師長一樣。

    盈袖撇了撇嘴,勾著謝東籬的脖子,被他放入床帳深處。

    帳簾低垂,只隱隱約約看見裡面的人影,有人拿著毛筆,在另一人身上輕掃,筆鋒過處,綻出朵朵紅暈……

    ……

    過了許久,帳簾掀開,謝東籬披著中衣下床,臉上帶著一絲紅潮,似乎還在低喘,他含笑看了看手上的毛筆,伸出舌尖舔了舔筆鋒,信手將依然簇新的毛筆放回筆架山上。

    盈袖四肢癱軟地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似乎那毛筆的細毫依然在她身體的某些部位上悠來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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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8
發表於 2021-4-18 00:12:31 |只看該作者
第487章 信服

    謝東籬回來了,日子就和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是看花就傷懷,觀月就難過,如今再看,心情就大不一樣了。

    盈袖在床上默默地躺了一炷香的時間,才漸漸找回四肢的感覺,慢慢起身坐了起來。

    謝東籬聽見她的響動,含笑走過來,撂開帳簾,目光在她全身上下溜了一圈。

    盈袖被那目光看得頭皮發麻,空氣中充斥著謝東籬的味道,她像上了癮的人,欲罷不能。

    「醒了?」謝東籬走到床邊,伸手輕撫她的額頭。

    他的手指修長,手掌乾燥溫暖,不,不僅僅是溫暖,他的手掌放在她的額頭,就如同放了一把火,她感覺到的是灼熱。

    盈袖忍不住把頭往前抵一抵,更緊地貼在他的手掌之上。

    謝東籬本來只是看看盈袖有沒有不舒服,但是看她將額頭在他的手掌中蹭了蹭,微微一怔,低了頭湊過去,和她抵著前額,輕聲問她:「怎麼了?嗯?」尾音輕挑,在盈袖心底蕩起陣陣漣漪。

    她滿足地閉了閉眼,搖了搖頭,「沒事,就是覺得……」她轉過頭,看看窗外,「今天的天氣真好!」

    謝東籬莞爾,「我也覺得今天天氣不錯,要不要出去走走?」

    其實外面還是冰天雪地,但是沒有再下雪,而且氣溫在逐步回升當中,積雪在融化,有些地方化得太快,甚至成了條條溝渠。

    謝東籬從床邊拿起衣衫給盈袖穿上,先是中衣,再是小襖,然後是大襖。貂皮裙,層層疊疊,將她裹得嚴嚴實實。

    盈袖照一照鏡子,見自己臉色紅潤,唇瓣上的紅潤更是恨不得透過雙唇滲出來。

    「都是你,這幅樣子,叫我怎麼出去?」盈袖作勢往謝東籬胸口拍了拍。

    「這幅樣子才好呢。」謝東籬給她整了整風帽。「走。先去集市看看,再去普濟寺賞梅,如何?我帶你去采梅花上的雪。裝到甕裡,夏天就可以拿出煮茶吃。」

    這可真是文人雅士做的活兒,盈袖滿臉是笑,道:「我是個粗人。掃梅花上的雪,都要靠謝郎了。」

    「你怎麼能說是粗人呢?你好歹是我徒弟。你這樣說,置為師於何地?」謝東籬戲謔說道,一邊握了她的手,往外走去。

    因是謝東籬帶盈袖出去。謝家就沒有派許多侍衛,只是幾個謝東籬常帶的心腹,還有阿順跟著一起出去。盈袖甚至沒有帶丫鬟婆子。

    謝東籬和她坐到車上,才問她:「謝隱呢?這兩天沒有看見他。」

    「我讓他去守著小磊去了。」盈袖握住他的手。將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掌上,他的手那麼大,更襯得自己的手不盈一握。

