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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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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7 09:06:24 |只看該作者
第440章 還原

    「你確定能取出來嗎?」謝東籬不是很懂盛家這些太過超前的醫術,他只知道,皇后齊雪筠目前還不能死。她一死,保不准北齊還要派什麼別的人過來。

    而且他馬上就要離開這裡,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還是不要給東元國再添變數了。

    就皇后齊雪筠,袖袖他們還是能拿捏的。

    畢竟鬥了這麼久,他們對皇后齊雪筠的路數更熟悉一些。

    而且皇后如今變成這個樣子,她想興風作浪都來不及了,除了天天躲在宮裡,她不可能再生什麼妖蛾子。

    盛青蒿也不懂謝東籬在想些什麼,他是從純粹從一個醫者的角度看問題。

    謝東籬的問題,是在挑戰他作為醫者的本事和能力。

    盛青蒿翻了個白眼,「放進去不容易,但是取出來再容易不過了。當然……」盛青蒿突然笑得有些猥瑣。

    「你笑什麼?」謝東籬橫了他一眼,雖然神情淡然,但是目光中的警告意味是明明白白的。

    「我在想,那個棄徒,到底是用什麼東西給皇后齊雪筠整的臉。」盛青蒿想了想,又笑了起來。

    謝東籬皺了皺眉頭,「管它什麼東西,反正只要能還原她原來的容貌就行了。」

    這樣,也算是給他娘親變相報仇吧。

    當初冒充她的人,不就憑了那一張臉嗎?

    他也奇怪呢,這個世上怎麼有這樣既不是同胞姐妹,但是又生得如此相像的人!

    盛青蒿背起藥箱,「走,我也待不了幾天。能積德就積德吧。」

    謝東籬無語轉身,帶著他來到靈堂旁邊的院子。

    皇后齊雪筠被盈袖帶著人看守在廂房的位置。

    總管大太監來到元宏帝身邊耳語:「陛下,謝副相帶了盛家後人來了,說是要看一看皇后娘娘……」

    元宏帝點了點頭,對站在他身後面無表情的皇太孫元應佳道:「佳兒,盛公子來,要看一看你的皇祖母。」

    皇太孫元應佳忙拱手道:「那孫兒就先去皇祖母那邊了。」

    元宏帝扶著總管大太監的手站起來,「一起去吧。」

    於是靈堂裡呼啦啦的一群人又跟著去了旁邊院子。

    幸虧親王府建制高。地方寬敞,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院落,百八十人還是能容得下的。

    盛青蒿背著藥箱站在廂房門口的回廊上。對元宏帝點了點頭,「請問陛下召草民前來,所為何事?」

    雖然是謝東籬帶他過來的,但是名義上還是皇帝請他來的。

    畢竟要給皇后治病。皇帝不開口沒人敢動手的。

    元宏帝身子好像越來越差,一說話就喘。臉上直冒虛汗,他用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低聲道:「有勞盛公子。」說著,轉頭對站在門口的皇太孫元應佳道:「你把你皇祖母的事。對盛公子說一遍吧。」

    說話間,盈袖已經使人送了太師椅過來,先請元宏帝在回廊上坐下來。

    親王府的下人又陸陸續續搬來數百張扶手官椅。放在院子裡,請那些跟來的官員坐下。

    還有跟來看熱鬧的女眷。就被盈袖請到堂屋裡坐下,門口只用一扇半透明鮫綃紗的屏風擋住了院中男賓的視線。

    皇太孫元應佳見這麼多人看著,料想盈袖和謝東籬他們也不敢搗鬼,再說他會要求親自跟進去,免得那盛公子被謝東籬收買,故意在皇祖母臉上動手腳。

    他心中一定,就對盛青蒿娓娓而談,末了道:「以孤看,皇祖母應該是早上起身的時候下人服侍不當,撞壞了臉,所以才杖斃了那兩個宮人。——盛公子仁心仁術,國手神醫,一定會不負皇祖父的期望,為皇祖母治好臉的吧?」

    盛青蒿背著藥箱四處打量,一邊道:「我還沒見過令祖母,不敢說大話。能不能治,還是見了人再說話吧。」

    「啊?你不是盛家後人?還有你治不了的病?!」太孫妃唐海嘉故作驚訝地說道,果然就收到皇太孫元應佳贊許的微笑。

    今兒她冒冒失失,可是把皇太孫得罪狠了,因此一直想著要轉圜一下。

    盛青蒿笑了笑,沒有說話。

    在他看來,這個女子問出的話,不僅蠢笨,而且無知,根本用不著他出手。

    果然已經有人接了話茬,道:「太孫妃殿下,醫者必須要‘望聞問切’四者皆具才能治病。盛公子這樣說,才是真正的醫者之心。太孫妃殿下是對醫術有什麼誤解嗎?還是以為盛家醫術跟巫術一樣,不用見人面就能要人命了?」

    盈袖看向說話的這人,好像是太醫院的太醫,她挑了挑眉,道:「巫術能殺人不見影,醫術可沒有那麼厲害。況且醫術是要救人,當然不能跟巫術同日而語。」說著,她轉身看向盛青蒿:「盛公子,請跟我進去。」

    盛青蒿微微頷首,往旁邊退了一步。

    謝東籬走到盈袖身邊,對臉色很不好看的皇太孫元應佳躬身道:「皇太孫殿下,您先請吧。」

    元應佳意外地看了謝東籬一眼。

    沒想到謝東籬居然主動邀請他進去看盛青蒿診病。

    盈袖心裡一動,對太孫妃唐海嘉也道:「太孫妃殿下也請。」

    唐海嘉本來被太醫說得灰頭土臉,還以為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此時聽盈袖邀請她進去,當然求之不得,忙不迭地點頭:「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皇太孫元應佳也是希望自己的人進去得越多越好,因此對自己身邊的幾個太監也使了個眼色,道:「都進來吧。」

    盈袖和謝東籬一點都沒有為難,反而後退了一步,讓皇太孫元應佳和太孫妃唐海嘉帶著他們的下人先進去了,守在暈迷的皇后齊雪筠床前。

    謝東籬一點都不顧忌,拉著盈袖的手走了進去。背著藥箱的盛青蒿是最後進去的。

    進去之前,他突然轉身笑道:「今兒這裡有沒有太醫院的太醫?」

    「有!」

    「有!」

    「當然有!」

    幾個太醫興奮地跳了出來。

    能圍觀盛家後人施展醫術,簡直是中州大陸醫者是夢寐以求的榮耀。

    盛青蒿點了點頭,「那就一起進來吧。」

    如此坦蕩的態度,讓之前那些心裡犯嘀咕的人都不確定了,他們先前還覺得是不是有人坑皇后娘娘,現在一看。有這樣坑得嗎?

    因為盛青蒿表示,等下做「手術」之時,這些人可以在外面的窗子處圍觀。

    雖然有人表示男女授受不親,這樣會不會不妥?

    但是盛青蒿說了一句:「只是在臉上做手術。又不會看別的地方……」

    好奇心人皆有之,而且這件事,看的人越多越好。

    盛青蒿背著藥箱走到裡屋,看了看皇后齊雪筠的臉。又給她診了診脈,才歎息著道:「皇后娘娘確實不是妖孽附身。」

    「啊?真的?」皇太孫元應佳一陣狂喜。「那皇祖母是不是生了病?是不是能治癒呢?」

    盛青蒿仔細打量皇后齊雪筠的臉,又戴著一雙質地奇特的手套伸手在她臉上各個部位捏了一陣子,才點了點頭,「她的臉下面多了些東西。把這些東西拿出來就好了。」

    「什麼東西?」太孫妃唐海嘉十分好奇,「臉下面還能多東西?怎麼進去的啊?」

    盛青蒿抿嘴一笑:「問的好。其實,我也不知道那些東西是怎麼進去的。我只知道,把這些東西取出來她就會痊癒。」

    「如果不取出來呢?」盈袖在旁邊抱著胳膊。淡淡問道,她得把皇太孫元應佳的各種話頭堵得嚴嚴實實,免得到時候又不認帳……

    「如果不取出來,皇后娘娘會發高熱,最後燒得人事不省,也許就一命嗚呼,也許燒成傻子。」盛青蒿坦然道,「因為她臉下面的東西已經脫落,對她的身體造成傷害。」

    皇太孫元應佳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打個比方。」盛青蒿用了個大家都能聽懂的例子,「打仗的時候,士兵身上的箭頭如果不取出來,士兵會有什麼下場,你們知道嗎?」

    大家恍然大悟,繼而又覺得毛骨悚然:「皇后娘娘臉上的東西跟箭頭一樣?!」

    「差不多,總之是別人放進去的。至於是誰,我就不知道了。」盛青蒿搖了搖頭,又道:「而且這不是一天兩天了。據我觀察,皇后娘娘臉上的這些東西,起碼有數十年了,從皇后娘娘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就有了。」

    大家一下子沉默下來。

    皇后齊雪筠還是小姑娘的時候,那還是北齊人,是北齊大將劉常雄的獨生愛女……

    是誰在那個時候就往她臉裡面塞東西?要達到什麼目的呢?

    盈袖笑了笑,引導大家的思維:「那就奇怪了,可是皇后娘娘嫁過來的時候,大家都見過吧?有畫像為證,跟北齊大將劉常雄的遺孤是一模一樣啊!」

    盛青蒿笑著看了她一眼,開始指使她幹活:「有沒有燒酒?」

    「有,盛公子要喝酒?」盈袖很是好奇。

    「不,拿最濃的燒酒,將這屋裡床前三米的地方全部擦拭乾淨。你們這些圍觀的閒雜人等,請退後三尺之外,不要近前。因為我等下要給皇后娘娘開臉取東西出來,需要保證絕對乾淨的環境,不然會讓皇后娘娘吃苦頭的。」盛青蒿儘量不說醫學術語,向他們解釋。

    盈袖應了,馬上命人去按照盛青蒿說的去做。

    人多力量大,很快就將皇后齊雪筠床前三尺之內的地方擦得乾乾淨淨,滿屋裡都是烈酒的味道,聞之欲醉。

    盛青蒿從藥箱裡拿出白色的袖筒套上,腦袋上也戴上一頂奇怪的白色帽子,雙手戴著奇怪材質的手套,臉上蒙著面罩。

    他轉過身,對盈袖道:「你膽子大不大?」

    盈袖點了點頭,「當然大,你要做什麼?」

    盛青蒿指著自己的藥箱,「去拿一套同樣的東西過來穿戴上,給我做助手。」

    盈袖看了看謝東籬。

    謝東籬微笑著頷首,「照盛公子說得去做。」

    盈袖便大著膽子去盛青蒿的藥箱裡翻出了同樣一套白色帽子、袖筒和手套。

    她一一穿戴好了,來到盛青蒿身邊。

    皇后齊雪筠的床前,就只有他們兩人站著。

    別的人都在三尺以外探頭觀望。

    謝東籬和皇太孫元應佳並肩站在一起,目光都定定地看著盛青蒿手上那柄狹長的柳葉刀。

    盛青蒿先給皇后齊雪筠用了幽靈蘭制的秘藥,這種藥能讓患者感覺不到疼痛,進入假死的狀態。

    太孫妃唐海嘉依偎在皇太孫元應佳身邊,目光卻在元應佳臉上。

    過了一會兒,她看見元應佳全身一震,雙眼瞪得比銅鈴還大,也忙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結果看見盛青蒿手持柳葉刀,正將皇后娘娘臉上的皮揭了起來,露出底下紅紅白白的血肉,頓時心裡一陣作嘔,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滾出去!」盛青蒿頭也不回地呵斥道。

    盛青蒿這次本來也沒打算讓皇后齊雪筠好過,只讓她不死就是了。

    這也是為什麼,他明知人越多,感染的風險更大,還是依然邀請了這麼多人進來觀望的原因。

    嘔吐物會污染這裡的環境,可能會造成不可收拾的後果,所以這人是一定要趕出去的。

    太孫妃唐海嘉自己也受不了,馬上扶著宮女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而盛青蒿此時已經將皇后娘娘鼻子上的幾根軟骨取了出來,放到盈袖捧著的銅盤上,發出咚咚的輕響。

    「盛公子,這是什麼東西?」幾個太醫忍不住問道。

    盛青蒿微笑著道:「這些是豬骨頭。」頓了頓,又道:「豬腳趾骨。」

    盈袖也覺得要吐了。

    為了變成另外一個人的樣貌,將豬腳趾骨頭放到自己鼻子上,做出挺直的樣子,這是什麼樣的精神啊!

    盛青蒿一邊往外扒拉東西,一邊道:「這人挑的還真不錯,特意找的臉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這樣就簡單多了。」

    「簡單?」盈袖偏頭看著託盤上的幾根軟骨,「這很簡單?」

    「如果臉型不一樣,就需要削骨,那是最難的。就我們盛家,也做不了這種手術。」盛青蒿搖了搖頭,「而隆鼻子、墊下巴、開眼角,甚至豐嘴唇,就容易多了。」

    說到這裡,盛青蒿還不懷好意地瞅了皇后齊雪筠的胸部一眼。

    盈袖無語地別過頭,不想再看皇后齊雪筠那張假面。

    盛青蒿很快將皇后齊雪筠鼻子和下巴上的東西取出來了,將柳葉刀放下,又拿了細針和羊腸線出來。

    盈袖一愣,「盛公子拿針線做什麼?」

    盛青蒿嚴肅地道:「皇后娘娘的眼角是開過的,為了還原她的真面目,必須給她把開過的眼角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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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7 09:06:36 |只看該作者
第441章 上眼藥

    屋裡屋外寂然無聲,除了盛青蒿飛針走線,羊腸線拉過皮肉的聲音偶爾嗤啦作響。

    皇太孫元應佳臉色煞白,終於受不了了,他閉上眼睛,不敢再看那幅血淋淋的場景。

    盈袖鎮定地端著託盤站在盛青蒿身邊,偶爾見他額頭有了汗,就照他先前的吩咐,用白巾子給他擦去。

    不知過了多久,屋門外面的人等得腿都麻了,才看見皇太孫元應佳扶著太監的手走了出來。

    他對回廊下坐著的元宏帝躬身道:「皇祖父,裡面皇祖母的病……已經治好了。」

    「好了?」元宏帝站了起來,「那醒了沒有?」

    盛青蒿背著藥箱也走了出來,先對元宏帝行禮道:「陛下,皇后娘娘臉上的東西,我都給她取出來了,該做的手術也都做了。但是目前她還在沉睡當中,醒了之後,也要等十四天才能拆線。」

    「拆線?」

    「對,因為要將她的臉皮全部揭起來,才能把裡面的東西取出來。東西取出來後,臉上當然有傷口,所以我給她縫起來了,包紮了一下。」盛青蒿說著,轉身對跟在他後面出來的盈袖道:「把從皇后娘娘臉裡面取出來的東西呈給陛下御覽。」

    盈袖捧著託盤,將那些軟骨送到元宏帝面前,一邊道:「聽盛公子,這些是豬骨頭。」頓了頓,又補充道:「豬腳趾骨……」

    她的話音剛落,院子裡就響起一陣陣作嘔的聲音。

    元宏帝閉了閉眼,心裡也一陣噁心,但還是忍住了,轉頭問皇太孫元應佳:「這些東西。真的是從你皇祖母臉裡面取出來的?」

    皇太孫元應佳別過頭,根本不敢看託盤上的東西,慘白著臉點了點頭。

    「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看來朕真的要給北齊皇帝修書一封,仔細問一問了。」元宏帝臉上一派沉重,扶著總管大太監的手站了起來,吩咐道:「擺駕回宮。」

    盈袖忙道:「皇祖父。那皇后娘娘怎麼辦?」

    「佳兒。你送你皇祖母回宮吧。」元宏帝同情地看了看他,「記得要小心些,別經了風,見了水,病情加重就不好了。」

    元應佳低著頭應了,很快命人將皇后齊雪筠抬了出來,送回宮裡去了。

    雖然大家暫時沒有看到皇后齊雪筠的真面目。但是先前那幅尊容實在太過驚悚,大家的心情依然久久不能平靜。根本就想不出所謂的「手術」之後,皇后齊雪筠會變成什麼樣子。

    幾個太醫目睹了盛家後人神乎其神的醫術,都是感歎不已,可惜盛青蒿做完「手術」,已經是累得話都說不出來,要回去安歇了,沒有跟他們再細細探討鑽研。

    眼看天色不早了,弔唁的人逐漸離去,親王府安靜下來。等著明天迎接更多的賓客。

    謝東籬和盈袖回到房裡,兩個人坐到榻上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今天多謝你了。」謝東籬握住盈袖的手,舉到唇邊,低頭親了一下。

    盈袖笑著搖搖頭,「我應該的。」

    劉靈筠也是她的婆母,為婆母當日受到的冤屈張目,不是她這個做兒媳婦的應該做的嗎?

