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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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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12:53 |只看該作者
第510章 情愫

    「我姓盛,當然是盛家姑娘啊?」盛青黛看著盈袖眨了眨眼,轉身對著小磊輕聲問:「她真的是謝副相的妻子?是不是傻啊?」

    「你胡說什麼呢!」小磊覺得這姑娘跟自己額頭的青筋有仇,兩人見面不到一個時辰,他額頭的青筋已經快繃斷了,遂目露凶光瞪著盛青黛:「這是我姐姐!當然是謝副相的妻子!怎麼傻了?!再傻能有你傻!」

    雖然小磊不喜歡在別人面前聽到這個「傻」字,但是這個別人絕對不包括盈袖。

    如果有人說盈袖傻,那比說小磊傻還要可惡,讓他幾乎有想殺人的衝動。

    「哎哎您別生氣!我就這麼一說,不是真的說她傻!」盛青黛這下子看出來了,這看似心地善良好說話的小王爺,其實最聽不得人說那個「傻」字,急著解釋:「那我不是說了我叫盛青黛,她還問我是不是盛家姑娘,我才……」

    盈袖抿嘴笑著,也不生氣,在旁邊袖手看著小磊和盛青黛說話,半晌方道:「盛姑娘誤會了,你們盛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江湖上傳說的盛家傳人、盛家後人,隨便拉一個出來,都能造成萬人空巷的效果。你說,我是不是該確認一下?」

    盛青黛這才明白過來,她不好意思地彎彎唇角笑了笑,道:「謝夫人,真是對不住,我誤會您了,我跟您道歉!」說著,對著盈袖深深地福了下去。

    小磊見她爽快地道歉了,也沒有繼續追究了,只是哼了一聲,道:「不知道誰傻!總是好心被當驢肝肺!——哼!」然後對著盈袖擺了擺手,「姐姐。我把她交給你了,我回去了!」言罷瀟灑轉身,往門外去了。

    盛青黛下意識追了上去,拉著小磊的衣袖,道:「哎!你怎麼就這樣走了?把我一個人丟下來?你這是助人的態度嗎?」

    小磊用手撫了撫額頭,先安撫了一下自己額頭的青筋,才道:「你是來找你家老祖和哥哥的,現在我把你送到了。你還拉著我幹嘛?」

    盛青黛一想,對啊,她是來找老祖和哥哥的。還拉著這個動不動就拿一雙好看的眼睛瞪她的人幹嘛?

    盛青黛忙鬆開手,訕訕地道:「……那……那如果我家老祖和哥哥還沒來,我能不能……再去找你?」

    小磊愣了一下,大手在額頭撓了撓,轉頭看著門外。

    太陽已經要落山了,夕陽的餘暉灑落在庭院裡。回廊底下的花圃裡種著粉淡纖弱的月季,濃郁嫣紅的玫瑰,還有花開如牡丹的芍藥,靠近院門口的地方搭著紫藤架子。爬滿星星點點的紫藤花串,如同瀑布一樣在院門口擋出一道陰涼。

    本來已經看慣了的景色,今天再看,居然有了一些不一樣的地方。

    要說到底哪裡不一樣,小磊又說不出來。只覺得月季分外濃豔,玫瑰分外芳香,芍藥豔似牡丹,外面天地裡一絲一毫的變化都能讓他心生愉悅之情。

    小磊知道盛青黛的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就算找不到她家老祖和哥哥,也該由姐姐姐夫幫著照應她,自己既是陌生人,又是青年男子,理應避嫌,但不知怎地,一聲「不關我事」到了嘴邊,竟然化成一個「好」字,說完他就怔住了,飛快地睃了盛青黛一眼,見她眼裡瞬間迸發出喜悅的火花,一雙杏眸亮得幾乎要在他心上灼出個洞來,眼角的餘光瞥見到姐姐盈袖略微驚訝的眼神,小磊又沒來由覺得羞愧,心裡一時滿滿當當擠滿了各種情緒,他無法分辨,也不想分辨,只好慌亂轉身,大步離去。

    「我記住了啊!如果我找不到老祖和哥哥,我就去找你!」盛青黛在小磊背後揮著帕子興高采烈地道別。

    小磊沒有回身,慌亂地揮起手臂擺了擺,如同背後有人追著一樣走得飛快,很快離開了謝家。

    盈袖笑盈盈地看著小磊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在門口依依不捨趴著門框盯著院門口的盛青黛,出聲道:「盛姑娘,你是來找你家老祖和哥哥的?你哥哥叫什麼名字呢?」

    盛青黛把額頭靠在門框上,頭也不回地道:「我哥哥叫盛青蒿,他跟我家老祖來尋謝副相的。」

    盈袖點了點頭,吩咐人去請盛家老祖和盛青蒿過來敘話。

    盛青黛魂不守舍地被盈袖叫到堂屋裡坐下,盈袖一邊給她沏茶,一邊讓她吃點心,間或問她一些閒話,比如她什麼時候離開家的,家裡人知不知道,在外面走了多久,有沒有遇到危險啥的,盛青黛好不容易才收斂心神,笑著跟盈袖說話。

    「謝夫人,剛才那個小王爺,真的是你弟弟?」盛青黛仔細打量盈袖,發現她的眉目跟剛才那個叫元晨磊的青年男子確實有些相似,除了兩人的眼睛不一樣以外,別的輪廓都看得出來是姐弟。

    盛青黛心神大定。

    盈袖點了點頭,將那點心碟子往盛青黛那邊推了推,道:「慢點兒吃。」一邊笑眯眯地看著盛青黛,在心裡盤算起來。

    剛才盛青黛和小磊兩人的情形都看在盈袖眼裡,她是過來人,豈能看不出兩個小兒女之間暗生的情愫?