    謝東籬默了默,道:「是我考慮不周,應該給小磊再找一個得力的暗衛。」

    如果有謝隱在盈袖身邊,那天晚上,她就不會被夏凡打得幾乎去掉半條命了。

    「不能怪你。誰知道夏凡會突然跑過來?」盈袖撇了撇嘴,對夏凡還是耿耿於懷,「五爺,有件事我早想問你了,夏凡為何……為何跟咱們的功夫如出一轍啊?」

    盈袖琢磨著,夏凡會不會跟謝東籬是同門師兄弟這個樣子。

    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她就要叫夏凡「師伯」或者「師叔」了。

    沒料到謝東籬卻搖了搖頭,道:「他的功夫是祖傳的,跟我們沒有關係。」

    「啊?真的?」盈袖眼前一亮,心頭些許的不安馬上煙消雲散,她也給謝東籬整了整衣袍,道:「對了,我給你做了個紫貂風帽,我給你拿來戴上啊。」

    謝東籬笑著看她在身邊的包袱裡翻了翻,找出一個暗紫色貂毛出鋒的卷帽,給他戴在頭上,平添幾分貴氣。

    兩人坐著大車,一路來到西市的入街口上。

    盈袖探身看了看,問謝東籬:「你確定要下去走走?」

    自從她和謝東籬在一起以來,還從來沒有這樣用真實的身份在光天化日之下逛街呢。

    「當然要走,不然來這裡做什麼?」謝東籬挑了挑眉,先跳了下來,回身對盈袖伸出手,「下來。」

    盈袖將手放在他的手上,低眉淺笑,全身心的信任與依賴,借著他的力,從大車上下來,抬眼靜靜地看著他,對周圍的人群店鋪完全不在意。

    到底是東元國京城最繁華的西市,這裡的店鋪,是全京城最奢侈最昂貴的,能來這裡買東西的人,也都是非富即貴。

    當然,在這裡店鋪裡做夥計的人,就是一般普通老百姓了。

    但是他們見的市面廣,跟別地兒的老百姓又是不一樣的。

    謝東籬身穿深藍紫貂毛出鋒的長袍立在街口,腰上系著一條鑲青金石的犀牛皮寬腰帶,越發顯得身高腿長,蜂腰猿背,鶴勢螂形,頭戴著盈袖給他做的紫貂毛出鋒的風帽,壓在深邃黝黑的眼眸上方,微一轉頭,眸光如寒星,明亮得耀眼刺目。

    這般神采,倒讓人忘記了他俊美出塵的容顏,只記得那股氣勢,如高山一樣沉沉壓來,又如陽光一樣普照大地。

    盈袖今天也穿著青金閃綠紫貂毛出鋒大氅,和謝東籬站在一起,倒像是穿著同一款衣衫一樣。

    眾人看得目眩神迷。

    「看什麼呢?還不走?」謝東籬看了看盈袖,握住她的手,轉身往西市的街道走去。

    這樣打眼的一對璧人,大家當然是要多看兩眼的。

    於是西市口的行人和坊丁們又看了謝東籬和盈袖兩眼後,終於認出來了。

    有個人突然道:「這不是謝副相嗎?我聽說他回來了的!」

    「是謝副相!正是謝副相!」

    圍觀的人群漸漸多了起來,目光熱切,面含感激地看著謝東籬。

    謝東籬也沒有目不斜視,他帶著淺淺的微笑,向人群點頭示意。

    他的目光並沒有盯著某一個人。但是每個人都覺得自己被謝副相看了一眼,那股如沐春風的和煦感讓大家心頭暖洋洋的。

    盈袖也帶著與有榮焉的神情看著謝東籬。

    這是她的夫君,這是她的男人。

    他沒有拒人於三尺之外的氣勢,相反,他有將所有人吸引到他身邊的氣勢。

    這種人,她甚至無法用她知道的任何詞句來形容他,只知道只要他站出來。哪怕是君王。也願意聽從他的指引。

    甚至不會擔心他會奪去他們的皇位。

    這種強大的能力,和更強大的讓人放心的本事,確實讓盈袖深深沉醉。

    謝東籬估計是中州大陸上唯一一個不會讓君王有「功高震主」危機感的能臣良將。

    和他的外祖父北齊大將劉常雄相比,這是他額外勝出的地方。

    隨著太陽的漸漸升高,眾人也依次散去,謝東籬面上帶著微笑,握著盈袖的手。不緊不慢地往前行去。

    他們去的第一個店鋪,居然是一個首飾鋪子。

    盈袖自己有許多價值連城的首飾。謝東籬下聘的時候,也送過許多市面上完全看不到的珍奇飾物,更有一些從前朝大周宮裡流出來的飾物,都是謝東籬的娘親劉氏留下來的東西。

    但那些,都比不上今天謝東籬為她精心挑選的一支碧玉簪,親手給她插在髮髻上。

    「謝副相真是好眼光,我們這支簪子。還是前朝大周宮裡流出來的,您看這樣式。這做工,只賣五百兩銀子實在是太划算了!也就是您和護國公主的面子,小老兒才拿出來,一般人我都不給他們看!」那店鋪的掌櫃笑得見牙不見眼,彎著腰在謝東籬身邊討好說道。

    謝東籬笑了笑,沒有說話,伸手給盈袖扶了扶髮髻。

    盈袖忍不住道:「掌櫃的,您是從哪裡收來的這支玉簪?說實話,您被騙了。看這做工,這碧玉簪不到一百年的來頭。前朝大周宮中的簪子,一般在這中間有道淺淺的凹槽,飾以祥雲紋。」