    盈袖靠到謝東籬懷裡,「婆母過世的早,這是我僅能為她做的事。」

    「不,你還能做別的事。」謝東籬圈住她纖細的腰肢,語聲中帶了點調笑。

    「還有什麼?」盈袖抬眸,有些傻乎乎地問道,「上墳?上香?」

    謝東籬忍住笑,在她面上親了一親,「你還能對她兒子更好一些。她一定會更高興。」

    盈袖怔了怔,才明白過來,忍不住握拳在謝東籬胸前捶了兩下,「真是不知羞……難道我對你還不好嗎?」

    「當然好,所以我說的是更好。」謝東籬低頭,含住她的唇瓣,含含糊糊說道。

    「已經好得不得了了,還能怎麼更好?」盈袖雙臂圈住謝東籬的脖頸,整個人偎了過去。

    謝東籬在她耳邊低低地笑,「自己想。要我說出來,就沒意思了。」

    盈袖嗔了他一眼,正要說話,屋外傳來採桑帶著笑意的咳嗽聲,「五爺、五夫人,晚飯送來了,請問擺在哪裡?」

    兩人忙鬆開彼此。

    盈袖揉了揉自己的胳膊,道:「擺到暖閣來吧。記得讓小廚房燒熱水,吃完要沐浴。」

    採桑笑著應了,帶著下人送進來熱乎乎的飯菜,伺候盈袖和謝東籬用了晚飯。

    吃完晚飯,盈袖和謝東籬攜手到院子裡消食散步。

    外院的燈籠都點了起來,映得半邊天空紅豔豔的。

    謝東籬拉拉她的手,輕聲道:「我明兒就走了。」

    盈袖點了點頭,眷戀地看著他,「你好生治病,完了記得早點回家。」

    謝東籬「嗯」了一聲,抬眼看著外院的方向,又道:「皇后這邊你不用擔心了,到我回來之前,她都翻不起風浪的。記得別讓她死就行,不然麻煩可能更大。」

    盈袖又應了一聲,「我省得。」說完又譏嘲笑道:「就算我想,皇太孫殿下也是不肯的,他一定會盡全力保護皇后娘娘。」

    「這是自然。」謝東籬一點都不奇怪,「北齊那邊,我還要動點手腳,拖住夏凡,免得他跑到東元國興風作浪,你們不一定招架得住。」

    夏凡統領北齊錦衣衛,手下能人輩出,當然,夏凡最厲害的,還是他自己的本事。

    連謝東籬都忌憚他三分。

    「夏凡肯定會來的,凡春運可是他唯一的外甥女,聽說是當女兒待的,你能拖住他嗎?」盈袖有些不信。

    謝東籬深籲一口氣,「不管成不成,總得試一試。」

    他沒有把話說滿,但是已經送出消息,命令東元國在北齊的間者見機行事,離間夏凡和北齊皇帝。

    夏凡再厲害,沒有北齊皇帝支持,他是沒有可能跟東元國整個國家鬥的。

    也只有北齊皇帝,能夠治住夏凡。

    ……

    此時的北齊京城,夏暗香和兩個婢女被抓的消息,已經傳了過來。

    夏凡看了秘報,氣得七竅生煙。一拳打穿了錦衣衛大堂鮮紅的樑柱。

    「東元國那幫子人敢動暗香!我看他們都是不想活了!」夏凡的臉色變得紫漲。說出的話粗聲粗氣,十分嚇人。

    「督主息怒!縣主既然在東元國遇險,您看。要不要找聖上搬救兵?」夏凡的手下忙勸說道,提醒夏凡,這件事是兩國之間的事,光他們錦衣衛。可能還救不了夏暗香。

    夏凡坐回虎皮太師椅上,眯了眯眼。想了一會兒,才問:「聖上這幾天心情怎麼樣?」

    齊孝帝這些天聽說餘毒又發作了,幾天沒有上朝,只用內庫裡僅有的幾塊解毒石吊著一口氣。

    那解毒石還是從前朝大周餘留下來的。沒有多少,但是如今被齊孝帝用得差不多了。

    北齊京城所在的位置,就是前朝大周的京城。

    可以說。對於大周的繼承,北齊一向自詡是正統。

    它繼承了大周的京城、繼承的大周皇室的國庫和內庫。也繼承了整個中州大陸的北面一大片土地。

    東南和西南兩塊土地被東元國和南鄭國瓜分。

    北齊歷代皇帝一直是心心念念,想恢復大周的榮光,非要一統三國不可。

    但是不知怎地,就像是被詛咒一樣,每次到了有可能摧毀南鄭或者東元的時候,北齊內部就會出岔子,自亂陣腳,讓屢次南征都無功而返。

    近百年來,北齊有兩次南征最接近統一的時候。

    一次是北齊大軍劉常雄還在世的時候,另一個就是三十年前,當時還是北齊太子的齊孝帝帶著義妹齊雪筠出訪東元國,大軍壓境,逼元宏帝就範。

    但是這兩次,北齊國內部莫名其妙就出了亂子,逼得他們不得不撤軍。

    劉常雄那次,是這位大將突然暴斃,然後家人橫死,只留下一個女兒,被北齊老皇帝收為義女,改姓齊,封了公主,就是後來嫁到東元國做繼後的皇后齊雪筠。

    當時北齊國南征完全靠大將劉常雄的不世神威,所向披靡。

    可惜他一死,北齊軍隊就成了一盤散沙,被南鄭國軍隊打得屁滾尿流,甚至一度突破北齊和南鄭的國境線,往北齊境內追了一百多裡,後來那一百多裡就被南鄭國占著不還了。

    這一次南鄭國內亂,北齊皇帝大喜之下,便派了大量北齊軍隊往西南收復當初被南鄭國趁亂佔領的那一百多裡領土。

    南鄭國新任皇帝鄭承為了坐穩皇位,將絕大部分軍隊都調往京城保護自己,於是當年南鄭國昌興帝佔領的一百多裡北齊土地,又被北齊奪了回去。

    北齊皇帝前些日子帶病堅持上朝,日日與兵部將領商談西南軍事,雖然身子疲累不堪,但是精神還是很振奮的。

    不過那片土地一奪回來,齊孝帝就再也撐不住了,接連歇了四五天,只在內宮靜養。

    夏凡明知齊孝帝最近身子極端疲累,但想到夏暗香犯的事,他還是硬著頭皮去求見齊孝帝。

    「聖上,夏督主有事要求見聖上。」齊孝帝身邊的貼身太監圈著手走了進來,在齊孝帝耳邊悄聲說道。

    齊孝帝慢慢睜開眼睛,額頭上盡是忍痛忍出來的汗珠。

    他頹喪地搖了搖頭,緩緩地道:「夏督主有什麼事嗎?」

    那太監微微一笑,捏了捏口袋裡今日被人塞的銀子,小聲道:「是為了夏督主的外甥女夏暗香的事兒……」

    「他外甥女?」齊孝帝皺了皺眉,「這種事找朕做什麼?」

    齊孝帝十分反感公私不分的人。

    對於夏凡,他是又要用他,又要防他。

    夏凡本事高強,北齊錦衣衛掌管得頭頭是道。

    但是夏家從夏凡祖父開始,已經是祖孫三代執掌錦衣衛,已經將錦衣衛打理得如同他們家的私產一樣。

    對於這一點,任何一個帝王都不會高興。

    但是夏家已經尾大不掉。不可能一下子就把夏凡從錦衣衛調開,因此該敷衍,還得敷衍,該拉攏,也要拉攏。

    給夏凡的外甥女夏暗香封縣主,就是齊孝帝給夏凡的甜頭,讓他能繼續死心塌地給北齊皇室賣命。

    但是僅此而已。

    給金銀爵位賞賜沒問題。別的再多的。就算齊孝帝想給,北齊朝堂內部也不會允許他給得太多。

    那太監深知這一點,因此才敢接了別人的銀子,悄悄在齊孝帝跟前上夏凡的眼藥。

    「聖上,奴婢倒是聽說了一點端倪。」那太監端起齊孝帝剛剛沒有吃完的藥膳,拿起調羹,一勺勺喂給齊孝帝吃。一邊道:「要說這暗香縣主,嘖嘖。在咱們北齊的地位,比聖上的公主還要高貴。她去了東元國,東元國上上下下拿她當北齊公主伺候。她大概是被伺候慣了,一時不爽。居然拿剪刀刺死了東元國的元親王。」

    齊孝帝愣住了,「什麼?!她在東元國,殺了東元國的元親王?!」

    齊孝帝知道。這元親王,就是元宏帝「流落在外」的嫡出皇子。也是碩果僅存的元后嫡出皇子,是當初元宏帝哄他們說一出生就死了那個小皇子。

    「是啊,您看看,東元國當然咽不下這口氣,所以就把她抓起來了,判了絞刑,秋後行刑。」那太監又喂了一芍藥膳到齊孝帝嘴邊,「聖上,這藥膳味道還不錯吧?」

    齊孝帝將那調羹推開,「不用了,朕吃飽了。」又道:「這姑娘這麼大膽子,好端端地,怎麼就殺了東元國的親王?如果朕沒有記錯,這親王,當初是她養父吧?」

    夏暗香的身份,夏凡是向齊孝帝稟報過的。

    張蘭鶯的北齊間者身份,也是想齊孝帝報備過。

    張蘭鶯算是為北齊捐軀了。

    齊孝帝也是有一小半看在張蘭鶯份上,才給夏暗香封的北齊縣主。

    那太監嘻嘻地笑,湊到齊孝帝耳邊道:「其實啊,奴婢還聽說,是暗香縣主看上元親王了,給他下藥,想要生米煮成熟飯,但不知怎地,後來又反悔了,不想煮熟飯了,可元親王吃了藥,當然不肯放她走,兩人拉拉扯扯之間,暗香縣主就用剪刀刺傷了元親王。只是傷勢過重,元親王才死了。」

    齊孝帝這才點了點頭,喃喃地道:「這還差不多……死了倒好。」

    他當然是希望元健仁死的,他死了,他們北齊要對付的目標就只有元晨磊一個人了。

    齊孝帝眯了眯眼,笑道:「既然如此,就讓夏督主進來吧。」

    「啊?聖上,您真要為了這種風流韻事,跟東元國對著幹?」那太監嚇了一跳,只覺得袋裡的銀子都要長腳跑了。

    「那怎麼可能?」齊孝帝搖了搖頭,「但是夏督主的親人犯了事,朕總是要安撫安撫的。」

    那太監放了心,出去請夏凡進來。

    夏凡一進來,就紅著眼睛跪了下來,對齊孝帝道:「聖上,屬下的外甥女在東元國為了北齊,殺了他們的親王元健仁,還望聖上體恤,將屬下的外甥女接回來!」

    這是要逼齊孝帝出面,以國家的名義將這件事攬過去。

    齊孝帝當然沒有這樣傻,他歎了口氣,道:「夏愛卿,你的外甥女犯了這樣大的事,你心神大亂是有的,朕不會治你的不敬之罪。你的外甥女這一趟雖然間接于北齊有恩,但往實了說,這件事實在是說不出口。夏愛卿真的要以北齊舉國之力,為令外甥女的風流韻事背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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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禍水

    齊孝帝對夏凡一向禮敬有加,在外人面前都是君臣相得的情形。

    而夏凡在齊孝帝面前也一向遵守本份,從來沒有驕橫跋扈過。

    齊孝帝都這樣說了,他真是沒法再開口要求齊孝帝幫他去將夏暗香要回來了。

    但是就這樣放棄了嗎?

    想到那一次在東元國放棄張蘭鶯的時候,張蘭鶯靠在那堵黑瓦粉牆上,絕望地看著他的眼神,他就覺得心裡堵得慌。

    連自己的女人都留不住,他這輩子到底在綢繆什麼呢?!

    夏凡閉了閉眼,在齊孝帝面前流出兩滴眼淚,垂頭喪氣地道:「聖上,暗香……暗香……是臣唯一的親戚,她又為北齊立下大功,您就不能特殊一次?」

    齊孝帝難得見到夏凡這般模樣,在心裡也歎息了幾聲,道:「暗香縣主身陷囹圄,朕也很難過,但是,她到底殺了東元國的親王。夏愛卿,你捫心自問,如果是東元國人殺了我北齊親王,你當如何?難道會看在對方的面子上,網開一面嗎?」

    這是尊嚴和臉面問題。

    士可殺不可辱。頭可斷不能低。

    對於上位者來說,沒有生存壓力的情況下,這些面子問題就是首要問題。

    夏凡沒話說了,在齊孝帝面前跪得腿都酸了,也沒有得到同意。

    而且,他知道齊孝帝的另一把算盤,于情於理,他們現在都不是和東元國撕破臉的時候……

    但是夏暗香,就真的任憑東元國絞死她嗎?

    夏凡一想心尖子就疼。

    他握了握拳,抬頭看著齊孝帝,面上雖然失望。但還是強作鎮定,只是失魂落魄的樣子特別明顯。

    以至於齊孝帝深深覺得對不起他,正要說話,夏凡已經站了起來,擦了眼淚,從旁邊的立桌上捧過來齊孝帝的藥碗,低聲道:「聖上。該吃藥了。」

    這是齊孝帝剛剛沒有吃完的藥。眼下已經有些涼了,但是看在夏凡難得低頭的份上,還有心底些許的內疚。齊孝帝張嘴吃了夏凡喂他吃的藥。

    這一閃神,他就沒有看見夏凡的手指一抖,指甲縫裡幾絲粉末落入了他的藥碗……

    齊孝帝吃完藥,也道:「你好久沒有進宮了。今兒就陪朕一起用晚膳吧。」

    夏凡也要留下來看那藥的進展,因此沒有推辭。留下來和齊孝帝一起吃晚飯。

    他心神不寧,齊孝帝吃的東西口味又重,都是又鹹又辣的菜,夏凡一不留神。也吃了一些不該吃的東西。

    夏凡離開後,齊孝帝看著他的背影笑了笑,伸手捧了茶盞。眯著眼睛想,這一次。夏督主得病上一陣子了。

    夏凡從宮裡回到家,雖然等到了齊孝帝病倒在床,不能理事,由八皇子監國的消息,同時也發現自己頭暈腦脹,全身酸軟,像是著了風寒,也起不來床了。

    居然也著了齊孝帝的道兒……

    夏凡躺在病床上,有些無奈地閉了閉眼。

    他防著齊孝帝,齊孝帝也防著他啊……

    手裡摩挲著隨身攜帶的小鐵盒,心裡七上八下,一時心傷夏暗香這條命,一時又覺得不該如此,他明明佈置了那麼久,怎會一點用處都沒有?

    夏暗香的事還沒有解決,緊接著就從東元國傳來皇后齊雪筠怪病的消息。

    這件事讓夏凡心裡一抖,真正方寸大亂,急得幾乎吐血,剛有了起色的病,又加重了幾分,整個人在床上根本起不來了。

    他滿腦子想著皇后齊雪筠那邊的事,完全沒有預料到居然有人能揭穿這件隱秘,而且根本想不通是如何揭穿的。

    他的第一反應,是想去找那當年在劉小花臉上動刀子的盛家傳人!

    繼而想到這一次,是那盛家傳人的徒弟帶著夏暗香去了東元國,如今夏暗香犯下大罪,連皇后齊雪筠都被揭發出來!

    難道,是那盛家傳人的徒弟盛郎中惹得禍?

    「趕緊讓人查,那盛郎中如今怎樣了。」夏凡雖然在病中,對錦衣衛的把握也是很牢靠的。

    結果還沒等北齊錦衣衛出動,很快盛郎中的消息也送過來了,幾乎是跟皇后齊雪筠的消息前後腳到的。

    原來是真正的盛家後人出現了,揭穿了盛郎中的身份,夏凡這才知道,原來當年那位盛家傳人,只是盛家棄徒。

    他們這麼多年的計謀,就被這冒充真正盛家傳人的「棄徒」一手毀掉了……

    到底該怎麼辦?

    夏凡的病情越發沉重了。

    宮裡的齊孝帝在重病之中,也知道了皇后齊雪筠的消息。

    他倒是對盛郎中是假的盛家傳人這個消息不太感興趣,他只想知道,齊雪筠在東元國到底得了什麼病?遭了什麼罪?!