    只是婚姻大事,光一見鍾情是不夠的,還得兩個人真正合得來,不然的話,以盛青黛的背景,如果以後跟小磊成了怨偶,或者小磊登上皇位,盛青黛容不下那些妃嬪,最後鬧得兩敗俱傷,跟赫赫有名的盛家結了怨……

    盈袖止不住打了個寒戰。

    還是算了吧,代價太大,而他們兩人又太年輕,心性不定,誰知道將來會怎樣呢?

    因此盈袖按捺下想為他們說合的心思,笑眯眯地道:「你的運氣還是蠻好的,雖然前路坎坷,但是今兒就苦盡甘來了。你找對了地方!」

    盛青黛抬頭對她笑了笑,將一塊點心塞到嘴裡。又給自己灌了一杯茶,道:「我本來是跟著他們腳後跟出門的,但是路上貪玩,多跑了幾個地方,就跟丟了。」

    她聳了聳肩,臉上的神情並不怎樣難過。

    「……唉,如果我找不到我家老祖和哥哥,我就只有再去叨擾你弟弟了。」盛青黛笑眯眯地道。「我是一客不煩二主。」

    盈袖:「呵呵……」

    沒過多久,采芸在門口回道:「五夫人,盛老爺子和盛公子來了。」

    「快請快請!」盈袖笑著站起來迎了出去。

    盛青黛愕然抬頭。轉眸看向門外,正好看見自家鶴髮童顏的老祖宗和風流倜儻的哥哥盛青蒿從臺階下走了上來。

    「老祖!哥哥!你們怎麼來了?!」盛青黛驚訝地跟著來到門口,愣怔地看著他們,「你們怎麼找來的?!」

    盛青蒿本來不知道盈袖突然找他和老祖什麼事。但是一看見自己的妹子盛青黛,頓時明白過來。指著她道:「你怎麼又跑出來了?娘知不知道?!」

    盛青黛的眼風不由自主往旁邊飛,縮著手一步一挪藏到盈袖身後,心虛地道:「我……我來找你們!誰讓你們偷偷跑出去都不帶我!」

    「我們那是有事!」盛青蒿額頭的青筋也開始跳了,伸手拉住盛青黛的手。對盈袖道:「謝夫人,這是怎麼回事?我妹妹怎麼找到您這裡來了?」

    盈袖笑眯眯地負手道:「你妹子神通廣大,一路跟著你們腳後跟找來的。幸虧遇到我們。不然這饑荒真難打。——來,盛公子,盛老爺子,我把盛姑娘交給你們了啊,可要好好看牢了,別讓她再到處亂跑。就算出去,也得丫鬟婆子侍衛跟著,不然吃虧了都沒處哭去了。」

    盛青蒿緊緊拉住盛青黛的手,咬牙道:「知道了,謝夫人的話是金玉良言,妹子你聽見沒有?」

    盛青黛撫了撫自己的耳垂,低著頭道:「聽見了。」

    「多謝夫人照應。」盛青蒿對盈袖用單手作揖,又對盛家老祖道:「老爺子,您看您把青黛寵成什麼樣子了?一個人敢偷偷跑出來!」

    盛家老祖平日裡最疼的就是這個小曾孫女,看見她癟一癟嘴,再來個盈盈淚滴,他就受不了,忙過去將盛青黛拽過來,道:「黛黛,你的侍衛呢?他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跑出來?等老祖回去一定好好懲罰他們!」

    「老祖宗!」盛青蒿臉黑了一半,「您再這樣溺愛她,她還不知道會闖出什麼禍!」

    明明是盛青黛甩開侍衛,自己偷跑出來,可是在盛家老祖嘴裡,一轉眼就變成她的侍衛們護主不力,讓主子一個人出門受了苦……

    這樣下去,誰還願意給這個小祖宗做侍衛?!

    個個成背鍋俠了……

    盛青黛知道老祖疼她,如果不是盈袖在這裡看著,她早就要猴到老祖身上抓鬍子求疼愛了。

    「哥哥,人家想你們嗎!」盛青黛跺了跺腳,「真不知道你們來得這麼快!」

    「快什麼快!我們在這裡好幾天了!」盛青蒿瞪了她一眼,拉著她告辭離去。

    盈袖也沒有虛留他們,只是看著盛青黛的背影,想著這幾天要好好看著這姑娘,別讓她跑去找小磊。

    盛青黛這會子也在抱怨自家老祖和哥哥:「你說你們跑那麼快幹嘛?不會出去行醫問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為什麼要待在人家家裡!」

    「你這是什麼話?我們為什麼要出去行醫?誰有那麼大福氣,讓我們盛家人擺攤看病啊?」盛青蒿白了盛青黛一眼,「說,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我哪有打什麼鬼主意!」盛青黛嘴硬地回了一句,她只是在遺憾,沒想到這麼順利就找到了老祖和哥哥,她真沒有藉口再去叨擾那個小王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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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13:08 |只看該作者
第511章 笑納

