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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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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8 00:13:08 |只看該作者
第490章 犯病

    這兩年裡,慕容長青一直守在盈袖身邊,雖然並沒有大張旗鼓地在眾人面前表露過,但是身邊的人都知道他的心思,當然,也知道盈袖沒有心思。

    他們以前是未婚夫妻,後來形同陌路,再後來又因守城之事不再隔膜。

    兩人的關係既複雜,又簡單,端看你怎麼想。

    這些天,因謝東籬回來了,盈袖歡喜得哪裡有心思想到別的人,全心全意都被謝東籬占滿了。

    因此當慕容長青出現在張家大宅裡,出現在她面前,盈袖才想起這個人,想起這兩年裡這個人的守候和等待。

    她輕輕歎息一聲。

    如果是前世,她孤獨無依的時候,慕容長青能像這一世一樣不離不棄地守在她身邊,他們會有一個很美好的姻緣,不是嗎?

    自己也不會最後等了十年,依然死於非命吧?

    但是轉而一想,這一世,慕容長青為何會對她另眼相看?

    不正是因為謝東籬在她身邊的緣故嗎?

    沒有謝東籬,自己根本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盈袖這樣一想,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她淡定地看著慕容長青點了點頭,「多謝慕容世子來家母的婚宴,招待不周,請別見怪。」

    她的語氣有禮而生疏,跟這兩年沒有什麼差別,沒有更好,也沒有更壞。

    慕容長青長籲一口氣,看盈袖這個樣子,是不願意跟他找個沒人的地方說話了。

    此時已快到深夜,張家大宅的內院紅燈高掛,喜氣洋洋,漆黑的夜空似乎也在俯瞰這裡的喧囂和熱鬧。

    外院鼎沸的人聲穿破黑夜。傳了過來,似乎就在耳邊。

    「袖袖……」慕容長青的聲音低得如同呢喃。

    盈袖笑了笑,攏攏身上的大氅,輕聲道:「時候不早了,我們要回家去了,慕容世子也早些回去吧。」說著,轉身就走。

    慕容長青抬起頭,只看見她高挑纖細的背影,從容不迫地步履,似乎沒有什麼能阻止她,也沒有什麼能打斷她。

    慕容長青咬了咬牙,突然揚聲道:「袖袖,如果他不回來,你願不願意……願不願意……跟我在一起?我也會如同小張副相一樣,八抬大轎。明媒正娶!」

    盈袖的腳步頓了頓,想回頭勸他不要再蹉跎了。她跟她娘親不一樣,謝東籬也跟她爹完全不同,這兩者沒有可比性,但是終究沒有回頭,一言不發地快步離去,再轉一個彎,就到了抄手遊廊。

    遊廊裡掛著一溜兒大紅燈籠。如同黑夜的眼睛,風吹過來。將那燈籠吹得飄飄蕩蕩。

    謝東籬背著手,立在抄手遊廊上,看著遠處的夜空出神。

    盈袖看見他的身影,抿嘴笑了笑,索性不過去了,偏了頭看他。

    謝東籬笑著回頭,伸手給她,「怎麼不上來?」

    「我看你要站到什麼時候。」盈袖握住他的手,一起往抄手遊廊走去,「你說來接我的,怎麼不過去?」

    那時候謝東籬同意她來洞房陪陪沈詠潔,說好了等散了來接她。

    謝東籬笑了笑,沒有說話,握著她的手慢慢往前走。

    「剛才的事,你看見了吧?」盈袖側頭看了看謝東籬,但是他神色平靜,眼神湛然,完全看不出有什麼情緒。

    難道他真的一點都不在乎?

    盈袖自己雖然沒有什麼小心思,但是看見謝東籬這樣篤定,心裡還是有點小小的失落。

    在這個男人面前,自己就是他的囊中之物,永遠跑不出他的五指山。

    儘管自己也並不想跑出去,可對方這種十拿十穩的狀態,還是讓她默默地低了頭,就如同把自己低到了塵埃裡,不奢望能開出花,只做那片他腳下的土壤就好。

    盈袖對自己笑了笑,想自己在糾結什麼呢?

    謝東籬本來就比她強萬倍,她對他的感情,已經超越了男女之情。

    他是她的師父,她的夫君,她的救贖,她的神邸,她的信仰……

    在這樣強大的男人面前,她除了臣服膜拜,衷心地愛戀,還能有什麼別的情緒呢?

    就算有,也要立即掐死,因為那是不對的。

    謝東籬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好像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就這樣帶著她走出張家大宅,坐到車上,回到謝家。

    這個初春的夜,有人洞房花燭,也有人孤燈獨眠,更有人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

    盈袖在床上翻了第一百八十個身之後,謝東籬終於無奈地伸手過去,將她牢牢固定在懷裡,閉著眼睛問她:「怎麼了?睡不著?」

    盈袖在他懷裡睜著眼睛,從下到上地看著他的側顏,伸出手指,在他胸口一圈一圈地畫圈圈,心裡有話,卻說不出口,只怕一說出口,就會看見他淡定的眸,強大到讓她覺得分外渺小。

    她怎麼會有這樣的小心思呢?

    難道真的是人心不足,得寸進尺?

    先只是能夠陪在他身邊就夠了,然後還要跟他在一起,喜歡他,也期待他的回應,再之後就要跟他成親,百年廝守,這還不夠,她竟然……竟然還想看見他吃醋的樣子!

    雖然知道這種小心思見不得人,他也不是那種無聊的人,更不會懷疑她,但她還是……有些小小的不爽。

    這種千回百轉的小女人心思,一旦生了出來,就如同著了魔一樣,讓她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謝東籬拍了拍她的肩頭,唇邊噙著了然的笑容,低聲問她:「在想什麼?為什麼不睡?」

    盈袖張了張嘴,半晌又閉上了。

    謝東籬便不再問了,只是摟著她,輕輕拍著,好像又睡過去了。

    盈袖瞪著謝東籬,。扯了扯嘴角,暗道居然又睡過去了,真是……可惡!

    她氣呼呼地翻了個身,背對著謝東籬,一隻手伸出去,在床帳上無意識地劃拉,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明白自己在畫著謝東籬的名字。怔了一下,像被火燙一樣,忙不迭地縮回手。

    背後傳來謝東籬低沉的笑聲。

    盈袖全身僵直。

    難道這廝並沒有睡?

    那豈不是他將她剛才做的蠢事看在眼裡?

    真是太羞恥了……

    盈袖兩手絞在一起,恨不得絞斷十個手指頭。

    謝東籬從背後擁住她,一雙大手握住她絞在一起的十個手指頭,一根根解開,握在他溫暖乾燥的大掌中。低沉的嗓音在靜夜裡如同裹著蜜,她的耳朵都快受不了了。

    「……想問我。為什麼不說話?嗯?」如果盈袖這時轉過頭,就能看見謝東籬的眸子在黑夜裡驚人地明亮。

    「沒……沒什麼想問的。」盈袖硬著頭皮說道,在心裡暗暗接了一句,先前問了。你沒回答,我怎麼敢再問第二次?

    說來奇怪,這一次謝東籬歸來之後,盈袖隱隱感覺到他跟以前不一樣了。

    換做是以前的謝東籬,雖然也很強大。但並沒有這樣厲害的震撼力。

    謝東籬將她擁得更緊,慢慢吻上她的耳垂,一邊在她耳邊含含糊糊地道:「……你不是想問我,有沒有聽見那慕容長青說的話?想知道我怎麼想?」

    盈袖這時只感激這是在黑夜裡,而且背對著謝東籬,所以他看不見她的臉幾乎熱得要燒起來了。

    可是謝東籬並沒有接著說下去,而是開始專心吻她的耳垂,順著耳垂移到她的頸項,又不說話了。

    盈袖耐著性子等了半天,見他還是不說,有些急了,嘟噥道:「……知道還問我?你又不說,我怎麼敢問?」

    「你不問,我怎麼知道說什麼?」謝東籬含笑,將她的手掌握住,慢慢向上,放到她的胸口,他的大手按住她的手,就這樣感受著她勃勃的心跳,「難道我會說我很生氣,恨不得將你關在家裡,誰也不見?」

    「怎麼會?!」盈袖脫口而出,「你就算生氣,也不會把我關在家裡的。」

    「如果我說,我想過呢?雖然只有一瞬,雖然知道這樣不對,但我確實想過……」謝東籬的手一動不動按著她的手,就在她胸口的位置,兩條長腿將她的腿禁錮,如同糾纏的兩根藤,分不出你我。

    盈袖僵直的身軀一寸寸放軟,斷流的血又回到她的心臟,她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你真的想過?」盈袖的聲音裡帶著驚喜,不過還是不敢回頭,不敢看謝東籬的臉,擔心在他眼裡看見他戲謔的目光,擔心發現他只是逗逗她而已,因為他太瞭解她了,比她自己還要瞭解。

    「千真萬確。」謝東籬親了親她後腦的秀髮,「好了,別胡思亂想了,快睡吧。丞相閣的事積得太多,我要趕緊做完了才能抽空去北齊一趟……」

    一說北齊,盈袖心底那點兒小女人的旖旎情思立馬飛到九霄雲外,她翻身過來,面對著謝東籬道:「帶我一起去!」

    「嗯,你乖的話,就帶你去。別再胡思亂想了。」他拍拍她的背,終於讓她心滿意足地睡著了。

    盈袖睡著之後,謝東籬睜開眼睛,眼裡沒有一絲睡意,他看著盈袖恬靜的睡顏,眸子裡帶著自己都沒有覺察的濃濃的寵溺之意,伸手捏捏她的臉,然後湊了上去,親親她的面頰。

    第二天,謝東籬一大早就去丞相閣處理公務去了,這一去,就去了近半個月,吃住都在丞相閣裡。

    這半個月,因謝東籬一直在丞相閣裡住著不回家,盈袖難免相思難耐,又怕打攪他辦公務的時間,影響了對北齊的行動,只好耐著性子,每天只中午去一趟丞相閣給他送飯。

    這一天到了丞相閣,發現謝東籬和沈大丞相都被元宏帝叫到宮裡去了,她居然撲了個空。

    只好將那食盒放下,又囑咐了阿順幾句,才轉身離開。

    從丞相閣出來,要路過刑部。

    初春的天氣,草長鶯飛。鳥語花香,到處都是欣欣向榮的景象。

    盈袖的心情本來很好,一路盯著一隻手掌大的玉蝶在花間飛來飛去,正琢磨要不要去撲這只玉蝶,就聽見刑部的衙差們在閒聊。

    那些閒聊的話語她一向是不放在心上的。

    但是一個名字鑽入她的耳朵裡,讓她想不放在心上都不行。

    「怎麼回事?獻城的知縣報上來好幾次了,這個金燕子厲害得不得了。半個月在京城附近做了好幾個大案。不僅搶銀子,還要人命,有幾家都被她滅門了,連兩歲大的孩子都不放過。嘖嘖,實在是太殘忍了。」

    「獻城的衙差圍捕了好幾次,只看了個影子,就被她逃走了。」

    盈袖的腳步頓住了。

    金燕子?!

    這這這……是她想的那個金燕子嗎?

    盈袖看了看刑部大堂的院子,不動聲色地離開。

    回到謝家,她使了自己的人去刑部找人打聽金燕子的事。

    那人很快回來回報。「五夫人,說是一個女飛賊,厲害得不得了。在京城近郊的獻城縣裡做下大案,知縣沒有辦法抓到她。所以向京城刑部和大理寺求救了。」

    盈袖「哦」了一聲,心裡砰砰直跳。

    不會這麼巧吧?

    上一世的金燕子她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這一世的金燕子,明明是她借了上一世那個名頭啊!

    應該只有她和皇后齊雪筠知道,怎麼會有別人知道?

    還是本來就有個金燕子……

    盈袖蹙著眉頭想了半天,最後決定去看看凡春運。

    雲箏離開京城不久,就傳來金燕子做案的消息,實在是太巧了。

    而且盈袖一直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麼真正的巧合,都是有心人有意做出,被無心人當做巧合而已。

    盈袖馬上去裡屋換了衣衫,戴上面具和幕離,說是去逛逛,去往自己陪嫁的鋪子裡,然後從那鋪子後門溜走,往南城凡春運的住處去了。

    她的功夫已經恢復了,穿牆越戶已經不在話下。

    來到凡春運在南城的大宅前,發現陸家的馬車居然停在門口。

    不用說,是陸乘元又來了吧?

    盈袖也沒多想,從後牆躍了進去,順著小路摸到內院的正房。

    她知道凡春運就住在這裡。

    凡春運的院子裡並沒有下人,盈袖想了想,藏到凡春運正房屋頂,屏息凝氣,聽見屋裡果然傳來陸乘元和凡春運的聲音。

    看來是為了方便陸乘元,所以凡春運將下人都遣走了,沒想到便宜了盈袖。

    盈袖定了定神,趴在屋頂,聽見凡春運故意壓低的軟糯的聲音,雖然不太清晰,但是盈袖的耳力比一般人要強,因此還是聽到她說了什麼話。

    「……陸郎,這一次,是你在皇太孫殿下面前立大功的時候了。」凡春運的聲音帶著笑,「你看看這張畫像……」

    「咦?這人看著好面熟。」陸乘元疑惑說道,似乎盯著畫像說的。

    「陸郎也覺得面熟?我也是!」凡春運驚喜說道,「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特意讓陸郎先看看,免得別人說我看錯了……」

    「這……這不就是你姐姐,護國公主嗎?」陸乘元不明白凡春運的意思。

    「唉,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誰,這幅畫像,是從咱們附近的獻城縣來的,說這人是近來做下幾樁大案的女飛賊金燕子。」凡春運重重歎了口氣,「這話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對任何說起過,今兒聽見這事,我知道我不說不行了。」

    說著頓了頓,凡春運又道:「以前我還在司徒家,姐姐他們還姓司徒的時候,我娘就跟我說過……姐姐因從小沒娘,心裡有些不正常,她從小就有個偷東西的習慣,心裡一不高興,就去偷東西。那時候我娘經常丟一些首飾,最後都在她房裡找出來了,我爹要打她,還是娘攔在裡頭,只說她長大就好了,也沒有怪責她,只對我說過。而我一向敬她愛她,知道她心裡苦,不能控制自己,所以也沒有對人說過。只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她這毛病沒有好,反而變本加厲了。不僅偷東西,有了功夫之後,連滅門的事兒都做得出來。唉……」

    「……可是,護國公主為什麼要這麼做?」陸乘元似乎還是不敢相信凡春運的話。

    「這你都不明白?真是白長一張聰明面孔了。」凡春運拿手指頭點了點陸乘元的額頭,「姐夫因姐姐跟慕容長青眉來眼去,跟姐姐生份了,最近吃住在丞相閣,都不回家,你還不明白出了什麼事?姐姐心裡著急,又不得發洩,就犯老毛病了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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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8 00:13:22 |只看該作者
第491章 被賣

    「還有這種病?!」陸乘元倒抽一口涼氣,「這這這……是真的嗎?」

    凡春運看著陸乘元這幅唯唯諾諾的蠢樣兒,心裡膩味得不得了,面上還只哄著他:「其實這麼說吧,這件事,也許是我姐姐做的,也許不是她做的,我們現在都不能確信。我只把我知道的事說出來,特別是把這件事說與皇太孫殿下聽,等他決斷。再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這件事如果不是姐姐做的,她自然能洗清冤屈。如果是她做的,你就立了大功了,不僅為獻城那些被她殺了的人沉冤昭雪,而且在皇太孫殿下面前也立了一大功了,以後飛黃騰達,陸家還有誰看不起你呢?」

    陸乘元抿了抿唇,看了凡春運一眼,「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事?你從哪裡得來的畫像?」

    「你別管我從哪裡得來的畫像。我舅舅曾經是北齊錦衣衛督主,手下能人異士不少,他們不會不管我的。再說別的我不知道,我只曉得,皇太孫殿下除了忌憚我弟弟辰親王小磊,也忌憚我姐姐護國公主盈袖。」凡春運揚了揚下頜,「這兩人說白了,都是他的眼中釘。」

    陸乘元明白了一些,納悶道:「忌憚辰親王也就罷了,忌憚護國公主……是個什麼道理?」

    「什麼道理?唉,真是笨……」凡春運似笑非笑斜了陸乘元一眼,「你忘了咱們東元國的開國女帝了?你忘了在京城被圍的時候,軍權握在誰手裡?還有,皇后薨逝了,皇太孫殿下已經是孤掌難鳴,不對付這姐弟倆,他根本寢食難安。」

    前面說盈袖是女飛賊金燕子的話,陸乘元並不能信服,但是凡春運後面說的話,卻極大地說服了他。

    他知道護國公主盈袖十分憎惡他,有她在,無論是她做女帝,還是她弟弟小磊做皇帝,他陸乘元以後的路,只會更難走,這輩子可能就這樣了。

    但是他不甘心,他既想跟凡春運在一起,也不想碌碌無為的過一輩子。

    如果皇太孫殿下做皇帝,他的命運就完全不同了。

    陸乘元握了握拳,「我去試試……」

    「這才對。」凡春運湊上去,破天荒頭一次親了陸乘元一下,讓他驚喜不已。

    「把這畫像拿去給皇太孫殿下,同時告訴他。刑部和大理寺也接到畫像了,要他當機立斷,趕緊派飛魚衛拿我姐姐下獄!」頓了頓,凡春運又提點。「我姐夫既然回來了,這件事一定要快,不能給姐夫任何活動的時間。最好在他反應過來之前。這件事已經圓滿解決了。」

    陸乘元默默看了她一眼,頭一次發現。這個女子,不僅有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吸引力,而且腦子非常好使,做事決斷得嚇人。

    陸乘元離開了凡春運在南城的宅子,往皇太孫的東宮去了。

    盈袖等了一會兒,看見凡春運坐了車,居然也離開了南城,往她在城外的莊子裡去了。——明擺著就是為了避嫌,想把自己從這件事裡摘開。

    事實上,只要陸乘元不說,別人完全不會知道這件事跟凡春運有關。

    而陸乘元是絕對不會把這件事說出來的。

    說出來他這男人的臉往哪兒擱?

    盈袖的心裡砰砰直跳。

    前世的迷霧終於進一步散開了。

    她的入獄慘死,原來真正跟這個妹妹脫不了干係!

    可是上一世的時候,直到她死的那一天,她都不知道這個妹妹已經恨她到這種地步了……

    難怪自己不是她的對手,從來沒有防範過的、衷心疼愛過的妹妹,在她背後插了狠狠一刀。

    盈袖有股衝動,特別想問問凡春運,為什麼?