    要知道齊雪筠自從入宮之後,就跟當時還是太子的齊孝帝聯繫緊密,雖然是義妹,但是兩人的感情真的比親兄妹還要好……

    「來人,召八皇子進宮,朕要他派使節發函去東元國,問清事實真相。」齊孝帝在龍床上撐起身子,一邊咳嗽,一邊吩咐道。

    「遵旨。」

    八皇子齊言材年紀不大,才十四歲,他能監國,當然也是因為他年紀小。

    經歷了大皇子和四皇子的事,齊孝帝對自己成年的皇子懷著深深的警惕,不可能對他們委以重任。

    「父皇,您有何吩咐?」八皇子齊言材被人從被窩裡叫醒,氣喘吁吁地跑到齊孝帝的寢宮。

    半夜時分,齊孝帝的寢宮裡只亮著一盞紅木轉籠美人宮燈,發出慘白的光,光芒照不到的地方越發顯得黑暗。

    寢宮裡的傢俱都是紫檀木,黑沉沉的,泛著油光。

    齊孝帝的手直哆嗦,他指著床對面一張長案,道:「擬旨。發函去東元國,問……問清你姑姑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八皇子齊言材忙點頭,命太監去研墨,自己提筆擬旨。

    他的字寫得很好,平時乖巧溫順,很得齊孝帝歡心。

    寫完之後,齊孝帝看了一遍,用了璽,已經用盡全身的力氣,再多說一句話的精力都沒有了。

    八皇子齊言材探頭看了看,見父皇已經昏睡過去了。

    後面的事要怎麼做?

    派誰去東元國做使臣?如何給姑姑撐腰?

    這些具體的事,齊孝帝都來不及吩咐,只能靠八皇子齊言材一個人斟酌了。

    夏凡養病的時候,劉斐來看他。幾次欲言又止,見了他的樣子。本來想說的話說不出口,但是又不甘心就這樣白白離去。

    終於,他鼓足勇氣問道:「督主,縣主的事。您到底想怎麼樣?」

    夏凡看了他一眼,沙啞著嗓子道:「本來如果有東元國皇后在,她也許還能無事。但是現在連東元國皇后都出了岔子,我還真不知道會怎樣。」

    「啊?!」這不是劉斐想聽的答案。但是夏凡病得這樣沉重,整個人瘦得脫了形,臉上異樣的潮紅更是讓人擔心得很,「可是暗香……從小就嬌生慣養,是督主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她怎麼受得了那些磋磨?!」劉斐眼圈都紅了。

    夏凡長歎一聲,閉上眼睛,在心裡想,他本來是真的打算要讓夏暗香活得像個公主,但是她就沒這命……如果這一趟她能死裡逃生,以後還是跟她娘一樣吧,可能活著的機會還要大些。

    「你不要管了。」過了半晌,夏凡將枕頭放平,躺了下去,蓋上被子,咳嗽幾聲,「八皇子監國,他平日裡不是最信任你嗎?你要好好輔助八皇子。」

    劉斐是禁軍首領,二品武將,手握五萬禁軍,因是劉家人,特別得齊孝帝重視。

    劉斐聽了夏凡的話,心急如焚,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夏暗香在東元國的遭遇,他本來還覺得應該有轉圜之處,畢竟夏暗香是北齊縣主,但是今天有個人突然登門造訪,跟他說了東元國白塔大獄的事後,他的心就亂了。

    可是無論他怎麼勸,夏凡就是不鬆口再去求一求齊孝帝。

    過了一會兒,劉斐不再勸了,他默不作聲地行禮退下。

    夏凡看了看劉斐的背影,總覺得要出事。

    果然,他的預感不是白來的。

    第二天深夜,夏凡臥房的大門被人砰砰敲響。

    夏凡從夢中驚醒,惱怒地將床邊的茶盞扔到地上,砸了個粉碎,他厲聲道:「敲什麼王八羔子!給你娘嚎喪呢!」

    「督主!督主!大事不好了!」門外傳來他忠心屬下誠惶誠恐的聲音。

    「出了什麼事?」夏凡止住怒氣,掀開被子,隨便披了件猞猁毛的大氅,拄著拐杖從臥房走了出來。

    屬下哭喪著臉道:「是劉……劉將軍……」

    「劉斐?他怎麼了?」夏凡松了一口氣。

    劉斐這個人雖然年輕,但是非常穩重細緻,所以才能年紀輕輕就得到齊孝帝的信任,執掌五萬禁軍。

    如果是劉斐,應該不是大事。

    結果那屬下看見夏凡不以為然的樣子,眼淚都快流出來了:「督主,劉……劉將軍帶了兩萬禁軍,趁著咱們的使臣去東元國發函的機會,一路往東元國去了!」

    夏凡開始還沒有明白意思,過了一會兒,腦子裡才嗡的一聲響,猛地抓住那屬下衣領,吼道:「他帶兩萬禁軍幹嘛去了!?」

    「劉……劉將軍說,如果東元國不放人,他就要滅了東元國,將……將暗香縣主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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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逼近

    「劉斐帶著兩萬禁軍要滅東元國?!」夏凡一聽。差點沒暈過去。

    這是給他玩「沖冠一怒為紅顏」吧!

    他一陣頭暈眼花,扶著門框穩定住搖搖欲墜的身子,牙齒咬得咯嘣作響,惱怒道:「他是不是想死啊!兩萬禁軍就要滅東元國,腦子進水長草了吧!」

    那屬下聽得嘴角直抽抽,抹了一把汗,湊上來扶著夏凡回到臥房的床上:「督主,劉將軍已經帶著大軍遠去了,您看怎麼辦啊?」

    夏凡氣惱之后,馬上想到要如何為劉斐善后的問題上。

    擅自出兵的過錯,等他回來后再算。

    「去問問監國的八皇子,劉斐這件事,是不是他同意了的。」夏凡對屬下下了指使,「一定要從八皇子那里拿到旨意!」

    那屬下這才想起來劉斐還托人給夏凡送來一封信,忙從懷里掏出來,雙手呈上:「督主,這是劉將軍悄悄托人給督主送來的。」

    劉斐表面上跟夏凡不是一路的,所以齊孝帝才敢把禁軍交給他掌管。

    不過這一次劉斐出兵之后,夏凡無奈地發現,他和劉斐之間的密切聯系,大概是要被齊孝帝發現了。

    這一次。劉斐不管是輸是贏,他們都會注定丟掉禁軍首領這個至關重要的位置。

    夏凡板著臉,從屬下手里接過信,仔細看了一遍。

    還好,這小子沒有完全昏頭。

    至少在他出兵之前,還是從八皇子那里要到了許可了的。

    那是他的尚方寶劍,就算以后齊孝帝怪罪下來,也怪不到劉斐頭上。

    但是劉斐此舉是為了夏暗香,夏暗香是夏凡的外甥女,這樣親密的關系,齊孝帝肯定是不會放心的,所以劉斐注定是要被調出禁軍了。

    「……督主容稟:此次劉某帶兵南下東元,並非一時腦熱之舉。東元有人為劉某做馬前卒,繞行南下,不必通過興州。另,劉某得知東元謝東籬已經離開東元國京城外出尋醫,此事為東元機密,望督主保密。劉某唯忌憚謝東籬一人而已。謝氏已走,劉某在東元國尚無敵手。若東元國敢對暗香縣主不利,劉某定將東元國京城屠城,以祭縣主!」

    夏凡的眉毛看得高高挑了起來,他自言自語地道:「……原來謝東籬離開東元國了,這倒是個大好的時機。」

    而且看劉斐的信上,似乎東元國有人幫著劉斐里應外合。

    有了這種助力,就算只有兩萬禁軍,打到東元國京城完全沒有問題。

    不過,東元國在北面興州的中軍是長興侯府慕容辰的手下,那一群軍士的戰力還是不容小覷的。

    如果兩萬禁軍跟那五萬中軍對上,不可能全身而退。

    夏凡心里一緊,兩手一搓,那信頓時碎成雪花片片。被他扔到熏籠里燒掉了。

    「既然八皇子已經準許了,那你去找人對八皇子進言,就說,兩萬禁軍南征,只是先鋒部隊,祈請監國皇子再派五萬大軍,牽制住東元國北面興州的長興侯府中軍。只要中軍不敢動,兩萬禁軍直插東元國京城,還是大有可為的。」夏凡忙對屬下吩咐,「記得要快。不能再拖了。」

    如果東元國興州的五萬中軍回頭往京城勤王,劉斐的這北齊兩位禁軍就要被人包餃子了。

    夏凡的屬下忙應了,躬身退下,找人去八皇子面前進言。

    因為他們錦衣衛是不能插手軍中事務。

    所以凡有這種需要軍中事務出動的時候,他們都是間接找人出面,達到自己的目的。

    ……

    劉斐帶著兩萬鐵甲禁軍騎著駿馬,帶著十五天的干糧,日夜兼程,從北齊京城出發,往東元國京城行去。

    從北齊京城到東元國京城,如果騎快馬日夜兼程,可能十一二天就到了。

    劉斐帶領的兩位禁軍都是北齊的精銳之師,戰力強悍,可以以一敵二,比一般軍士要厲害的多。

    他這一次也是豁出去了,將自己的身家性命前程都賭上了。

    「劉兄,我要先走一步了。」一個身材修長的蒙面錦衣男子對劉斐拱了拱手,「繞行的地圖我昨天已經交到劉兄手上,劉兄可以派斥候先去探路,就知道我說得對不對了。」

    劉斐忙在馬背上拱手還禮:「兄臺放心,劉某要是不信兄臺,這一次也不會出動禁軍了。」

    那男子用力點頭:「我先回東元,穩住長興侯府父子倆。謝東籬不在,只有長興侯父子有些本事。別的將領都是酒囊飯袋。不足為懼!」

    劉斐大喜,除了謝東籬,他也是對長興侯慕容辰和世子慕容長青有些忌憚。

    因他自己一直是禁軍首領,真的帶兵打仗,其實沒有多少次,論經驗,沒有慕容辰多,跟慕容長青半斤八兩。

    如果這人能把慕容辰和慕容長青都做掉,倒是解決了他最大的麻煩。

    不過那人聽了,只是苦笑道:「劉兄想得太多了,我沒法做掉這兩人,只能讓他們暫時不能理事而已。」頓了頓,又道:「等我回了東元國,就不會再與劉兄相見了。劉兄保重!」

    「我知道你也是為了救暗香。」劉斐感慨地道,「兄臺放心,你的高義,我一定會說與暗香聽的。」

    「我只希望還來得及。」那人心情十分沉重,「她冰清玉潔的一個人,被元健仁那老賊覬覦,出手也是不得已。我知道她有苦衷,這根本不是她的錯!」

    劉斐的心情很是復雜微妙,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只能與這個人合作,救出暗香。

    他暗暗告誡自己,此時不是爭風吃醋的時候。

    以后暗香願意嫁誰就嫁誰,他只要守在她身邊就好了……

    馬蹄聲遠去,蕩起陣陣塵埃。

    前面身材修長的錦衣男子騎著馬很快跑得無影無蹤。

    而劉斐帶著這兩萬禁軍,按照東元國錦衣男子給他的地圖,偷偷摸過了兩國之間的界河,走了一條偏僻小路。

    這條路可以避過東元國北面興州的邊防守軍,對于他們這些北齊人來說,簡直不啻于雪中送炭。

    只可惜這路實在太偏僻窄小,完全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兩萬禁軍走起來行程就慢了下來。

    如果有再多的人,就更慢了。

    所以其實不適合真正的大部隊行軍。

    只適合小范圍偷襲。

    而奇襲,正是劉斐要的效果。

    眨眼間帶著兩萬禁軍兵臨東元國京城門下,逼東元國皇帝將夏暗香送出來,否則就要屠城滅東元國皇室道統!

    劉斐就不信。有了大軍壓境,東元國皇帝還敢為了他那個賤人兒子執意要殺夏暗香!

    兩萬禁軍在山路林間埋頭穿行,不聲不響逼近了東元國京城。

    ……

    王錦奕回到東元國京城的時候,是一個黃昏。

    殘陽如血,灑落在東元國京城的城墻上,照得那高大的城墻更加巍峨。

    王錦奕目光陰沉地看了看城樓,一抽韁繩,就要驅馬而入。

    東元國守城的軍士伸出長矛,攔住他的去路:「出入要出示路引!」

    王錦奕亮出自己手上五相世家之一王家的腰牌,冷冰冰地道:「找我要路引,瞎了你的狗眼!」

    那守城的軍士一見是王家的腰牌,忙收了長矛,大聲道:「王公子請!」

    「哼!」王錦奕鼻子里發出一聲響,鐵青著臉,闖進了城門。

    他面色白皙,錦衣如霞,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惹得街上的少女少婦們幾乎尖叫出聲。

    「爹、娘,我回來了。」王錦奕先回了自己家。

    他是去年自請去北齊游學,本打算三年之后才回家,沒想到卻因為這件急事,提前回到東元國。

    他娘見兒子提前回來了,高興得不得了,上前攬他入懷,不住摩挲他的頭頸,一說話就流眼淚:「我的兒,你可回來了!」

    王錦奕笑了笑,任憑他娘摩挲,過了一會兒,才道:「娘,我餓了。」

    「快去做公子最喜愛的飯菜!」王夫人一疊聲吩咐道。「去給老爺送信,就說錦奕回來了,讓他早點回來吃晚飯。」

    王錦奕的爹是王家的副相,還在丞相閣辦理公事,沒有回家。

    王錦奕見過他娘以后,又去給祖母磕了頭,才回到自己的院子洗漱。

    晚上他爹回來之后,雖然依然板著臉,但是口氣已經和軟多了。

    王錦奕離家這麼久,王副相自然是想兒子的。

    以前雖然很生氣王錦奕做的那些離譜的事,但是罰也罰了,打也打了,也扔到北齊過了這麼久苦日子,也就夠了,還是回來的好。

    王錦奕規規矩矩行了禮,表示以后再不犯渾了。

    第二天,他一大早起來。就去長興侯府拜見世子慕容長青。

    他們以前關系不錯,是一起長大的損友,只是后來因為盈袖和暗香兩姐妹的事,才漸行漸遠。

    慕容長青賦閑在家,見王錦奕要見他,就讓他進來了。

    「王兄多日不見,去哪里高就去了?」

    王錦奕笑著拱了拱手,拿出禮物送上,「我去了北齊游學,最近想家了,就回來了。」

    「父母在,不遠游。你也是應該回來。」慕容長青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命人做了酒菜,跟他一起吃喝。

    王錦奕正中下懷,道:「不如就在后花園的八角亭里吃酒吧,那里寬敞,還臨著水。小弟生平最愛白蓮,看蓮花荷葉也可佐酒。」

    慕容長青大笑著應了,跟他一起去后花園喝了半天的酒。

    他告辭之后,慕容長青就覺得頭疼,全身酸軟,爬都爬不起來了。

    他娘陸瑞楓忙請了太醫來給他看診,才知道他是因為起風的時候在外飲酒過多,著了風寒。

    這邊長興侯慕容辰從宮里回家的時候,被王副相叫住了,說了幾句話,就奉上王錦奕給他帶的禮物。

    慕容辰有些驚訝,笑著問:「令公子從北齊回來,為何要給我送禮?」

    王副相其實也不明白為什麼,但是王錦奕跟他說,他想棄文從軍,想要加入長興侯府掌管的中軍,希望慕容辰能幫他一把。

    聽說是王錦奕想從軍,慕容辰笑著道:「你可舍得?他是中了舉吧?」

    王副相點了點頭,「小兒頑劣,也許從軍能磨磨他的性子。」

    王錦奕被他娘寵壞了,王副相也希望他能多吃點苦。

    慕容辰收了禮物回家。就聽說慕容長青病了,急忙趕來看他。

    「剛吃了藥發汗。」陸瑞楓迎了出來,「侯爺要去看看嗎?」

    慕容辰來到慕容長青的臥房里,見天青色帳簾里,慕容長青臉色紅通通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嘴角都干裂起皮了。

    他伸手探探他的額頭,發現確實燒得滾燙,忙縮回手:「感染風寒吧?春末夏初容易生病了。」

    陸瑞楓點了點頭,和慕容辰一起歇息不提。

    ……

    沒過兩天,東元國的探子突然傳回來消息,說北齊國五萬軍隊直撲兩國北面交界的興州地界。

    元宏帝急忙召集大朝會,商議此事。

    大家商議之后,決定派長興侯慕容辰帶著長興侯府五萬中軍去興州,抵御北齊國的軍隊。

    慕容辰來從大朝會剛出來,就被皇太孫元應佳遣人攔住了。

    「長興侯,皇太孫殿下有請。」那人彬彬有禮地道。

    慕容辰本來不想去,但是看了那人一眼,發現那人其實是皇后齊雪筠身邊的人,便不動聲色地道:「請帶路。」

    他跟著那人來到皇太孫的東宮,果然發現不僅皇太孫元應佳在在座,皇后齊雪筠也頭戴面紗坐在榻上。

    慕容辰不由一怔,忙道:「皇后娘娘的病情好些了嗎?」

    皇后齊雪筠的臉上剛剛拆線,她只照了一下鏡子,就心如死灰,一怒之下,將寢宮所有的鏡子都砸了。

    宮里的下人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前車之鑒殷鑒不遠,他們不敢多說一句話,免得有殺身之禍。

    聽慕容辰問起來,宮里的下人恨不得捂住耳朵和眼睛,找個地洞鉆進去。

    好在皇后齊雪筠這一次沒有在東宮大開殺戒,她抬了抬頭,吩咐道:「你們下去吧,本宮要跟長興侯商議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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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厲害

    東宮的下人忙不迭地退了下去,就連皇太孫元應佳都退了下去。

    他一個人抱著胳膊守在宮門前,沉默不語。

    東宮的正殿很是寬闊幽深,高高的穹頂,粗大的樑柱,深得看不見人影。

    殿內深處兩個人如果不扯著嗓子說話,宮門口的人完全聽不見。

    而坐在殿內深處的皇后齊雪筠和長興侯慕容辰,自然沒有扯著嗓子說話的習慣。

    慕容辰深深地看著皇后齊雪筠,啞聲問道:「皇后娘娘的病,可大安了?」

    皇后齊雪筠嗓子比他還沙啞,如同砂紙在琉璃上打磨一樣的粗糙,「好多了。」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無論如何,沒有膽子在慕容辰面前摘下面紗。

    慕容辰松了一口氣,微笑道:「那就好。」頓了頓,聲音越發低沉:「皇后娘娘用不著在微臣面前尷尬。無論你什麼樣子,我總是……」

    他的話沒有說完,皇后齊雪筠卻聽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心裡頓時狂喜。

    她是生怕這些人看了她的真實面貌,會看不起她,心裡再也沒有她了……

    想不到這些人裡,她心裡最看不起的慕容辰,居然是對她最好。最懂她心的那個人!