    掌燈時分,謝東籬從丞相閣回到謝家。

    「今天做什麼呢?聽說盛家有一位姑娘找來了?」謝東籬對著盈袖微微笑了一下,每次回家的時候看見她就在屋裡等著,有股歲月靜好的感覺。

    他拉著她進了裡屋,先去浴房洗漱,一邊跟在旁邊伺候他的盈袖閒話起來。

    盈袖將一塊巾子遞給他,又試了試銅盆裡的水溫,輕輕嗯了一聲,小聲道:「正好在城外遇到小磊,是小磊帶她進城的。」

    謝東籬接過巾子擦了擦臉和手,再放回銅盆裡,仔細端詳了一下盈袖,「今天心情很好?看你印堂發亮,有喜事?」

    「你什麼不好學,竟然學盛老爺子看相。」盈袖嗔了謝東籬一眼,「我有事跟你說呢。」

    謝東籬攬住她的肩,跟她一起走出浴房,來到貴妃榻上坐下。

    「什麼事?」謝東籬抬起盈袖的下頜,低頭在她唇上親了親,「你不是去岳母家了嗎?」

    「就是我娘啊……」盈袖被謝東籬親得身子發軟,說話的聲音嬌嬌顫顫,帶了點兒如絲般滑潤的尾音,聽得謝東籬頭皮一緊,忙將盈袖放開,深吸兩口氣,再徐徐吐出,按捺住心底的翻騰,淡淡問道:「岳母家有事嗎?」

    盈袖往旁邊挪了挪,唇邊帶著一絲狡黠的淺笑,抓住謝東籬修長的手指,一根跟撥弄,輕聲道:「是這樣的,我娘有喜了……」說完頓了頓,飛快地睃了謝東籬一眼。

    謝東籬果然怔了一下,半晌失笑道:「張紹天這傢伙,沒想到還有些後福。這麼大年紀了。還要給我們生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沈詠潔生的孩子,可不就是盈袖和小磊的異父弟妹嗎?

    盈袖輕輕拍了他的手一下,不悅地道:「不好嗎?難道你真的想我娘讓張大人絕了後嗣啊?其實我娘……也不算很老,只要保養好了,還是能生的……」

    「嗯。」謝東籬長臂一伸,將盈袖又攬了回來,低頭在她唇上親了親。「你更年輕呢。是不是給我也生一個?」

    「誰不給你生了?是你自己老說要養一養,總是不在裡面……我怎麼生得出來?!」盈袖說得滿臉通紅,不依不饒地橫了謝東籬一眼。

    謝東籬身子有些發熱,但不敢放縱自己,只得抱著盈袖,狠狠親了一通聊以解饞。

    兩人親得氣喘吁吁,衣衫淩亂。差一點就忍不住了。

    還是謝東籬最後忍了下來,將她放開,站起來快步往浴房走去。

    盈袖急著站了起來,「你怎麼了?」

    「你別過來!」謝東籬頭也不回,進了浴房就反腳將門咣當一聲關上了。

    盈袖瞪了那門一會兒,半晌明白過來,臉上已經燦如朝霞。

    過了好一會兒,謝東籬從浴房出來,他的臉上沒有什麼神情。似乎只是去浴房洗了洗手,完全看不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才能從他斜挑的眼角露出的淡淡紅暈,看出來一點端倪。

    盈袖當然是最熟悉他的,忍不住伸手撫上他的眼角,低聲道:「你為什麼總要忍著呢?我又不是瓷娃娃,不會被弄壞的……」

    「你信任我,我卻不信任自己。」謝東籬知道自己對她有多麼渴望,多難饜足,他握住她的手,從自己的側臉慢慢滑下,「你的身子太虛,還是先養一養吧,我不能不顧惜你,只圖自己高興。」

    盈袖定了定神,縮回手,笑著點了點頭,「好吧,我跟你說,還有一件事,因娘有了喜,小磊的親事她就交給我了。」

    謝東籬的心思這才被分散了,他笑著道:「小磊的親事?我聽說陛下給他挑了好幾家呢。」

    盈袖走回自己的書案前,將沈詠潔給她的字條拿了出來,「喏,就在這裡,你看看,覺得哪一家合適?」

    謝東籬接過來,一目十行看了一眼,「慕容紫,戰素月,居然還有同德?」

    謝同德是謝家大夫人陸瑞蘭的嫡次女,也是謝東籬和盈袖正經的侄女。

    「這可難了。」謝東籬笑著將那字條遞回給盈袖,「三家各有各的好,但是如果不挑同德,大哥大嫂恐怕都會有意見吧?」

    「咦?大哥大嫂想要同德嫁入皇室?」盈袖十分驚訝,想了一想,猶豫著道:「五爺,你是知道,我是想給弟弟爭一爭那個位置。」

    如果小磊做了皇帝,後宮的妃嬪肯定是少不了的。

    而謝家這幾個男丁都沒有妾室,謝同德能夠受得了以後的事情嗎?

    謝東籬讓她趴在貴妃榻上,開始給她按摩後背的穴道。

    這是從盛家老祖那里弄來的一套同經絡的按摩方子,據說對女子恢復元氣很有幫助。

    女子的生育功能就是由元氣支撐。

    元氣足則生機盛,也是養宮暖宮之道。

    謝東籬的手勢有韌勁,但又不是一味用蠻力,揉按得盈袖非常舒服,很快倦意頓起,她都要睡著了。

    朦朧中,她又迷迷糊糊地道:「……還有,今天盛家那個姑娘盛青黛,對小磊的印象很不錯呢。可惜了,她是盛家女,我們小磊高攀不上……」

    謝東籬的手勢頓了頓,又繼續給她按摩,含笑道:「也不算高攀不上吧?盛家雖然厲害,但是盛家醫術並不傳給盛家女,所以不用把盛家女看得太重了。」

    「我知道。」盈袖嘀咕道,「可再怎麼說,有盛家那樣的背景,如果萬一將來小磊有了妃嬪,你說盛家容得下嗎?」

    盈袖直覺盛家不是能讓姑爺納妾的那種人家。

    盈袖自己也是不喜歡男人納妾的女子,將心比心,她不會要求盛青黛去容忍小磊將來可能的納妾行為。

    謝東籬淡淡地道:「你想得太多了。其一,小磊連皇太孫都不是,你就在考慮他做了皇帝納妃的事。實在是太早了。其二,你不是盛家,也不是盛姑娘,你怎麼知道別人容不下妾室呢?你總得給別人一個說話的機會。其三,好,我知道了,我妻子是容不下妾室的。所以你不用旁敲側擊了。」