    她跟她到底什麼仇什麼怨?讓她前世今生都要置她於死地?

    盈袖心念電轉,馬上跟著凡春運的馬車出了城。

    眼看凡春運住的莊子跟趙瑾宣養胎的地方不遠,盈袖又折往趙瑾宣的莊子裡,找了個人給趙瑾宣送信:「陸乘元欲借皇太孫之勢,迎凡春運進門。凡春運為陸乘元立下大功,扶正指日可待。」

    她知道趙瑾宣只關心她的正室之位。

    凡春運是外室還是妾室,她都不在乎,唯一不能是正室。

    趙瑾宣接到信,開始不是很信,但是遣人打聽陸乘元去哪裡了,赫然發現他確實是去了皇太孫的東宮!

    等了一下午陸乘元都沒有回來。

    而趙瑾宣派去凡春運那邊打探消息的人,又回來說凡姑娘不知為何,高興得不得了,答應給莊子裡的人每人一兩銀子打賞。

    這不年不節的,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別人不知道,但是趙瑾宣被盈袖的那封信先入為主了,現在一看,陸乘元和凡春運兩方面的行動都正好跟那封信吻合了,頓時信了七八分。

    她陰沉著面容,在屋裡走了幾圈,最後決定還是先給凡春運一個下馬威。

    想扶正,問問她同不同意!

    趙瑾宣揮了揮手,帶了自己心腹的婆子和丫鬟,還有幾個小廝,氣勢洶洶沖往凡春運住的莊子。

    凡春運完全沒有意料到趙瑾宣這時候會沖過來。

    這兩年來,趙瑾宣對她視而不見,完全不把她當一回事,就算當面見著,還能笑著寒暄幾句,所以對她完全沒有防備。

    眼看趙瑾宣突然帶了一大群人趕來莊子裡,凡春運有些不高興地站起來,道:「陸四奶奶,您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趙瑾宣笑著點了點頭,「但是想教訓教訓你。——做人要守本份,太過癡心妄想,是要天打雷劈的。」說著,她一揮手,兩個婆子上前,將凡春運拽了起來。

    凡春運這下慌了,她不知道趙瑾宣怎麼突然跟變了一個人一樣。忙道:「陸四奶奶,您這是做什麼?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我問你,四爺是不是去皇太孫的東宮去了?是不是你要送他一樁大功勞?」趙瑾宣咄咄逼人問道。

    凡春運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麼可能有人知道!

    她這一瞬間的怔忡沒有逃過趙瑾宣的眼睛,她更信了幾分,冷笑道:「果然如此!是不是我這正室的位置,也要讓給你啊?」

    凡春運這才明白過來,忙搖頭道:「不!當然不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做陸郎的正室!」眼看趙瑾宣目露凶光。凡春運咬牙又道:「不僅沒有想過做陸郎的正室。也沒想過要做他的妾室!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跟他在一起!」

    「誰信你!」趙瑾宣啐了她一口,「給我打!狠狠地打!打爛這個不要臉的賤蹄子!」說著,幾個婆子拿了繩子上前,綁住凡春運,又拿了板子過來打她的屁股。

    凡春運被打得吐血,覺得腿都要被打斷了,哭得死去活來。

    趙瑾宣看見這幅慘樣兒,心裡有些不好受,對她警告道:「你嫁人。你趕緊嫁人,我就信你。不然的話,你以為我不敢賣了你?!」

    凡春運大驚失色,被打板子也就算了。如果被賣了,她這輩子怎麼可能再跟謝東籬站在一起?!

    「陸四奶奶,陸四奶奶。我真的沒有……」

    啪!

    一個婆子又抽了她一個耳光,將她打得暈了過去。

    盈袖這才飄然從屋頂下來。一手格開那婆子,一手拖了凡春運,往莊子外逃去。

    趙瑾宣嚇了一跳,連忙命人追了過去。

    盈袖負著凡春運,心頭也是一片混亂,茫茫然中,帶著她來到當年謝東籬處置北齊大皇子屍身的天坑前面。

    這天坑在城郊的一片山嶺當中,一般人找不到這裡,就算找到了,也絕對不敢下到坑底。

    凡春運悠悠醒來,發現自己不在莊子裡,而是在一個山洞裡面,很是害怕,抬頭看見一個陌生女子站在她面前,不由縮了縮脖子。

    盈袖耐著性子道:「姑娘,我是你舅舅的人,本來是奉命保護你,但是今日來遲一步……還望姑娘恕罪。」說著拱了拱手。

    凡春運聽見是自己舅舅的人,又見她的身手跟雲箏好像有些相似,頓時松了一口氣。

    因她屢次逃脫噩運,以為這一次也不例外,再說她曉得自己的舅舅神通廣大,手下能人輩出,因此毫不見外地對盈袖道:「你早些來就好了,我差一點被人打死。」說著叫了兩聲,又讓盈袖給她看看傷口。

    盈袖不動聲色地拿了一瓶藥出來,倒在她屁股的傷口上。

    過了一會兒,凡春運的傷口不疼了,更加相信這人就是舅舅的得力屬下,忙問了幾聲夏凡的下落。

    盈袖只說督主在一個隱秘的地方養傷,等傷好了就會來看她。

    聽說自己的大靠山還在世上,凡春運頓時高興壞了,她問了盈袖很多有關北齊錦衣衛的事,盈袖都答得頭頭是道,她終於完全相信了盈袖。

    「你來就太好了,我正好有一事,需要你幫忙。」凡春運扶著山洞的牆壁站了起來。

    「什麼事?」盈袖坐在山洞的大石頭上,居高臨下看著凡春運。

    「……我要對付一個人,雖然已經找了人幫忙,我還是不放心,我要萬無一失。」凡春運一想到對付盈袖的計畫,就惴惴不安,總覺得要壞事。

    特別是雲箏,自從離開了她,就蹤影全無,所以說了要按時跟她聯絡,但是從來沒有傳回過消息。

    這一個多月來,唯一的消息就是從獻城傳來的金燕子作惡的消息。

    凡春運有股感覺,覺得雲箏已經脫離了她的掌控,她急需另外一個人來代替雲箏。

    老天好像聽見了她的心聲,就把這個新人給她送來了。

    「對付誰?」盈袖俯身向前,淡淡問道。

    「護國公主元盈袖。——你怕不怕?」凡春運挑眉看她,「你是我舅舅的屬下,不會這麼膽小吧?」

    「為什麼對付她?」盈袖做出很驚訝的樣子,「是剛才打你的那個女子嗎?」

    凡春運臉紅了紅,搖頭道:「不是那個人。」

    「我還以為你要我對付剛才打你的人。」盈袖笑了笑。「沒想到是對付別人。」

    凡春運定了定神,走到盈袖坐著的大石頭下方,仰頭看她,道:「只要對付了護國公主盈袖,剛才打我的趙瑾宣根本不足為懼。她就仗著盈袖的勢,如果盈袖失勢了,趙瑾宣在我面前連條狗都不如。」

    「哦?」盈袖這時有些動容,低頭看她。「你想怎麼對付盈袖?要不要殺了她?」

    凡春運靠在大石頭上。喘了口氣,道:「那倒不用。我不是蛇蠍心腸的人,我不要她的命。」

    「哦?那你要怎樣對付她?」盈袖從大石頭上跳了下來。站在凡春運面前,盯著她的眼睛問道。

    「……很簡單,偷皇太孫的印,調飛魚衛抓人。將她關入白塔大獄,然後馬上找一群最窮凶極惡的男人輪了她。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特別要她的夫君謝副相知曉,就行了。記得千萬別讓她死,死了就沒意思了。」凡春運撫了撫自己的屁股。微笑著緩緩說道。

    盈袖笑了兩聲,「凡姑娘,你這樣做。可比殺了她還狠毒。」

    凡春運聽了不高興,惱道:」你是我舅舅的人,到底站在哪一邊?我要你做什麼,你就要做什麼!不需要你提問,更不要質疑我的決定。」

    盈袖默了默,拱了拱手,「對不起,是屬下僭越了。」

    「嗯,知錯就好,我不是容不下人的人,你跟著我,辦好這件事,這輩子都不用愁了。我會給你求情,讓舅舅放你走,去過自己的日子,好不好?」凡春運又開始給盈袖畫餅。

    「可我聽說護國公主的夫君謝副相十分厲害,我沒有十足的把握。」盈袖沉吟著吞吞吐吐地道,「要不再等等……」

    「等什麼等!」凡春運急得跺了跺腳,「再等下去,她就要給姐夫生孩子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給姐夫生孩子!」

    盈袖定定地看著她,忍不住在心裡冷笑。

    原來根源在這裡。

    居然真的是為了謝東籬?!

    她一直以為凡春運喜歡的人,是慕容長青。

    上一世的時候,她就有這種感覺。

    沒想到,居然是謝東籬……

    為了個男人,就能把跟自己無仇無怨的姐姐置於死地,不,是比死地還要險惡一萬倍的險境。

    「……原來護國公主是姑娘的姐姐?」盈袖故意道,「唉,都是親戚,何必呢?」

    凡春運似乎也很掙扎,也或者是做戲,她掩袖泣道:「我也不想的……我對她很寬容了,這兩年,我勸了她好幾次,讓她改嫁給慕容世子,她就是不肯,我有什麼辦法?都是她逼我的……」

    「呵呵,是啊,你讓她去死,她居然不肯乖乖去死,實在是為難你,所以你只好出手,讓她生不如死,是嗎?」盈袖冷笑,「她實在是大逆不道呢,讓你髒了手,真是太該死了!」

    凡春運聽著盈袖的語氣不對,忍不住後退兩步,心頭警鐘大響。

    盈袖深吸幾口氣,手腕一抖,亮出光劍,想要一劍殺了她。

    這時一個戴著銀色面具的人突然走了過來,握住她的手腕,淡淡地道:「她做了這麼多的惡,你一劍就殺了她,實在太便宜她了。」

    盈袖渾身一震。

    這人正是謝東籬!

    但是凡春運不知道。

    因為謝東籬戴著那銀色面具,不僅擋住他的面容,而且能變聲。

    「那要怎麼辦?」盈袖心裡一陣忐忑,不知道謝東籬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他聽見了多少。

    「先把她交回給趙瑾宣,她做過的惡,總要一一還回去才好。」謝東籬正色道,「我這人最公正,賞善罰惡,不會多一毫,也不會少一毫。」

    盈袖點了點頭,收回光劍,從袖袋裡拿出一粒藥,走到凡春運身邊,迅速塞到她嘴裡。

    凡春運一不小心就咽了下去,她瞪著眼睛看著盈袖,想問她你給我吃了什麼藥,但是很快,她發現這是啞藥,她的嗓子完全發不出聲音了!

    盈袖又抓住凡春運的胳膊,在她肩膀和胳膊腿等處捏斷幾處筋脈,讓她連提筆寫字的力氣都沒有,完全成了一個廢人。

    凡春運恐懼地看著盈袖,又看了看那個戴著銀色面具的人,知道自己認錯人了,這個人根本不是舅舅的人,她到底是誰?那個戴著銀色面具的男人又是誰?!

    盈袖卻不想滿足她的好奇心,輕輕一個手刀劈在她的後頸,將她劈暈過去,然後拎了出去,出了大山,發現趙瑾宣的人還在外面尋她們,就故意露個破綻,被他們發現了,一群人追了上來。

    盈袖跑出山道,將凡春運扔到路邊,然後轉回山上,躲在謝東籬身邊。

    他們看著那群人將凡春運抓走了,才又悄悄跟了過去。

    果然趙瑾宣勃然大怒,恨恨地道:「就這樣了還有人救她,還真是厲害!」

    這樣想著,她也開始忌憚凡春運,不能如同以前一樣放任不管了。反正也得罪狠了,撕破臉了,她只有一不做、二不休了。

    一咬牙,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來人,帶著她,跟我去北城!——賣了她,大家都消停!」

    北城的窯子,是東元國京城最低等的窯子,五個銅板接一次客,那些身強力壯的販夫走卒能把人折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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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8 00:13:35 |只看該作者
第492章 女飛賊

    凡春運被再次打暈了。堵著嘴,綁著手,裝在麻袋里,被人扛貨物一樣扛到了北城的春風樓。

    這里雖然叫春風樓,但其實只是兩排小窩棚。

    小本生意,撐不起大場面。

    當那春風樓的媽媽看見從麻袋里露出臉的凡春運,簡直樂得嘴都合不攏了,忙拉著來賣人的婆子的手,「老姐姐、老姐姐」地叫得非常親熱,一邊請她坐下,給她上茶,殷殷勤勤地說了一堆好話,只為了把凡春運留下來。

    那婆子很爽快,也不喝這里的茶,只拿起來看了看就放在桌上,對那媽媽勾了勾手指,道:「這女人可是絕品,便宜就這老貨了。」

    媽媽點頭如搗蒜,就差給那婆子跪下了,眨巴著三白眼,眼巴巴地道:「老姐姐心腸好。照顧我們春風樓的生意,我們自然知道該怎麼做。不知,您要多少銀子才肯賣?」

    「銀子?」那婆子笑了一聲,「你以為我差銀子,拿自己的姑娘賣錢啊?」

    「當然不是……當然不是……」那媽媽陪笑著給婆子捶肩,「但是您把人送來了,總不是要白送給我們吧?」

    這媽媽也有幾分眼色,一看這婆子的氣度穿著,還有麻袋里那姑娘的姿色,就知道這是大婦在處置那些不聽話的小妾,才能讓他們這種全京城最底層的窯子撿個大便宜。

    那婆子又笑了一聲,「白送當然不至于。不過呢,身價銀子也不用太多。」說著,她伸出五個手指頭,「這個數兒就可以了。」

    「啊?五十兩?!」那媽媽大喜,暗自盤算才五十兩的貨色,完全可以再轉手加十倍、百倍的價格賣給西城或者東城的上等青樓,不然就憑他們這里五個銅板一次的價格,這姑娘接客接到六十歲也掙不到這麼多的銀子。

    那婆子瞅瞅這媽媽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笑著伸出一根手指頭,在她面前搖了搖,「五兩銀子,但有條件……」

    媽媽聽說只要五兩銀子,喜得骨頭都輕了幾兩,緊接著聽說還有條件,臉立刻就垮了下來,「還有條件?」

    「怎麼?不願意?那算了,我找別家去。」那婆子臉一沉,拔腳就要走。

    「老姐姐您等等!您等等!您先說說,什麼條件?」媽媽扯著那婆子的衣角問道。

    那婆子指了指麻袋里的凡春運。「二十年之內不能轉賣,只能在這里接客,一天至少要接十個客人。二十年之后,隨你處置。」

    這個條件,就是那本來有些憐香惜玉的媽媽都唬了一跳,暗道這是哪家大婦?看來是恨死這小妾了……

    「……我跟你說,她可還是處子之身,只要你讓她接客,五兩銀子賒賬都行。」那婆子拍了拍桌子,獰笑著說道。

    「還……還是處子!」那媽媽驚得說不出話來,「這……這……咱們東元國,可是不能逼良為娼的……」

    如果是妾室,基本上就是賤籍,賣到窯子里也沒事。

    但如果還是處子,那說明也許還不是妾室,更有可能不是賤籍,而是良家子……

    良家子如果自己不願意,強行賣的話,買賣雙方都要坐牢的。

    那婆子嗤笑一聲,「逼良為娼?她也配?自甘下賤,怪得了誰?我跟你說,她根本不是東元國人,所以,你知道的,無所謂是不是良家子的。東元國的律法保不了她。」

    「啊?不是東元國人?!這太好了!」媽媽高興得拍了拍大腿,「五兩就五兩!我這就去寫賣身契,讓她畫押!」

    很快,一式三份的賣身契寫了過來,那婆子說了凡春運的名字,讓媽媽填了上去,再強行拉著凡春運的大拇指按了手印,這樁買賣就成了。

    凡春運暈迷不醒,被那媽媽喜滋滋地抱到一間小黑屋子去了。

    「今兒誰來開苞?極品啊極品!只要五兩銀子!」那媽媽轉手就把凡春運的身價銀子掙了回來。

    「今兒第一天。一兩銀子一次,只接十個人。沒有錢的,明兒再來,明兒只要一錢銀子。」春風樓的媽媽特別會做生意,很快就將凡春運的**和接客的第一天賣了個好價錢。

    那婆子也彪悍,硬是走到屋里,親眼看著第一個出了五兩銀子的男人破了凡春運的身子,拿走那染了元紅的帕子,才啐了一口,走出小黑屋。

    她問那媽媽:「……你也不吃虧啊,這里也有出得起五兩銀子嫖一次的人。」

    媽媽笑嘻嘻地道:「我們這里雖然大部分人沒錢,但也有幾個有錢的人,比如屋里那個,就是賭場里的打手,平日里好賭幾手,才能有點銀子。」

    那婆子笑著點點頭,「那就麻煩媽媽了,過幾天我再來看她。你可要看好了,如果讓她跑了,我可跟你沒完!」

    「她能跑到哪里去?今兒一開張接客,這滿街的男人恐怕連她身上有幾根毛都數得清了,她還能往哪里跑?——從我這兒出去,就要被外面的男人拉走白嫖!」媽媽兩手叉腰,十分豪氣說道。

    她兩眼閃著精光,仿佛已經看到自己靠著凡春運這棵搖錢樹,日進斗金,客至云來,成為北城最大的青樓,走上自己的人生巔峰了。

    那婆子笑著擰了她一把,「瞧把你這老貨高興得,快回去看場子收銀子吧!我可跟你說,里面那女人,是天生吃這碗飯的料,可別白瞎了她的本錢。說不定多些火山孝子,你就靠她養老了!」

    「真的這麼厲害?」媽媽笑得嘴都合不攏,將那婆子送到窩棚門口,就趕緊跑回去守在凡春運的小黑屋門口數錢了。

    那婆子上了車。轉了幾個彎,才來到趙瑾宣等著的茶樓上,對她回道:「四奶奶,那賤人已經在接客了。奴婢親眼見到一個賭場的男人給她開苞……」說著,還把凡春運的元紅帕子給趙瑾宣看。

    趙瑾宣嫌惡地皺了皺眉頭,「放起來吧。這可是四爺的寶貝,等下回去后,他如果問起來,就把這東西給他,引他到這里來找他的寶貝吧。」說著,起身離開茶樓,回自己在城外的別莊繼續養胎去了。