    那掌櫃的聽了,簡直快哭了,他完全沒想到,這位護國公主居然如此見多識廣,連前朝大周宮裡的首飾都能如數家珍。

    「不過,五百兩銀子確實是公道價。光這玉質就不止五百兩,更何況百年前的東西,也算得古物了。」盈袖話鋒一轉,又將話圓了回來,那掌櫃的才抹了一把汗,訕訕地道:「讓謝副相、護國公主見笑了,這簪子,說實話,確實不太像是前朝大周宮裡的東西,但是……但是……做生意嘛,您知道的……」

    盈袖笑著點點頭,「當然,掌櫃的做生意童叟無欺,價格特別公道。」

    謝東籬咳嗽兩聲,對那掌櫃溫言道:「再給我找一對同樣質地的玉鐲,過兩天我派人來取。」

    「一定一定!」那掌櫃的這才喜氣洋洋點頭哈腰,送了他們出去。

    盈袖回頭對謝東籬道:「還是你會說話,我差一點讓掌櫃的下不來台。」

    「你也沒錯。」謝東籬握了握她的手,「我們這叫恩威並施,剛柔並濟,實在是天生一對。」

    盈袖剛點頭贊好,突然想起來不對,嗔道:「去!你施恩我施威,我剛你柔,弄反了吧?」

    「為夫並不介意。」謝東籬不以為然地道。

    只有心智強大無比的男人,才不會在乎這些表像的東西。

    起碼整個中州大陸上,沒有一個人敢說東元國的謝副相是軟蛋。

    盈袖立刻釋然了,拉著他的手,興致勃勃地往前走,指著對面的一間店鋪道:「那是我娘家的鋪子,我們去看看吧?」

    謝東籬應了,和她一起走了過去。

    那邊店鋪的人看見東家的姑奶奶來了,全都湧了出來,一邊向謝東籬請安,一邊向盈袖問好,然後簇擁著他們去裡屋看新貨去了。

    盈袖和謝東籬在西市上逛了一會兒,又買了一些好玩的小飾物,最後去酒樓吃了一頓飯。

    離開西市之後,謝東籬依言帶她去普濟寺的梅園採集梅花上的雪。

    盈袖捧著甜白瓷的小罐子,左一彎,右一繞,歡快地在梅林中奔行。

    謝東籬背著手跟在她身後,雖然唇角含笑,但是目光卻一直犀利地注視著周圍的動靜。

    沒過多久,對面的梅林裡傳來一陣窸窣之聲,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分開蓋著雪的梅枝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兩個侍衛一樣的人。

    盈袖抬眼看見他,頓時覺得非常眼熟,但是又不記得在哪裡見過,忙後退幾步,站到謝東籬身邊。

    謝東籬背著手,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個男人,笑著點點頭,「還行,生得挺像,說句話聽聽。」

    那男子便拱手道:「北齊齊言榕,見過謝副相。」

    盈袖倒抽一口涼氣,怎麼可能?!

    北齊齊言榕,不就是那個幾年前被謝東籬弄得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大皇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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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8 00:12:45 |只看該作者
第488章 傀儡

    盈袖至今都記得當時的情形,她明明親眼看見謝東籬將北齊大皇子殺死,扔進深不見底的天坑,怎麼會又活生生出現在她面前?!

    特別是當年北齊大皇子齊言榕對她做過什麼事,謝東籬那時候就忍不了,如今又怎麼會忍?還一副談笑風生的樣子?

    盈袖狐疑地上下打量齊言榕,又斜了眼風去看謝東籬。

    謝東籬披著大氅,走到那北齊大皇子齊言榕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出手要擰他的胳膊。

    齊言榕迅速錯開,同時揮拳,直取謝東籬面部,出手帶著風聲,竟然是不減當年威力。

    盈袖大急,腳尖輕點,想也不想,整個人縱躍起身,右掌扣了一把匕首,後發先至,從天而降,往那齊言榕脖子上橫刀劃去。

    刀光雪亮,刀鋒似箭,驚散梅花上的白雪,簌簌地跌落,夾雜著粉嫩的花瓣,蓋在地上未化的積雪上。

    謝東籬抬頭,看見盈袖從漫天飛舞的梅花花瓣和白雪中俯衝,目光中殺氣盡顯,不再是當初那個被齊言榕綁在柱子上,用鞭子抽打的無助弱女主了。

    他有一瞬間的失神,眼底盡是驚豔,眼看盈袖手中的刀已經橫到齊言榕的脖子上。

    謝東籬笑了笑,上前一步,將盈袖的胳膊隔開,一手將齊言榕推到一旁,回眸看著盈袖搖了搖頭。

    雖然謝東籬沒有說話,但是盈袖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應該是有原因的吧?