    盈袖愣了一下,睡意全無,她趴著努力別過頭,看向謝東籬。訝然道:「怎麼說到我了?我什麼時候旁敲側擊了?」

    謝東籬松了手,坐了下來,道:「沒有嗎?那是我多心了。」但是他的語氣可一點都沒有多心的意思。

    盈袖一向說不過謝東籬,因此也不費那功夫了。直接道:「我是以己度人,但我也不是說要一棍子把他們的可能打死。我只是不會主動去撮合他們。」頓了頓,她揚起頭,胳膊撐起,以手支頤。沉吟道:「如果他們真的有心,能夠排除萬難,不顧我這個不看好的大姑姐也要在一起。那當然沒有問題。」

    反正什麼東西都是這樣,太過順利就不會珍惜。

    辛苦得來的才不會輕易放棄。

    謝東籬拉起她。「好了,去吃晚飯吧。吃完晚飯早些歇著,這些天你要相看弟媳婦了,不要太累。」

    盈袖心裡高興,從貴妃榻上爬起來,道:「明天我就跟大嫂商議,在家裡擺酒席請客,多邀請些姑娘們來做客。」

    ……

    第二天盈袖醒來的時候,謝東籬已經去丞相閣了。

    她抱著枕頭出了一回神,才揚聲叫人進來。

    采芸過來撂開帳簾,笑著道:「五夫人醒了?」

    盈袖坐了起來,眯著眼看著窗櫺上傳來的耀眼的陽光,道:「什麼時辰了?」

    「已經快中午了。您要吃早飯還是午飯呢?」采芸小心翼翼地問道,「早上五爺走的時候,說讓夫人多睡一會兒。」

    盈袖笑了笑,道:「我這陣子確實能睡。」

    她知道是因為那些養生的藥的關係,當然還有謝東籬給她每天不停的按摩。

    養生的關鍵,對於虛弱的人來說,除了吃就是睡。

    能吃好睡好,身體恢復得就快一些。

    盈袖想到謝東籬對她的體貼,忍不住微笑,出神半晌,才去洗漱吃午飯,然後去找大嫂二嫂說話。

    沒想到她過去的時候,盛青黛已經在那裡了,正跟大嫂陸瑞蘭和二嫂甯舒眉說得眉飛色舞。

    看見盈袖進來,盛青黛停了話頭,忙起身行禮道:「謝五夫人。」

    盈袖怔了怔,馬上笑道:「盛姑娘住得可好?吃得習慣嗎?我記得昨兒姑娘來的時候,沒有帶包袱,我已經吩咐下去,給姑娘準備幾身衣衫替換。」

    盛青黛已經換了一身煙霞紫的高腰長裙,霧靄紫輕羅半臂,一頭長髮只用一根青綢緞帶紮在腦後,越發顯得臉比秋月白,目勝秋波清,一笑露出四顆雪白的糯米小牙。

    「多謝謝五夫人!不過我今兒早上已經出去買了幾身衣衫。謝五夫人,您看我這身衣裙好看嗎?」說著,盛青黛還在盈袖身前轉了個圈。

    盈袖的眼睛閃了閃。

    這盛青黛的身姿真是出眾,特別是那高腰裙,襯得她胸高腰細腿長,紫色又襯她肌膚,更增三分顏色。

    「好看,真的好看。」盈袖由衷地誇道,然後又對大嫂陸瑞蘭和二嫂甯舒眉點了點頭,道:「我看家裡的牡丹圃開得正盛,想請京城裡的親戚朋友聚一聚,擺個牡丹宴。盛姑娘遠來是客,就讓我們做東,請盛姑娘一定笑納。」

    「哦,你們要請客?」盛青黛精神一振,「那我可要見識見識了。不瞞你們說,我自小在窮鄉僻壤長大,沒有見過世面,還望幾位夫人不要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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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13:20 |只看該作者
第512章 前緣

    謝大夫人陸瑞蘭和二夫人甯舒眉都忙笑著道:「盛姑娘是世外高人,不知我們這些俗人的俗禮也是有的,不用自謙過甚。」

    盈袖心裡一動,笑著對盛青黛點了點頭,暗忖盛青黛確實是在藥王谷那個遠離人世的地方長大的,看她和盛家老祖的情形看,大概是從小受寵,所以就更加不通人情世故,而且她也用不著通曉人情世故。

    在藥王谷就不用說了,她就是藥王谷的公主,誰會跟公主講究人情世故、禮尚往來?——捧著她還來不及呢……

    等她出嫁之後,就更不用說了,哪一家娶了藥王谷盛家的寶貝女兒,不當活菩薩一樣供著啊?!

    說實話,就算公主,也未必有盛家女兒的地位超然。

    因為沒人跟自己的命過不去。

    人生於世,生老病死,誰會打保票說自己永遠不會有求助「活死人、肉白骨」的盛家的時候?!

    盛家女兒雖然不會醫術,但是她的夫家有人要向盛家求醫,盛家難道會拒絕不成?