    凡春運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全身酸軟無力,一個腥臭的男人正在她身上,忍不住哇地一聲,吐了那男人一身……

    「臭婊子!敢吐你爺爺!」那男人揮手就是一巴掌,將打得她又暈了過去。

    ……

    夜色低垂,盈袖立在春風樓斜對面酒樓二樓的包間窗口前,看著春風樓前排著的長長的隊伍出神。

    謝東籬來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在看什麼?」

    盈袖抬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不遠處的春風樓,「今天發生了很多事……」

    「我知道。」謝東籬打斷她,「我都知道,只要你無事就好。」

    「你都知道?」盈袖挑眉,「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從你使人給趙瑾宣送信的時候,我就知道了。」謝東籬嘆了口氣,微微俯身靠近她,「我一直跟著你,怕你出事。」

    那時候謝東籬本來正在丞相閣里處理公務,阿順突然走了進來。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話,謝東籬立刻放下筆,閉目凝神冥想了半晌,才睜開眼睛,對阿順道:「守在這里,等大理寺和刑部的卷宗送過來,就給我收下,我出去一趟。」

    謝東籬感覺到盈袖心情激蕩,竟是從來沒有過的恍惚和悲憤。

    他和她自從相戀以來,就心意相通,從來沒有感受到這樣激烈的變動,心里十分擔憂。

    好在這兩年他不在身邊,盈袖沉穩了許多。

    謝東籬跟在她身后,看著她有條不紊地一步步張開網,既將趙瑾宣調動起來,又趁機擄走凡春運,還裝作是夏凡的手下。從凡春運嘴里套出真相。

    這個真相,也跟上一世盈袖被害的緣由不謀而合。

    謝東籬從背后擁住她,不斷從側面吻著她的面頰,「袖袖,你這一次做得很好。上一世連我都不知道的事情,終于被你親手找到真相。」

    盈袖眨了眨眼,努力讓眼里的淚水不掉下來,幽幽地道:「……你真的不知道嗎?上一世我死了之后,你……沒有給我報仇嗎?」

    謝東籬的臉有些發熱,幸虧是夜里,背著燈,可以掩蓋他臉上突然而起的羞赧。

    盈袖回過頭看他,大大的杏眸里滿是探究的神色。

    謝東籬長嘆一聲,低頭和她親吻,唇齒交纏中,慢慢吐露實情,「……我來不及給你報仇。那一天,親眼看見你倒在血泊中,不知怎地,我完全不能接受這個結果。我告訴自己,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你不能就這樣死去。我也不知為何自己有這個想法,但是那一刻,我只想讓你活過來,不惜任何代價,讓你再活一次,彌補你所有的遺憾,也彌補我……遲到的覺醒。」

    那一刻,她的血氤氳了他的雙眼,心底最深處的冰層發出碎裂的聲音,他完全無法控制自己,悲慟、遺憾、覺醒、頓悟,全身的力量都在喧囂。

    恍惚中,他看見紫色的睡蓮在彼岸緩緩綻開巨大的花瓣,形成一個通道,連接著過去和未來。

    就這樣。他和她在那一瞬間一起借著紫琉璃的力量重生了。

    不過重生這種事,向來是說不清的。

    就如他這樣通天徹地的大能,結果也不是和她同時回到過去。

    他推算出來,自己比她,早重生了三年。

    所以他外出游歷,將一切都安排好,然后三年之后,在青江上的月夜里,靜靜等待著與她的邂逅。

    盈袖回身抱著謝東籬,大汗淋漓,不僅是高興,而且是狂喜,因為太過激動,全身軟得連腿都在發抖。

    原來自始至終,不管前生還是后世,他的眼里都只有她。

    而她的心里自始至終也只有他一個。

    這樣干凈純粹的感情,真好。

    盈袖在謝東籬懷里輾轉,淚水打濕了謝東籬的前襟,在他寶藍色箭袖長袍上洇濕了一塊地方,看上去像云霧,在藻葉紋的刺繡下若隱若現。

    謝東籬溫柔地擁著她,想著他們重生那一刻看見的紫琉璃,眼里又流露出復雜的神色。

    因為突然重生,他的一些記憶被封印了,為了找回他的記憶,他靠著強大的推算能力,做了些手腳。

    結果最后那些手腳,卻指向了不可知之地,並且帶他去了那個地方……

    這一刻,謝東籬有些疑惑。

    這一切到底是他設的局,還是不可知之地的那人,給他設的局?

    他們只想喚醒他。

    而他,只想給懷里的這個女子一個機會。

    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啊……

    謝東籬將感嘆藏在心里,更緊地抱緊了盈袖,「天晚了,咱們回家吧。」

    盈袖在他懷里點點頭,「嗯,回家。」

    兩人攜手上了車,往西城坊區行去。

    盈袖看著城里的萬家燈火,突然想起了去東宮報信的陸乘元,回頭看著謝東籬道:「我還有個麻煩……」

    謝東籬微笑著看著她,挑了挑眉,「……金燕子嗎?」

    「你知道了?」盈袖有些緊張,「凡春運都說了,是她讓云箏裝成女飛賊金燕子挑的事,你知道的,云箏,跟我長得有些像。」

    看著盈袖緊張的神情,謝東籬莞爾,他伸手刮刮她的面頰,食指的骨節在她細嫩的臉上滑過,戀戀不舍,「誰說跟你像的?明天就知道了。」

    還要賣關子!

    盈袖瞪著眼睛看著謝東籬。

    「放松些,相信我。」謝東籬握緊她的手,努力給她信心:「我知道這兩年,你習慣靠自己。但是我回來了,把一切交給我。」

    盈袖想了想,「好,但是你不能將我蒙在鼓里。與我有關的事,都要告訴我。」

    「那是自然。」謝東籬點了點頭,想了想,「那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什麼事?」盈袖抬頭看他。

    「你的啞藥,我使人給凡春運解了。」謝東籬淡淡地道。

    他需要凡春運自食其果,所以她暫時還不能做啞巴。

    盈袖笑了笑,「行啊,有什麼原因呢?」

    「你過幾天就知道了。」

    ……

    此時的東宮里,陸乘元正被皇太孫元應佳命人按在地上跪著,照著他臉上抽耳光。

    「殿下!殿下!請問我犯了什麼錯,您要這樣對待我?」陸乘元簡直驚呆了,完全不明白為什麼。

    中午他拿著金燕子的畫像來的時候,皇太孫殿下明顯很是愉悅,還留他吃了午飯,讓他在這里候著,然后拿著畫像出去了。

    結果到了傍晚時分,元應佳怒氣沖沖地回來了,氣得在書房里推倒了書桌,又砸碎了幾張太師椅。

    「你還有臉問殿下?!你知不知道你這小人妄進讒言,讓殿下險些出了大丑!」元應佳的心腹太監照著陸乘元的臉又抽了一耳光,同時將他呈上來的畫像扔到他腳下,「說!你為何要故意誣陷護國公主?!」

    「我誣陷護國公主?!這是從何說起?!她自己有病,犯病了就又偷又殺人……」

    啪!

    又一個耳光,這一次打得陸乘元口鼻出血,撲倒在地上。

    「還不說實話?!」元應佳冷聲揮了揮手,「把獻城縣令送上來的畫像給他看看!」

    那太監將從刑部和大理寺取來的女飛賊金燕子的畫像扔到陸乘元面前,「你自己看!是不是很眼熟!」

    陸乘元低頭一看,頓時魂飛魄散。

    這兩張畫像哪里是護國公主盈袖的畫像?!

    這明明是凡春運的畫像!

    那太監指著凡春運的畫像,惱恨道:「陸乘元,你好啊!為了包庇自己的姘頭,盡敢拿護國公主的畫像糊弄殿下!幸虧殿下機敏,去了刑部,先要了獻城縣送來的畫像看了,沒有將你送上來的畫像拿出來出丑!」

    「這這這……這怎麼可能?!」陸乘元臉上的神色如同被雷劈了,僵硬得如同木頭人。

    「怎麼不可能?我跟你說,明兒全京城、全東元國上下,都要用這個畫像張榜懸賞,捉拿這個女飛賊金燕子!——謝副相專門出了公文,舉報有功,獎十兩銀子。抓住女賊,獎一萬兩銀子!」那太監指著凡春運的畫像彈了彈指甲,「你自己說,是不是你知道女飛賊是你姘頭,所以故意陷害護國公主以混淆視線?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拿我們殿下當槍使!」

    陸乘元滿心委屈,但仔細想想,確實有些蹊蹺。

    比如他也問過凡春運,那畫像從哪里來的,她只說她舅舅是北齊錦衣衛督主,手下能人異士眾多,暗示是她舅舅的手下給她弄來的。

    但凡春運的舅舅,不是已經失蹤好久了嗎?

    他也真是糊涂,一心想著跟護國公主過不去,要討好皇太孫元應佳,連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言都信了……

    陸乘元心里難受得緊,但是皇太孫震怒,他只好低頭認栽,被皇太孫身邊的人打了一頓后,將他轟了出來。

    他從東宮一出來,發現天已經快黑了,便趕緊往南城跑去,想找凡春運問個清楚,誰知到了門口,發現那里幾乎被人搬空了,而自己妻子的一個心腹婆子守在那里,看見他來了,對他屈膝行禮道:「四少爺,您要找凡姑娘,請去北城的春風樓尋她。」

    「春風樓?那是什麼地方?」陸乘元的臉都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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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8 00:13:46 |只看該作者
第493章 應劫

    「春風樓是什麼地方,您去了就知道了……」那婆子掩著嘴笑了笑,又福了一福,對陸乘元道:「四少爺,這裡的屋子,您是要留下來,還是轉賣?」

    「你別管我的事!」陸乘元有股被下人輕視產生的惱羞成怒的尷尬,他怒氣衝衝一甩袖子,馬上又往北城去了。

    他在北城坊區走了兩圈,中間忍住路人的白眼,才打聽到春風樓的地址。

    待他趕到春風樓,看見那兩排窩棚門口排著長長的隊,還有那些髒兮兮擠眉弄眼的販夫走卒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春風樓……到底是什麼地方?」他扯住一個滿臉猥瑣笑容的男子問道。

    那男子斜了他一眼,見他穿著華貴,倒不敢怠慢了,忙低頭含糊道:「就……就是窯子啊……」

    陸乘元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扶著那窩棚的牆,差一點沒暈過去。

    過了許久,他才慢慢走到窩棚大門邊,對那守門的男人道:「請問你們這裡有沒有一個叫凡春運的女子?」

    那男人警惕地看著他:「你要做什麼?凡春運可是我們春風樓裡的今天買來的頭牌姑娘,你沒看這麼多人排著隊要去弄她嗎?」

    「什麼?!誰?誰賣的凡春運?你們怎麼能逼良為娼?!」陸乘元簡直心如刀絞,難以相信自己捧在手心裡的姑娘,此時正被這些猥瑣男人們糟蹋……

    「喂!你誰啊?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們什麼時候逼良為娼了?她自己自甘下賤,關我們什麼事?再說她又不是東元國的人,就算逼良為娼,你管得著嗎?你到底是北齊人,還是東元人啊?!」春風樓的媽媽這時踱了出來,腰間褡褳裡鼓鼓囊囊,都是凡春運今天給她掙的皮肉錢。

    本來說今天只接十個客人,但是這銀子實在還好賺了。嘩嘩跟流水似的。這媽媽一狠心又多了十個人的名額,然後剩下的這些人,是十個銅錢進去摸一摸。不可以做,只能摸……

    陸乘元一怔,這媽媽口齒伶俐,說話的理兒這麼足,明顯是有人教過的啊……

    他心裡一抖,想了一想。從袖袋裡拿出一錠銀子,「媽媽通融通融,我想進去見她一面。」

    那春風樓的媽媽斜眼打量他,暗道這人莫不就是那凡春運的相好?一邊想一邊湊過去輕佻地問道:「凡春運是你什麼人?她到我這裡的時候。可還是處兒啊哈哈哈哈……不過現在已經不是了,這位爺,如果她真的是你的人。莫不是你不行,所以她想男人想瘋了。所以到我們這裡來接客了?」

    這媽媽在北城開春風樓,三教九流混得開,說話也是葷素不禁,她覺得沒什麼,可把陸乘元聽得面紅耳赤,又怒不可遏,惱道:「你嘴巴放乾淨點兒!誰不行?誰不行?!」

    「咦?咋這麼生氣?不是真說到點子上了吧?」那春風樓的媽媽撇了撇嘴,正好看見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從凡春運的房裡出來,便對陸乘元指了指凡春運的小黑屋,「好了,看你出了這麼多銀子的份上,進去吧。可說好了,現在她已經不能接客了,只能摸一摸。不過你反正不行,也只能摸一摸……」

    陸乘元一頭沖了進去,身後傳來那些排長隊男人的爆笑聲。

    進到裡屋,陸乘元費了一番功夫,才看見裡面的情形。

    只見這裡只有一幅木板子擱在一堆黃泥磚上,算是床了。

    屋子沒有窗子,一盞油燈擱在地上,發出昏黃的光芒。

    而那木板床上躺著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身上的衣衫被撕成一條一條地掛在身上,雙眸紅腫,臉上一邊被打腫了,她捂著臉,慢慢轉過眼眸,看了陸乘元一眼,瞳孔猛地一縮,委委屈屈地道:「陸郎?!是陸郎嗎?!你可來了!快救救我!救救我啊!我被你妻子賣到這個地方被人糟蹋,你一定要救我啊!」

    陸乘元今日在東宮已經收到驚嚇,又被打了一頓,結果來到這裡,看見自己捧在手心裡如同女神一樣的女子,原來賤如泥石,心裡多年的堅持轟得一下崩塌了。

    他紅著眼,慢慢走了過去,來到木板床邊上,將她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發出一聲嘶吼,沖過去抱著凡春運,狠狠地道:「……你寧願給這些賤人睡,也不願我碰你一下!看來真是我太抬舉你了!」說著,他徹底扯掉凡春運身上已經被撕成一條條的破布片子,一下子壓了上去。

    凡春運大驚,更沒想到陸乘元也有不聽她話的一天,氣得連聲大叫:「你不要欺侮我!我今天接了二十多個客,快要累死了,你是想我死嗎?」

    「接了二十多個,也不差我一個!」陸乘元惡狠狠地道,雙眸充血,被刺激得口不擇言,他到底是男人,很快就制住了凡春運,幾乎幾個眨眼的功夫,就在她身上交代了,伏在她耳畔重重喘息。

    那聽見凡春運大叫馬上沖進來的媽媽一看陸乘元這樣兒,忍不住拊掌笑道:「哎呦喂!還真是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啊!這一陣風似地就出來了,我們都來不及把你拉走你就交代了……嘖嘖……」

    那媽媽盯著陸乘元身下的凡春運笑道:「凡姑娘,你也不是雛兒了,現在可知道什麼男人才是好男人吧?潘驢鄧小閑,一個不能少。你這男人,潘鄧小閑四樣俱全。只少了個驢字,就不能跟著他。我們北城的男人雖然沒有潘鄧小閑,但一個驢字,就能讓你夜夜進洞房,日日做新娘。——怎樣?好好在這裡做,我媽媽不會虧待你。等這樓子做大了,我給你分紅。教你做媽媽。怎樣?」

    陸乘元被這春風樓媽媽的話氣得火星直冒,掩著外袍起身瞪了她一眼,回頭又對凡春運道:「我養了你兩年,也只吃了點殘羹剩飯,咱倆互不相欠了。至於你騙我的事,我不跟你計較,以後別出現在我面前!」說著。怒氣衝衝往門口奔去。

    想到七年前當初在大慈恩寺門口驚鴻一瞥,就如同他的劫數一樣,從此墜落在這個叫凡春運的女子身上。等了七年,等她長大,以為終於能擁有她了,最後才知道自己有眼無珠。生生把驢糞蛋當成了金鑲玉……

    凡春運眼睜睜看著他就這樣離去,掩面大哭,完全不知道事情怎麼就發展到這個地步?

    明明之前那麼多次遇險,她都轉危為安,連去東元國的白塔大獄都能逃了出來。可這一次居然陰溝裡翻船,栽在趙瑾宣這個她向來看不起的庶女手裡。

    當初趙瑾宣能嫁給陸乘元,嫁到陸家做四少奶奶,還是她凡春運一手主導的,沒想到她終日打雁終於被雁啄了眼……

    可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她已經不乾淨了,她還有機會跟她心裡的那個人站在一起嗎?

    這麼多年,她隱忍,她綢繆,她設下重重圈套,布下天羅地網,只等他來到她身邊,可是他看也不看她一眼,眼裡只有她那個沒用愚蠢又窩囊的姐姐!

    凡春運重重歎息一聲,低下頭,她知道是什麼原因,她還是太操之過急了。

    都怪她姐姐盈袖,若不是她動不動就在她面前顯擺姐夫對她有多好,她至於失了分寸嗎?

    明知道對姐夫那種人,只能戒急用忍,慢慢靠近,可她就是沒有沉住氣。

    說到底,還是怪她姐姐盈袖,實在是太奸詐了。

    故意在自己面前表露出軟弱可欺的樣子,裝得善良,讓自己對她輕視乃至忽視,卻不動聲色將趙瑾宣這個人拱了出來,放在臺上讓她跟她鬥,自己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凡春運以己度人,把以前盈袖對她的寬容和不忍都當成了虛偽,覺得盈袖那樣做一定是故意的,不然自己怎麼會失了分寸?怎麼會認為對付盈袖很容易?更不會輕易就將雲箏這個厲害的幫手給放走了。

    如果雲箏在她身邊,這些人怎麼可能近她的身?

    可是雲箏到底去哪裡了呢?