    盈袖收起匕首,默不作聲站到他身後,低著頭看自己左臂抱著的甜白瓷罐子出神。

    齊言榕身後跟著的兩個人看了謝東籬一眼。

    謝東籬微微頷首,對齊言榕道:「大皇子多年不見,風采不減當年。這一趟回北齊,可是前途兇險,還望珍重。」

    那齊言榕拱了拱手,對謝東籬正色道:「謝副相,當年多有得罪,今日一別,還望他日在北齊共敘別後離情。」

    「那是一定的。」謝東籬莞爾,依然仔細打量這個齊言榕,不住點頭。

    「大皇子,咱們這就走吧?」齊言榕身後的兩個人上前說道,一邊對謝東籬使了個眼色。

    謝東籬右手虛握成拳。攏在鼻子下咳嗽了兩聲,走過去捏了捏齊言榕的後頸,然後拍拍他身上的落花和積雪,「去吧。」聲音和藹仁和。像是在對自己的孩子說話一樣。

    盈袖輕輕擰起眉頭。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眼看那一行人離開了梅林。往普濟寺的後門去了,謝東籬才轉身對盈袖道:「梅花上的雪采完了嗎?你才這麼點兒,能頂什麼事?」

    盈袖凝眉看他,道:「掃雪是為了烹茶,又不是飲牛飲騾,要那麼多做什麼?」說著,目光又往那些人消失的地方看了看。

    謝東籬握住她另一隻手。帶著她慢慢往梅林出口走去。

    「施主慢走。」兩個和尚在門口對他們雙手合什行禮。

    謝東籬也點了點頭,仔細看了看他們。笑著將盈袖的手拉了拉,再讓她看看那兩個和尚。

    盈袖不知端倪,羞得臉都紅了,暗道沒事讓她看什麼和尚,她又不是尼姑……

    一邊腹誹,一邊跟著謝東籬上了大車,往謝家行去。

    在路上盈袖幾次想問齊言榕的事,都被謝東籬若無其事引開了,盈袖也知道了這事必有蹊蹺,所以不再問了。

    等回到自己院子裡,裡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盈袖才問了起來,「現在可以說了吧?」

    謝東籬和她在長榻上隔著憑幾相對而坐,花梨木的憑幾上紅泥小火爐閃著火光,正在用盈袖從普濟寺梅花上取來的雪煮水,等水中起了蟹眼泡,盈袖才拎起來,沖到千峰翠色的秘瓷茶盞裡。

    茶盞裡放著上好的碧螺青,顆顆如碧玉小球,在滾開的梅花雪水裡沉浮。

    謝東籬舉杯飲了一口,將茶盞放下,淡然道:「你看見的齊言榕,本來就不是人。」

    盈袖手一抖,茶水差一點晃了出來。

    她有些緊張地道:「不是人?難道是鬼?可是我看見他有影子啊?敢在光天化日下出來,還有熱氣呢,怎麼會……不是人?」

    「確實不是人,但也不是鬼。」謝東籬微微地笑,目光斜睨過去,軟貼在盈袖面上,似有鉤子,不斷在召喚她,過來啊……過來啊……

    盈袖紅著臉,往謝東籬坐的那邊挪了挪,喃喃地道:「不是人啊?我挺害怕的……」一邊又挪了挪,離謝東籬越來越近了,但就是不靠近他,還留著淺淺的一道縫隙,像是楚河漢界,界限分別
雲霄之戀。

    謝東籬唇邊的笑容越來越明顯,看著盈袖挪了半天,就是不肯越過最後那條線,索性伸手一拉,將她拉入懷裡,低頭在她唇上一飲一啄,像是在品嘗她唇瓣上的茶水,慢慢笑著道:「……這樣吃茶,我喜歡。」

    「還不是一樣吃?有什麼區別?」盈袖漲紅了臉,顧左右而言他,「你還是不要轉移話題,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東籬低頭,在她唇上又品了一會兒,才移開唇,道:「這道茶,叫女兒香,真正的女兒香。」

    「不許再說。」盈袖伸手,捏住謝東籬的嘴,對他的風言風語完全沒有抵抗力,不敢再聽。

    「嗯,那我就不說了。」謝東籬伸出舌尖,舔了舔她捏住他雙唇的手。

    盈袖如被火烙,忙縮回手,嗔道:「快說!不要打岔!」

    她對齊言榕是有心結的,所以對這個「齊言榕」很是不舒服。

    謝東籬頭抵著她的額頭,斜坐在長榻上,將她整個人圈在懷裡,溫熱的呼吸就在她耳邊掃來掃去,很快她的耳垂紅得能滴血了。

    謝東籬忍不住咬了咬她如貝殼般瑩潤通紅的耳垂。才在她耳邊道:「那個齊言榕,是我做的傀儡……」

    「傀儡?」盈袖訝然,「真的是傀儡?不會吧?看上去跟真人一模一樣啊!」

    盈袖知道有鄉間藝人做傀儡戲,但是那些傀儡一看就是木雕的假人,能做幾個簡單的動作就不錯了,哪像那個「齊言榕」,還有功夫在身!