    這樣一想,盈袖不由為小磊歎息了一聲。

    她看得出來,小磊對盛青黛很是不同。

    小磊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對姑娘家有不同的感覺。

    但沒辦法,絕大部分人都沒有跟自己情竇初開的那個人在一起。

    盈袖坐了下來,笑道:「正是呢。盛姑娘是世外高人,不用被我們這些俗禮拘束,您就看個熱鬧就好了。」說著就把話題轉到了要請的客人身上,「大嫂、二嫂,這請客的單子。我等下就命采芸跟您送來,廚房要準備的吃食,外院要準備的玩意兒,我都會列好單子,從我們五房走賬。」

    這是表示這一次請客是他們五房買單。

    陸瑞蘭和甯舒眉便知道盈袖這一次請客是有別的目的,而且知道他們家不缺這個銀子,但總是一家人。在謝家請客。他們作為謝家人也不能置身事外,就笑著道:「你把請客單子送來就行了,既然是謝家請客。當然是走公賬。」

    「真的不用。」盈袖忙擺手,「這一次……」她抿嘴笑了笑,「是為了我娘家人擺的牡丹宴,當然不好走公賬。」

    陸瑞蘭馬上明白過來。忙點頭道:「也好,到底是你們請客,就你們做主。家裡的人手儘管調派,生疏了就不好了。」

    「那是自然,大嫂二嫂放心,我不會跟自家人客氣。」盈袖笑著起身。「看大嫂二嫂忙著,我就不打擾了。」

    盈袖本來是過來向陸瑞蘭和甯舒眉說說給小磊挑的媳婦人選的,但是盛青黛在這裡。盈袖又覺得當著她的面說這些話不好,便臨時改了主意。

    沒想到盛青黛像是看了出來。她笑嘻嘻地道:「哎喲,我家老祖說要吃青紅果發糕,我忘了給他做了!幾位夫人你們忙,我先告辭了!」說著起身團團福了一福,飛快地走了,臨出門的時候,還回頭對盈袖做了個鬼臉,才轉身去了。

    盈袖看她風風火火地跑了,倒是不好跟在她後頭出門,只好回頭看著陸瑞蘭和甯舒眉苦笑,道:「沒想到盛姑娘還是挺靈醒的。」

    「是啊。」陸瑞蘭的目光追著盛青黛的背影,「她在藥王谷長大,肯定是不通人情世故,要懂才有鬼了。不過雖然不通,但是人聰明,甚至不用點撥,天生就會察言觀色。如果有人調教調教,更是不得了。」

    盈袖就坐了下來,對陸瑞蘭和甯舒眉道:「那我就把話說完,我今天來,是想向兩位掃掃地打聽兩個人。」

    「誰?」甯舒眉吃了一口茶,覺得有些澀,道:「換柚子茶過來。我就不愛喝清茶。」

    清茶比較苦,但是苦中帶甘甜,喜歡的人特別喜歡,不喜歡的人總也不習慣。

    丫鬟給甯舒眉上了酸甜的柚子茶,甯舒眉嘗了一口,立刻眉開眼笑。

    盈袖看著眉梢一動,道:「二嫂,你近來好像很喜歡吃酸的啊,是不是……」

    「啊?二弟妹,難道你又有了?」陸瑞蘭也又驚又喜,「哎呀這可是喜事!二弟知道嗎?」

    甯舒眉被弄了個大紅臉,十分不好意思地道:「大嫂,五弟妹,看把你們伶俐的,沒有的事,我就是最近脾胃有些膩,所以吃點柚子茶。」

    甯舒眉的大女兒早已出嫁,外孫都好幾歲,她雖然不到四十,但能再生一個孩子的機會實在太小了。

    盈袖看甯舒眉有些尷尬,就不再說了,馬上將給小磊挑選的兩個姑娘說了出來。

    「我聽說長興侯府最近過繼了一個女兒,你們見過嗎?認得她嗎?」盈袖先問的慕容紫的情況。

    長興侯夫人陸瑞楓是謝大夫人陸瑞蘭的堂妹,陸瑞蘭對陸瑞楓實在是太瞭解了,而且對長興侯府最近過繼的這個女兒也早知道了。

    她搖頭淡淡地道:「你說慕容紫?她是長興侯慕容辰叔伯兄弟的嫡女,今年十四歲,生得確實美貌,不過性子就難說了。」

    「是什麼性子?」盈袖連忙問道,和容貌相比,盈袖更注重人品性格。

    容貌差不多就行了,而只有人品性格合得來的兩個人,才能真正過到一起去。

    「其實吧,慕容紫到底是什麼性子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但是我非常清楚她過繼的嫡母陸瑞楓的性子。」陸瑞蘭抿了抿嘴,將心底的話轉了又轉,才挑了個比較含蓄的說法,「陸瑞楓這個人最不喜歡掐尖冒頭性格大方爽利的姑娘,她最看得上的是唯唯諾諾,能忍耐勞,並且能拿捏住的那種女子。」

    盈袖面上雖然在笑,心裡卻在唏噓。

    唯唯諾諾、能忍耐勞,並且能拿捏的女子,這不是上一世的自己嗎?

    可見上一世,並不是陸瑞楓攔著慕容長青不娶自己的吧?