    這一瞬間,慕容辰在皇后齊雪筠心裡的地位迅速上升到第一位,甚至超過了那個人……

    「你真的不介意嗎?我這一病,簡直是面目全非了。」皇后齊雪筠話裡有話說道,一隻手已經摩挲在面紗的下緣,要揭開未揭開的樣子。

    慕容辰失笑搖頭:「我是那麼膚淺的人嗎?」

    又不是毛頭小子,只知道看臉。

    皇后齊雪筠籲了一口氣,手指用力,將面紗揭開,定定地看向慕容辰。

    觸目只見一張白嫩的鴨蛋臉,臉上兩道細細的眼瞼。應該是眼睛,鼻子塌陷,沒有鼻樑,只有一對鼻孔朝天。顴骨高聳,眉毛稀稀落落。下巴幾乎看不見,跟沒有似的,臉上最醒目的地方就是一張嘴,橫跨整個臉的下部。簡直跟鰱魚嘴一樣。

    慕容辰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也被這幅尊容驚得說不出話來。

    皇后齊雪筠看著他呆滯的模樣,心裡一抖。忙叫道:「阿辰?」

    破鑼般的嗓音讓慕容辰全身抖了一抖,他瞪大眼睛。驚訝地道:「你這個樣子,跟以前大不相同啊?」

    他原以為只是老了,皺紋多了,皮膚鬆弛一些而已。

    而現在看見的這個女人的臉,就跟一個完全不同的人一樣,唯一相同的,只有那鴨蛋型的臉龐了。

    皇后齊雪筠這時心裡升起一股奇異的想法。

    她希望這個男人看上的是她的本來面目,而不是她動過刀的那張臉。

    說實話,那張臉雖然美豔無雙,但她總有些膈應,因為她知道自己長得不是這個樣子。

    她希望愛她的人,愛的是她本人,不是她的臉。

    那張臉是別人的,是她偷來的……

    「這就是我真實的面容。阿辰,你還喜歡我嗎?」皇后齊雪筠在慕容辰面前降尊屈貴,連「本宮」二字都不用了,期待地看著慕容辰。

    慕容辰看了她好幾眼,終於說不出那句話,訕笑道:「娘娘說哪裡話?娘娘是東元國皇后,自是得東元國臣民敬愛,微臣也不例外。」

    慕容辰說完這話,在心裡也微曬,他一向以為自己不是看臉的膚淺男子,但是如今知道,就算不看臉,也只是在一定範圍之內不看,如果那張臉超過他能承受的範圍,他的心變得比自己意識到的還要快。

    皇后齊雪筠定定地看著慕容辰,她不是傻子,看得出慕容辰心思的轉變,心裡不由黯然無比。

    但是臉上這一次恢復了原狀,再想動刀,幾乎是不可能了。

    那盛家公子說過,如果她再想動刀,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因為她老了,身子已經承受不住那樣的大手術了……

    皇后齊雪筠默默地將面紗再度放了下來,她聽見了慕容辰幾乎是心有餘悸般的一聲籲氣。

    「呵呵,長興侯也不過如此。」皇后齊雪筠忍不住譏嘲說道,頓了頓,又道:「好了,咱們的事就不說了,這一次北齊來犯,聽說你要帶兵去興州了?」

    慕容辰點了點頭,「北齊五萬大軍,不得不防。」

    「……如果他們是為了給本宮出氣而來,你還要攔著他們嗎?」皇后齊雪筠很是不虞地問道,「本宮的兄長是北齊皇帝,本宮在東元國受到這種待遇,兄長自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說到東元國了,慕容辰不打算退讓。

    他笑了笑,拱手站了起來:「皇后娘娘,您已經是東元國的皇后娘娘,不再是北齊公主,請您記得自己的本份。」

    「本份?」皇后齊雪筠被慕容辰的態度打擊得失去了理智,這也是慕容辰平生第一次忤逆她的意思,她的聲音難聽到刺耳:「本份?你記得你為臣子的本份了嗎?你還記得本宮是皇后?你爬在本宮身上亂拱的時候,怎麼不說臣子的本份了?!」

    慕容辰霍然抬頭,一字一句地道:「皇后娘娘請慎言!」

    皇后齊雪筠也發現自己說錯話了,忙捂著嘴咳嗽了兩聲,「嗯,是本宮一時失言,剛才說錯話了,長興侯不要見怪。」頓了頓。又繼續央求:「那你只要守在興州,跟他們對峙就行了,千萬不要主動出擊。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本宮下半輩子可要靠誰呢?」

    男人的感情就是這般奇怪,他們能突然之間陷入熱戀,也能一瞬間醒過神。

    而沒有了情意的男人不會如同女人一樣舊情難忘,拖泥帶水。

    慕容辰發現皇后齊雪筠對自己十多年的感情桎梏一下子消失了。

    當年他還是個青澀的毛頭小子的時候,被皇后齊雪筠勾引沉淪。

    這一沉淪。就是十多年的歲月。

    幸好,他剛剛從畫地為牢中走了出來。

    前半生雖然不堪,但是也不是不堪回首。至少,他還有個兒子,幸虧,那個兒子長得像他……

    慕容辰深深看了皇后齊雪筠一眼。躬身長揖在地:「皇后娘娘,您的下半輩子,當然是靠東元國。東元國安好,則您能夠無憂。東元國亂了,您的下半輩子也就完了。」說完,他毅然決然地離去。

    他已經對不起皇帝陛下。不能再對不起東元國。

    就讓他用血洗刷自己前半生的過錯。

    慕容辰離開東宮,看也不看門口的皇太孫元應佳,揚長而去。

    皇太孫元應佳守在門口,並沒有聽清楚殿內深處慕容辰跟皇后說的話,他只知道這兩人好像爭吵過。

    元應佳返身入殿內。對坐在榻上氣得抓起茶杯亂扔的皇后齊雪筠道:「皇祖母,長興侯怎麼說?」

    「他不肯袖手旁觀!」皇后齊雪筠咬著牙,一字一句地道,狠狠捶一下長榻,惱恨不已。

    就因為她沒了美色,這男人就看也不看她一眼了!

    元應佳這一次站在慕容辰那邊,「皇祖母,長興侯為何袖手旁觀?他身為東元國的掌軍侯爺,不應該為了東元國浴血奮戰嗎?他說的是對的啊,皇祖母為何生氣發怒?」

    「你懂什麼?!」皇后齊雪筠恨鐵不成鋼地橫了他一眼,她的腦袋在面紗之後動了動,元應佳沒有看見,但是感覺到皇后齊雪筠的怒氣。

    「那請皇祖母賜教。」元應佳心有不甘地低了頭。

    「你還小,不懂這些,待皇祖母為你籌畫。」皇后齊雪筠看了他一眼,「你的最大助力,是你北齊的舅舅,東元國這些人,統統不能信!」

    「孫兒確實不懂。」皇太孫元應佳搖頭,臉上的神情很是堅毅,「但是孫兒知道,孫兒是東元國的皇太孫,一旦東元國亡,孫兒這個皇太孫也會死無葬身之地!」

    「胡說!」皇后齊雪筠打斷他的話,「就算東元國亡了,你也不會死無葬身之地!你的天地,比東元國要廣闊!你的身份,比東元國的皇太孫貴重多了!」

    「皇祖母何出此言?!」皇太孫元應佳完全驚呆了,這話聽起來簡直是字字誅心!

    皇后齊雪筠煩躁地又踹了面前的小几一腳。

    她想,她今天真是怎麼了?總是說錯話……

    皇后齊雪筠深吸一口氣,慢慢站了起來:「本宮要回去了。這件事,你就當不知道吧。北齊那邊應該也不會真心要打,長興侯慕容辰也不會把軍士的性命當兒戲,希望他們雙方能夠克制。本宮要修書一封,給你北齊的舅舅送去,讓他撤軍。」

    這還差不多。

    皇太孫元應佳松了一口氣:「皇祖母,孫兒送您回去。」

    他扶著皇后齊雪筠的胳膊,慢慢走出大門。

    門外的陽光很烈,照在東宮杏黃的琉璃瓦上,反射出道道光芒,他微眯了眼,看向北面興州的地界。

    ……

    長興侯慕容辰從東宮出來之後就馬上整軍,帶著親兵奔向北面興州。

    那裡有他的大軍駐守,是他的戰場。

    盈袖在親王府聽見這個消息,很是心神不寧。

    她對小磊道:「怎麼北齊國突然發兵了?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小磊也猜不透,不過他一點都不在意,笑著道:「沒關係,我們有姐夫!姐姐,咱們去問問姐夫吧?」

    盈袖苦笑著扯了扯嘴角。

    謝東籬已經在十天前跟著盛青蒿悄悄離開了東元國,不知去哪裡了。

    「長興侯已經帶親兵奔向興州,有他在,北齊的那些兵將討不到好的。」小磊安慰盈袖,「不過是想渾水摸魚,趁亂得些好處而已。」

    盈袖心神不寧,拉著小磊去沈家,向沈大丞相打聽究竟。

    沈大丞相也不瞞這姐弟倆,他帶著他們去外書房坐下,細細說與他們聽。

    「北齊大軍南下往興州犯境,是為了皇后娘娘的事。聽說北齊皇帝聽說皇后娘娘臉面全無,很是震怒,這是為皇后娘娘撐腰來了。」

    北齊這五萬大軍,確實是打著為皇后齊雪筠撐腰的旗號來的。

    「……他們要我們給個說法。」沈大丞相含蓄說道。

    盈袖皺了皺眉頭,「給什麼說法?如果他們不滿,去他們自己國家找根源。皇后娘娘的臉,可是在北齊就被人動了手腳的。我們都沒有找他們的麻煩,他們居然有理了!」

    「陛下給北齊皇帝的書函肯定到了,北齊惱羞成怒也是有的。」沈大丞相不以為然地道,「只是擔心他們趁火打劫,所以不得不防範。」

    「那西南面呢?難道不擔心南鄭國也跟著湊熱鬧?」盈袖挑了挑眉,走到沈大丞相書房的堪輿圖前,指著東元國和南鄭國接壤的地方道:「當初我們在大興城,已經跟南鄭國結了梁子。聽說現在巫家在南鄭國的氣焰更勝從前,難保他們不會再下黑手。」

    沈大丞相點了點頭,「這一點,我們五相在議事的時候,也想到了。明日萬甯侯會帶著左軍駐守到兩國交界的地方,防範南鄭國。」

    小磊扯了扯盈袖的衣衫:「姐姐,萬甯侯勇猛不輸老唐安侯,計謀不輸長興侯,有他在,南鄭國一定討不到好。況且……」他笑眯眯地看了看沈大丞相,「表姐夫還在南鄭國給巫家使絆子呢!只要表姐夫在,南鄭國一兵一卒都不可能侵犯東元國的國土!」

    小磊口中的表姐夫,當然說的是南鄭國二皇子鄭昊。

    盈袖一怔,忙問道:「鄭二皇子有消息嗎?」

    沈大丞相黯然搖了搖頭,「還沒有。」

    「姐姐、外祖父,表姐夫吉人天相,他一定沒事的。」小磊堅定說道。

    他對鄭昊的信心,跟對謝東籬一樣足。

    盈袖見兩邊邊界都防範好了,才松了一口氣,拉著小磊告辭而去。

    兩人在車上的時候,盈袖想起來小磊在沈大丞相面前居然一句話都沒有問謝東籬的去向,忍不住幽幽問道:「在你心裡,表姐夫比姐夫還有本事嗎?」

    「當然不是,姐夫最厲害,表姐夫第三厲害。」小磊笑嘻嘻地道,眼珠一轉,靈動之氣溢於言表。

    盈袖摸了摸他的頭,「那你剛才怎麼不問姐夫了?」

    小磊收了笑容,嚴肅地道:「姐姐不提姐夫,我就知道不能問了。姐夫一定是做更重要的事去了。」

    盈袖反倒不認了,笑道:「你想多了,你姐夫病重,我不想用這些瑣事煩他。」接著又問:「那第二厲害是誰?」

    「當然是我姐姐!」小磊大言不慚驕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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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7 09:07:31 |只看該作者
第445章 逆襲

    「我有這麼厲害嗎?」盈袖雖然說得謙虛,其實已經笑彎了雙眸,飽滿瑩潤的雙唇如同玫瑰花瓣一樣甜美。

    小磊重重點頭:「當然有!不過……」他的眼珠又轉了轉,「等我長大了,姐姐就是第三厲害了。」

    「這又是為何?」盈袖明知故問,很對這個弟弟驕傲。

    「因為我會是第二厲害,姐姐當然就要排到後面了。」小磊笑眯眯說道。

    姐弟倆這些天有些抑鬱的情緒終於得到了一絲紓解。

    回到親王府,喪禮還在進行當中,要到五七之後,元健仁才會下葬。

    因他是親王爵位,下葬的陵墓也是按照親王的儀制建造的。

    雖然工期有些趕,但比真正帝王的陵墓還是容易多了。

    兩人換了孝衣,來到元健仁的靈堂前繼續接待來往賓客。

    用做停靈的院子裡臨街的大門四下開敞,過道兩邊搭起了鼓樂廳,兩班吹鼓手在廳裡數著時辰奏樂,同時有賓客到訪的時候也要吹奏一番。

    從大門到靈堂前的過道上,擺著一副副紙紮的刀斬斧齊,還有紙紮的白汪汪的花圈花環,沿路擺放。

    兩面朱紫銷金的木牌豎在靈堂外,上書:「東元國親王爵元氏健仁」十個大字。

    正對著靈堂大門的院子裡搭起宣壇,高僧和道士各占一邊,頂頭上掛著各自的榜文條幅。

    高僧這邊寫的是:「恭請六丁六甲、五方揭諦、四值功曹、十八護教伽藍蒞臨,聖恩普錫,神威遠鎮,三十五日消災洗業平安水陸道場。」

    道士那邊則高掛的是:「東元國親王爵元氏健仁之喪,四大部州中州之地。奉天承運中興之國,總理元始天尊教門道錄司正堂葉生,敬謹修齋,朝天叩佛。」

    靈堂上供著的香爐、執事等物都是按親王份例擺放,上好紫檀木靈牌疏上則是寫著「東元國親王爵元氏健仁之靈位」。

    盈袖是出嫁女,沒有在堂前操持,而是帶著丫鬟婆子在靈堂後面的抱廈打理親王府中的事務。

    前些日子她將親王府管事們的家底查了一遍。以此為依據,查那些挖親王府牆角挖得太狠的蛀蟲。

    四大管事中,已經有兩個被她鎖拿起來,家產封存。家裡的人老老小小從被關到後罩房裡等待處置。

    這一通威嚇,已經將親王府的那些管事全給震住了,再沒人敢偷懶耍滑,投機尋巧。

    盈袖令行禁止,已經在親王府樹立了自己的威嚴。

    小磊尚未成年,盈袖不放心他。一心琢磨等喪事辦完之後,還是要跟娘親沈詠潔商議出一個妥當的法子,照顧小磊到他娶妻之後才好。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長興侯慕容辰帶著親兵已經到了興州。北齊的五萬大軍也慢慢露出行藏。