    想到女飛賊金燕子的事,她又松了口氣。

    自己雖然落到這般不堪的下場,但是盈袖的下場也不會比她好。

    女飛賊金燕子作惡多端,到時候大家發現就女飛賊就是盈袖,可是讓她好好喝一壺。

    正想著心事,一個男人又走了進來,猴急地爬上床,開始在她身上亂摸。

    她閉上眼,儘量不去看那男人的樣貌,想起剛才陸乘元幾乎一進去就出來了,又隱隱覺得春風樓的媽媽說的話還是有幾分道理。

    ……

    陸乘元從春風樓離開,沒有回陸家,而是去了城外趙瑾宣養胎的莊子上。

    「趙瑾宣,是不是你把凡春運賣到春風樓那種地方?!」他不顧丫鬟婆子的阻攔,一路沖到趙瑾宣的臥房。

    趙瑾宣挺著肚子站起來,正色道:「四少爺,你是要為了一個妓女,就不要我肚子裡的孩兒了嗎?」

    陸乘元愣愣地看著趙瑾宣,訕訕縮回手,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說了,她要進門做妾,都由得她,可是她……她插手四少爺的事,就是不對。留著她做什麼?留著她給陸家丟臉,給四少爺丟臉嗎?」趙瑾宣冷笑,「看您的樣子,是去了春風樓了?怎樣?嘗過她的滋味兒,是不是也不過如此?」

    陸乘元的臉唰地一下紅了,眼神閃爍著,不敢看趙瑾宣的眼睛。

    「運香,過來。」趙瑾宣早就準備好了對付陸乘元的法子,「給四少爺磕頭,我就把你給他了,你好好伺候他,等有了身孕,我做主,給你抬房,做姨娘。」

    陸乘元瞥了一眼那叫運香的姑娘。

    嬌小豐滿的身子,臉如銀盤,白白嫩嫩,很是可人。

    那姑娘朝陸乘元磕了頭,嬌聲道:「奴婢運香,給四少爺磕頭。」

    這姑娘的聲音跟凡春運居然一模一樣。

    如果閉上眼睛,只聽她的聲音,就像是凡春運在身邊軟言細語。

    罷了罷了,正主兒已經那麼不堪,有這個聲音相似的人陪在身邊當做是凡春運也就是了。

    陸乘元睜開眼睛,笑道:「叫什麼運香?就叫春運吧,從此就是我的貼身丫鬟。」

    趙瑾宣朝運香努努嘴,「還不謝謝四少爺?」

    「多謝四少爺賜名!奴婢以後一定好好伺候四少爺!」運香驚喜地又磕了一個頭。

    「這是我買的丫鬟,專門查過身家戶籍,是好人家的姑娘,不是那種下賤地方出來的。」趙瑾宣說著抬抬手,「我有孕在身,不能伺候四少爺,以後四少爺就交給你了。」

    運香忙起身,站到陸乘元身邊。

    陸乘元怒氣衝衝而來,面目含笑而去,走的時候,帶了一個俏丫鬟。

    凡春運在他心裡確實不同,但是如今的凡春運,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讓他傾心的凡春運。

    「為誰開,碎花滿路,公子王孫,怎生消得,婆娑劫數……果然王孫公子,都沒有福分消受這婆娑劫數。」陸乘元在心裡感歎一番,只疼運香一個人,將凡春運拋在了腦後。

    ……

    沒過幾天,東元國京城的大街小巷,就貼上了要抓女飛賊金燕子的皇榜,邊上還有畫像。

    盈袖坐著大車去看出嫁不久的娘親沈詠潔,在路上看見大家聚集在坊區門口看皇榜,便瞥了一眼,正好看見了那畫像,頓時愣住了。

    只見那畫像上的女子瓜子臉,下頜尖尖,大大的眼睛,神情十分嫵媚,果然跟自己完全不像,倒像是凡春運的模樣!

    盈袖簡直跟見了鬼一樣看著那皇榜,忙道:「停車!停車!讓我看看!」

    她看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她明明聽凡春運說,那女飛賊金燕子就是給她盈袖挖的坑,怎麼會把她自己埋進去了?

    「掉頭,掉頭,去丞相閣,我要去見五爺。」盈袖馬上吩咐道,先不去看娘親了,她要趕緊去看謝東籬,問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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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8 00:13:59 |只看該作者
第494章 抓捕

    盈袖坐著大車,急匆匆來到丞相閣見謝東籬。

    丞相閣胡同裡五座大宅並肩而立,是東元國文官的最高所在。

    盈袖走下大車,抬眸看見丞相閣前林木深深,已經到了春天,大樹上長出新綠的葉子,彰顯勃勃生機。

    紅牆黑瓦的丞相閣,就藏在這些大樹之後。

    「五夫人,您怎麼來了?五爺命小的請您進去。」阿順笑呵呵地跑出來,將盈袖迎了進去。

    謝東籬負手站在自己的丞相閣前,含笑看著盈袖一步步走上臺階,他看她一眼,向她伸出手,「不是說要去看岳母嗎?怎麼到我這裡來了?」

    盈袖早上跟他說過,今天要去看娘親沈詠潔。

    盈袖將手放入他的掌心,溫暖的大掌有安定人心的強大作用,盈袖一下子鎮靜下來。

    「來看看你,不行嗎?」盈袖偏頭笑著,跟著他走入丞相閣內室。

    這裡是謝東籬歇息的地方,平日如果不回去的話,他就在這裡安歇,這裡有臥房的一切佈置,還一個浴房。

    「真的只是來看我?」謝東籬打趣,「那為夫真是受寵若驚。」一邊說,一邊摟住她的肩,就要往床上坐過去。

    盈袖知道他在逗她,笑著擰擰他的胳膊,「又來。」頓了頓,才說:「我剛才是要去見我娘親,結果在大街上看見了滿街貼的告示,還有……女飛賊金燕子的畫像。」

    「你都看見了?」謝東籬抿嘴笑了笑,起身拎了茶壺,親手給她沏茶,「我說過,這件事你別擔心。一切有我。」

    「可是……我不明白,我聽凡春運親口說過,她派雲箏出去裝女飛賊金燕子,就是為了栽贓與我。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有功夫,而且那女飛賊揀的是你不在家的日子在外面做案,就算很多人覺得不應該是我,但別有用心的人。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給我潑髒水。」盈袖看著謝東籬如同深淵般的黑眸緩緩說道。她的目光清澈如水,神情中的忐忑就格外明顯。

    如果有人有心要黑你,沒影子的事都會給你編出來。更何況這女飛賊一案,有那麼多線索可以連到盈袖身上,到時候凡春運再出來做個證,盈袖就算沒事也要聲名大毀。

    謝東籬的大手握住她的後腦。將她的腦袋帶了過來,和她額頭抵著額頭。「凡春運是你什麼人,為什麼她說的話你就信,我說的話你倒不信?嗯?對你夫君這樣沒信心?」

    盈袖失笑,伸手捧住謝東籬的臉。仰面崇拜地看著他:「我哪裡不信你了?我只是不明白,這個轉折是如何出現的。你別忘了,你那天跟我說過。你使人給凡春運解了啞藥……是不是跟這件事有關?」

    謝東籬點點頭,拍拍她的面頰。「知道就好。」頓了頓,又將盈袖抱入懷中,淡淡地道:「是有關。所以你不要管了,這個時候,她要不能說話,整件事的可信度就小很多了。」

    盈袖似懂非懂,委婉地道:「……除了給她吃啞藥,我還廢了她,她現在就像個廢人了……」

    「嗯,成廢人是應該的。如果你沒有出手廢她,我就要使人出手了。」

    換而言之,這件事,需要凡春運成為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但是又不能讓她不能說話。

    盈袖的眼眸輕盈一轉,看向謝東籬深不可測的眸子,「這件事真的能栽到她頭上?」

    「她的手下送我們這樣一個大人情,你說能不能栽到她頭上?」謝東籬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摸了摸盈袖的頭,「不管怎樣,那人幫你這一次,我會還她這個人情。」

    盈袖聽謝東籬的意思,好像跟雲箏有關?不由皺了皺眉,「……不會吧?雲箏為什麼要出賣凡春運?」

    「不曉得。」謝東籬搖搖頭,「也許她不想跟她在一起,或者不想被她控制,又或者棄暗投明呢?」說這話的時候,謝東籬緊緊看著盈袖的雙眸,似乎要從她的眸子看進她的心裡,要看清她在想什麼,又或者在看她到底是什麼……人……

    盈袖最受不了謝東籬這種目光,他一這樣看她,她就全身發熱,連頭皮都是酥麻的。

    她別過頭,「雲箏不是好相與的,你別忘了,她是有蠱的。」

    識別蠱的白玉手鐲,還是謝東籬給盈袖的,因此盈袖早就知道,謝東籬對蠱的認識,比她強多了。

    謝東籬默了默,「嗯,我曉得。她也是溜得快,居然借機從凡春運那邊逃走了。」

    「但那些畫像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你……?」謝東籬以前有過在眾目睽睽之下,改變一條褲子的外形的「豐功偉績」,因此盈袖忍不住想,是不是也是謝東籬「神奇」地改變了畫像。

    謝東籬失笑,「這麼看得起我?——改一幅畫像容易,要改成百上千幅畫像,我可沒那麼大本事。再說,如果真的要改,獻城縣的那些見過女飛賊‘真容’的衙差的記憶,也要修改才行。不然的話,人家不會再畫一幅嗎?」

    「有道理。」盈袖重重點頭,正色對謝東籬道:「那你告訴我,那些衙差是如何看到雲箏的臉,卻畫出凡春運的容貌的?別告訴我獻城縣令跟凡春運有仇,所以故意整她。」

    謝東籬的唇角高高勾了起來,「咦?還會在我面前說笑打趣了,真是出息了……」他的尾音越拖越長,看著盈袖的雙頰越來越紅,才滿意地低頭在她面上親了一記,「他們當然看見的不是雲箏的臉。」

    這就是說,那女飛賊金燕子被人看見的,當真是凡春運的臉?

    盈袖訝然,「她是如何做到的?!」

    謝東籬撚撚她的耳垂,「如何做到?還記得我給你的那些惟妙惟肖的面具?如果我沒有猜錯,雲箏也有這樣的面具。」

    盈袖心裡一沉,「那豈不是說,她隨時會以一個我們不知道的身份,出現在我們身邊?」

    謝東籬凝視著她,「如果她出現了,我會知曉。我在這裡,她不敢來京城。」

    他能感覺到,雲箏已經離開了京城,甚至遠遠地離開了東元國。

    「她怕你?這是為何?」盈袖挑了挑眉。「如果她和我們是敵人,為何又要幫我們?」

    謝東籬搖了搖手指,「她不是幫你,她是在坑凡春運。」

    「但是我實際上得利了。」盈袖輕笑。點頭道:「既然她幫了我一次,我會還她一次人情。」頓了頓,極力做出輕描淡寫的樣子,眼神卻往兩邊瞟。「……嗯,你,你就不用還了。」

    說來說去,她還是不想謝東籬跟雲箏有接觸。

    哪怕是欠了雲箏的人情,也要她親自來還。

    謝東籬想了想,點頭道:「你說得對,確實是應該你來還。等你還了人情,我再送她上西天。」

    盈袖:「……」半晌才點頭道:「也對,她到底做了那麼多案子。不管她是栽贓嫁禍給誰,都是她手上沾的血。」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兩人說完話,盈袖才從丞相閣離去,去張紹天和沈詠潔的宅子了。

    張家是分了家的,雖然拜堂的時候是在張家老宅,但那主要是為了認親和廟見。

    兩人廟見後的第一天,就回到自己的宅子了。

    沈詠潔不是年輕姑娘,張紹天也不是毛頭小子,兩個三十多歲的男女能夠成親,日子過得比那些十幾歲的青年男女們幸福多了,因為他們的年歲和閱歷讓他們知道如何取捨,懂得退讓和妥協。

    而幸福的婚姻生活,就在於兩個人之間互相的退讓和妥協,換個詞說,叫互相的愛護和疼惜。

    見盈袖來看她,沈詠潔十分高興,拉著她就說起來給小磊挑的媳婦人選。

    「我們不挑四相人家,挑三侯家的姑娘,你看如何?唐安侯家、萬甯侯家,還有長興侯府……」沈詠潔的聲音悄然淡了下去,她有些懊悔,怎麼就提到長興侯府了?

    盈袖倒是沒有在意,她一個個看過去,道:「長興侯府的這個姑娘,不是長興侯這一房的吧?」

    眾所周知,長興侯慕容辰只有慕容長青一個兒子,沒有別的兒子女兒。

    沈詠潔忙道:「不是,是長興侯親弟弟的女兒,但是……已經被過繼給長興侯了。」

    「啊?什麼時候過繼的?」盈袖驚訝,「沒有聽說過。」

    「就是這兩天。」沈詠潔更加尷尬。

    長興侯府過繼這個堂親的姑娘,明顯就是為了讓她夠資格給小磊應選。

    盈袖對長興侯府其實是有些愧疚之心的,畢竟在兩年前京城被圍的時候,慕容長青和慕容辰都出力很多。

    慕容長青是京城直接帶兵打仗,幫了她一個大忙。

    慕容辰在北面興州帶領中軍扛住了北齊的五萬大軍,也是功不可沒。

    這樣的人家,想跟皇室攀親,也是夠格的。

    「……其實我是不想挑領軍侯府家的姑娘。但是……皇太孫殿下娶的太孫妃是唐安侯府的姑娘,所以陛下有旨意,小磊的妻室,也要從三侯家的姑娘裡面挑。」

    原來這是元宏帝的主意。

    盈袖知道元宏帝更看好小磊,但是小磊年紀小,而且一向韜光養晦,不與皇太孫爭鋒,而且皇太孫元應佳確實沒有過錯,元宏帝雖然對他淡淡的,但也不能說把他擼下來就擼下來。

    元應佳背後有北齊,在東元國也有一批支持他的朝臣,還有唐安侯府也成了他的後盾。

    原來的老唐安侯和小唐安侯都是唐府大房,他們兩人戰死,這侯爵就被太孫妃的哥哥唐遜承繼了。

    而太孫妃唐海嘉是唐府二房嫡女,所以這個爵位,是從嫡長房,落到了嫡次房手裡。

    唐府二房有太孫妃撐腰,也有了爭奪爵位的底氣,所以他們算是裡外合謀,順利將這爵位留在了二房。

    「那就聽陛下的。」盈袖沒有出主意,「還有小磊。看看他對哪家的姑娘更滿意。等過一陣子,我在家辦一些賞花會、詩茶會,借機多請些姑娘們回來查看查看。」

    沈詠潔應了,道:「小磊是你弟弟,你為他操心也是應該的。」說完小磊的事,沈詠潔就拉著盈袖低聲問:「近來身上怎樣?有沒有動靜?」

    這是在問她有沒有懷上孩子的意思。

    盈袖扯了扯嘴角,「五爺最近忙得不行……都不回家……我們不急。」

    謝東籬說要等她的身子養好之後再生孩子。目前她的身子虛得很,就算懷上了,也坐不住胎。

    沈詠潔點點頭,「你自己上點心。」說著送了她出去。

    盈袖看了看沈詠潔。有心想問娘什麼時候懷上?但又覺得不好意思,訕訕笑了笑,還是沒有問出來,就回去了。

    ……

    京城的女飛賊告示貼了幾天,在北城引起巨大的轟動。

    很多人發現,這個告示上的女飛賊金燕子,給北城春風樓新來的頭牌姑娘凡春運看著真是太像了!

    北城住的人大多身份低賤,窮的人也很多。

    聽人念那告示上的話,發現只要舉報線索就有銀子拿,立刻有很多人跑去衙門裡舉報春風樓新來的凡春運姑娘。說她跟女飛賊金燕子長得一模一樣,還說正好官府出了告示,北城的窯子就多了這樣一個賣身的女人。還腦洞大開,說她一定是故意躲在這種地方躲避官府的抓捕云云。

    「官爺!官爺!這女人我親自嫖過。我保證她跟這女飛賊金燕子就是同一個人!——這舉報銀子,您可以給我了吧?」

    刑部的人聽了,大感興趣,忙派了人去北城春風樓查看。

    「聽說,你們這裡來了個叫凡春運的頭牌?」幾個衙差大搖大擺走了進來,將春風樓的媽媽叫來查問。

    春風樓的媽媽也看見那告示了,心裡正在掙扎,到底是將凡春運送去刑部換銀子好呢,還是留著當搖錢樹……

    不過官爺既然來了,她就只有上交官府一條路了。

    春風樓的媽媽湊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道:「是有這樣一個姑娘,官爺是想見一見她?」

    「把她叫出來!」衙差立刻拿起兵器,擺好架勢,等著女飛賊出來。

    凡春運才接了幾天的客,已經覺得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但是她身子虛弱,成了廢人,吃飯筷子都拿不穩,更別說逃走了,連去茅房都要幾步一喘。

    她被人帶了過來的時候,一副病怏怏的樣子,那刑部衙差們瞪大眼睛看著她,再看看畫像,點頭道:「確實是她!不過怎麼這幅樣兒了?」

    「官爺真會說笑!她一天接十幾個客人,還能好到哪裡去?」那媽媽陪笑說道,「可是您看她這幅弱不禁風的樣子,說她是女飛賊,誰會信啊?」

    「呵呵,難道女飛賊會在額頭上刻字,說自己是女飛賊?」那衙差一巴掌將春風樓的媽媽推開,對著凡春運一揮手,「將這個犯下累累血案的女飛賊金燕子帶走!」

    凡春運本來陪笑著站在旁邊,一直在琢磨能不能巴上這個幾個衙差,從這個醃臢的地方逃出去。

    結果一聽那些人說她是女飛賊金燕子,還要將她抓走,簡直是如同被雷劈一樣,連頭髮幾乎都豎起來了。

    「你……你們說什麼?什麼女飛賊金燕子?那不是……不是護國公主嗎?」凡春運一臉被雷劈的呆怔模樣,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她以為被賣到這種地方已經是最壞的結果,沒想到還有比這更壞的結果出現!

    啪!

    一個衙差一巴掌打在她臉上,兇悍地道:「你個賤人!居然還污蔑護國公主?!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說著,將手中的畫像一抖,「你看看這獻城縣令送來的女飛賊畫像,不是你是誰?!竟然敢攀誣貴人,我看你的膽子真是不小!」

    「就是就是!本來我也是不太信她就是女飛賊,可是她竟然出口就敢將女飛賊的名頭栽到護國公主身上,有這份膽量,她不是女飛賊誰是女飛賊?!」幾個衙差立刻叫囂著將一個大木枷套在凡春運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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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8 00:14:16 |只看該作者
第495章 力挽

    黝黑沉重的大枷架在凡春運脖子上,將她的腦袋和雙手牢牢固定住,枷木上泛著一層油光,甚至有淡淡的血色,一看就是枷過不少人了。

    凡春運被勒得脖子一陣劇痛,這才回過神,連聲道:「官爺!官爺!是不是弄錯了?我……我真的不是什麼女飛賊啊!」

    「我管你是不是!我只管按圖抓人!你是不是,要刑部和大理寺說了算!——兄弟們,給獻城縣令報信,就說,女飛賊抓到了,讓他派人來認人!」刑部的衙差大聲說道,轉身就要帶著兄弟離開這個醃臢的地方。

    獻城縣作為女飛賊金燕子作案的第一線,還是有好些個衙差親眼看見了女飛賊的模樣。

    他們呈上來的畫像就是由這些衙差提供的線索畫的。

    凡春運見這些人不像是故意陷害她,反而像是真的見過一個女飛賊跟她凡春運長得一模一樣,她一顆心頓時沉到谷底。

    萬萬沒有想到,這明明是她專門給盈袖設的局,挖的坑,居然埋的是她自己!