    「我做的傀儡,怎麼會跟真人不一樣?」謝東籬淡淡說道。「你當我是鄉間傀儡師?」

    「……五爺見諒,袖袖見識淺,沒有見過這樣真的傀儡人。」盈袖伸出雙臂。抱住謝東籬的脖頸,在他懷裡蹭了蹭,找到一個更舒服的位置依偎,「這樣一個跟真人一樣的傀儡,費了你不少功夫吧?」

    「還好,只是閒暇的時候做做,所以才花了這麼久的功夫。而且需要的晶石太珍貴,我這輩子能做這一個傀儡人就是上天庇佑了。」事實上這個傀儡人,從那年他將北齊大皇子齊言榕殺死,扔到天坑的那一天開始,就著手準備了。

    只是當時沒有想過具體要用它做什麼事,直到這次回來,發現這兩年發生了不少事。確實到了要這個傀儡人上場的時候了。

    謝東籬一邊輕聲解釋,雙手卻卡在盈袖的腰間。手指有意無意地在她腰間掃來掃去。

    盈袖覺得有些熱,更緊地貼向謝東籬,以避開他的手指。

    「不過,也怪不得你。這樣逼真,能說能動的傀儡人,以我的本事和積累,也只能做出一個而已。」謝東籬的手逐漸向上,卻被盈袖一下子拽住。

    「你用這個傀儡人去北齊,要做什麼?」盈袖好奇問道,不許謝東籬分散她的注意力。

    而有謝東籬在身邊,她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分散。

    謝東籬停住手,懶洋洋往後躺去,半臥半靠坐在長榻上,笑道:「當然是去攪渾水。」

    盈袖靜了片刻,將謝東籬回來之後做的事,見的人從頭到尾想了一遍,似有所悟,「……你,要對北齊下手了?」

    「當然。」謝東籬一點都不否認,「我這人最小心眼,他們殺了我們那麼多人,我豈能讓他們想進就進,想退就退,如今還能安然地休養生息?」

    沒那麼便宜。

    攻擊是最好的防禦。

    東元國這麼多年都是處於守勢,這一次要主動出擊了。

    「你想引起爭端?」盈袖盯著謝東籬問道,「但是八皇子齊誠帝已經登基兩年了。」

    謝東籬撫著她的長髮,微笑著道:「所以啊,就要大皇子出來了。當年的事,總要有人承擔責任,是吧?」

    明明責任在你好伐?盈袖忍不住腹誹,但是看謝東籬一本正經的樣子,又被他唬住了,問道:「那四皇子不是受了責罰嗎?」

    當初大皇子和四皇子爭太子位的時候,一起出使東元國,四皇子還是太子的熱門人選,就因為大皇子在東元國「失蹤」了,所以都說是四皇子做的,四皇子跟著失寵,才讓八皇子在齊孝帝面前占了便宜。

    「但是得了好處的,卻是八皇子。」謝東籬微微地笑,「所以,大皇子一回北齊,四皇子的冤屈,就可以洗刷了。」

    那這黑鍋,肯定就要如今已經是皇帝的八皇子背了。

    「……弒父殺兄,這,就是我給八皇子準備的罪名。」謝東籬淡然說道,目光中帶了一絲冷酷。

    在加上有謝東籬,也許還有南鄭國的人一起在北齊推波助瀾,不管八皇子會不會被拉下馬,北齊的朝堂肯定要亂成一團了。

    北齊會因此打內戰都說不定。

    盈袖激動起來,撲到謝東籬身上,「真的?會不會打仗?!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麼?待在家裡給我生個孩兒還差不多。」謝東籬握著她的手捏了捏,慢慢放到自己身上。