    盈袖搖了搖頭,算了,上一世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她大仇已報,至於慕容長青上一世為何十年都不娶她,她已經不想知道真相了,因為不關她事。

    如果她真的想知道,上一世自己肯定會查,但是上一世,她選擇了放任自流,消極對待,因為在她心裡,也沒想過一定要嫁給慕容長青……

    「這姑娘真是可憐,這長興侯夫人到底是要做什麼呢?把人家從親爹娘那里弄過來,又不好好疼惜。」甯舒眉撇了撇嘴,手裡捧著裝著蜜黃色柚子茶的黃玉杯晃了晃,「就算有長興侯嫡女的身份,可是誰都知道她是過繼的,又能討什麼好?」

    盈袖接了話茬,道:「那就是說,這姑娘性子比較懦弱了?」

    「這也不一定,也許能忍呢?你想想,十四歲了還做長興侯府的嫡女,沒有手腕,只憑唯唯諾諾就能天上掉餡餅嗎?有這樣的好事?」陸瑞蘭嗤笑一聲,斜睨甯舒眉一眼,「二弟妹,我看你真的想有喜的樣子。」

    「啊?怎麼還說?」甯舒眉臉都紅了,「哪裡像有喜?」

    「一孕傻三年,你又快開始了。」陸瑞蘭打趣著說道。

    盈袖噗的一聲,差一點把剛吃的茶噴出來,她忙拿帕子擦了擦嘴,又問了第二個人,「那戰素月呢?這姑娘聽說美得很呢。」

    「是挺美,不過沒有五弟妹你美……」陸瑞蘭哈哈一笑,又開始逗盈袖,「這姑娘挺有意思,心比天高就是說她了,可惜啊……」

    心比天高的後一句話就是命比紙薄。

    不過盈袖覺得戰家嫡女,怎麼也跟命比紙薄挨不上邊。

    「如果生得那麼美,以戰家的家勢,她就算傲一些,也是應該的。」盈袖不以為然地點了點桌子上的字條,「那人品性子如何呢?」

    陸瑞蘭見自己這樣說了,盈袖完全無動於衷,還在繼續追問戰素月的情形,好像真的是為了別的事,不由愕然道:「五弟妹,你不是不知道吧?」

    「知道什麼?」盈袖一心在為小磊擇媳上面,沒有留神陸瑞蘭有些怪異的語氣。

    「……她當初,也是對五弟很傾慕呢。」甯舒眉咳嗽一聲,朝盈袖擠眉弄眼。

    盈袖:「……」

    這就是戰素月如此美貌,卻到十六歲還沒有定親的原因?

    盈袖忍不住想到上一世的時候,唯一的一次跟戰素月見面的情形。

    那時候本來是他們司徒家的鋪子進了一批時新的衣料和首飾,當然要給老主顧先挑。

    沒想到當送到戰家的時候,戰家的大小姐戰素月指名讓盈袖親自送過去,不然就取消戰家在司徒家所有的生意。

    盈袖沒辦法,才帶著首飾和衣料走了一趟戰家。

    戰素月卻只出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就哼了一聲,說了一句「不過如此」的話,便進去了。

    盈袖當時莫名其妙,但是因此也對戰素月的印象比較深刻。

    所以過了兩輩子,當提起這個名字,她還能記得她當時不屑的模樣,和隱忍的神情。

    可是上一世的時候,盈袖跟謝東籬完全定過親,更沒有成親啊!

    好吧,謝東籬也曾經是她師父,但是自始至終,只待了半年,後來再也沒有出現過,盈袖也不知道師父的真實身份到底是誰。

    所以他們兩個人完全可以算是陌生人,連私下裡說話都沒有過。

    那上一世的時候,戰素月到底是為了什麼對盈袖一個商家女這種態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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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4
發表於 2021-4-19 00:13:33 |只看該作者
第513章 再見

    盈袖從陸瑞蘭的院子回去的時候,腦子裡還不斷想著陸瑞蘭說的話。

    她說戰素月曾經傾慕過謝東籬,戰家也曾經使人過來說親,但都被謝東籬拒掉了。

    不過這是這一世的事情。

    如果這一世盈袖再看見戰素月,被她說一句酸不拉幾的「不過如此」,她也不會一頭霧水了。

    畢竟這一世她嫁給了謝東籬,總得允許失敗者發洩一下自己的情緒吧?

    但上一世就詭異了。

    盈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直到晚上謝東籬回來之後,盈袖突然想起來,謝東籬也是重生的,他肯定知道上一世是怎麼回事……

    吃完晚飯,盈袖特別殷勤地服侍謝東籬,親自去浴房給他收拾,還給他按摩了一番。

    謝東籬不動聲色看著她,享用著她難得的主動,差一點就心猿意馬,還好穩住了心神,沒有鬧到難以收拾的地步。

    盈袖跪坐在他雙腿之間,氣喘吁吁地抬起頭,眸子裡含著水,似嗔非嗔地看了他一眼,便捂著嘴,跑到浴房洗漱去了。

    謝東籬端坐地身形動都沒動,依然慵懶地靠坐在圈椅上,只隨手將掀開的外袍放了回來,搭在腿上,蓋住了不為人知的迷亂和興奮。

    他閉著眼,胳膊撐在圈椅的扶手上,手卻托著左腮,閉眼沉吟,他的氣息微微紊亂,看似沒有什麼變化,但是胸口起伏的幅度比平時大得多。

    眼角眉梢帶著濕濕的紅潮,顯得面色更白,長眉更黑,高挺的鼻樑在燈下有股肅穆的莊嚴感。想要放縱,卻不得不克制。

    盈袖從浴房出來,看見燈下謝東籬的這幅樣子,剛剛平靜下來的心又砰砰亂跳。

    她想起了當年自己還不知道他就是師父的時候,和師父在夜裡習練功夫的點點滴滴,那時候,他雖然戴著銀色面具,但是給她的感覺,就是現在這樣。

    他是一個對自己的身體克制到近乎苛刻的男人。

    盈袖如同被蠱惑一樣,走到他身邊,慢慢跪坐在他雙腿之間,抬頭顫巍巍地道:「……還要嗎?」

    謝東籬如同被驚醒,長長的睫毛抖動了兩下,慢慢睜開眼,深黑到如同暗夜星空的眸子有著洪荒初始的混沌。但很快就雲散霧盡,恢復了黑曜石般通透的閃亮。

    他慢慢低下頭。看著跪坐在他雙腿間的盈袖,唇角微微翹起,伸出玉白修長的手指,托起她精緻小巧的下頜。大拇指在她細嫩的肌膚上摩挲了幾分,低聲道:「……你是不榨幹我不甘休嗎?」聲音低沉到沙啞,光聽這道聲音。盈袖已經全身酥軟,她閉上眼睛。帶著絕望,也帶著難以抑制的甜蜜,想,這個人對她的影響力實在太大了,不管他讓她做什麼,她都會毫不猶豫。