    那雲箏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怎麼會讓人看見女飛賊的模樣是跟自己一模一樣?!

    凡春運知道一定是哪裡錯了。

    雲箏為什麼要這樣做?

    還是她已經被抓住了,所以將她供出來了?

    凡春運定了定神,想到自己雖然可能被坑了,但是自己並不會功夫,而那女飛賊可是會功夫的,親手殺了很多人,自己如今手無縛雞之力,她倒要看看。那些人如何把罪責往她身上引。

    她哆嗦著嘴角,又看向春風樓的媽媽,「媽媽!媽媽!您給我作證啊!如果我是女飛賊,當然怎麼會被人賣到這種地方?!我被賣來的時候,可是處子之身!」

    春風樓的媽媽聽了凡春運的話,卻眼神閃爍起來。

    她確實知道凡春運當日被人用麻袋裝著送過來的,而且她接客的時候確實是處子之身。可是。那皇榜上說了,舉報有功,獎十兩銀子。親手抓住女賊,獎一萬兩銀子!

    「官爺,這女飛賊是我春風樓留下來的,您看。能算多少銀子?」春風樓的媽媽斷然轉頭,和衙差講起銀錢。

    凡春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瞪著這春風樓的媽媽,恨不得能從眼睛裡飛出小刀,將這眼裡只有銀子的媽媽一刀捅死算了!

    「舉報獎十兩,抓住人獎一萬兩。你這個情況嘛。得我們上報給刑部、大理寺和謝副相,才知道你到底能得多少銀子。」那衙差滿不在乎的揮了揮手,「帶走!」

    「謝副相?這件事跟謝副相有什麼關係?!」凡春運脖頸上戴著大枷,艱難地轉過頭,看著那衙差的頭兒驚訝地問道。

    「謝副相管著刑部這一塊兒,你說有沒有關係?而且那舉報的獎賞,還是謝副相親自發佈的。」衙差傲慢地揚了揚下頜,恨不得聲稱自己是謝副相門下走狗……

    凡春運失魂落魄地收回眼神,呆呆地看著前面的路。

    門外陽光燦爛,春光正好,她卻只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冷……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縱然他眼裡還沒有她,也不必對她如此狠心吧?她畢竟是他的妻妹啊!

    「……官爺,官爺!我姐姐是護國公主!您能不能幫我給她送個信,就說我被人陷害,求她幫幫我!」凡春運著急間向那些衙差求道。

    結果那些衙差聽了她的話,笑得前仰後合,道:「剛才你還說女飛賊是護國公主呢,怎麼轉眼間你就成了護國公主的妹子?!乖乖,你當我們是傻子嗎?」

    凡春運此時真正覺得秀才遇到兵,有口說不清的感覺,本來還想說自己就是當日在城樓上自毀容貌退兵的北齊縣主夏暗香,但一看到自己這幅樣子,說了說不定下場更難以預料,因此只好緊緊閉著嘴,被一路帶去刑部大堂。

    ……

    「劉侍郎,女飛賊金燕子帶到。」那幾個衙差按著她的頭讓她跪了下來。

    刑部大堂上高高懸掛著「明鏡高懸」四個大字的黑地紅字的牌匾。

    刑部劉侍郎坐在上首,看著堂下跪著的女子,威嚴問道:「堂下所跪何人?報上名來!」

    凡春運大急,忙道:「大人,我是凡春運,並不是女飛賊,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誤會?」劉侍郎笑了笑,看了看畫像,抬手從堂上扔了下去。

    那畫像飄飄蕩蕩,落在凡春運面前的青磚地上。

    凡春運低頭看見那跟自己像得不得了的畫像,有種百口莫辯的憋屈感。

    啪!

    劉侍郎拿著驚堂木拍了拍條案,「金燕子,我問你,從二月中旬到三月上旬這半個月裡,你在哪裡?」

    「我在城郊的莊子裡。」凡春運忙道,為了避嫌,她一早去了城郊的莊子裡待著,就是為了不讓人想到她跟這件事有關。

    「誰能證明你在城郊的莊子上?」劉侍郎翻了個白眼,「記住了,家裡的僕役不能證明你在京城。因為他們是你的僕役,有可能做偽證。」

    凡春運愣了一下。她一直在莊子裡深居簡出,說實話,就連莊子上的下人很少看見她。

    那一陣子,連陸乘元都很少來……

    凡春運不由暗暗叫苦。

    早知道,那陣子她就天天在街上逛,躲個什麼勁兒啊?!

    「沒人能證明你吧?」劉侍郎用驚堂木又拍了拍條案,「你說,那段日子你到底在哪裡?是不是去了獻城作案?!我告訴你,獻城裡可有人證,親眼看見你在哪裡出現,還在衙差的追捕中打傷了幾個捕頭!」

    「我沒有!」凡春運著急地搖頭,「我真的沒有!大人,我根本就沒有功夫,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做穿牆越戶的女飛賊?!又怎會被人賣到北城那種下賤地方?您真太看得起我了!」

    「沒有功夫?」劉侍郎愣了一下,這倒是很大的疑點。

    如果她真的不會功夫,那女飛賊就絕對不可能是她。

    因為獻城的衙差跟那女飛賊交過手,都曉得那女飛賊手上功夫不弱!

    「有沒有功夫,不是你說了算。」劉侍郎凝神想了想,叫道:「來人!取下她的枷,找人給她驗一驗。到底有沒有功夫!」

    刑部裡有各種專業人才,不僅能驗屍,也能驗活人。

    很快來了一個穿著青布衣衫的差婆,她走到凡春運身邊。先摸了摸她的脈搏,然後從頭到腳捏了一遍。

    「邢差婆,結果如何?她到底會不會功夫?」劉侍郎身子往前探去,瞪著眼睛問道。

    邢差婆有些猶豫,看了看凡春運,低著頭。拱手道:「大人,屬下只能驗出人犯筋脈被廢,確實沒有功夫。」

    「看!我沒說錯吧!我確實不會功夫!你們抓錯人了!」凡春運眼裡升起一絲欣喜,心裡砰砰直跳。打定主意只要這一次能逃出去,她一定離開東元國,走得遠遠的。

    劉侍郎皺了皺眉頭。

    沒有功夫,那一切指控都不成立了,光長得像好像也沒有用。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而已,看來他們真的抓錯人了。

    劉侍郎抬了抬手,有氣無力地道:「來人,放人。」

    一個衙差走上前來,正要給凡春運解開大枷,從大堂門口傳來一聲淡淡的招呼聲。

    「慢著。」

    大家回頭,看著謝東籬帶著兩個帶刀侍衛緩緩走了進來。

    凡春運眼前一亮,但很快,她的眼神黯淡下去,雙眸漸漸盈滿淚水,目光追隨著謝東籬的身影一直到刑部大堂的上首。

    劉侍郎忙從上首下來,對謝東籬躬身行禮,「謝副相,您怎麼親自來了?有話傳下官去丞相閣回話就好。」

    謝東籬抬了抬手,「劉侍郎多禮了,本相來刑部看卷宗,聽見抓住了女飛賊,所以過來看看。」說著,坐到劉侍郎親自給他搬來的圈椅上,對劉侍郎點點頭,「你去辦案,我就聽聽。」

    劉侍郎搓著手,十分為難地道:「這個……可能抓錯了,不是女飛賊。」說著,往凡春運那邊指了指。

    謝東籬轉頭看了看,目光平靜至極,好像在看一根柱子,一塊瓦片一樣,完全不當對方是人的那種目光。

    凡春運心如刀絞,閉了閉眼,淚如雨下,終於嗚咽哭了出來。

    謝東籬眉頭微凝,淡淡地道:「劉侍郎,公堂之上居然有人喧嘩,該當何罪?」

    劉侍郎一怔,馬上意識到是在說凡春運,立刻轉頭惱道:「哭什麼哭?再哭打板子!」

    凡春運忙止住哭聲,緊緊咬住下唇,目光只盯在謝東籬身上。

    謝東籬視而不見,對劉侍郎道:「怎麼會抓錯了?難道你不是拿著畫像抓人?」

    「是拿著畫像抓人。」

    「這個人難道跟畫像上的女飛賊長得不像嗎?」謝東籬拿手指頭點了點凡春運。

    「像,十分像。」劉侍郎點頭哈腰說道。

    「那怎麼說抓錯了?」

    「是這樣的。」劉侍郎將邢差婆叫了過來,「我們剛才給她驗過,發現她並沒有功夫。您想想,那女飛賊在獻城做下大案,還親手打傷幾個捕頭,怎麼可能不會功夫?所以,下官在想,是不是人有相似,物有相同……」

    「呵呵,沒有功夫?」謝東籬看向邢差婆,「是你給她驗的?」

    邢差婆忙點頭,「正是屬下。剛才驗得這女犯筋脈被廢,沒有功夫在身。」

    「筋脈被廢?」謝東籬做出愕然的樣子,「好端端地,誰會廢掉一個沒有功夫的人的筋脈?」

    他這樣一說,劉侍郎腦子裡嗡地一聲,頓時明白自己剛才是被凡春運忽悠了。

    是啊,如果她本來就沒有功夫,誰會來廢她的筋脈?!

    邢差婆更是滿臉羞慚,道:「謝副相說得對,屬下大意了,沒有想出來。」她將「眼下」兩個字咬得重重的。

    謝東籬點了點頭。淡然道:「也不能怪你,是有的人太過奸猾。試想如果她的筋脈沒有被廢,那麼你去查驗她有沒有功夫,是完全可信的。可是她的筋脈被廢之後,要如何查驗?誰能證明她到底是功夫被廢了才有現在這樣的狀態,還是本來就沒有功夫?——你能擔保嗎?」

    當然不能,誰也無法證明凡春運到底是本來就沒有功夫,還是被廢了所以沒有功夫。

    這就是一個閉環,一個讓她無法自證,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閉環。

    「謝副相高見!」劉侍郎急忙說道,「下官險些中了這女飛賊的奸計!」

    凡春運被噎得幾乎吐血。

    謝東籬的話聽起來完全無懈可擊,說得好像是真的一樣。

    如果他打擊的物件不是自己,自己也會相信他的話!

    可是自己明明是沒有功夫的,他為什麼要一口咬定自己有功夫?!

    凡春運顫抖著雙唇,對著謝東籬跪了下來。抬頭看去,卻只看見謝東籬不加掩飾的嫌惡眼神,雖然不發一言,卻讓凡春運痛不可仰。

    她的一顆心如墜冰窖,頓時明白過來,謝東籬就是想她死啊!

    為什麼?是姐姐在他面前說了自己的壞話嗎?

    還是自己做的事,被他發現了?

    凡春運心裡一陣慌亂,嘴唇囁嚅著,想要開口說話。

    嗤!

    一粒小石子突然破空而來。打在她的咽喉處。

    凡春運只覺得喉嚨那裡火辣辣地疼,但戴著枷。無法用手去夠自己的喉嚨。

    「金燕子,你還有什麼話說?!」劉侍郎已經回到自己的上首位置上,威嚴地問道。

    凡春運張了張嘴,恐懼地發現自己又不能說話了!

    「啞口無言了吧!」劉侍郎又將驚堂木一拍,「來人,讓她畫押!女飛賊金燕子罪大惡極,理當處斬!」

    幾個衙差拿著寫好的證供走過來,按著凡春運的手指畫了押。

    謝東籬點了點頭,「將她先收押在白塔大獄,擇日處斬。」

    凡春運聽見白塔大獄四個字,差一點暈死過去。

    這一次,她隱隱覺得不會如同上一次那麼好運了。

    這一次,她無比懷念那個對她永遠心軟的姐姐……

    「謝副相!能不能求您給我姐姐帶個口信,就說我對不起她,想見她最後一面?」凡春運咬了咬牙,對著謝東籬的背影叫道。

    謝東籬回頭看了看她,說了一句奇怪的話:「我這人一向睚眥必報,最擅長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凡春運聽得莫名其妙,就這樣被人帶到白塔大獄的頂層關了起來。

    她看著這間狹小的屋子,看見了那一道通往塔頂的旋梯,正在琢磨等盈袖來了,她要如何求情,只要這個愚蠢的姐姐再一次心軟,她發誓一定先整死她……

    「哈哈,果然是個絕色,只可惜破了身子。」

    「在窯子裡待過,床上功夫想必不錯!」

    幾個看上去就窮凶極惡的男子推開門走了進來,獰笑著逼近了凡春運。

    凡春運瞪著他們,臉上的表情如同見了鬼一樣。

    這這這……這不是她曾經對她錯認過的那人說過的,她要對姐姐盈袖做的事嗎?!

    「……將她關入白塔大獄,然後馬上找一群最窮凶極惡的男人輪了她……」

    當你做的每一次惡,設的每一個局,最後都會回到自己身上,這種打擊,足以讓任何人崩潰。

    凡春運後悔得腸子都青了,但是這個世上,不是每個錯誤都能彌補,有些事情,既然錯了,就要承擔責任。

    啊——!

    白塔大獄的頂層發出聲聲慘叫,驚起塔頂棲息的一隻只白鴿。

    它們呼嘯著飛上天空,在藍天下盡情滑翔。

    白塔大獄太高了,那慘叫聲傳不到地面上。

    盈袖站在白塔大獄前,立在謝東籬身邊,眯眼看著塔頂的方向,只看見突然飛起來的只只白鴿,並沒有聽見塔頂的慘叫。「凡春運就在塔頂。你上一世面對過的情形,她也在面對。」謝東籬淡淡說道,「但是她沒有你的勇氣,她不敢從塔上跳下來。」

    「我說了會為你報仇。賞善罰惡,不會多一毫,也不會少一毫。」謝東籬握住她的手,「她對你,對東元國的人做過的事,我都會一一奉還。還沒完,這只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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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8 00:14:28 |只看該作者
第496章 藏刀

    盈袖長長籲出一口氣,整個人輕鬆許多,那塊自她重生以來就壓在她心底的大石頭,終於被徹底搬開了。

    她回望著謝東籬,眨了眨眼,俏皮地道:「我比較蠢,不願放棄的東西太多,所以最後只能以命相搏。她就不一樣,她什麼東西都能放棄,只是不能放棄性命。」

    為了能夠活著,或者活得更好,凡春運什麼都肯做,將別人當做踏腳石是家常便飯。

    盈袖不一樣,她也想活著,也願意活得更好,但是她的底線更高,很多東西對她來說,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比如親情,比如尊嚴。

    「但是對我來說,我只希望你能活著。」謝東籬有些心疼地看著她,「別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活著……」

    盈袖的笑容越發燦爛,「這一次我一定會好好活著,不會如同上一世一樣沒用。」說著她皺了皺鼻子,「師父,上一世的時候,你為什麼只教我辨藥和游泳呢?如果你也教我功夫多好?」

    如果上一世的時候她也有功夫,就不會在白塔大獄上被幾個囚徒逼得跳下白塔自盡身亡了。

    謝東籬默了默,聲音很是飄忽,「……因為,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

    所以來不及教她更多的東西。

    「沒有那麼多時間?不會啊?我明明見你還在做你的副相做得好好的。」盈袖拉著謝東籬的胳膊搖了搖,偏了頭看他,有些撒嬌地說道。

    謝東籬閉了閉眼,「以後告訴你。」說著,帶著她的肩膀一轉。往他們家所在的西城坊區行去,「咱們得收拾收拾東西,過幾天啟程去北齊京城。」

    盈袖低叫一聲,驚喜地道:「啊?難道要對北齊動手了?」

    謝東籬但笑不語,帶著她回去了。

    過了幾天,謝東籬主動下帖子,請慕容長青過府做客。

    慕容長青看著謝東籬下的帖子臉色特別扭曲。他糾結了一整夜。才回帖答應赴宴。

    盈袖聽說謝東籬要專門請慕容長青吃飯,很是驚訝,問他道:「你要做什麼?」

    慕容長青對盈袖一直不肯放棄,但又沒有什麼特別出格的舉動,盈袖反而不好做什麼,所以只當沒看見。

    但是謝東籬……他不應該想揍慕容長青一頓才好麼?還請他吃飯?

    「我能做什麼?當然是毒死他,看他還敢不敢打我媳婦的主意。」謝東籬泰然自若地說道,一邊握著盈袖的手,教她練字。

    「你就扯吧。」盈袖扯了扯嘴角。「你快說,好多著呢!」

    謝東籬溫熱的大掌握住她的手,帶著她一筆一劃在雪白的宣紙上寫下幾個字:「奇兵突進,直搗黃龍。」

    盈袖一怔。「奇兵突進?你想讓他做什麼?」說完又有些酸溜溜地道:「原來不是為了我啊?」

    「當然是為了你。」謝東籬放下毛筆,摸摸她的頭,「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軟,我請他吃飯。他自然不敢再打你的念頭。」

    「又來!」盈袖撥開謝東籬的手,情知他沒有說真話,但也沒有太過在意,因為她信任謝東籬的本事,就算慕容長青想打架,也不是謝東籬的對手。

    很快到了宴請的日子。

    這一天是謝東籬休沐在家,慕容長青來到謝宅,被幾個下人領到外院謝東籬的書房。

    「慕容世子來了,快請坐。」謝東籬命人搬來圈椅,放在他書桌對面。

    慕容長青坐了下來,和他寒暄幾句,謝東籬就帶他去宴客的花廳吃酒。

    那裡已經擺好了一桌酒席。

    「慕容世子,我先敬你一杯。」謝東籬抄起雙耳螭龍臥水冰瓷酒杯,對慕容長青拱了拱手。

    慕容長青似笑非笑地晃著手中的酒杯,也不說喝,也不說不喝,只是問道:「謝副相,您今兒到底是擺的什麼宴?」

    謝東籬微微一笑,自己先舉杯喝幹這杯酒,對著慕容長青亮了亮杯底,才道:「當然是謝禮宴了。我要謝謝慕容世子在東元國危難之時挺身而出,領兵殺敵!」

    慕容長青一怔,慢慢將酒杯放了下來,他的眸子漸漸變得黑沉,聲音也很低沉:「哦?謝副相既然這麼說,那知不知道人家都說我慕容長青是為了……護國公主才挺身而出的呢?」

    「這麼說的人不是沒長眼睛的庸才,就是別有用心的惡人,慕容世子何必在乎庸才和惡人的話?」謝東籬提起酒瓶,給自己又滿上,然後舉起來,又對慕容長青道:「這第二杯,我謝慕容世子幫了內子一個大忙。她是婦道人家,不好出面謝你,我是她夫君,自然要為她代勞。」

    慕容長青坐直了身子,唇角抿了抿,有些不知所措。

    他實際上已經做好準備,要承受謝東籬話裡帶刺的謾駡和羞辱。

    他一直以為謝東籬請他吃飯,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要警告他,離他的妻子遠一點。

    他根本沒有想到,謝東籬居然絲毫不提他對盈袖的那點私心,而是一頂又一頂大帽子往他頭上戴,讓他覺得沉重之餘,更有些膽戰心驚。

    他寧願謝東籬指著他的鼻子罵,警告他要打斷他的腿……

    「謝副相,你是個君子,可我……」慕容長青張了張嘴,想把心裡話說出來,謝東籬卻抬了抬手,鎮定地看著他,一雙眸子黑到極處,中心竟然有隱隱的藍,「慕容世子,我知道你以前跟袖袖有過婚約,你沒有娶她,我很感激你,不然就沒有我什麼事了。」

    慕容長青:「!!!」

    他收回剛才覺得謝東籬是個君子的話!