    盈袖的臉更紅了,她十九歲了,在東元國,她這年齡的姑娘生了孩兒的比比皆是。

    就連嫁到南鄭國,如今已經是南鄭國皇后的沈遇樂,前些日子傳回喜訊,已經生第二個兒子了……

    「怎麼了?不願意?」謝東籬好笑地將她的手覆在自己唇上,從左到右,又從右到左地親來親去。

    盈袖笑道:「想生孩子,光親手可不行。」

    「是你的手在親我的嘴,可別弄錯了。」謝東籬戲謔道,用力一拉,就將她拉到自己身上。

    修長的手指在錦繡中穿行,如同剝雞蛋一樣,將一個瑩潤雪白嬌嫩多汁的身子從那層層錦繡中剝了出來。

    盈袖的手也沒有閑著,在謝東籬的腰帶處扯了扯,就讓他袍袖大開,她掩身藏了進去。

    謝東籬卻一翻身,從她身下脫出,坐到她身邊。

    盈袖只好趴在長榻上,修長白皙的後背袒露在謝東籬面前。

    從十二歲到十九歲,她跟了他七年,從開始心無旁騖的徒弟,到現在傾心以待的妻子,如同一張白紙,被他按著自己的心意書寫,好的不好的,都是他的。

    這幅身子嫩生生的,如同剛出爐的豆腐,壓一壓就要彈出水來。

    她跟他練了七年功夫,肢體在柔軟中帶了韌性,看著弱不禁風,其實如同柔韌最好的柳枝,無論怎樣掰折,都能毫不費力擺出各種姿勢。

    盈袖骨架小,身子纖長,雙腿更是占了身體長度的大部分。

    看見這雙筆直的長腿,就想到它們曾經怎樣柔韌有力地在他腰間緊緊盤旋纏繞……

    謝東籬的喉頭又緊了緊,連忙將目光移上去,看向腿以上的部分。

    她的背部晶瑩光潔,觸目生輝,雖然不算胖,但是觸手還是有肉的感覺,他喜歡那種溫熱的嬌軟,和他的剛硬強壯正好相得益彰。

    後脊中間微微凹陷成一條線,從後頸窩一直延伸到尾椎處,然後奇峰突起。

    謝東籬如被蠱惑一般,伸出修長的手指,沿著她後脊的凹陷處緩緩下滑。

    她感覺到他指尖的熱度,那熱先是集中在一點,然後漸次散開,輻散到後背,又竄到四肢,最後上升到腦子裡,連頭皮都是酥麻的,腳尖蹦得筆直。

    謝東籬在那最柔軟的地方輕輕彈了彈。

    盈袖的後脊情不自禁一陣收縮,凹陷處滲出點點汗珠。

    謝東籬慢慢俯下身,從那後脊凹陷的頂端開始親吻,舌尖在她後脊掠過,來到蝴蝶骨,再蜿蜒向下,如蜻蜓點水,又如風動樹梢,分不清是風在動,還是心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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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8 00:12:56 |只看該作者
第489章 出嫁

    外面正是化雪天,一向比下雪的時候還冷。

    屋裡的地龍還燒著,暖閣裡還有火牆。

    長榻邊上一左一右架著兩個熏籠,氤氳的香氣從熏籠裡發散開來,蓋住了屋裡那股有些腥膻的味道。

    盈袖的一隻胳膊從榻上垂了下來,又被人拉了回去,放在那人腰間。

    長榻雖然是上好的花梨木所造,現在接二連三震顫不休,差一點就要被震散架了。

    過了許久,長榻終於靜了下來。

    謝東籬緊緊抱著盈袖,將頭紮在她脖頸處,粗重的喘息在她耳邊一長一短,聽得她耳朵像是著了火。

    她也出了一身的汗,正是失神的時候,但是一雙手臂還是自動圈了過來,將謝東籬摟住,輕輕在他大汗淋漓的背部從上到下的輕撫,平息他激烈的心跳。

    事後的餘韻如此美好,兩人都懶懶地不想動。

    直到夕陽西下,餘暉灑落在暖閣的窗紙上,他們才懶洋洋地起身,去浴房洗漱。

    ……

    謝東籬在家裡歇了幾天,代他履行副相一職的謝東興興沖沖來拜訪他,道:「五哥你總算回來了,這個代副相之職,我可以卸了吧?」

    謝東籬眯著眼睛笑道:「我還想歇兩天,六弟,這兩年多謝你了。」

    「你可以歇,不過不耽誤我卸職。」謝東興馬上說道,接著就開始訴苦,「五哥,以前不覺得副相有什麼難的,自己做了兩年,才知道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唉,我還是做個小知縣就滿足了……」