    只要他說,只要她能,她就會滿足他的任何願望。

    謝東籬伸出舌尖舔了舔唇,雖然還未饜足,但是看她已經累成這樣,謝東籬也沒有繼續下去的心思。

    和她在一起之後,他的自製力曾經不翼而飛,後來發現他的放縱對她的身子損傷太大,才強力控制自己停了下來。

    「如果你真想為我好,就趕緊把身子養好……」謝東籬一手就將盈袖從地上拉了起來,抱在手上,往床那邊行去,「在你身子恢復之前,我就不得不旱著了。」

    盈袖抱住他的頭,在他頸窩裡蹭了蹭,笑著道:「好,我會好好養病。不過,我有件事要問你。」

    「說吧。」謝東籬將她放到床裡面,自己睡在外面,順手放下床簾。

    寬大的床裡面一下子昏暗起來。

    謝東籬拉過薄被,將兩人緊緊裹了起來。

    盈袖一動不動,只輕聲問道:「你還記得上一世的事情嗎?」

    謝東籬有一絲怔忡。

    在兩人有過親密經歷之後,躺在黑暗的床上,卻說起了上一世的事情,這個情形,怎麼想怎麼詭異。

    謝東籬這一次的不可知之地之行,讓他又記起了很多事情,他對上一世的看法,跟他去之前,又不一樣了。

    謝東籬仰躺在床上,大手撫上盈袖的後腦勺,輕輕「嗯」了一聲,「什麼事呢?上一世的時候發生了那麼多事……」

    盈袖悄悄睜開眼,看了謝東籬一眼。

    謝東籬的姿勢十分閒適,整個人散發著紓解過後的慵懶和悠閒,但是他的下頜咬得比平時要略微緊一些,盈袖知道他也在想心事。

    「……就是……就是戰家的那位姑娘戰素月,你有印象嗎?」盈袖躊躇了一會兒,還是問了出來,因為她實在太好奇了。

    謝東籬撫著她後腦勺的手頓了頓,眉頭微微蹙起,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琢磨,過了一會兒,才道:「戰天德家那個外室生的女兒?」

    盈袖大吃一驚,注意力完全被轉移了,她半撐起來,伏在謝東籬胸口上,驚訝地道:「啊?她真的是外室生的?不是嫡女嗎?」

    謝東籬笑了笑,伸出手,將盈袖垂到他胸口的幾縷秀髮卷到他的手指上,「嗯,是外室生的,不過一出生,她就被抱回戰家,當做是戰天德正室所生,你要說她是嫡出,也沒問題。她的嫡母是真的拿她當嫡女養,而且除了少數幾個人,幾乎沒有人知道她是外室所生。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盈袖皺了皺眉頭,道:「也不儘然吧?至少我上一世的時候,就聽說過這個謠言,說她不是戰天德正室生的,而是外室所生。」

    謝東籬淡淡地道:「嗯,上一世的時候很多人後來知道了,不過這一世……還沒有人知道。」

    「這是為何?」盈袖的注意力又轉了回來,她垂下眼眸,不敢看謝東籬的眼睛,低聲道:「其實上一世的時候,她跟我有一點點過節。只是一點點,不大,也是小事。」

    謝東籬定定地看著盈袖。

    她始終不知道,她在他面前,想套他話的時候,總是會露出這種故作坦然的脆弱,要命地吸引他的目光和心神。

    謝東籬的喉結上下滾動,用力地吞了一口口水,才慢吞吞地道:「嗯,我知道……」

    「你知道?」盈袖這下子裝不下去了,驚訝地瞪著謝東籬,「你知道什麼?怎麼知道的?什麼時候知道的?」

    「她借看新首飾和衣料為由,特意要求你親自去她家,是不是?」謝東籬淡淡說道,似乎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他,也難不倒他。

    盈袖的雙眸已經快瞪出眼眶了。

    謝東籬忍不住伸出手,將她的眼皮往下摁了摁,道:「我知道你眼睛很大,不用再瞪圓了。」

    盈袖回過神,將他的手推開,不知怎地,心裡跳得更厲害了,手腳都成了多餘,有股無處安放的慌亂。

    她有一絲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猜想,但是並不敢想到實處,因為一想,就覺得自己臉太大了。

    自己何德何能呢?