    萬甯侯帶著左軍來到大興城附近,防範南鄭國。

    一切都安排妥當。

    東元國的人雖然知道跟南鄭和北齊都在緊張對峙,但是沒有人特別擔心。

    就在大家以為這一切很快就會過去的時候,有人發現了真正的威脅所在。

    清晨,青江的支流峽江上濃霧剛剛散去,一艘艘小帆船露出蹤影。

    這些是青江上成立沒兩年的漕幫的船。

    這群漕幫的人是從鹽幫分立出來的,以鹽幫少幫主少鹽為首,成立了漕幫。

    他們在青江上主要以貨運為主,剛成立的時候小打小鬧,但是漸漸的,他們運送的貨品越來越多,北到北齊,西南到南鄭,以及東元國的各個州府。

    據說他們背後有權貴扶持,但是到底是哪路權貴,就連鹽幫的人都不清楚。

    而鹽幫這兩年經受了官府的巨大打擊,已經淪為不入流的小幫派。

    東元國將鹽收為官營,不許私人再生產鹽。

    各地的鹽井、鹽礦相繼被官府收編,除了運送以外,私人不許插手鹽營事務。

    已經二十多歲的少鹽從船艙裡鑽了出來,看著浩浩蕩蕩的青江長嘯了一聲。

    「幫主,您起了?」一個水手掀開船簾,「早飯做好了,您慢用。」

    少鹽點了點頭,笑道:「這一趟往北齊去,運送的貨品不多,應該可以早點回來。」

    「是啊,幫主,你夫人是不是有了?」一個水手好奇地過來搭話,一邊將淘米水倒入青江。

    少鹽敲了他腦袋一計,笑道:「什麼有了沒了?」說完自己哈哈大笑,叉著腰道:「我少鹽就要做爹了!」

    船上的人哄堂大笑,恭喜之聲不絕於耳。

    就在這時,在船頭眺望的水手突然站了起來,指著前方不遠處的堤岸,道:「那裡怎麼有那麼多的馬?」

    船上的人抬眼看去。

    這一條水路非常僻靜,走的人很少。

    也只有他們這些走南闖北的老水手,才敢走這條水路,因為可以節省三分之一的航程,對他們漕幫來說,掌握了這條水路,就能多做許多生意。

    水路沿岸都是山嶺,彎彎曲曲,幾乎看不見路。

    平時人煙罕至,就連飛禽走獸都很少見。

    可是就是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突然出現了這麼多的馬!

    不僅有馬,馬上還有人!

    少鹽臉色一變,趕緊下命令:「停船!立刻停船!不要再前行了!」

    可是已經晚了。

    岸上那些人在濃霧散去,也發現了這些小船
攝像機也要有基權。

    「劉副將,那邊河裡有人!」

    這些人,當然就是從北齊抄小路而來企圖直取東元國京城的北齊禁軍了。

    劉斐眯著眼睛看了看河裡的那些船,揮了揮手:「放火箭,一個不留。」

    嗖!嗖!嗖!

    幾千支燃著火的羽箭突然破空襲來,往漕幫的小船上射去!

    「跳水!趕緊跳水!」

    漕幫有經驗的老水手一看不妙,第一個將少鹽推到水裡。

    緊接著。漕幫的人接二連三跳入水中,躲過了熊熊而來的火箭。

    那火箭射到烏篷船上,很快燒了起來。

    極少數在最前面的船上來不及跳水的水手們中了箭,全身燒成火人,掉入峽江之中。

    漕幫的人都是水上好手,他們一個猛子紮到水底,快速往岸邊的蘆葦叢遊去。

    劉斐勒馬看了一會兒。見所有的船都燒光了。才哼了一聲,揚聲道:「繼續趕路!加快行程!我要兩天之內達到東元國京城!」

    北齊禁軍騎著馬跑得更快了。

    只不過山路曲折,他們想快也沒法特別快。

    漕幫的人潛伏在水中。等岸上的馬蹄聲聽不見了,才慢慢從蘆葦叢裡爬上岸,匍匐在地上,遠遠看著那長長的隊伍。

    「幫主。那些人……好像是軍士啊!」一個漕幫的老水手戰戰兢兢地道,「我們去北齊國運貨。見過穿這些軍服的人。」

    「是啊,幫主,他們的盔甲,是北齊禁軍的盔甲!一看就能認得出來!」

    他們漕幫走南闖北。也經常跟官府打交道,見識比別人更多。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北齊的禁軍怎麼跑到我們東元國境內來了?」少鹽摸著下巴,喃喃地沉吟道。他慢慢直起身,對自己人招了招手:「我記得那邊有個小村子。我們過去看看,問問他們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那個村子就在山后的另一個方向,也是那些北齊禁軍來的方向。

    水手們點點頭,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後,走了半天功夫,終於來到後山那個他們熟悉的小村子。

    以前他們曾經多次在這個村子歇過腳,有自己熟悉的人家。

    可是他們一到村口,就覺得不對勁。

    連那條最愛叫囂的大黃狗都沒有跑出來迎接他們。

    少鹽抬手叫停,「你們在這裡等著,我一個人去前面看看。」

    「幫主,我陪你去!」老水手站了出來,「你一個人萬一有事,誰來通知大家?」

    少鹽點點頭,「那就一起過去。」

    他們倆走進村子,赫然看見了慘像。

    難怪這裡寂靜得如同墳墓一樣。

    難怪那條大黃狗都沒有跑出來。

    原來,這裡所有人,包括雞鴨豬狗,都被殺得一乾二淨!

    「這是屠村啊!」那老水手嚇得腳都軟了,「幫主,幫主,咱們快走吧!要是官府知道了,說不定以為是我們做的!」

    瓜田李下,實在是說不清楚!

    少鹽搖了搖頭,眼裡的神色越來越陰鬱,「不,不是……一定是剛才那群北齊禁軍幹的!」他霍地回頭,看著老水手,眼裡怒火萬丈,「他們要偷襲京城!所以一路上,把凡是發現他們蹤跡的人全給殺了!」

    他們這群人是漏網之魚。

    一來因為他們在水上,那些人已經燒了他們的船,大概認為他們也活不了多久。

    二來嘛,因為這裡離東元國京城已經很近了,他們也許不需要再那樣嚴密的隱藏行跡了!

    「糟了!咱們是不是要回去報信!」那老水手撓了撓頭,他是知道少鹽背後的「權貴」到底是誰。

    這樣大的靠山,可以說只要東元國不倒,少鹽的靠山就不會倒。

    但是這一次,說不定東元國真的要倒了,那他們的靠山……

    少鹽嚴肅地點了點頭,「一定要去!而且要快!要抄小路!」

    他們的人不多,也沒有大量的馬匹和兵器行裝要攜帶,再加上對地形比別人都要熟悉,因此他們避開了那些急行軍的北齊禁軍們,比他們早半天來到了東元國京城。

    「夫人!夫人!外面有一個叫少鹽的人,自稱漕幫幫主,說有要事要稟告夫人。」採桑來到盈袖理事的抱廈裡回道。

    盈袖很是意外,「少鹽?他怎麼來了?」說著站了起來,「帶他去外院的客院,就說我馬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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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7 09:07:45 |只看該作者
第446章 一鼓

    盈袖素著臉,帶著丫鬟婆子從旁門進了外院的客院。

    她的腳步雖然從容有度,面上的神情也是不慌不忙,但是心裡早就琢磨開了。

    自從那一次收服少鹽,鼓動他出來另立門戶發展漕幫之後,這幾年,她將司徒府的生意幾乎都託付給少鹽貨運。

    後來謝東籬知道後,將東元國官府的很多貨運也委託給少鹽的漕幫,因此這幾年,少鹽的漕幫已經發展成青江上第一大幫派,完全取代了以前鹽幫的位置。

    他們平時很少直接見面,有事都是通過管事和帳房。

    特別是謝東籬接手後,更是不用盈袖操心。

    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少鹽居然親自來到京城見她。

    盈袖走進客院的上房,看見幾個風塵僕僕的灰衣漢子站了起來。

    他們面容憔悴,臉色黧黑,身形不高不矮,但都比較瘦削。

    一看就是在水上討生活的人。

    最後一個站起來的青衣男子面容俊朗,比他前面的幾個灰衣漢子要年輕許多。

    盈袖對他點了點頭,「少鹽,好久不見了,坐。」

    少鹽也仔細看了看盈袖。

    好幾年不見,這位以前皇商家的大小姐居然成了東元國皇帝的孫女,她以前的樣子他還記得,巴掌大的臉還有些稚氣,只有一雙眸子如明珠璀璨,沒人能夠忽視。

    如今的盈袖,臉型和身子都長開了很多,跟以前不大一樣,但是那雙明眸裡流轉的光華只增不減。

    少鹽拱了拱手,「謝夫人。」然後示意自己的人到門口守著。

    盈袖心裡咯噔一聲,也忙命自己的丫鬟婆子去院門前候著。

    採桑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這些灰衣漢子,很是擔心盈袖的安全,走得磨磨蹭蹭,一步三回頭。

    等上房的人都出去了,盈袖才看向少鹽,沉聲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少鹽深吸一口氣,俊朗的面容上很是沉痛:「謝夫人,這件事太過突然,我手上的證據暫時不多,但是你一定要信我!如果不信,後果是我們所有人都承受不了的。」

    盈袖正色道:「只要你說得有道理。我自然會信的。」

    「那好。」少鹽站了起來,將從江中撈起的一支燒了半截的羽箭從褡褳裡取了出來,對盈袖道:「謝夫人請看。這是我從峽江裡撈起來的。」

    盈袖接過那截羽箭,仔細看了看,皺眉道:「這不是我們東元國的羽箭式樣。」

    謝東籬教她功夫的時候,騎射也是她要學的內容之一。對於東元國的盔甲和兵器制式,她不說瞭若指掌,但也比一般人知道得多。

    「因為這不是東元國的羽箭。」少鹽面色一慟,開始說起始末。「前幾天,我們押著一船貨物要往北齊去,為了走得快些。我們抄了近路,那條水路很少人知道。而且沿岸的山路很窄,一般沒有人什麼過去。可是就是在那裡,我們撞上了大隊騎兵。」

    「騎兵?!」盈袖更加驚訝,「是長興侯的中軍?還是萬甯侯的左軍?」

    最近只有這兩支軍隊有過調動。

    「都不是。」少鹽搖了搖頭,語氣更加沉重,他一字一句地道:「是北齊禁軍!」

    盈袖聽見了少鹽的話,但是這四個字一時沒有進到她的腦子,她茫然地盯著少鹽看了一會兒,沉聲道:「你說什麼?那些騎兵到底是誰?」

    「我說了,是北齊禁軍!這就是他們用來要滅我們的口的羽箭!當時數百支燃著火的羽箭向我們的船射了過來,我們所有的船都被點著了,船上的貨物燒得燒,濕得濕,全都落在峽江裡面了。我這一趟損失慘重,我怎麼會拿這種事說笑!」少鹽看著盈袖沒有表情的面容,有些著急了,「還有,我們後來繞到那條山路背後的一個小村莊,結果發現,那個村子裡所有的人,還有雞鴨豬狗,全部被殺得一乾二淨!」

    「什麼?!」盈袖拍案而起,她回過神,少鹽的話在她腦海裡掀起巨浪,震得她都快站不住了,「你說什麼?北齊禁軍來到東元國的領土殺人?!」

    她一把揪住少鹽的衣領,「你可知道,如果你膽敢捏造這種事,會是什麼下場?!」

    少鹽將盈袖的手推開,整整衣領,滿臉急切地道:「我捏個屁地造!謝夫人,北齊禁軍已經打過來了!他們繞過了北面興州的防線,直接往咱們京城的方向來了!我和夥計們一天一夜沒有睡覺,才趕在他們之前報信!」

    盈袖閉了閉眼,雙手手心裡都是汗。

    她緊張地盤算著最近發生的事。

    北齊的五萬大軍南下,他們知道了消息,也做了準備,遣長興侯慕容辰去興州抗敵。

    為了防備趁虛而入的南鄭,他們也做了防備,將萬甯侯派走了。

    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北齊居然還有一支奇兵,居然已經悄沒聲息地突破東元國的防線,繞道峽江沿岸,直取東元國的京城!

    「你知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盈袖緊緊抓著那支燒禿了的羽箭,沉聲問道。

    這件事要馬上進宮稟告給元宏帝聽。

    如果北齊禁軍真的大舉來犯,他們的目標只可能是東元國的京城。

    擒賊先擒王,他們不想跟東元國打太久的仗,明顯是要從京城下手,直接對付他們。

    可是他們為何要直接攻打京城?

    盈袖腦子裡亂哄哄地,一時拿不定主意。

    她在屋裡走了幾圈,最後對少鹽道:「你跟我進宮,將這件事回稟給陛下知曉。」

    少鹽一愣,「我也要進宮?」他拉拉自己的袖子,有些急促地道:「不用了吧?我見過的最大的官兒,不過是村長……」

    雖然是在這樣的危急關頭,盈袖還是被少鹽的話逗笑了。她彎了彎唇角,道:「沒關係,你跟我進宮,只要把你剛才對我說的話,對陛下再說一遍就好。」頓了頓,又勸道:「事情太過緊急,我們也沒有別的法子了。」

    少鹽這才應了,跟盈袖一起進宮。

    盈袖坐了自己的大車。叫了小磊一起,跟少鹽同車而行。

    小磊好奇地打量少鹽,又看了看盈袖。但是並沒有多嘴詢問。

    盈袖拉著他的手,一路面色沉重,很快來到皇宮裡面見元宏帝。

    元宏帝今日沒有上朝,而是在禦書房跟沈大丞相商談北面興州的軍事佈置。

    聽說盈袖帶了小磊,還有漕幫的幫主來見他,還有些驚訝。

    他放下書本。抬了抬手:「宣。」

    小磊走在最前面,進了禦書房。

    後面跟著盈袖和少鹽。

    少鹽一進到禦書房,馬上跪下給元宏帝磕了三個響頭。

    他也不認得誰是皇帝,反正這屋子裡唯一坐著的人肯定就是最大的官兒,跪他准沒錯。

    元宏帝笑著點了點頭,「你就是漕幫的幫主少鹽?倒是少年有為。——賜座。」

    少鹽見盈袖和小磊都坐下了,皇帝身邊的那個蓄著長須的人也坐下了。才跟著坐下。

    盈袖來不及客套,馬上道:「皇祖父。這件事事關重大,所以孫女帶著漕幫的少鹽幫主進宮,讓他親自口述。」一邊說,一邊將那支燒得半凸的箭呈上,「還有,這是少鹽幫主在峽江裡撈出來的羽箭,他們在峽江被人襲擊。」

    沈大丞相忙接過來,送到元宏帝面前給他細看。

    元宏帝收了笑容,默不作聲就著沈大丞相的手看了一看,眼角跳了跳。

    他認得出來,這是北齊羽箭的式樣。

    元宏帝的目光移到少鹽面上,森然道:「這是怎麼回事?」

    少鹽拱了拱手,開始重新述說前天在峽江上的經歷。

    待他說到那個被屠的東元國村子,已經忍不住流下淚來。

    元宏帝怒氣漸生,從沈大丞相手裡接過那支羽箭,連說三聲:「好!好!好!」

    沈大丞相倒抽一口涼氣,追問道:「少鹽,這件事可還有別人知曉?」

    少鹽道:「跟我一起跑船的兄弟都是死裡逃生,他們在親王府候著,您可以隨時召見他們問話!」

    盈袖也道:「皇祖父、沈大丞相,這件事很明顯,北齊國南下的軍隊,不止那五萬北齊軍!他們這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用五萬北齊大軍牽制我們東元國最厲害的中軍和長興侯,同時派遣他們的禁軍直取京城!」

    沈大丞相點了點頭,憂心忡忡地道:「看來是這樣。不過,他們為何要這樣做?」

    那五萬北齊軍說了是要為皇后齊雪筠討公道,在北面興州跟長興侯慕容辰的中軍對峙。

    而這北齊禁軍呢?