    這貨根本就是笑裡藏刀的大尾巴狼!

    這話比直接罵他,甚至當面揍他一頓對他的殺傷力還要大。

    「呵呵,謝副相果然一張利嘴!」慕容長青舉起面前的酒杯,終於一飲而盡。

    咚!

    他重重放下酒杯,瞪著謝東籬。「還有什麼難聽的話,你一併都說了吧!」

    謝東籬給他又斟了一杯酒,挑了挑眉,道:「慕容世子為何這般憤怒?我說的是心裡話。其實,你還放不下袖袖這種心情,我完全能夠理解。如果我是你,我會直接把她搶回來。根本就不會讓別人跟她拜堂成親。」

    這話將慕容長青滿腹的委屈一棍子打得見不得人。

    慕容長青更加鬱悶了,舉杯又將酒喝光了。

    是啊,他為什麼沒有謝東籬這樣的豪氣和膽識,去將盈袖搶回來呢?

    所以說來說去。造成今日這種情況的人,是他自作自受,真的怪不了別人。

    盈袖本來是他的,是他自己腦子不清楚,一手將她推給了謝東籬。

    追根究底,是他對盈袖用心沒有謝東籬深。

    謝東籬給慕容長青又滿上一杯。笑道:「慕容世子,男子漢大丈夫,行事頂天立地。再說你又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我和內子都是明白人,不會遷怒於你,也不好故作大方讓你為難。」

    慕容長青長籲一口氣,搖頭道:「謝副相,你別說了,我……我……我只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你不用急,等能過的時候,自然就過了,也別天天想著。」謝東籬不動聲色地道,「我這一次邀請世子來赴宴,其實是有正事相商。」

    「哦?正事?你不怕我拆你的台?」慕容長青翹著二郎腿,做出一副很欠揍的樣子。

    「你也許會拆我的台,但是你不會拆東元國的台。」謝東籬直起腰,靜靜地看著慕容長青,將一張堪輿圖取了出來,「慕容世子,你看看這是什麼?」

    慕容長青只掃了一眼,他的瞳孔就急速縮了起來,「怎麼可能?!你從哪里弄來的?!這是……北齊的堪輿圖!」

    「這裡有一條隱蔽的小道,可以從我們的北面興州,直取北齊京城。」謝東籬的聲音變得低沉冷酷,他的手指在那堪輿圖上敲了敲,「看見這條紅線了嗎?慕容世子,你能不能在十日之內,帶著一萬東元國軍士,神不知鬼不覺,順著這條隱蔽的小路,直撲北齊國京城!」

    慕容長青駭然看著謝東籬,忍不住拍了拍額頭,喃喃道:「瘋了!瘋了!你真是瘋了!」但是他放下胳膊,眼裡像是燃著一團火,跳了起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謝副相,我們是不是要原樣對北齊兵臨城下!」

    兩年前北齊國突然兵臨城下,實在是讓慕容長青耿耿於懷,也讓東元國的臣民一直十分不安,好像北齊隨時隨地能再次南下征戰。

    而北齊國也很輕視東元國,上一次雖然最後退兵了,但是他們相信,如果他們要再次兵臨城下,還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謝東籬眼裡露出一絲笑意,他重重點頭:「正是。」說完又道:「這件事,要非常保密,不能讓任何人知曉。三日後,你帶兵北上,我和袖袖在北齊京城等你。」

    「啊?你們也要去?」慕容長青收起那張堪輿圖,「你從哪里弄來的這張圖?」

    「呵呵,我們東元國的那條密道是如何被北齊國知道的,這張圖我就是如何得來的。」謝東籬臉上露出譏誚的微笑。

    慕容長青眼珠一轉,想起來東元國的密道是王錦奕出賣給北齊人的,頓時恍然大悟,道:「原來北齊也有賣國賊!」

    「呵呵,哪裡都有賣國賊,差別在於賣個什麼價錢,還有,我們有沒有辦法對付這些賣國賊。」謝東籬看著慕容長青坐了下來,便將桌上的杯盤碗盞移開了,蘸著酒水在桌上畫圖,對他叮囑道:「他這張圖,我還是有些不滿,這裡和這裡,我給你們改個道兒,記得到了這個地方,走水路,不要走山路。而且我測算過,走水路比走山路要快一倍的時間,你們需要的,是能藏得住人的樓船經過這片水域。」

    「這可怎麼辦?」慕容長青一怔,「如果用東元國的樓船,會走漏消息。」

    「這個不難。咱們東元國的漕幫這幾年一直在東元國和北齊國的水域裡航行。到時候讓袖袖給他們下個命令,讓漕幫幫主在北齊那邊調齊北齊的樓船接應你們。這一條水道不長,來回也就一頓飯的功夫,應該不會被人發現。」謝東籬都給他們設想好了,一一交代下來。

    慕容長青也不介意,謝東籬的品級比他高,當年也是做過統帥帶兵的。

    慕容長青看著謝東籬頭頭是道地給他講解,雖然心裡很信服,但是也不是不憋屈的。

    人家是文官,但是自己不僅文不如人家,武也不如人家,對袖袖還比自己要好,自己憑什麼跟他爭?

    慕容長青一邊聽,一邊不足給自己灌酒。

    到最後吃完飯了,他已經醉得不省人事。

    謝東籬讓阿順將他送回去,親眼看著他進了角門,才回來報信。

    阿順一走,慕容長青就站直了身子,將扶著他的小廝一推,道:「我自己走,你別管我。」

    慕容長青其實沒有那麼醉。

    他只是面對謝東籬的從容不迫,覺得自己太尷尬了,所以借酒裝醉而已。

    謝東籬這邊送走了慕容長青,回到內院,看見盈袖還在燈下坐著等他。

    「怎麼還沒睡?」謝東籬一身酒氣走了進來。

    盈袖皺了皺鼻子,「你到底喝了多少酒?這是掉到酒缸裡了吧?」

    謝東籬笑道:「差不多,是喝多了點兒。」說著,他去浴房洗漱,又換了衣衫出來。

    盈袖已經坐到床上了,謝東籬上了床,放下帳簾,給盈袖說了他今天請慕容長青吃酒的目的。

    盈袖聽到北齊密道的堪輿圖,大吃一驚,道:「你怎麼會有這個?誰給你的?」

    謝東籬呵呵地笑,道:「北齊大皇子齊言榕回了北齊,可不是白回去的。」

    「是他?!這個傀儡人這麼厲害?!」盈袖很是驚喜說道。

    謝東籬將一根手指放到她嘴邊,微笑著道:「那是北齊大皇子,你怎麼能說別人是傀儡人?可要記清楚了,話不能亂說。」

    盈袖點點頭,突然調皮地伸出舌尖,舔了舔謝東籬的手指頭,然後張嘴,將他的食指含在嘴裡,抬起眼眸看他。

    謝東籬心裡一緊,全身燥熱起來,索性伸出手指頭在她嘴裡動了動,壓低聲音道:「又不聽話了?還想被如法炮製一番?」

    「不敢不敢……小女子不敢了……」盈袖吐出他的手指頭,忙往被子裡躲進去。

    「晚了。」謝東籬手一揮,嗤的一聲,屋裡的紅木八角宮燈應聲而熄,帳簾落了下來,無風自動。

    ……

    而北齊京城的世家大族、高官顯宦人家,最近都在流傳著一個轟動無比的消息。

    那就是,失蹤多年的大皇子齊言榕,終於脫險歸來了!

    隨著大皇子齊言榕平安歸來,另一個傳言也在北齊京城甚囂塵上。

    那就是,據說當年在東元國暗害大皇子齊言榕的人,另有其人,並不是大家都認為的四皇子,而是某一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人。

    這種話,簡直就是直說是如今做了皇帝的八皇子下的手……

    已經登基為齊誠帝的八皇子聽了這個消息,氣得打碎了自己最愛的琉璃盞,但是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笑著問身邊的太監:「大哥回來了?真是太好了,快請他進宮。我們兄弟多年未見,甚是想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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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8 00:14:41 |只看該作者
第497章 認親

    齊誠帝的心腹太監聽皇帝說要接大皇子齊言榕,也就是榕親王入宮覲見,彎著腰弓在一旁眨了眨眼,滿臉為難的神情,道:「聖上,榕親王殿下……這幾天都住在客棧,他想問一問,什麼時候能回到他的親王府?」

    大皇子齊言榕當年是他們兄弟幾個中年級最大的,也是最早封了親王銜。

    齊言榕封王的時候,八皇子才剛生下來呢。

    如今卻是這個當年最不起眼的弟弟做了皇帝,也不知道這榕親王心裡會怎麼想……

    因齊言榕早些年據說在出使東元國的時候「遇難」了,雖然沒有找到屍首,但是當時大家都傾向於認為是跟他一起出使東元國的四皇子下黑手,除掉自己做太子的最大障礙。

    因此四皇子棟親王齊言棟回到北齊之後,遭到當時的北齊皇帝齊孝帝的嚴厲懲罰,廢了他的親王銜,將他圈禁,閉門思過。

    直到八皇子齊誠帝登基,大赦天下,又為了顯示自己兄友弟恭,將四皇子放了出來,還恢復了他棟親王的爵位。

    而齊言榕因為突然死在異國他鄉,他又沒有嫡子,只有一個兒子是寵妾生的庶子,就由這個庶子承繼王位,做了郡王。

    降等而襲之後,他們一家人就從親王府搬了出去,搬到郡王府。

    王妃只有兩個女兒,都已出嫁,那寵妾就成了郡王府的老封君,將王妃擠到庵堂裡去了。

    齊言榕這一次回來了,他身上還是親王的爵位,當然要回親王府。

    可是他的親王府,早就被齊誠帝賜給自己的岳父一家人了。

    齊誠帝的母族沒有勢力,幸虧齊孝帝當年給他娶了一房得力的太子妃,才讓他能夠坐穩皇位。

    為了籠絡岳家,他不僅封了岳父為越國公,大舅子為中興侯,還讓岳父一家破格住進了親王府。

    當時北齊只有兩座親王府。

    一座屬於大皇子齊言榕,另一座屬於四皇子齊言棟。

    齊言棟被齊誠帝恢復了爵位,從圈禁中放了出來,住在自己的親王府裡。那就只有齊言榕空著的那個親王府了。

    因此齊誠帝登基之後大筆一揮,就將這親王制式的王府當做國公府,賜給了自己的岳家人居住。

    誰也沒想到,齊言榕還有活著回來的一天……

    齊誠帝慢慢坐回龍椅之上,臉色平靜,但是腦子裡亂紛紛地,不知道該從哪一步做起。

    「……還住在客棧?」齊誠帝緩緩說道。臉上帶出笑容,「朕的大哥。咱們北齊的榕親王,怎麼能住在客棧呢?來,傳朕的旨意,請他進宮來跟朕一起同住!」

    齊誠帝的心腹太監嚇了一跳。「聖上,您真的要請榕親王到皇宮裡住?」

    「朕說的話,你這閹奴還要駁回嗎?」齊誠帝淡淡掃了那心腹太監一眼。

    「不敢不敢。奴婢不敢!」心腹太監趕緊跪了下來磕頭,惴惴不安地接過齊誠帝新擬的旨意,趕去客棧宣榕親王進宮。

    他們一行人騎著高頭大馬來到客棧,對齊言榕傳旨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宣榕親王齊言榕進宮,與朕同住,欽此!」

    客棧周圍圍觀的人聽了一陣譁然,都很激動。

    「聽見沒聽見沒?聖上要跟大皇子榕親王殿下同住呢!」

    「我沒聽錯吧?聖上這是要做什麼?不是說,是聖上……對榕親王下的手?」

    「這誰知道?也許不是吧?你看聖上都要跟他同住皇宮了,怎麼會做出那樣的事?」

    人群中議論紛紛,對齊誠帝的旨意表示看不懂。

    傳旨太監的臉色越發和緩,在心裡暗道聖上這一招確實是妙,只一道旨意,就將那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謠言扭轉過來。

    再說他們對齊言榕當初那驕橫的脾氣非常瞭解,只要如此這般狠狠捧殺他一把,不用別人收拾他,齊言榕自己都會把自己作死……

    齊誠帝的心腹太監站在齊言榕身前,笑容滿面,越發恭敬地將聖旨遞了過去,道:「榕親王,多年不見,您還記得灑家嗎?」

    齊言榕看了他一眼,突然一撣衣袍,就在客棧門口跪了下來,對那傳旨太監道:「請公公代本王向聖上謝恩,就說,本王進宮拜見聖上,是本王的本份,但是與聖上同住絕對不敢,還請聖上收回旨意,不要捧殺本王,本王寧願受罰。——本王只要住回以前的親王府就好,只要能回去住一日,本王立刻死了都行。」說著,居然對著皇宮的方向磕了三個頭,還說,如果齊誠帝不收回這個「進宮同住」的旨意,他就跪在這裡不起來了。

    堂堂北齊親王,跪在一個簡陋的客棧門前,向一個太監求情。

    莫不是親眼看見這幅情景,這些老百姓打死也不敢相信。

    他們話鋒一轉,很快又偏向齊言榕了。

    「啊?聖上這樣實在是太過份了!怎麼能這樣擠兌自己的親哥哥?!」

    「就是!還與朕同住!切!榕親王又不是傻子了,這樣進宮與聖上同住,哪裡還有命在?!一個犯上的罪名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看起來,咱們這位聖上雖然年歲最小,可是心眼兒果然最多啊。難怪他這些哥哥都鬥不過他,沒有做成皇帝,反而是他這個年歲小的兒子承繼了皇位。」

    齊誠帝的心腹太監聽見老百姓轉眼間就被齊言榕忽悠過去了,氣得直哆嗦,他惱了半天,才陰陽怪氣地道:「榕親王殿下,您快快請起!您這個樣子,可讓我們聖上難做呢?再說了,您的家小兒女都在東城的郡王府,您好好的郡王府不住,故意跑來住客棧,也是我們聖上心胸寬宏。不與您計較,換了別的小心眼的人,怎麼會不琢磨呢?」

    齊言榕抬頭看著那太監笑了笑,道:「這位公公,您也說了,那是郡王府,而且是我兒子的府邸。我這個做爹的還要幾分臉面,不會去跟兒子爭家產。況且我是先帝禦封的親王,住到郡王府,與禮不合。」

    齊言榕說他一個親王住到郡王府是與禮不合。其實還有一層意思,是暗刺齊誠帝的岳父一家人以國公的身份住親王府制式的宅子,也是與禮不合。

    一棍子打翻兩船人,而且占了天時地利人和。禮儀規矩人情都在他這邊,齊誠帝的心腹太監生生被憋得說不出話來。

    「我就在這兒跪著,抗旨之罪,我齊言榕領了。八弟,哦,不對。八弟已經是皇帝,皇帝陛下要殺要打,悉聽尊便。」齊言榕大義凜然說道。「不過,還望聖上放過我的妻妾子女,不要與他們為難。我跟他們都沒有接觸過,他們要來看我,都被我打發走了,還請聖上放心。」

    這一番話,又占了人之常情和親情大義的理,簡直要讓齊誠帝削了面子又沒裡子,活脫脫裡外不是人。

    人群中有些觀望的人認得以前的齊言榕,對他今日這不卑不亢,不急不躁的態度立刻刮目相看,都在心裡暗道,大皇子榕親王殿下這些年在異國他鄉肯定吃了不少苦,不然不會變得這樣懂事和犀利。

    想當初,齊言榕可是性子暴躁無比,只看拳頭說話,領著軍職,驕奢淫逸的名頭在中州大陸上響噹噹。

    如果當初齊言榕有這番模樣,先帝肯定是要將皇位傳給他了……

    大家搖頭歎息著,看著齊誠帝的心腹太監匆忙上馬,落荒而逃,往皇宮跑回去了。

    「聖上!聖上!那榕親王拒絕進宮!」齊誠帝的心腹太監急匆匆來到齊誠帝的禦書房,抹著額頭上的汗大聲說道。

    「哦?他敢抗旨?」齊誠帝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抗旨,可不是輕罪啊……」

    輕則殺頭,重則滅門。

    那心腹太監聽了齊誠帝的話,臉上的神情十分尷尬,他走近幾步,湊到齊誠帝耳朵邊上道:「……聖上,事情是這樣的……」說著,就把齊言榕剛才在人群面前說的話原原本本說了一邊,末了還道:「榕親王殿下還在客棧門口跪著呢,您看……」

    齊誠帝一聽齊言榕說的那些話,臉立刻就黑了。——這個大哥簡直是一下子就看穿了自己的用心!

    而且在眾人面前擺出一幅任打任殺的模樣,其實是以退為進,讓自己無法真的下手殺他……

    齊誠帝本來沒想過要殺齊言榕,最多略微折辱一下,明褒實貶就行了。

    沒想到齊言榕將計就計,並且以「苦肉計」反將了他一軍!