    謝東籬點了點頭,笑道:「這個自然。早就答應了六弟,等我回來了,會給六弟謀一個外放的去處。」

    謝東興就是來敲定這件事的,聽謝東籬確認了,才高高興興離去。

    謝東興走了之後,謝東籬去耳房給盈袖煎藥。

    他親手開的藥方,抓的藥,連煎藥都不假他人之手,全都自己來。

    如果不是盈袖不好意思,連親手喂藥他都做得出來。

    煎好藥端了過來,謝東籬坐在盈袖身邊,看著她一滴不漏地將藥喝完了,剛把藥碗拿走,盈袖就忙不迭要吃蜜餞,因為藥太苦了。

    謝東籬拉住她的手,皺眉道:「剛喝完藥。不要急著吃蜜餞。」

    蜜餞是加了藥草做的,說不定會同她喝的藥有衝突。

    「可是這藥太苦了!」盈袖忍不住跺腳,「那我去喝點水。」

    「不用……」謝東籬一把拉住她的手,突然俯身過去。在她唇邊舔了舔,將幾滴藥汁舔走。

    盈袖:「……」

    她一動不動,任憑謝東籬將舌尖伸到她嘴裡。將裡面的裡裡外外都用舌「洗」了一遍。

    「還苦嗎?」謝東籬略微移開唇,鼻尖觸著鼻尖。輕聲問道,聲音低沉到沙啞。

    「不……不苦了……」盈袖現在只覺嘴裡麻麻地,早忘了那藥是什麼滋味了……

    第二天,謝東籬開始去丞相閣理事。

    他出外歸來,丞相閣的另外四個丞相見了他十分親熱。

    特別是張紹天。

    他大力拍著謝東籬的肩膀,不住地道:「你可回來了!你可回來了!」簡直高興得要飛起來了。

    謝東籬跟張紹天的關係確實不錯,但也沒好到這個程度,不由側目。

    但看張紹天的欣喜又不是做假,很是疑惑。

    沈大丞相莞爾,找了個機會,悄聲對謝東籬道:「東籬,你不回來,盈袖的娘不肯嫁他,所以拖了兩年……」

    謝東籬一怔,繼而好笑,搖頭道:「不會吧?我不回來,難道沈夫人就不嫁了?」

    「你要體諒做娘的一片心。如果你……真的回不來,詠潔怎麼忍心自己去嫁人,卻看著女兒一輩子守寡?」沈大丞相對自己的女兒非常瞭解。

    謝東籬抿了抿唇,轉頭看了看樂呵呵喜從天降的張紹天,悄然笑道:「那是不是已經在準備拜堂了?」

    「那是自然。你回來的當天,他就來我家,要敲定成親的日子。」沈大丞相撫著自己的長須呵呵笑道。

    謝東籬也跟著笑,跟沈大丞相去他的沈相閣說話。

    兩人進去後坐定了,謝東籬就問道:「好像多了一位副相,不是五相世家的人?」

    「哪裡還有五相世家?現在只有四相世家了。陛下拿走了王家的副相職位,給底下那些科舉出身的官員。你看見的那位副相姓蔣,是前兩年才提撥上來的。」沈大丞相將這兩年的吏部名單給謝東籬細看。

    謝東籬掃了一眼,道:「有北齊背景的那些人,應該都撤了吧?」

    「兩年前那一次北齊禁軍圍城,就讓陛下下了決心,借王家的事,撤了一批。現在絕大部分人的心都不會再跟著北齊跑了。」沈大丞相這兩年老得厲害,連鬍子都花白了,更別說頭髮。

    這就好,屋子打掃乾淨了,才能去算計別人。

    謝東籬靜下心來,先把這兩年的公務熟悉了一遍,再看謝東興這兩年批示的公文,由丞相閣發出的舉措,還有科舉的名單。

    他離開的這兩年裡,有一年正逢科舉,也選了一批才德兼備的人才上來了。

    但是這還不夠,他需要東元國的人口儘快繁衍,需要從軍的男丁儘快增多,當然,更需要東元國能夠生產更多的糧食,才能支撐他對北齊的計畫。

    很快半個月過去了,謝東籬每天早出晚歸,忙於公務,盈袖就在家歇著,一邊吃藥保養準備生孩子,一邊盯著凡春運的一舉一動。

    她已經知道,凡春運將身邊得力的侍女雲箏突然送走了,看樣子,是去了江南。

    盈袖派了人去盯著雲箏,不料一出京城,就跟丟了。

    雲箏竟然像是一滴水溶入了大海。再也尋不見了。

    盈袖知道雲箏的本事,因此也沒有怪罪那個盯梢的人,只讓他們加緊盯著凡春運就行。

    凡春運如今住在南城的一所宅子裡,雖然陸乘元給了她許多丫鬟婆子和小廝服侍,但是沒有得力的護衛保護,要盯著她是輕而易舉的事。

    盈袖也沒有跟謝東籬繼續說凡春運的事,在她心裡,這是兩個女人之間的事。不用把男人拖進來,何況幹嘛要在自己男人面前老提另外一個女人?擔心他印象不深刻嗎?