    「他們有多少人?」元宏帝沉聲問道。

    如果人不多,他們也可要將計就計,關門打狗。

    少鹽想了想,「當時我們在船上,隔得遠,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大致估計一下,應該不少於一萬人馬。」

    一萬北齊禁軍!

    元宏帝和沈大丞相對視一眼,松了一口氣。

    京城還有唐安侯府的右軍五萬人,都是跟著謝東籬去大興城打過硬仗的,能夠應付這一萬北齊禁軍嗎?

    「陛下,草民聽說,北齊禁軍是北齊軍中精銳,可以以一當十。咱們萬萬不可掉以輕心。」少鹽想起他們在北齊京城聽過的有關北齊禁軍的傳說,禁不住提醒元宏帝。

    元宏帝擺了擺手,「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他看了看小磊,「小磊,少鹽他們就住在親王府,你要好好招待,知道嗎?」

    小磊忙站起來道:「明白,孫兒一定好好招待這些壯士。」

    等少鹽和盈袖、小磊他們走了,元宏帝馬上道:「叫飛魚衛的首領進來,問問他,這些事情怎麼沒有一個人知道?!」

    北齊禁軍偷偷繞道,直取東元國京城,這個做法很不尋常,也不符合北齊一貫的作風。

    而東元國的飛魚衛,本來也有暗探在北齊活動,而在東元國京城方圓五百里內,也有不少飛魚衛的探子。

    這種重大的情報消息,居然沒有一個飛魚衛發現?!

    元宏帝很是不滿。

    不過當飛魚衛首領進來的時候,也帶來了這個消息。

    原來他們的斥候剛剛發現走到京城五百里內的北齊禁軍,已經飛馬回來報信了。

    「陛下,臣剛剛得知的消息,北齊禁軍兩萬人馬,已經從西北面急速行來。他們手段酷辣,已經挑了我們好幾個哨所,滅了好幾個村子!」飛魚衛首領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他是元宏帝今年剛剛提拔起來的,比以前那個只知道效忠皇后的首領要強多了,也聽話多了。

    「居然是兩萬?!」元宏帝心裡一沉。

    兩萬北齊禁軍的話,他們東元國五萬右軍,能打得過嗎?

    「事不宜遲,趕緊召集五相和兵部中人前來議事,還有唐安侯。」元宏帝馬上下了命令,想了想又道:「老唐安侯也一起來吧。」

    因為新任唐安侯太年輕了,還不足以掌軍打仗,還得靠他老子。

    很快王副相、小張副相、陸副相,還有代替謝東籬的謝東興也來到宮裡,兵部尚書、侍郎,新任唐安侯唐海峰以及老唐安侯唐謙,也陸陸續續趕入宮中。

    沈大丞相對他們說了飛魚衛和漕幫幫眾們發現的北齊禁軍蹤跡,又道:「兩萬北齊禁軍來者不善,諸位說我們要如何做?」

    「還能如何做?當然是打他丫的!」老唐安侯唐謙跟著謝東籬出征過大興城,那一仗打得酣暢淋漓,很是振奮了東元國的軍心,也讓他對謝東籬佩服得五體投地,「找謝副相出來坐鎮,不用他親自上陣,只要掛他的帥旗,定能嚇得那幫北齊賊子望風而逃!」

    元宏帝和沈大丞相相視苦笑。

    別人不知道,他們是知道的,謝東籬如今已經不在東元國京城。

    他去了哪裡,就連盈袖都不知道。

    沈大丞相咳嗽一聲,道:「北齊禁軍遠道而來,兵疲馬衰,用不著謝副相出面。唐海峰、唐謙,你們執掌右軍,有沒有什麼想法和對策?」

    唐海峰這些日子一直跟著他爹唐謙練兵,也學了不少兵法韜略,聞言忙道:「這件事簡單,兵法有雲: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這個時候,正是我們帶兵出城,主動迎擊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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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8
發表於 2021-4-17 09:08:01 |只看該作者
第447章 兵臨

    兵部的人和右軍的幾個將領聽了,都覺得有道理。

    北齊禁軍聽說戰力確實強悍,但是他們遠道而來,確實面臨著疲憊不堪的局面。

    他們總不能等著對方大搖大擺來到東元國京城附近,休整好了再跟他們打。

    打仗不是這麼打的。

    盈袖聽謝東籬說過,既然要打仗,打贏就是第一目標。

    兵者,詭道也。

    為了打贏,什麼手段都可以使,如果承受不了這種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就不要輕啟戰端。

    換句簡單的話說,不打則已,要打就要把對方打死了事。

    比如這兩萬北齊禁軍來犯,東元國沒有選擇,只有將他們徹底打死打殘,才能避免下次有同樣的事情發生。

    不過王副相聽了,卻不太同意。

    他捋著鬍鬚道:「北齊為了皇后娘娘的事興兵,不如還是請皇后娘娘出來,給北齊皇帝修書一封,也許就能不戰退兵了。」

    在文官看來,能不打仗就不打仗。

    打仗,是在一切以和為貴的手段都失效之後才採用的極端手段。

    陸副相和謝東興兩個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了不以為然。

    「我有一個疑問,既然北齊聲稱為了皇后娘娘的事,已經派了五萬大軍去了我國和北齊國交界的興州地界,為什麼他們又要偷偷摸摸派兩位禁軍直取咱們的京城?」謝東興猶豫著問道。

    這也是在座有些人的疑問。

    北齊犯得著為了皇后娘娘的「病」,兵分兩路折騰東元國嗎?

    皇后齊雪筠又沒有死……

    王副相一怔,「難道不是?」

    「管他什麼理由。」唐謙揮了揮胳膊,「打了再說!他們這一次做得太過了,居然直接闖入我們東元國境內。還屠了好幾個村子,就憑這一點,咱們就得給他們點兒顏色瞧瞧!」

    薑到底是老的辣。

    元宏帝點了點頭,「好,唐謙,朕封你為右軍將軍,唐海峰為副將。你們父子同心。帶領右軍重擊北齊禁軍!」

    「遵旨!」唐謙和唐海峰意氣風發地單腿跪下來領旨。

    從皇宮出來,他們馬上去了軍營點兵,整軍之後。便按照飛魚衛斥候提供的路線,往北齊禁軍奔來的方向迎了上去。

    唐謙率領的東元國右軍還沒有出京城的大門,有人已經飛騎從京城離去,搶先找到北齊禁軍。對劉斐道:「你們的行蹤已經暴露了,右軍五萬人馬上就要打過來。你們準備迎戰吧!」

    劉斐見是那個先前給他們提供路線的蒙面錦衣公子,立即對他的話深信不疑,馬上命令道:「整隊入山,設埋伏。等東元國右軍入彀!」

    那蒙面錦衣公子點點頭,沉聲道:「你們一定要速戰速決,千萬不能拖。打垮右軍。立即將京城圍起來,逼他們交人。」

    劉斐緩緩點頭。微笑道:「正合我意,兄台你就拭目以待吧!」

    蒙面錦衣公子沒有再說話,連忙騎著馬又回去了。

    回到快到京城的地方,他換了裝,扯下蒙面的巾子,輕袍緩帶,又是一派豪門公子的作態,縱馬入城,和東元國右軍出城的時機,只差了一炷香的功夫。

    「王公子回來了。」守城軍忙不迭給他拉開大門。

    王錦奕頭也不回,快馬回到家,立刻命令家裡的管事去市集囤積米、油、面,有多少,買多少。

    本來東元國的豪門世家吃的東西都是自己家莊子裡送來的,特供的那種。

    但是王錦奕知道,一旦北齊禁軍圍城,不知道要多長時間這些老頑固們才會放人,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囤一些糧食比較厚愛。

    王家的管事當然不明白自己家公子為何要這麼做,但是他們沒有多問,默默地拿了銀子到市集上開始大量買糧食和油面。

    他們剛一動手,盈袖這邊就知道了。

    因為他們司徒家是東元國第一大皇商。

    後來她爹雖然認祖歸宗回了皇室,但是司徒家的生意還是他的,東家並沒有換。

    元健仁死了之後,這些鋪子就成了小磊的私產。

    盈袖和沈詠潔幫著小磊代管,每個月和管事對一對帳目,只有有特殊情況出現的時候,他們才需要專門向盈袖和沈詠潔報備。

    王家管事拿著現銀幾乎買空了他們家幾間糧油鋪子之後,這些管事趕緊把這件事報了上來。

    盈袖坐在齊王府的東次間裡,一邊聽管事說著鋪子裡的情形,一邊琢磨,暗忖這不是在囤糧嗎?難道王家已經預計到這一仗不好打嗎?

    五萬對兩萬,而且是以逸待勞,怎麼看也不像不好打啊?

    ……

    唐謙和唐海峰帶著五萬大軍迅速遠去。

    來到飛魚衛斥候標示的那個地方,遠遠地似乎聽到戰馬嘶鳴,人聲鼎沸,好像還有炊煙從山林間盤旋而上。

    唐謙勒住馬,吩咐道:「前面應該是北齊禁軍了吧?」

    唐海峰激動地策馬向前,道:「爹,讓孩兒帶先鋒軍五千人先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唐謙眯著眼仔細看了看,又派斥候前去打探了一番。

    那斥候回來說,那邊確實看見了一些軍士的人影,他不敢靠近,免得被他們發現,就打草驚蛇了。

    唐謙這才放了心,對唐海峰道:「就看你的了!」

    唐海峰激動地點了點頭,點齊五千先鋒軍,往那山坳揮了揮刀,大喊一聲:「殺啊!」

    山谷裡頓時喊聲震天,驚起一群群飛鳥。

    唐謙眼看著自己的兒子身先士卒,帶著軍士勇猛地沖向北齊禁軍所在的地方,滿意地籲了一口氣,很為自己的兒子驕傲。

    唐海峰帶著人一鼓作氣沖到山坳,卻發現那裡根本沒有一個人影。就連先前看見的馬匹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怎麼回收?」唐海峰勒住馬,四下看了看,猛地發現旁邊的山腰上好像有人影晃動,心裡一沉,趕緊道:「中計了!趕緊撤!」

    但是劉斐就等著他們自投羅網,立即在山腰間大喝一聲:「動手!」

    無數的大石頭從山上滾了下來,還有飛蝗般的羽箭。毫不留情地射向這些東元國的先鋒軍。

    這山坳的地形如同餃子。兩頭緊,中間寬,正適合關門打狗。

    唐海峰帶著人沖了進來。恰恰好好中了劉斐的埋伏。

    一片喊打聲中,唐海峰帶著的五千人幾乎被屠殺殆盡。

    他被身邊的侍衛不顧性命地圍了上來,但是背上要害的地方已經中了一支箭。

    「快去叫將軍支援!那些北齊賊子在山腰!」唐海峰忍著劇痛,命令自己的屬下出去報信。

    五千人進了山坳。最後出去的不到二十人。

    唐謙聽說他們中了埋伏,氣得渾身發抖。又沒有看見兒子唐海峰的身影,心裡一急,將剩下的軍士兵分兩路,身穿藤甲。臂帶盾牌,一路跟他去前面的山坳救人,一路抄近路上山。追殺埋伏在山腰的北齊禁軍。

    他揮舞著馬刀,大聲道:「跟我來!」說著便帶著人往前方沖去。

    劉斐先勝一局。並不驕傲,他不慌不忙地將兩萬軍士化整為零,命令他們自行下山,到前方東元國京城附近的十裡亭匯合,在下山之前,命令這些人都要放火燒山!

    唐謙帶著人沖到山坳,看見的全是東倒西歪的東元國軍士,大部分已經死了,還有小部分痛苦地呻吟,受了重傷。

    「侯爺?侯爺?您在哪裡?」

    「大公子?大公子?」

    「海峰!海峰!」唐謙看見這幅景象,老淚縱橫,瘋了一樣下了馬,一個個翻著屍體,尋找自己的兒子唐海峰。

    但是還沒有等他找到唐海峰,突然山谷裡濃煙四起,大火熊熊!

    「起火了!」

    「起火了!」

    東元國軍士頓時大亂陣腳,不管是抄近路要上山的那一路,還是跟著唐謙沖到山坳裡救人的那一路,都被大火和濃煙熏得幾乎走不出來。

    唐謙見此情景,知道他不能再拖了,再在這裡花時間,只會全軍覆沒!

    「吹號!撤軍!快!要快!」唐謙翻身上馬,立刻往山坳的出口奔去。

    嗖!

    一直躲在暗處的劉斐對著唐謙射出了一支有毒的羽箭。

    他來過東元國,認得唐謙的身份。

    只要唐謙死了,東元國能帶兵的人就又少一個。

    主將一死,東元國四萬五千軍士就成了一盤散沙,一時撤退不及,自相踩踏,也死傷不少。

    等他們從這裡退出來,整隊回城的時候,五萬右軍,只剩下四萬可以騎馬行走的軍士。

    剩下的一萬,不是已經死了,就是傷勢太嚴重,走不出來,只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燒死在山上。

    ……

    「什麼?!右軍被北齊禁軍伏擊,死傷一萬?!」元宏帝聽見戰報,氣得臉色都變成豬肝色,他一巴掌拍在龍案上,將上面的青玉筆架山,墨玉筆筒都掃到地上砸得粉碎。

    「唐謙呢?!唐海峰呢?!」元宏帝大怒,「他們是不是不想活了?!」

    「回稟陛下,唐謙陣亡,唐海峰在山坳中受到伏擊,應該早就陣亡了。」前來回報的副將低著頭,眼含熱淚說道。

    這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還沒跟北齊禁軍正面交戰,東元國這邊已經死傷一萬右軍了。

    元宏帝面沉如水,往丹墀上的寶座緩緩坐下,無力地抬起手:「吩咐下去,撫恤所有陣亡將士。另外,召五相和兵部諸人進宮議事!」

    這一晚,東元國保和殿的燈光亮了一整夜,君臣們幾乎一夜未睡,剛剛商討出一個迎戰的法子,就聽見又有飛魚衛來報。

    「陛下!北齊兩萬禁軍已經兵臨城下,將京城團團圍住了!」

    「什麼?!」元宏帝霍然起身,踉踉蹌蹌走到保和殿門口,看著西城門的方向,「關城門!關城門!趕緊關閉四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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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9
發表於 2021-4-17 09:08:19 |只看該作者
第448章 將計

    東元國京城裡雖然有剛剛戰敗逃回來的四萬右軍,但是這仗總不能就在京城裡打,所以關城門是必要的。

    守城總比攻城要容易。

    元宏帝下了命令,很快傳到京城四門的城守官。

    正要進城和出城的東元國民眾抬頭就看見遠處狼煙滾滾,一個個傻了眼。

    「這是怎麼回事?」

    「那些人是誰?」

    「是咱們東元國的軍士嗎?」

    「喊打喊殺的這是要幹嘛啊?」

    城門口眾人和守城軍士一起朝著那些遠處揚起的煙塵指指點點。

    就在這時,有人飛馬而來,大聲道:「傳陛下旨意:關閉城門,準備迎戰!」

    「什麼?迎戰?!」

    「關閉城門?!可我家在城外啊!」

    「我婆娘昨兒回娘家,今兒還沒回來呢!」

    城門口頓時炸了鍋。

    但是皇帝陛下既然已經下了旨意,就算你一隻腳門外,一隻腳門內,城門也照關不誤。

    很快,隨著吱吱嘎嘎的轟響,高大厚重的城門被守城官們很快關上了。

    京城裡各大坊市的裡正官兒開始敲鑼打鼓,宣佈北齊禁軍來犯,京城四門緊閉,讓大家不要害怕,準備迎戰。

    老百姓當然不用上城樓殺敵,但是如果城牆有倒塌,城門需要修補,他們都是要出力的,這就是徭役。

    京城的老百姓們慌了一陣子,想到皇帝陛下還在皇宮裡面,京城裡有軍隊守護,很快就安定下來,該幹嘛幹嘛。

    市集照常開市營業。只是大家平日裡聊天的範疇,從「吃了嗎」,轉到「開打了嗎?」

    甚至有人開始回憶起三十多年前那一次北齊的兵臨城下,他們是如何渡過那時的險境的。

    ……

    盈袖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剛從沈詠潔的忠貞國夫人府出來。

    街上行人匆匆忙忙,裡正們敲鑼打鼓,走街串巷。將這個消息傳到京城的每一戶人家。

    盈袖全身一震。撂開車簾看了一眼,問道:「怎麼回事?咱們打敗了?!」

    這怎麼可能?!