    他如果順著齊言榕的話,治他「抗旨之罪」,那全北齊國的老百姓都要篤定他是當年那件事的幕後黑手了。

    齊誠帝一想到這個結果,就無比憋屈。

    他抱著頭,兩條胳膊撐在書案上,嗷地叫了一聲,像是受傷的小獸一樣不甘心。

    他該怎麼辦呢?

    「……聖上,榕親王殿下還在客棧門口跪著呢,您看……」那心腹太監知道當務之急,是先要齊言榕起身,不要再跪在門口了。

    要知道,齊言榕當初是唯一領過兵的皇子,對他忠心的軍士還是有不少的。

    如果讓他們看見自己當初的統帥被聖上這樣折辱,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

    齊誠帝也很清楚這一點,他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但是一想到他被逼著收回聖旨,還有可能要讓自己的岳父一家人搬家,就拉不下臉。

    「聖上!聖上!聽說榕親王回來了?」皇后越氏趕到禦書房打聽消息。

    她是聽她娘家人進宮說的,說榕親王回來了,還要求回到他自己的親王府,但是越氏一族已經貴為國公,在那親王府住了兩年了,怎麼能再搬出去?

    如果搬出去,那丟的不是越家的面子,而是皇后的面子,也就是聖上的面子。

    齊誠帝看見皇后越氏的如花柳面,臉上的神情有所松泛,他揉了揉眉心,道:「梓童,你來做什麼?」

    越氏一族在北齊也是有來頭的。

    他們跟當年大夏的神將府周家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後來大周取代大夏,越氏悄悄地起興了。大周分崩離析之後,他們真正跳了出來。

    這個族裡也算是人才輩出,據說藏有當年神將大人周承宗的練兵秘笈,族裡的人多有從軍,但一直升不到高位,只在中下級軍官中籠絡人手。

    後來齊孝帝給自己的小兒子挑太子妃的時候,就想到了越家,讓他娶了越氏的嫡女為太子妃。

    齊誠帝登基之後,立刻封了這個太子妃越氏為皇后。

    越氏不算是世家大族出身,進宮之後,特別忌諱別人看不起她的出身,就算齊誠帝特別寵愛她,她也非常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唯恐被別人看輕了。

    而這一次齊言榕突然歸來,就要她娘家歸還親王府,她心裡馬上梗了一根刺。

    「聖上,那榕親王雖然說是親王,但過了這麼多年,誰知道他是真是假?他說是齊言榕,就是齊言榕嗎?當初誰不知道他已經死了……」皇后越氏在齊誠帝耳邊輕聲說道。

    她這句話真是說到齊誠帝的心坎裡。

    他握住越氏的手,激動地道:「梓童,還是你最為朕著想!」

    「那是自然。臣妾是聖上的皇后,跟聖上榮辱一體。」越氏微笑著說道,還撓撓齊誠帝的掌心。

    齊誠帝心裡一蕩,已經緩過氣來,對心腹太監吩咐道:「你去傳旨,就說是朕的旨意,他既然不肯進宮,朕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朕的兄長,這個親王府一事,事關國體,必須慎重。讓他不要著急,待朕派人去東元國打探消息,再來回他。」

    這是打定了拖字訣了,只要拖時間,他就能想出法子收拾齊言榕。

    皇后越氏心裡歡喜,忙道:「聖上,臣妾新做了幾道小點心,臣妾服侍聖上吃啊?」

    齊誠帝笑了笑,跟著她回皇后的寢宮了。

    ……

    齊誠帝的心腹太監又趕來客棧傳旨,將齊誠帝的話說了一遍,表示了對齊言榕身份的懷疑。

    齊言榕笑了笑,撣撣衣袍從地上起身,從容不迫地道:「聖上懷疑本王的身份,也是人之常情。本王不急,請聖上慢慢查。」說著,轉身就要往客棧裡面去。

    不遠處的另一所客棧裡,盈袖站在謝東籬身邊,看著這邊街上的情景,笑著道:「這齊誠帝也不算太傻,還知道懷疑懷疑。」

    謝東籬微微一笑,「這就是個他不得不跳的坑,懷疑也罷,不懷疑也罷,他都掙不開這團亂麻。」

    「你打算怎麼做?」盈袖好奇問道,「如何證明他的身份呢?」

    「我要是不能證明他的身份,怎麼會把他放回來?」謝東籬莞爾,指了指窗外,「真正跟我們聯手的人,根本不是他。」

    齊言榕不過是個傀儡人,其實做不了數,就跟道具一樣,是別人拿著唱戲的工具。

    盈袖皺了皺眉頭,不過很快她就明白了。

    「大哥!真的是大哥?!」一個身穿玉白江牙海水緙絲蟒袍的中年男子突然分開人群,走了出來,對著齊言榕的背影驚喜叫道。

    齊言榕緩緩轉身,愣了一下,才綻開一個笑容,「原來是四弟。多年不見,四弟可還安好?」

    圍觀的人群又是一陣譁然。

    剛剛齊誠帝才表示自己懷疑這大皇子齊言榕的身份,緊接著四皇子棟親王就來認兄弟了。

    這簡直是往齊誠帝的臉上又打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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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8 00:14:53 |只看該作者
第498章 真假

    「大哥,你可回來了!小弟的冤屈就靠大哥你來洗刷了!」那四皇子齊言棟拉著齊言榕的手,哭得稀裡嘩啦。

    「想當初我們一起出使東元國,大哥你蹤影全無,都說你被小弟殺了,小弟真是百口莫辯!」四皇子齊言棟從皇后嫡子落得被圈禁的下場,自己也是悲從中來,哭得非常真情實感。

    圍觀的眾人看見這一幕,不約而同都認為這個大皇子齊言榕肯定是真的,不然四皇子能哭得這麼厲害?

    至於為什麼聖上不肯承認他是真正的大皇子齊言榕,這理由還用說嗎?

    大傢伙交換了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搖著頭歎息。

    四皇子棟親王齊言棟拉著大皇子榕親王齊言榕的手道:「大哥,先去我家住幾天吧。親王府的事不急,小弟一定幫你討回公道!」

    齊言榕也感慨地拍著齊言棟的肩膀,道:「四弟,多年不見,咱們兄弟倆也不用爭了,只要能活下去,我也不求什麼了。那親王府既然給聖上的岳家住了就算了,我隨便找個小宅子住下來養老就行了。」

    齊言榕按年歲有四十多了,他這些年大概過得比較辛苦,所以看上去比實際年歲還要老一些,頭髮有些花白,臉上的皺紋也比齊言棟要多多了。

    齊言棟一想到當初那個脾氣暴躁,驕奢淫逸的大皇子,跟他爭太子位爭得死去活來,最後居然兩敗俱傷的結局,就有些受不了。

    他不再說話,拉著齊言榕的手,帶著他上了自己的大車。回他的棟親王府去了。

    齊言榕的兩個隨從忙從客棧取了包裹行李,跟著去了齊言棟的親王府。

    齊言棟的親王府和齊言榕的親王府在一條街上,分占了那條街道兩邊的大部分位置。

    只不過如今一個門庭若市,一個門可羅雀。

    齊言棟親王府的門樓黯淡,紅字燙金的牌匾上那金色淅淅瀝瀝脫落了,看上去更加蕭索。

    齊言榕看了看這座王府,又看了看對面他以前的榕親王府。駐足站在那裡,竟然不走了。

    齊言棟也回頭看了看,笑道:「大哥,那裡如今是聖上的岳家越國公的住所……」

    齊言榕呵呵笑了兩聲,跟著齊言棟進他的棟親王府去了。

    ……

    齊誠帝從皇后越氏的寢宮裡吃得醉醺醺地出來,要去禦書房再批一會兒奏章,就看見自己的心腹太監在宮門口急得團團轉,如同熱鍋上螞蟻。

    「這又是怎麼了?」齊誠帝不悅地橫了那太監一眼。「還不扶朕回寢宮?」

    那心腹太監忙小跑著過來,扶著齊誠帝的手臂。低聲道:「聖上,大事不好了。」

    「什麼不好了?你是想掉腦袋嗎?」齊誠帝沒好氣地拍了太監的後頸一下,「怎麼說話的?!」

    那心腹太監忙道:「聖上,棟親王今兒下午去客棧將榕親王接到他王府去住了。兄弟倆在客棧門口抱頭痛哭。現在全京城都傳遍了……」

    「傳遍了?什麼傳遍了?!」齊誠帝臉色黑沉下來,他一把將心腹太監推開,怒氣衝衝甩著袖子大步往前走。「一個兩個都不省心!做戲給誰看!哼!」

    但是別人做的戲,就是有人看。

    而且符合大家的想像和推理。

    很快北齊京城又傳開了聖上為了奪位。謀害大皇子,然後陷害給四皇子,如今大皇子歸來,眼看就要拆穿了,聖上又企圖不認大皇子,不僅不歸還人家的親王府,就連人家的身份都要一一併剝奪,恨不得說他是假的……

    四皇子呢,卻為人厚道,不顧聖上的白眼,將大皇子迎到自己府中居住。

    如今四皇子和大皇子在棟親王府深居簡出,完全不理是非,齊誠帝想找藉口發作他們都不行。

    反而是大皇子以前軍中的屬下們看不下去了,開始聯名上奏,要求越國公換個地方住,將人家的親王府還給人家,總不能鳩占鵲巢。

    越家人聽了這些傳言,氣得幾次到宮裡找越皇后,讓她奏請聖上,將那些胡說八道的人治罪。

    越皇后求了幾次情,反倒讓齊誠帝越來越頭疼,沒幾天,就連見也不肯見越皇后了。

    ……

    盈袖跟謝東籬走在北齊京城的大街上,兩人都喬裝打扮過,戴著面具,沒人認得出來他們是東元國的謝副相和護國公主。

    「這裡我上次跟大哥大嫂他們來過一次。」盈袖臉上帶著笑意說道,不過上一次來的時候完全是為了給劉家人報仇,她又擔心著謝東籬的去向,心情跟現在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這一次有謝東籬陪著她,就算是龍潭虎穴她也當是風景勝地,甘之如飴。

    謝東籬慢慢走著,聽著街市上人們的交談,還有酒樓茶館裡大家都關心的八卦,果然是大皇子齊言榕歸來一事最受歡迎。

    許多說書先生甚至將這件事改編成了話本子,含沙射影在酒樓茶館裡宣講。

    盈袖聽得咂舌,悄悄地扯了扯謝東籬的衣角,「五爺,怎麼到處都在說這件事?」

    謝東籬給她斟了一杯茶,笑道:「這樣不好嗎?大家喜歡聽這樣的故事,我不過是滿足大家的喜好而已。」

    「啊?!」盈袖瞪大眼睛,「原來是你……」

    原來這些說書先生,不知道有多少是謝東籬安排的。

    謝東籬看了她一眼,將一個拇指大小的油煎包塞到她嘴裡,「是我怎麼了?好好吃你的油煎包。」

    盈袖笑著咽了下去,覺得太過油膩,又叫了普洱茶去油。

    兩個人坐在北齊京城一座普普通通的茶樓裡,一邊吃著小點心,喝著茶,一邊聽說書人講古。

    從茶樓的窗戶裡看出去,能夠看見皇宮方向那邊的雲閣。

    天高雲淡。幾隻燕子在藍天上飛來飛去,雲閣高聳入雲,最高的地方被白雲繚繞,根本看不見頂層是什麼樣子的。

    雲閣的樣式,跟東元國的白塔大獄差不多。

    只不過東元國是拿來做牢獄,而雲閣在北齊一直都是深宮裡的宮殿。

    一個茶博士拎著茶壺走過來,對盈袖和謝東籬道:「兩位是外地人吧?看見那邊的雲閣了吧?那可是我們北齊最高的地方。」

    盈袖點了點頭。「勞駕茶博士。那雲閣一般人上不去吧?」

    「何止一般人?聽說只有皇帝和太子能夠上去呢。」那茶博士給他們斟了茶,轉身要走的時候,謝東籬拿出一角銀子放在茶桌上。笑道:「茶博士,有件事想向你打聽打聽。」

    那茶博士回頭,看見那角銀子,眼前一亮。袖子拂了過去,就將那角銀子收起來了。笑眯眯地問道:「客官要問什麼事?」

    「我想知道兩年前,先帝駕崩,聽說是跟雲閣有關?你們有聽說過嗎?」謝東籬不動聲色地問道,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那茶博士扭頭看了看左右。咬了咬牙,道:「客官出手大方,我就不妨說一點我知道的事情。」

    「請。」謝東籬招手讓那茶博士坐下。

    那茶博士搖搖頭。飛快地道:「這話我從來沒有對人說過。——先帝駕崩的那天晚上,我正好睡不著。爬起來看書。我住的地方,對面能看到雲閣。我就在那一天晚上,看見雲閣上空突然霧靄沉沉,電閃雷鳴,但奇怪的是,那閃電只在雲閣上空盤桓,根本就沒有別的地方被波及到,我看得目瞪口呆,後來又聽見一聲響雷炸開,那閃電和雲霧突然就散了……」

    謝東籬點了點頭,笑道:「茶博士,你不去做說書先生,只做茶博士,實在太屈才了。」

    「客官,您怎麼能這麼說呢?我說得是實話!」那茶博士瞪了謝東籬一眼,轉身喃喃自語走開:「……我就說了,真話說出來也沒人信,唉……」

    盈袖聽得好生奇怪,她看了看謝東籬,悄聲道:「五爺,您覺得呢?」

    謝東籬放下銀子,跟她離開茶樓,「……他說的應該是實話。」

    難道雲閣上還有接引器?

    謝東籬皺起眉頭,想到如果雲閣上真有接引器,那夏凡,是不是也通過那接引器去了不可知之地?

    按理說,夏凡不應該過得去啊?

    「五爺,前面就是親王府了。」盈袖轉過一條巷子,忙停下來拉住謝東籬的衣襟。

    謝東籬看了一眼,笑道:「越國公一家倒也沉得住氣,就是不搬家。」

    盈袖想起大皇子以前那驕橫跋扈的噁心樣兒,自己還曾經被他抽過幾鞭子,再看看現在這個「齊言榕」的樣子,忍不住笑道:「如果我不知道,我也會懷疑這個人是不是真的……」

    「懷疑又怎樣?」謝東籬帶著她離開這條巷子,「很多時候,真相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會不會給我們這個機會,達到自己的目的。」

    ……

    過了幾天,朝野內外的議論越來越多,齊誠帝撐不下去了,只好下旨讓越國公一家搬出親王府,又另外給他們賜了一所宅子居住。

    越皇后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被人打了臉,但是齊言榕到底是正牌皇子,先帝禦封的榕親王,她又能怎樣呢?

    這口氣不忍也得忍。

    大皇子齊言榕得回親王府,馬上把他的王妃接了回來,跟他一起住。

    他以前的寵妾也想回來,卻被他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你回來,就住到庵堂裡去。」明擺著給王妃撐腰。

    那寵妾自從大皇子失蹤之後就擠兌王妃,擠兌了這麼多年,已經被慣的心高氣傲,一聽齊言榕這樣說,忍不住還嘴道:「王爺,您怎麼能這麼說妾身呢?自從王爺去後,妾身打理王府,撫養幼兒,好不容易將爵位承襲下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王妃整日念經誦佛,自願住在庵堂,跟妾身什麼相干?」

    啪!

    齊言榕突然一巴掌扇了過去,將那寵妾扇得滾到地上,撞到桌子腳,一下子就折了腿,「你什麼東西!還敢跟本王頂嘴!」

    大家瞪著齊言榕,發現他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當年的齊言榕,可不就是這樣暴虐?!

    動輒就出手傷人,打死打殘的人不計其數。

    那寵妾這才有些害怕了,趴在地上連聲求饒,「王爺!王爺!是妾身錯了!求王爺饒命!」

    「晚了。你在我王府當家做主這麼多年,讓我丟了這麼多年的人,也夠本了。」齊言榕臉色一沉,「來人!給我將這個賤婢投入後湖淹死!」

    王妃站在一旁抹了抹眼淚,欣喜地道:「王爺,您總算是給臣妾做主了。」說著又勸道:「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王爺剛回來,還是不要動殺孽了。」

    那寵妾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大聲道:「我是郡王的生母!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什麼玩意兒!我還是他爹呢!」齊言榕一腳又踹過去,將那寵妾踹得暈了過去。

    不過他聽了王妃的話,還是點頭道:「既然王妃說情,就饒她一命,送她去莊子上做苦力,沒有本王的命令,不許接她回城!」

    等齊言榕唯一的兒子齊耀宗趕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生母已經被送出城做苦力去了。

    「父王!父王!您回來了?可是姨娘到底做錯了什麼事?您要這樣罰她?」齊耀宗滿臉驚恐地問道,看著齊言榕橫眉冷對的模樣,他就兩腿發抖,戰戰兢兢地靠著桌子邊站著。

    齊言榕指著王妃道:「從今往後,她才是你娘,是你要孝敬的人!如果讓我知道你不孝順嫡母,你這個郡王也別做了!」

    齊耀宗不敢不聽,但又心有不甘,只得先敷衍著齊言榕。

    ……

    皇宮裡,齊誠帝也沒有閑著,表面上他是按兵不動,其實暗地裡早就派錦衣衛的人查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齊言榕的真假。

    他將錦衣衛的新督主叫了過來,問道:「這些天你查得怎麼樣了?這齊言榕,可真的是朕的大哥?」

    那錦衣衛的新督主是夏凡一手帶出來的,很有兩把刷子,而且錦衣衛裡面的能人本來就很多。

    那新督主查了這麼多天,見齊誠帝終於問他了,忙道:「啟稟聖上,臣下以為這齊言榕,並不是真的大皇子!」

    「此話當真?」齊誠帝壓抑住心頭的激動,鎮定問道,「這種話不能亂說。無憑無據,就是污蔑皇室,可以判你斬立決的。」

    「臣下當然有證據。」那錦衣衛新督主傲然說道,「聖上明天不如招那齊言榕上朝,待臣下當著所有朝臣的面,揭穿他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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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8 00:15:08 |只看該作者
第499章 引爆

    「你真的有證據?」齊誠帝面帶疑惑,表情鎮定,只能從他微微縮小的瞳孔裡看出他的緊張心情。

    不過他周圍的人哪裡敢直視他的雙眼,大家都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錦衣衛新督主躬身道:「沒有證據,臣下哪裡敢在聖上面前說這種話?」頓了頓,他往禦書房裡溜了一眼,「聖上……」