    那天凡春運一句「我最懂姐夫」,實在是噁心壞盈袖了。

    她至今耿耿於懷。

    我自己的夫君。你說你比我更懂?——多大張臉……

    而盯了這麼久,她發現凡春運倒是深居簡出,就連陸乘元也很少去,偶爾去一次,也不過是吃了午飯就出來了,從來沒有在那裡留宿過。

    本來說要進門納妾的。因凡春運混著不提,趙瑾宣借養胎為由也去了城外的莊子,根本不在家,陸乘元也不好意思在妻子大著肚子的時時候說這種事。因此大家不約而同地像是忘了這件事。

    再半個月過去,到了二月中,春暖花開的時候,張紹天終於要迎娶沈詠潔了。

    兩人蹉跎了這麼多年,終於能在一起了。

    盈袖和小磊都為娘親高興。

    張紹天來迎親那天,盈袖和小磊親自送蒙了大紅蓋頭的沈詠潔上花轎,又一路跟到拜堂的張家大宅。

    因為成親之後要廟見和認親,因此張紹天和沈詠潔拜堂是在張家老宅拜的。

    張老夫人這兩年身子越發不好,但還是能親眼看著小兒子娶妻拜堂的。

    雖然她對沈詠潔十分不滿,無奈如今全家都靠著小兒子,她這個做娘親,都無法用孝道來壓他。

    因為打擊了這個兒子,就是打擊她自己,打擊整個張家。

    因此張老夫人再看沈詠潔不順眼,還要捏著鼻子娶她進門,聽她叫她一聲婆母,還要好好待她,稍有怠慢,張紹天就擺臉色了。

    這兩年沈詠潔因為盈袖的關係,又一直拖著不嫁,將張紹天急得不行,張老夫人屢次企圖給張紹天另外定親,都被他擋了回去。

    到後來,每一家想把女兒嫁給張紹天的人家,都會遭到張紹天「以權謀私」的打擊,還沒撈到嫁女的任何好處,家族上下就有了利益上的缺失,久而久之,大家都不敢再打他的主意,也都知道了小張副相,是非沈詠潔不娶的。

    所以沈詠潔早就在張家地位超然,張老夫人更是不敢對她擺婆婆的譜。

    不得不說,所有的婆媳問題,其實都是母子問題。

    ……

    盈袖跟謝東籬一起來到張家,親眼觀禮,看張紹天和沈詠潔拜堂。

    女兒看著娘親跟別的男人拜堂,這種感覺非常奇特。

    盈袖知道,在整個東元國,這樣大張旗鼓的二嫁,估計也只有沈詠潔一個人了。

    當然,敢大張旗鼓娶一個二嫁的女子,也只有張紹天了。

    這兩人都是不怎麼在乎別人看法和眼光的人,因此他們做得十分從容大氣,就像是初婚的男女一樣,一板一眼走完所有程式。

    拜堂禮畢,張紹天送沈詠潔去洞房。

    謝東籬笑著低問盈袖:「你要不要跟去洞房照應照應?」

    盈袖點點頭,「自然是要去的。」她急著去保護自己的娘親,免得那些鬧洞房的人太過火,或者說些不入耳的話。

    她不想自己的娘親在這一天有任何不快。

    帶著兩個丫鬟來到張紹天和沈詠潔的洞房,盈袖發現張紹天已經去外院招呼客人去了,只有沈詠潔一個人在洞房裡對著那些客人。

    盈袖笑著走了進來,道:「喲,這麼多人啊?我都不認得,能不能給我指指?」

    洞房裡的客人都是張家的女眷和張家這邊的親戚,她們雖然對沈詠潔不以為然,但還是不敢怠慢,更不敢輕忽,來這裡也是看熱鬧的,就等著別人出頭來起哄了。

    但盈袖一來,擺著護國公主的架子,沒人再敢出妖蛾子了。

    大家坐了坐,就藉口告辭離去了。

    盈袖也不挽留,反正她們走了更好,只留她和娘親說私房話。

    沈詠潔也是這麼想的,兩人在洞房裡居然真的說了半天私房話,兩人又哭又笑,想起這兩年的苦楚,還有如今的苦盡甘來,都有劫後餘生之感。

    盈袖知道娘親對她和小磊是掏心掏肺的好,而且是把自己的喜好放在他們姐弟之後,心裡更加過意不去。

    兩人說了一會兒小磊的親事,眼看外面鬧哄哄的,好像賓客都散了,張紹天都要回來了,盈袖才拉著沈詠潔的手,低聲道:「娘,那我走了,您好生跟張四爺過日子,不要再想著我們姐弟了。小磊的親事,皇祖父肯定會最上心。」

    沈詠潔含笑道:「你們也是我的兒女,我怎麼能不想著你們?不管我嫁給誰,難道我就不是你們的娘親了?」

    「當然不是。」盈袖忙又安撫了沈詠潔一把,才告辭離去。

    她幾乎是最後一個離開沈詠潔和張紹天的洞房的。

    帶著丫鬟走過掛著大紅燈籠的回廊拐角,她抬頭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燈籠下,那人身後的陰影拉得很長,更顯背影孤寂蕭索。

    盈袖頓了頓,忙低下頭,目不斜視地從那人背後走過。

    但是那人好像就在這裡等著她,聽見背後的腳步聲,驀然回頭,道:「袖袖,能否借一步說話?」

    正是一身錦服的慕容長青等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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