    五萬對兩萬,北齊禁軍又是遠道而來。他們以逸待勞,怎麼也不可能打敗了啊?

    可是看外面的情形,不僅是打敗了,而且被人家跟追兔子一樣追到了大門口!

    北齊禁軍圍城。京城四門緊閉,情況已經到了這樣嚴重的地步了嗎?

    盈袖唰地一下放下車簾。沉聲吩咐道:「命人回親王府叫小磊出來,與我一起進宮!」

    小磊早迎出來了,在半路上接到盈袖,騎在馬上對她道:「姐姐。我們進宮去見皇祖父吧!外面亂糟糟的,我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盈袖松了一口氣,從車窗裡道:「正好我要去找你。咱們一起進宮。」頓了頓,又提醒小磊:「如果局勢真的壞到這個地步。爹的喪禮馬上結束,直接將他停靈吧。」

    這個時候,沒有人再有心思給元健仁辦完整套喪禮。

    下葬的話,一時半會也抬不出去了,所以只有灑了石灰停靈。

    因為他的陵墓在城外。

    小磊點了點頭,「我省得。」頓了頓,他忍不住還是問道:「姐姐,我們怎麼會被圍了呢?一點消息都沒有!」

    盈袖往後靠在車板壁上,閉上眼睛,淡淡地道:「這個,等到宮裡再說吧。」

    姐弟二人不再說話,一起來到宮裡,求見元宏帝。

    在元宏帝寢宮門口,他們遇到了同樣來求見元宏帝的皇太孫元應佳。

    「皇太孫殿下。」盈袖和小磊行了禮。

    元應佳忙抬手道:「盈袖、小磊,你們也來看皇祖父嗎?」

    盈袖微微頷首,又道:「皇后娘娘呢?這種時候,皇后娘娘是不是應該出來說說話?」

    元應佳苦笑道:「孤剛才勸了皇祖母半天,皇祖母就是不肯見人,孤也是沒辦法了。」

    元宏帝剛剛回到寢宮,才吃了點東西,就聽見盈袖、小磊和元應佳一起求見。

    他放下手中的粥碗,笑了笑,溫言道:「孩子們是嚇著了。罷了,讓他們進來吧。」

    盈袖、小磊和元應佳被太監領著一起進來了。

    三人行了禮之後,元宏帝不等他們開口,就道:「朕知道你們為何而來,不過,你們用不著驚慌,朕自有主意。」

    元應佳長籲一口氣,道:「皇祖父智珠在握,一定沒事的。孫兒剛才勸了皇祖母半天,皇祖母不肯見人,不知皇祖父能不能親自去勸一勸?」頓了頓,又道:「皇祖父,皇祖母最聽您的話。」

    其實以前,都是元宏帝聽皇后齊雪筠的話,畢竟專寵幾十年的名聲在外,一時半會大家的觀念還轉變不過來。

    「請她做什麼?」元宏帝看著元應佳的眼睛,「那是她的娘家人。」

    元應佳忙道:「但是皇祖母已經嫁到東元國,就是東元國人,孫兒也是東元國人,自當以東元國的利益為重!」

    元宏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垂眸道:「佳兒,你跟你皇祖母真是不一樣。」

    元應佳明白元宏帝是什麼意思,他也明白皇后齊雪筠是什麼意思,但是他不想。

    寧為雞頭,不為牛後。

    北齊國再強大再美好,對於他來說,不過是祖母娘家的國度,跟他有什麼關係?

    東元國再弱小,也是他自己的國家,更別說以後他要做東元國的皇帝,怎麼可能跟北齊國一條心?

    他私下裡也認為皇祖母是老糊塗了,居然一心讓他不惜一切代價討好北齊。

    「皇祖父,孫兒是東元國的皇太孫,在其位謀其政,孫兒義不容辭!」元應佳拱了拱手,答得很是響亮。

    盈袖和小磊對視一眼,對元應佳的看法略微好轉。

    不管以前兩家有什麼過節,在這個關頭,元應佳沒有想著賣東元國向北齊國示好,就足以讓他們另眼相看了。

    小磊馬上道:「皇祖父,太孫殿下說得對,我們也義不容辭!」

    元宏帝深吸一口氣,微笑著點了點頭。「好。你們暫且候著,等需要你們的時候,朕自然會傳旨。」

    盈袖、小磊和元應佳心下略定。一起向元宏帝躬身行禮,轉身離去。

    他們走了之後,元宏帝去了皇后齊雪筠的坤和殿。

    「梓童,你娘家皇兄到底要做什麼?你要不要寫封信回去問一問?」元宏帝坐了下來。皺眉問她,「五萬大軍往興州進發也就算了。兩萬禁軍偷襲我們的京城,是什麼意思?」

    皇后齊雪筠也在心裡琢磨這事兒。

    北齊那五萬往興州去的軍隊她是知道的,這兩萬北齊禁軍她卻是一點都不知道,聞言只好攤了攤手:「陛下。這兩萬禁軍臣妾也是一頭霧水,自然是要去問問的。」

    元宏帝見她願意寫信,才微微點頭。「那你快寫,寫完朕使人給你送出去。」

    「陛下。聽說京城四面被圍,您要如何送信出去?」皇后齊雪筠攤開雪白的宣紙,伸手拿了羊毫筆,開始給北齊皇帝寫信。

    「這你就不用管了。」元宏帝站了起來,「寫完信,封好送過來,朕會馬上命人送到北齊。」

    「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皇后齊雪筠沉吟道:「不如,臣妾去城樓上問一問他們,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元宏帝一怔,「剛才佳兒過來勸說你,你可是不願意去的?」

    皇后齊雪筠在面紗後面笑了笑,「臣妾是在等陛下。」

    意思就是,元應佳的面子不夠,需要元巨集帝出面請她,她才會出去。

    元宏帝在心裡微曬,面上一派感激:「梓童,那就有勞你了。」

    皇后齊雪筠微微一笑,命人準備鳳輦,載她去城牆的門樓上喊話。

    盈袖和小磊剛回到親王府,就聽見說皇后齊雪筠要去城樓上跟北齊禁軍喊話,讓他們退兵。

    盈袖心裡一動,暗道齊雪筠什麼時候能夠這樣顧全大局了?她真的一點都不信……

    「小磊,你在王府裡好好待著,姐姐出去一趟。」盈袖對小磊點了點頭,摸了摸他的腦袋,自己回了謝家,將那套特製水靠穿在外衣裡頭,然後在身上揣了一個謝東籬給她留下來的特製面具。

    換好裝之後,她從謝家後門溜了出去,臉上戴著那特製的面具,抄小路往皇后齊雪筠要去的西城門那邊候著去了。

    她到了西城門,發現皇后齊雪筠也是剛到,正好看見她從鳳輦上扶著慶大總管的手下來,走上西城門的城樓。

    皇后齊雪筠來到城樓上方,透過眼前雪白的面紗,看見的是排列整齊的北齊禁軍,烏壓壓的人頭,天青色的盔甲,迎著陽光閃閃發亮。

    戰陣肅然,帶著一股凜冽的殺氣。

    皇后齊雪筠身邊的大太監慶大總管便尖著嗓子喊話:「這是我們的皇后娘娘,也是你們北齊的公主殿下,讓你們的頭兒出來,皇后娘娘要與他說話!」

    北齊禁軍們都知道東元國的皇后娘娘是北齊公主,也是現今北齊皇帝最疼的妹子。

    慶大總管一喊話,北齊禁軍們果然一陣騷動,都把目光投向了他們的首領劉斐。

    劉斐頭戴遮著面的頭盔,縱馬上前,朗聲道:「可是皇后娘娘?在下劉斐,北齊禁軍之首,奉了皇命前來!」

    皇后齊雪筠笑了笑,在面紗背後道:「是劉首領?你回去對你們聖上說,就說本宮無事,都是誤會,過兩天,等本宮的身子大安了,就回北齊看皇兄去。」

    她的話,北齊禁軍們自然不敢不聽,但是主將沒有發話,他們也不敢擅自行動。

    劉斐盯著高高的城牆上那個戴著白色面紗,身穿杏黃鳳袍的女子,眯了眯眼,道:「什麼誤會?我有監國八皇子親筆許可,命我帶禁軍來東元國有要事。皇后娘娘為何要戴著面紗,藏頭露尾?」

    這是在懷疑城牆上的那人不是真正的皇后齊雪筠。

    皇后齊雪筠卻是看見了北齊禁軍的陣仗,又想到另外有五萬北齊軍隊正在興州跟長興侯慕容辰的大軍對峙,這樣好的機會,真是不利用白不利用!

    她靈機一動,想起一個計策,將計就計。馬上道:「既然如此。開了城門,本宮要出城,親自與他們談判!」

    「皇后娘娘。萬萬不可啊!」

    「皇后娘娘,您要三思啊!」

    皇后齊雪筠身邊的人嚇傻了,忙哭著喊著勸她不要去。

    皇后齊雪筠卻深知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的規矩,再說她已經表露身份。北齊禁軍連她一根頭髮都不敢碰!

    她執意要去,西城門的守城官們只好打開城門邊上一道僅容一個人通過的小門。讓皇后齊雪筠帶著她的宮女太監魚貫而出。

    盈袖這下跟不過去了,光天化日之下,她也不好翻牆,只好在人群中站著。眯著眼睛看熱鬧,在心裡琢磨,皇后齊雪筠又要想什麼損人不利己的鬼主意了?

    皇后齊雪筠在宮女太監的護衛下,來到北齊禁軍陣前。

    劉斐只好下馬,帶她往他們紮營的地方行去。

    將所有的宮女太監和侍衛留在帳篷外面放哨。皇后齊雪筠一個人跟著劉斐來到他們的帳篷裡面。

    劉斐彎腰給皇后齊雪筠行禮:「皇后娘娘有何指教?」

    皇后齊雪筠盯著他的眼睛,問道:「你們來東元國京城,到底所為何事?」

    劉斐對她直言了當:「暗香縣主被抓,八皇子怒不可遏,讓我們帶兵來救她。」

    「呵呵。」皇后齊雪筠心裡很不舒服,居然不是為她而來,而是為了夏暗香那個小賤人而來!

    「皇后娘娘,這件事與您無關,您可以不用管。」劉斐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您難道真的為了東元國,不顧北齊國的臉面嗎?」

    「夏暗香那個小賤人也當得起北齊國的臉面?她好大張臉!」皇后齊雪筠忍不住譏嘲說道。

    劉斐倏然變臉,霍然起身,惱道:「皇后娘娘請慎言!暗香縣主無辜受累,本來就夠可憐了,您怎能出言羞辱於她?」

    皇后齊雪筠是過來人,她一看劉斐的神色和舉止,就知道這個男人應該又是一個被夏暗香迷得昏頭漲腦的糊塗蟲……

    不過劉斐是打著八皇子的旗號來的,皇后齊雪筠擔心八皇子也看上了夏暗香。

    據她所知,皇兄對被別的皇子都不放心,只有這個年紀不大的八皇子,是皇兄心目中合適的太子人選。

    既然如此,她就不能跟夏暗香過不去,以免得罪北齊八皇子。

    再說,既然他們是為了夏暗香,她就不妨利用一下,為自己和元應佳獲得最大利益。

    「劉將軍,本宮跟你做個交易。」皇后齊雪筠冷靜地道,「你幫本宮達成心願,本宮保證將你的暗香縣主完完整整放出來。」

    「我為什麼要跟你做交易?」劉斐不屑地搖了搖頭,「我兵臨城下,元宏帝還敢不放人?」

    「是,你強力要求放人,我們陛下膽子小,也許就放了。但是你想過沒有,你這樣大張旗鼓而來,甚至不惜挑起兩國刀兵,只為了救一個女人,會對夏暗香有怎樣的影響?她以後還要不要做人?你讓她還能不能活下去?」皇后齊雪筠伸出一隻手,拿起桌上的茶盞,往地上一扔。

    那茶盞咣當一聲,砸得粉碎。

    「就如同這個茶杯,你打老鼠,卻傷了玉瓶。這樣做,是將她置在火上烤。她就算這一次不死,被你救回去之後,必死無疑。」皇后齊雪筠一字一句地道,她緊緊盯著劉斐的面容,觀察著他神情的變化。

    劉斐果然忡然變色,過了好一會兒,才面色慘白道:「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他本來以為自己帶著大軍千里來襲,逼元宏帝放人,不僅能成功將夏暗香救出來,而且能讓她對自己心存感激,真正將自己放在心裡,贏得她那顆金子般的心。

    但是聽了皇后齊雪筠的話,他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了。

    幸虧,他還沒有公開說過自己的目的是什麼……

    劉斐這一下服了,羞愧地站了起來,對皇后齊雪筠拱手道:「多謝皇后娘娘提點。您說吧,要劉某做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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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7 09:08:31 |只看該作者
第449章 就計

    皇后齊雪筠見劉斐終於低頭了,在面紗背後咧嘴一笑,抬手勾了勾手指,「過來,本宮說與你聽。」

    劉斐走近幾步,來到皇后齊雪筠身邊,背了雙手,雙腳不丁不八地站著,雖然側耳傾聽,但依然保持著警惕。

    「你這一次大舉興兵,就為了一個夏暗香,實在是太小題大做了,本宮不信皇兄能認可你這種行為。」皇后齊雪筠清了清嗓子,開始對劉斐耳提面命,「你說你是從八皇子那裡拿到的許可,也要為他想一想,就為了這樣一個女子,讓他在聖上面前失了歡心,對你有什麼好處?」

    劉斐慚愧地垂眸看著地面。

    這一次,他確實有些魯莽,但是,只要能把暗香救出來,他縱然前程盡毀又怎樣呢?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去死。

    皇后齊雪筠等了一會兒,讓劉斐再沉澱一下他的思緒,才又話鋒一轉,道:「如果,你能有一個更合理的理由,讓聖上覺得你這一趟,是利大於弊,他自然不會責罰於你。而且他不但不會責罰,說不定還會有大的獎賞給你。」

    劉斐側了頭,看了皇后齊雪筠一眼,「真的?那請問皇后娘娘有什麼更好的理由嗎?」

    「當然。」皇后齊雪筠雙手束在胸前,儀態十分端莊高貴,「如果,你這一趟的目的,是要為本宮出氣,逼東元國皇帝退位,扶本宮的孫兒做皇帝呢?——這個目的,是不是比你只是為了救夏暗香那個賤人要來得更合理一些?!」

    帶著兩萬禁軍千里突襲,兵臨城下,如果只是為了解救一個女子,恐怕不止北齊皇帝會大怒責罰於他。恐怕天下人都會笑他傻。

    雖然他不在乎天下人如何看他,但是他更希望這一趟救人,不僅能救出暗香,而且能讓她聲名無損。

    如果他真的號稱只是為了救夏暗香而出動北齊禁軍,特別是在北齊皇帝已經拒絕為夏暗香出手的時候還要忤逆皇帝的意思,甚至矯詔而行,那回去之後他面臨的。可能已經不再是前程盡毀。甚至可能是失去性命。

    他不怕死,但是害怕死後沒有人能夠像他一樣照顧夏暗香,保護夏暗香,做她的支柱。

    她已經沒了爹娘,他不能讓她再失去他……

    心念一轉,劉斐已經下意識點頭,「皇后娘娘言之有理。」

    「是吧?你知道就好。」皇后齊雪筠眉開眼笑。「來,本宮跟你說清楚。城裡只有四萬右軍,就是被你們打了埋伏逃回來的。唐謙和唐海峰都以戰死,城裡沒有什麼能打仗的將領,你要怎麼做。不用本宮教你吧?」

    劉斐點點頭,這一瞬間,他已經想好了圍魏救趙的法子。

    「好。我可以幫你扶你孫子做皇帝,但是暗香呢?你如何放暗香出來?」劉斐不放心地問道。「我聽說她被關入了白塔大獄。你們東元國的白塔大獄,可是赫赫有名。怎麼能把她一個小姑娘,關到那種見不得人的地方去?!」

    那個地方,就算是劉斐,也無法靠個人的力量偷入進去。

    皇后齊雪筠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這你就別管了。只要本宮的孫子能做皇帝,何止一個夏暗香?就算是一百個,還不是說放就放?你急什麼?」