    齊誠帝會意,揮了揮手,讓屋裡的太監宮女們出去候著了。

    等人都走了之後,那錦衣衛新督主才上前小聲道:「聖上,臣下將大皇子榕親王從小到大服侍他的嬤嬤和侍女都找到了,仔細問了每一個人關於大皇子的生活習性和身子狀況,然後,臣下出動錦衣衛裡最得力的女蛇去了棟親王府,讓她留神查看榕親王。」

    「哦?真的有問題嗎?」齊誠帝往前微微傾了身子,目光閃爍著問道,「如果他是假的,怎麼會這麼輕易讓你的人靠近?」

    錦衣衛新督主笑了笑,道:「聖上,這可不容易。我們不知費了多少勁兒,才成功了一次。不過,就那一次,也足夠證實他不是榕親王。」

    「如何證實?」

    「首先,榕親王小時候出過痘診,他的後背上有一小塊痘疤。其次,當年他跟人好勇鬥狠,被人踢傷脛骨,但是他好強,不肯讓別人知道。還有,他早年練功岔氣,傷了肺腑。」那錦衣衛督主侃侃而談,「別的事情,對方也許能查到,可以做假,比如榕親王身上的胎記。就做得一模一樣。但是臣下剛才說的那些事情,確實絕對隱秘,如果不是特別熟悉他的人,根本不會知曉。而且這些事情,就算是熟悉榕親王的人,也不是一個人能知道的。我們分別盤問了不少人,費了不少功夫,才最後找出三個關鍵所在。」

    齊誠帝的身子更加靠前。他殷切問道:「然後呢?你的女蛇看見沒有?」

    「她去看了,這些印記,這個假的榕親王身上,一樣都沒有!」錦衣衛新督主搖了搖手指,志得意滿的說道。

    齊誠帝猛地往後一靠,坐回到龍椅上,滿臉笑容。連連點頭:「好好好!朕果然沒有看錯你!既然這樣,你今天好好看著棟親王府。明日朕宣他上朝,你當眾揭穿他!」

    錦衣衛新督主見皇帝高興,他也心花怒放。

    他算是齊誠帝一手提拔的,但是他沒有夏凡的本事。位置沒有夏凡穩妥,所以他急需做出一些事,立下一些功勞,才能讓齊誠帝信服,並且真正用他。

    這一次有關榕親王真假的問題。這位新督主真是卯足了勁兒盤查,甚至把當年夏凡留下的看家本事都拿出來了。

    「聖上,當眾揭穿他,只是第一步。最關鍵的,您想不想知道,他背後的人是誰?想達到什麼目的?」錦衣衛新督主滿臉諂笑,從袖袋裡拿出一個拳頭大四四方方的小匣子,打開匣子,裡面露出一個如同蜂窩一樣層層疊疊堆積起來的小鐵球,「這,叫做測謊儀,是老督主留下的看家本事,據說只能用兩次。我們錦衣衛成立這麼多年,也只在三十多年前給劉大將軍的心腹侍衛用過一次,只剩最後一次機會了……」

    齊誠帝的瞳孔這時猛地縮成一條線,比先前還要緊張,但很快,他的眉目舒展開,目光被那錦衣衛新督主手上的藥丸吸引,「什麼叫測謊儀?」

    「……就是用它搭在脈搏上,人如果說謊,這東西就會發出紅光,並且尖叫,逼得人只能說真話。不管誰問他,他都會說,哪怕問他在床上玩什麼姿勢,他都能當他娘老子的面說出來!」錦衣衛新督主一激動,葷話就冒出來了,說完才發現失言了,額頭上立刻冷汗淋漓,戰戰兢兢地道:「聖……聖上,臣下……臣下失禮了,請聖上責罰!」

    「沒事沒事!男子漢大丈夫說句粗話怎麼了!不過這東西,真的這麼管用嗎?」齊誠帝驚訝地看著那個小小的鐵坨,「也太小了吧?」

    「臣下沒有親自用過,但是聽當年給劉大將軍的心腹侍衛用藥的同僚說起過,這東西厲害得不得了。先前他們無論怎樣拷打折磨,差一點把這人的皮都揭了,那人卻一言不發,不肯說一個字。後來萬般無奈,只想死馬當做活馬醫,老督主就用了這個東西,結果啊……嘖嘖……」錦衣衛新督主想起那位同僚的話,卻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他想,這樣厲害的東西,也不知老督主是從哪里弄來的。幸虧只有一個,也幸虧這個東西落在自己手裡,不然的話,這天下非大亂不可!

    誰沒點兒見不得人的秘密呢?

    他們這種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的人,秘密就更多了。

    他們當初就是靠著這測謊儀,撬開了劉大將軍心腹侍衛的嘴,弄到了劉大將軍暗中行走的路線,才得以將他暗殺……

    「既然這樣厲害,為何不多做幾個?就這一個,連試都不能試,萬一要是沒用怎麼辦?」齊誠帝的目光中流露出幾分貪婪。

    身為帝王,疑心病簡直是職業病。

    他信不過任何人。

    如果他手裡有很多這種測謊儀,他就不用成天揣摩別人的心思,更不用擔心底下人會陽奉陰違了……

    「聖上,這東西到底是怎麼做的,我們誰都不知道。老督主曾經說過,就連盛家複出,也弄不清這測謊儀是怎麼做的。」錦衣衛新督主搖搖頭,「不然以我們老督主的脾氣,怎麼會不多做一些呢?——非不想也,實不能也。」

    而且這東西太複雜了,曾經有能幹的匠人想試試拆開再裝回去,但是找了很久,都找不出開口在哪裡,又擔心弄壞了得不償失,最後只好作罷。

    齊誠帝盯著錦衣衛新督主手裡的東西。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

    真可惜,如果能多用幾次就好了……

    ……

    華燈初上,盈袖坐在北齊京城的一座小樓窗前,一邊梳頭,一邊看著遠處的雲閣出神。

    小樓外面是一個圓圓的湖泊,湖邊種著很多的樹,小樓盤踞在樹蔭下,甚是安靜。

    一輪明月懸在天幕上。灑下萬千銀輝,湖泊裡也有一個圓圓的月亮,和夜空中的圓月交相輝映。

    謝東籬走了進來。坐到她身後,從背後擁住她,讓她靠在他懷裡,「在看什麼?月亮還是雲閣?」

    盈袖回頭,謝東籬正好俯身,兩人情不自禁吻在一起。

    都沒有張開嘴。只是唇和唇的碰觸,感受著對方溫熱的呼吸,心裡有一定酥麻,但又是清醒的。這份清醒,將那一點點酥麻頓時放大了無數倍。

    很多時候,都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良久,兩人才分開。

    盈袖問他:「剛才誰來了?」

    「……齊言棟。」謝東籬輕聲道,「明天他們就要動手。」

    盈袖現在已經知道。謝東籬真正要扶植的,是四皇子棟親王齊言棟,這個傀儡人齊言榕只是個幌子罷了。

    「這麼快?」盈袖眉梢動了動,用手揉了揉額頭,「看來北齊的錦衣衛確實名不虛傳啊……」

    在盈袖看來,這個大皇子跟以前她見過的那個大皇子就是一模一樣的人,怎麼還能被人認出來?

    謝東籬低低地笑,笑聲在胸腔震動,十分醇厚誘人,「……說實話,他們過了這麼久才找出證據,我倒是有些失望。」

    「哦?」盈袖回頭看了他一眼,「你覺得太慢了?難道說,你早就準備讓他們知道這個人是假的?」

    「當然。」謝東籬伸長胳膊,讓盈袖背靠在他懷裡偎依,晚風從窗子裡吹進來,有些涼,於是兩人靠得更緊,互相溫暖對方,「這個傀儡人,只是外貌看上去差不多,其實跟真正的齊言榕,差距還是蠻大的。當年我也只見過齊言榕幾面,對他的人並不瞭解,後來憑記憶做出來的這個傀儡人,也只能外形差不多,他身上很多內在的體征,我完全不知道,也沒有費功夫去做得一模一樣。」

    「為什麼?」盈袖好奇,「既然沒有能做得一模一樣,為什麼又要放出來呢?我記得你說過這傀儡人需要一種晶石,非常難得,你手中的晶石也只夠做一個這樣的傀儡人。」

    「是啊……」謝東籬深深籲一口氣,將盈袖身上那股清微又怡人的淡香吸入懷裡,再慢慢吐出來,就跟她整個人在他心上縈繞了一圈一樣,「所以好東西要用在刀刃上。這個傀儡人能顛覆一個皇帝,成就一個皇帝,又控制一個皇帝,已經夠本了。」

    盈袖微微一笑,不再問了,拉著謝東籬的手摩挲,「天晚了,咱們去歇息吧。」

    謝東籬點點頭,對盈袖道:「明天的場景恐怕不太好看,你還是不要去了,就在這裡等消息,好嗎?」

    盈袖偏頭看著他,「什麼不好看的場景?你以為兩年前北齊兵臨城下的時候,我看見的慘景還少嗎?」

    她也算是經歷過戰爭的人,不是一般的嬌弱女子了。

    「……那不一樣。」謝東籬想了想,還是沒捨得讓盈袖去親眼目睹那樣的場景,「聽話,就在這裡等我回來。」

    盈袖深深看了謝東籬一眼,點了點頭,「好,我不去。但是我不去,不是因為我害怕看見那些場景,而是我聽你的話。」

    「知道,乖。」謝東籬撫了撫她的頭,像是哄小孩子一樣說道。

    盈袖噗嗤一笑,將謝東籬的手撥開,「師父,當初你哄我哄得可是好熟練呢……也不知道師父是不是經驗十足啊?」

    謝東籬窒了窒,笑道:「你這個徒弟太頑皮,一個頂十個,你說我是不是經驗十足?」都是在她身上練出來的。

    兩人攜手入了床帳,一夜無話。

    第二天盈袖醒來的時候,謝東籬已經不在房裡了。

    盈袖既然答應了他,就沒有跟著出去亂跑,而是自己吃完早飯,就拿了本書在窗前坐著。一邊看書,一邊想心事。

    此時北齊皇宮的金鑾殿上,朝臣濟濟一堂,都在恭喜大皇子齊言榕回到北齊。

    齊誠帝坐在丹墀之上的寶座上,含笑看著大殿內的情景。

    丹墀下方的青銅仙鶴香爐裡,龍涎香的味道絲絲縷縷飄了出來,讓人心曠神怡。

    就在大家都打完招呼之後,錦衣衛新督主出列,對齊誠帝道:「啟稟陛下,臣有一事不明,想請問榕親王。」

    齊誠帝笑著點頭。「愛卿去問吧。」頓了頓,又道:「到底是朕的大哥,你可要給朕留幾分臉面。」

    錦衣衛新督主躬身應是,然後走了過來。對齊言榕拱手道:「榕親王,好久不見。在下還要多謝榕親王當年出手相助,才有在下如今的運氣。」

    原來齊言榕還救過這位錦衣衛新督主?!

    金鑾殿上的朝臣十分驚訝,忍不住交頭接耳。

    齊言榕像是怔了一下,然後背著手,看著錦衣衛新督主搖了搖頭,「這位是……?過了很多年了,本王已經不記得當年的事了。」

    「哦?那您記不記得。先帝曾經在您十五歲的時候,親手將一個東西交給您保存呢?」錦衣衛新督主咄咄逼人地問道。

    齊言榕這下子沉默下來。一言不發,只是看著這錦衣衛新督主。

    「說不出來了?那我再問,您的第一個孩兒,可是多大的時候夭折的?您小時候曾經養過一隻貓,這只貓後來怎樣了?您是為了什麼事,納了那位給您生了唯一一個兒子的寵妾的?」錦衣衛新督主的問題一個接一個,都是那些雖然年代久遠,但是只要經歷過,就一定不會忘的問題。

    可是齊言榕要不一言不發,要不就說不記得了,臉上的神情越來越尷尬,就連那些最不在乎的朝臣也看出了不對勁。

    只有四皇子齊言棟冷汗淋漓地跑過來,對錦衣衛新督主道:「督主大人,您這是做什麼?審犯人嗎?我大哥剛剛回來,這些年吃了那麼多苦,不記得當年的事,有什麼奇怪?!」

    「棟親王,您的心情,臣下能夠理解。畢竟這個人,是唯一能洗清您嫌疑的人,就算他是假的,您也願意指鹿為馬,說他是真的,對不對?!」錦衣衛新督主冷笑說道。

    齊言棟被噎得滿臉通紅,指著那錦衣衛新督主「你你你……」了半天,不知道怎麼說下去,只好一拂袖,怒道:「那你審吧!我可警告你,他是我親大哥!如果你逼他逼出個三長兩短,我必不會放過你!」

    錦衣衛新督主哼了一聲,轉頭又看著定定站在那裡的齊言榕,道:「大皇子,臣下還有些事不明白。還請您好生分說分說。」

    「你問吧。我知道的,自然會說,不知道的,你打死我也沒有用。」齊言榕的眼裡閃過一絲慌亂。

    就這一絲慌亂,讓錦衣衛新督主心神大定,他笑著又問:「榕親王小時候出過痘診,您後背上有一小塊痘疤,請問那痘疤還在嗎?還有,當年您與人好勇鬥狠,被人踢傷脛骨,但是您沒有對人說,因此傷養得不好,脛骨上的傷一直沒有癒合,請問,您下雨天的時候,脛骨會酸痛嗎?最後,您早年練功岔氣,傷了肺腑。您現在,能讓太醫診治一下,看看您的肺腑之傷還在嗎?」

    齊言榕的面容一下子失去血色,他怔怔地看著錦衣衛新督主,半晌才咬牙切齒地道:「你胡說八道什麼?!你是不是懷疑本王是假的?!」

    「臣下不敢!」錦衣衛新督主裝模作樣在齊言榕面前鞠了一躬,「不過,我們錦衣衛有老督主留下來的測謊儀,您能讓臣下給您用一下這測謊儀,只要這測謊儀說您沒有撒謊,臣下就信您是真的!」

    「什麼是測謊儀?」有人聽了好奇,問了出來。

    錦衣衛新督主就又解釋了一遍,比如說如果說的是謊言,這測謊儀就會發出紅光和尖叫聲云云。

    齊言榕看了他一會兒,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

    錦衣衛新督主大喜,忙將那測謊儀拿了出來,正要遞上去,齊言榕卻往旁邊一繞。指著丹墀寶座上坐著的齊誠帝,道:「用這個東西可以,但是,我不要你給我用,我要他……給我用。」

    「放肆!」齊誠帝身邊的大太監忙怒吼,「你怎麼敢這樣對聖上說話?」

    「你們要是不放心,可以把我手腳都綁起來。」齊言榕攤開手。「但我是先帝之子。跟聖上都是父皇的兒子,就算要證明我的身份,也只有聖上有資格。再說,這不就是聖上您希望的嗎?」

    齊誠帝沉著臉看著齊言榕,在心裡盤算。

    齊言棟忙道:「要不我來試試吧?我來用測謊儀給大哥用。不過,這個東西怎麼用啊?」齊言棟跑了過來,追著錦衣衛新督主要看那測謊儀。

    錦衣衛新督主不許齊言棟碰。但是看見齊言榕不肯讓他近身,大庭廣眾之下。他又不能硬是貼上去,就道:「那好,微臣得罪了。來人,將榕親王綁起來。」

    很快幾個錦衣衛上前。拿浸了水的牛筋將齊言榕綁得牢牢地。

    齊誠帝還是不敢去,他試探著道:「大哥,我讓大總管來試一試。行不行呢?朕不是不信你,只是為了確認皇家血脈而已……」

    齊言榕看了看他。閉了閉眼,退了一步:「那好吧,就勞煩大總管了。」

    齊誠帝的心腹大太監就走下丹墀,來到齊言榕面前。

    「大總管,您的拇指按在這裡。」錦衣衛新督主一步步教齊誠帝的心腹大太監用這個測謊儀。

    很快,那鐵坨上閃起一道紅光,然後黯了下去。

    那大總管太監一手按下去,很快遞到齊言榕的脈搏前,緊緊貼上去。

    「現在問話。」錦衣衛新督主站在大總管身邊身邊,問齊言榕道:「你說,到底是誰派你來假扮榕親王的?」

    齊言榕的臉上露出一絲傲慢,他搖了搖頭,「沒有人派我。當年我失足掉下山崖,撞到腦袋,失去記憶,後來又在農戶家裡養傷。傷好後,又過了很多年,才恢復記憶,回到北齊。」

    大總管一怔,低頭看那測謊儀,沒有變化。——難道他說得是真的。

    錦衣衛新督主也一愣,他也低頭看了看那測謊儀,見毫無動靜,又問道:「你的真名叫什麼?在哪裡長大?」

    「我的真名……」齊言榕說了一句話,頓了頓,臉上露出奇怪的神情,他低下頭,看見那緊緊貼在他手腕上的東西開始發熱,然後發出一閃一閃的紅光,再然後,開始發出尖利的叫聲。

    「啊——!」大總管嚇了一跳,忙把手一松,往後跳開。

    可是他就算松了手,那測謊儀還是牢牢黏在齊言榕的手腕上,就跟長在他手上一樣!

    齊言榕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滿頭大汗,盯著上首丹墀寶座上的齊誠帝,一字一句地道:「八弟,你為何要這樣對我?」

    話音剛落,只聽「轟」地一聲爆響,就跟十幾萬根爆竹同時爆炸,又像是滿天的煙火一剎那點亮了天際。

    眾人只看見面前紅光一閃,然後血色鋪天蓋地而來,將齊言榕對面的太監大總管和錦衣衛新督主噴得滿頭滿臉都是血紅的渣滓!

    而剛才還在他們面前站著的齊言榕,已經完全消失了,變成了碎片,連一塊稍微完整的皮肉都找不到了。

    只見大殿的柱子、地磚、帳幔、還有不遠處的丹墀寶座,青銅仙鶴香爐上面都覆滿了深深淺淺的血色碎片,像是星星點點的肉末,又像是烤焦了的膠條的味道,難聞至極。

    金鑾殿裡頓時響起一陣哭爹喊娘的大叫聲,朝臣們奔湧著要離開這間地獄般的宮殿。

    而被齊言榕的「血肉」佈滿全身的太監大總管和錦衣衛新督主則只來得及翻了個白眼,就被嚇得暈了過去。

    只有坐在丹墀寶座上的齊誠帝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切,看著他這座幾乎變成了血肉地獄的金鑾殿,心裡只浮起一個念頭:狠!真是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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