    「既然這樣,皇后娘娘能不能幫我一個忙,當做我幫皇后娘娘的彩頭,讓我進去看一看暗香縣主?萬一她已經死了,到時候,皇后娘娘以勢壓人怎麼辦?」劉斐是個非常謹慎的人,他來到東元國京城,當然是要親眼見到夏暗香,不然也不會貿然答應皇后齊雪筠的條件。

    「只要看一看夏暗香?」皇后齊雪筠想了想,覺得這個要求不難,便緩緩點頭,「如果你想去,晚上進城,本宮派人去白塔大獄附近接應你,你扮作太監,跟著去白塔大獄宣旨就行了。」

    劉斐大喜,忙拱手行禮:「多謝皇后娘娘!」

    「你晚上能進城吧?」皇后齊雪筠笑眯眯地問他,「青天白日,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本宮可沒法帶你進城。」

    劉斐忙道:「當然,當然!」

    百丈高的白塔大獄他沒本事自己翻進去,估計得他師父夏凡來才有機會。

    可是翻東元國京城的這座城牆,那還不跟玩似的?他又不是沒翻過……

    皇后齊雪筠滿意地點點頭,「那好,本宮出去了,你把要為本宮撐腰的目的對那邊的人說一聲,讓他們有個準備。」

    劉斐覺得這個皇后果然心狠手辣,算計自己的夫君完全一點情面都沒有,心裡雖然對她不齒,但還要求著她幫助救出夏暗香,因此對她唯唯諾諾,百依百順。

    送皇后齊雪筠走到帳篷門口的時候,劉斐突然心裡一動,抬頭看著皇后齊雪筠的面紗,道:「皇后娘娘,您進來半天了,我還沒有見過您的面容……」

    「大膽!」皇后齊雪筠收了笑容,面色一沉,「你算什麼東西,膽敢要看本宮的容顏?!」

    「屬下不敢!」劉斐忙低頭退了半步,但還是不肯放棄,「您這樣突然而來,所求的事又是這般重要,微臣總不能連您的真面目都沒有看到,就貿然跟您合作吧?」

    皇后齊雪筠氣得手都抖了起來,給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劉斐面前撩起面紗。

    那種羞辱,她已經在慕容辰臉上看夠了。

    她沉下臉,道:「你不過就是擔心本宮是假的,這一切是個圈套,對不對?」

    劉斐但笑不語。

    皇后齊雪筠手腕一翻,拿出一個白玉腰牌,怒道:「睜大你的狗眼看看!如果本宮是假的,怎會有這個腰牌?!」

    那是北齊三品以上大臣都熟識的「如朕親臨」的腰牌。——朕,是北齊皇帝那個朕。

    據說這個腰牌只有三個,沒想到皇后齊雪筠手裡居然有一個!

    劉斐一見,大驚失色。忙單膝跪了下來,拱手低頭對皇后齊雪筠求饒:「皇后娘娘恕罪!是微臣狗眼不識泰山,冒犯於您!還請您看在微臣為皇后娘娘和皇太孫殿下忠心耿耿的份上,不要為難微臣!」

    這是在暗示他幫齊雪筠的孫子登位,已經是滔天之功,齊雪筠應該原諒他。

    皇后齊雪筠也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見他沒有繼續要求她揭開面紗。也松了一口氣。道:「嗯,本宮省得。你自便吧。」說著,大步離開了劉斐的營帳。

    皇后齊雪筠帶著宮女太監從北齊禁軍那裡全身而退。回到東元國京城。

    城門轟隆隆又關了起來。

    劉斐命先鋒官騎著馬來到東元國京城的西城門前,對那裡嚴陣以待的軍士和將領大聲喊話:「我們千里奔襲,只為了皇后娘娘的臉面!皇后娘娘乃我們北齊的金枝玉葉!豈能讓你們怠慢羞辱?!我們北齊禁軍忠於皇帝陛下,也忠於我們的公主殿下!你們東元國皇帝老邁昏庸。早該退位讓賢了!為了我們的公主殿下不再遭受你們東元國的羞辱!我們七萬北齊軍士,不怕用血來祭奠我們北齊國人的尊嚴!」

    東元國城牆上兵部的官員聽得大怒。跟著對罵:「你說什麼鬼話!我們什麼時候羞辱你們公主殿下了?!」

    「還敢狡辯?!你們的皇帝給我們聖上發函,聲稱我們公主有假!啊呸!你們才有假!我操你東元國上下的奶奶!」

    那北齊先鋒官得了劉斐的叮囑,以激怒東元國為目的,自然罵得十分下流無恥。

    而他們為皇后齊雪筠撐腰的這些話,當然是劉斐計畫好的。

    因為元宏帝給北齊皇帝的那封有關真假皇后的信,被夏凡提前拆開看過,劉斐也知道一二。

    這時候齊雪筠說要為她撐腰,劉斐自然把這封帶羞辱性質的書函拿來做文章了。

    東元國城牆上的那些人一聽,都有些臉紅。

    當時親眼見過皇后齊雪筠鼻子塌陷。下巴凸出的奇怪容顏的人,都有想過這個皇后到底是不是假的……

    沒想到元宏帝陛下竟然親筆致函北齊皇帝問真假!

    現在人家不依了,千里興兵而來,就為了討個說法,也算說得過去。

    可是被人罵得祖宗八代都抬不起頭來,就說不過去了。

    一時城樓上下對罵得精彩萬分。

    皇后齊雪筠裝模作樣長歎一聲,掩面泣道:「本宮為了東元國可以去死,沒想到陛下卻不信本宮!罷了罷了,本宮還有什麼好說的?這就收拾東西回北齊吧……」說著,就帶著人下了城樓,回宮去了。

    盈袖藏在人群中,看著皇后齊雪筠離去,總覺得哪裡不對。

    明明之前那個禁軍首領說是有要事,根本就是跟皇后齊雪筠無關的樣子。

    怎麼齊雪筠去了一趟北齊禁軍紮營的地方,他們就改口了呢?!

    實在是太有問題了……

    盈袖摸著下巴斜睨城牆,只可惜光天化日之下,城牆上下都是人,她沒法無聲無息地翻出牆外去看看。

    所以她只有從皇后齊雪筠這裡下手了。

    盈袖想到這裡,悄悄從人群中退去,往皇宮的方向去了。

    她對皇宮是很熟悉的,但是大白天的,當然不好進去。

    她一個人坐在離皇后不遠的一條小巷子裡,嘴裡叼著一根草棍兒,默默等天黑。

    時已四月,天色黑得越來越晚。

    盈袖等得腿都酸了,才等到日落西山,皇宮附近換防的時候。

    天色漸漸昏暗,她將外袍脫了,露出一身黑色水靠,臉上蒙著黑色面巾,同黑夜融為一體。

    皇宮的城牆很高,不過對於爬過東元國和南鄭國兩座百丈高白塔的盈袖來說,這區區城牆又不算什麼了。

    她摸著黑翻了進去,繞開皇宮裡面的守衛,同上一次一樣,來到皇后齊雪筠的坤和宮裡,剛想對裡面的人下藥好闖進去,就看見慶大總管搖著腦袋走了出來,正沒好氣地對自己的小太監福兒道:「等下出去記得機靈點兒。聽見了嗎?見到那人就讓他換上侍衛的衣裳,拿著這道懿旨,帶他去白塔大獄。」

    福兒兩腿發抖,卻不敢拒絕,從慶大總管手裡接過懿旨,往宮外去了。

    盈袖一聽白塔大獄,心裡就咯噔一聲。知道有文章,連皇后齊雪筠都不想管了,馬上跟著那小太監福兒出宮去了。

    跟蹤福兒,當然比鑽到皇后齊雪筠的宮裡要容易。

    福兒出示了皇后宮裡的腰牌出了宮。

    他一個人往白塔大獄的方向急匆匆行去。

    來到和劉斐約定的地方。他焦急地左右探頭看著,還學了幾聲鷓鴣叫。

    等了一會兒沒有人來,盈袖便鑽了出來,拿刀抵在福兒背心。在他耳邊粗聲問道:「皇后讓你來做什麼?說!少說一個字,我割你一根手指頭!」說著。手中寒光一閃,亮出一柄匕首。

    福兒嚇得閉上眼睛,他本來就是貪生怕死之人,見狀不用盈袖再逼他,一口氣將他知道的都說了。

    盈袖哼了一聲,暗道就知道那些北齊禁軍另有目的,齊雪筠這一次倒是乖覺。

    不過劉斐見夏暗香,到底是要做什麼呢?

    盈袖心念一動,打算要借福兒的身份。去會一會這劉斐。

    她舉起右手,手刀在福兒的後頸砸了一下,將他砸暈過去,拖到另一條巷子的牆角將他堵著嘴捆了起來,然後換上他的太監服和帽子,將自己的頭髮遮了起來。

    福兒比盈袖稍微矮一點,不過比盈袖要胖,因此那太監服盈袖穿得還比較合適。

    她從福兒懷裡搜出來皇后齊雪筠的懿旨,又把他的包袱取了下來,扮作他的樣子來到剛才的地方繼續等候。

    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盈袖左顧右盼間,終於發現一個高大的男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對她含笑道:「你是皇后娘娘派來的嗎?」

    盈袖臉上戴著謝東籬給她特製的面具,看起來是女子,但是秀氣的小太監本來就比較像女子,所以她也沒有穿幫,笑著道:「正是,你是哪位?」

    「在下劉斐,跟皇后娘娘約定,要進白塔大獄探一位故人。」劉斐沉聲說道,走到盈袖面前。

    盈袖忙後退一步,將身上帶著的包袱扔給劉斐,「這裡是侍衛的衣裳,你換上吧。」

    劉斐將那衣裳套在身上,對盈袖躬了躬身:「你前面帶路。」

    盈袖大步往白塔大獄行去。

    她來到白塔大獄前,給獄卒出示皇后娘娘的懿旨,道:「皇后娘娘懿旨,有話要問夏暗香。」

    那獄卒仔細看了,確實是皇后娘娘的玉璽,才點點頭,「進去吧。」

    盈袖走了進去,劉斐跟在她後面也要進去。

    那獄卒看了劉斐一眼,伸手攔住他:「你是誰?你進去做什麼?」

    劉斐忙道:「我是皇后娘娘派來保護這位小公公的。白塔大獄裡都是窮凶極惡之徒,不得不防。」

    那獄卒翻了個白眼,「再窮凶極惡,也被老子鎖得牢牢的,有什麼可怕的?再說夏暗香那娘們兒,手無縛雞之力,有什麼可防的?」

    盈袖還想聽聽劉斐要對夏暗香說什麼呢,因此回頭為他解圍:「大人,這是皇后娘娘的吩咐,如果有事,您就說是皇后娘娘的懿旨就行了。」說著,她還把皇后齊雪筠的那道懿旨送到那獄卒手裡。

    獄卒接了懿旨,如同得了護身符,大手一揮:「進去吧!進去吧!」又道:「不要待太長時間,一炷香的功夫就得給我出來!」

    盈袖應了,帶著劉斐往夏暗香關的樓層行去。

    劉斐一路看著這裡的地形,一直在琢磨他能不能靠自己將夏暗香救出去,不過在看了白塔大獄裡面和外面的地形防衛之後,他放棄了這個想法。

    光靠他自己,是無法將夏暗香活著從裡面救出來的。

    他沒有師父夏凡的本事。

    兩個人來到夏暗香關押的樓層,盈袖指了指裡面的牢房,「就在裡面,你進去說話吧。」

    劉斐眯著眼睛往裡看了看,見裡面只點著兩盞昏黃的油燈,有三個鐵籠子。只關著兩個人。

    而正對牢門的那個籠子,正是夏暗香。

    雖然她鬢髮散亂,身上的衣衫不知多久沒洗了,臉上也是髒兮兮的,但是劉斐就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暗香……」他輕聲叫了一聲,走到那鐵籠子的柵欄前,握住鐵柵欄。心疼地叫了一聲。

    夏暗香聽見這道聲音。難以置信地抬頭,看見竟然是劉斐站在鐵柵欄前面,頓時低呼一聲。撲了過去,握住他的手指泣道:「劉大哥!劉大哥!你是來救暗香的嗎?求求你,救暗香出去!暗香沒有殺人!暗香沒有做錯事!」

    她抱著劉斐的手,如同抱著舉世無雙的珍寶一樣小心翼翼,還用嘴親了親他的手背。

    劉斐只覺得全身發熱,頭皮酥軟。恨不得用力將這鐵柵欄扯開,將夏暗香抱在懷裡好好安慰一番。

    可恨有這鐵柵欄擋在中間,他什麼事都做不了。

    「暗香,暗香。你別怕,劉大哥來救你了……劉大哥信你,我的暗香。花為腸肚,雪做肌膚。怎麼會做那些不堪的事?一定是有人嫉妒你,故意要毀你名聲……」劉斐說著頓了頓,見這裡沒有別人,旁邊鐵籠子裡關著的是夏暗香的丫鬟雲箏,屋門外守著的是皇后齊雪筠的心腹太監,因此說話也肆無忌憚,當然,他也是為了讓夏暗香承他的情。

    雖然表面上,他不能對人說他帶著禁軍千里奔襲,是為了夏暗香,但是夏暗香一定要知道這一點。

    劉斐心頭火熱,緊緊握住夏暗香的手指,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你再等兩天,我帶了兩萬北齊禁軍來到東元國,已經兵臨城下,就是為了救你出來……」

    夏暗香猛地抬頭,大大的眼睛瞪得更加圓了,裡面盈滿淚水,但是又帶著歡喜,她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旅人,對著劉斐又顫巍巍地叫了一句:「劉大哥!你真的帶了大軍來救我?」

    「嗯。」劉斐的手依依不捨在她面上撫弄,「他們有沒有對你怎樣?有沒有打你?」

    夏暗香搖了搖頭,「沒有,就是不給我好吃好喝,我都餓瘦了……」

    盈袖在門口聽得大怒,暗道給吃的喝的還不滿足,特麼的就該一天三頓打!

    劉斐卻是心疼得無以復加,忙道:「你放心,我明天就讓他們攻城!」想了想,又輕聲道:「不過,表面上,我不能說是為了救你而來,因為這樣的話,人人都要說你是禍國妖姬,你以後還做不做人了?我和皇后娘娘已經有了計策,到時候能平安救你出來,不用你擔當這樣的名聲。」

    夏暗香連連點頭,道:「我聽劉大哥的,我不想要那些虛名聲。他們都說我生得美貌,所以一定是壞女人,可是劉大哥你知道我心裡的苦嗎?我生得美貌,難道是我的錯?那些人要追著我,我有什麼辦法?其實在我心裡,我不要那麼多人對我好,只要劉大哥一個人對我好就行了。」

    劉斐聽得心頭狂喜。

    夏暗香從沒對他說過這樣親密的話,沒想到這一次,自己終於打開了她的心扉!

    劉斐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這一趟來得值……

    盈袖聽得牙都酸倒了,忙在外面咳嗽一聲,尖著嗓子道:「劉侍衛,時候不早了。」

    劉斐依依不捨地跟夏暗香告別,低頭親了親她的手指,「你等我。」

    夏暗香點了點頭,目送他離去。

    盈袖卻沒有離去,她聽著劉斐下樓的腳步聲,估摸著他已經被獄卒請出去了,才走到鐵柵欄前,對夏暗香道:「暗香縣主,你說這白塔大獄裡那些人對你不好是嗎?」

    夏暗香見這小太監是跟劉斐一起來的,就當她是自己人,柔聲道:「雖然對我不好,但是我並沒有抱怨,我忍得。」

    這還是沒有抱怨?那剛才那些話是什麼意思?是讚揚嗎?

    劉斐為了她,大舉興兵,兵臨城下,途中不知殺了多少東元國的老百姓!

    而且來到東元國,又坑殺了一萬右軍,真是血債累累。

    就為了這麼個玩意兒。

    不就是一張臉嗎?

    盈袖面色一沉,手指輕彈,先將旁邊一直暗暗打量自己的丫鬟雲箏用小石子打暈了,然後轉頭看著夏暗香,伸手拍拍她的臉,「那讓我看看你多能忍。」說著,她亮出匕首,一手捂住夏暗香的嘴,一手穿過鐵柵欄,在夏暗香臉上唰唰劃了兩刀,一邊畫了個「x」,深可見骨。

    夏暗香這才明白這個人不是他們一夥的,而且這人在自己臉上劃了深深的兩刀,痛徹骨髓,一定是毀容了,不由恐懼得要命,全身顫抖得都失禁了,想要尖叫,卻被那人死死堵住嘴,兩隻腳在地上蹬了兩下,就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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