    跟謝東籬在一起,她總有股被天上掉的奇珍異寶砸到腦袋的不真實感。

    謝東籬明白她的心思,也沒有多說什麼。

    有些心結,必須由自己來解開。

    如果盈袖自己想不明白,不能立起來,謝東籬縱然對她說一萬個「放心」都沒用。

    不過他也不急,兩人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磨,總有一天,她會坦然面對他的心意,然後,更加毫無保留地對他……

    「睡吧。」謝東籬拍拍她的肩膀,「不是要擺牡丹宴嗎?活兒多著呢,別累壞了。」

    「哦。」盈袖乖乖地躺了下來,伏在謝東籬身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謝東籬垂眸看了她一夜,都沒有闔眼。

    ……

    過了七八天,終於到了謝家牡丹宴的時候。

    盈袖為了做得不那麼明顯,將東元國京城那些數得上名字的人家裡下到八歲,上到十八歲的女子都請來了,甚至成了親的少奶奶們也接到請帖。

    一共發出一百二十張帖子,最後回帖表示一定來的有一百一十八個,只有兩個是突然生了急病,臨出門的時候才取消了的。

    這一天,謝家的後園牡丹圃搭起了臨時的帳篷,圍著牡丹圃東南面的芍藥亭一字擺開五十多張長形矮幾,每張矮幾背後可以坐兩個人。

    矮幾上擺著七八樣精美的餐食,都是跟花有關的冷盤和花做的點心,擺在紫檀木深黑色的矮幾上,配著冰玉瓷的碗碟,看上去好似一朵朵鮮花開到了矮幾上,讓人喜愛得不忍下箸。

    盈袖穿著月白地淡梅粉暗紋冰綃掐腰上衫,同色八幅湘裙,裙裾上卻繡著大蓬大蓬豔麗招搖的姚黃魏紫,烏鴉鴉的黑髮上戴著一朵嫣粉色冰玉牡丹,這一身打扮清到極處自妖嬈,就跟盈袖的容顏一樣,清麗絕倫中帶著不自知的魅惑和瀲灩。

    這樣的人行走在牡丹圃中,本身就是一幅吸引人的風景。

    「謝五夫人,您這身衣衫真好看。」幾個出了嫁的少奶奶拉著盈袖說話,很是喜歡她的衣衫樣子。

    盈袖笑道:「都是我的陪嫁鋪子裡做的,你們要是喜歡,可以去東城的瀲灩坊看看,那裡的樣子更多呢。」

    戰素月是跟著自己的大嫂來的,她臉色冰冷,容顏卻更見穠麗俏美。

    「難怪你能嫁了謝副相。」戰素月看著盈袖對她笑,卻只抿了抿唇角,搖著手裡的團扇,慢吞吞地道:「原來是你皇室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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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5
發表於 2021-4-19 00:13:44 |只看該作者
第514章 落水

    戰素月的嫂嫂有些不安,不知道這個向來沉默寡言的小姑子怎麼突然在謝五夫人面前說這種話,她不安地咳嗽了一聲,拉拉戰素月的衣角。

    戰素月笑道:「我跟謝五夫人有些話說,嫂嫂,你去那邊等我啊?」

    盈袖笑著點點頭,「戰大小姐這邊請。」

    兩人站到屏風邊上說話。

    盈袖突然明白了戰素月的心態。

    上一世盈袖到死都只是一個沒有出嫁的商家女,所以戰素月見了她,說了句「不過如此」。

    這一世盈袖親爹元健仁的身世曝光,原來是元宏帝的嫡出皇子,盈袖和小磊的身份也水漲船高,成為公主和皇子。

    她的地位,比戰素月高了很多。

    所以戰素月認為她能嫁給謝東籬的唯一優勢,就是她的身份?

    盈袖笑眯眯地看了戰素月一眼,道:「戰大小姐此言差亦。」

    「我哪裡說錯了?」戰素月咬了咬唇,「難道不是因為你的出身,你才有機會……?」

    「呵呵,戰大小姐,你是在琢磨我何德何能可以嫁給我夫君,是嗎?」盈袖走到她身邊,湊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盈袖的聲音很輕,只有她和戰素月能夠聽見。

    這一次的牡丹宴,到底是為了小磊選妃而辦的,盈袖不想和戰素月鬧得很難看,影響到小磊。

    當然,戰素月不顧一切在這裡跟她杠上,盈袖已經把她剔除在選妃名單之外了。

    她要挑的是弟媳婦,腦子進水了才會挑一個對自己夫君有覬覦之心的女子做自己的弟媳婦?!

    戰素月也不想在眾人面前丟臉,但是這口氣她就是咽不下。

    她真不覺得盈袖有哪裡強過她,想來想去。只有她的身份了。

    「難道不是嗎?如果你不是皇室後嗣,如果你只是個皇商之女,你覺得你真的能嫁給謝副相?」戰素月綻開微笑,側頭跟盈袖說話,聲音同樣壓得很低,在旁人看來,還以為她跟盈袖是一見如故的知交好友在寒暄呢。

    盈袖低頭掩袖,輕笑了一聲。道:「戰大小姐真是健忘,我跟我夫君定親的時候,就是皇商之女。你說我怎麼就不能嫁給我夫君了?你這人也太自以為是了。我夫君要娶誰,難道要得你許可不成?你當你自己是誰?——好大張臉……」

    戰素月有個綽號,叫牡丹仙子,一來是說她豔似牡丹。二來,其實也是說她銀盤似的一張臉。跟牡丹花一樣大……

    因此她很忌諱別人在她面前說臉大。

    盈袖雖然是嘲諷她臉大,但也存了心要踩她痛腳。

    「沒想到商家女就是商家女,哪怕飛上枝頭變鳳凰了,還是改不了從小市井出身的習性。這種粗話都說得出來。你夫君知道嗎?」戰素月的臉色差一點繃不住了,她的笑容僵了僵,說話的語氣就有些咬牙切齒。

    「戰大小姐。你到底是仗了誰的勢,覺得你能在我面前指手畫腳?」盈袖容色一整,不再跟她唇槍舌戰了。

    她今天跟她說這麼多話,一來是好奇上一世戰素月到底是什麼心態,二來也是要跟她多接觸接觸,瞭解一下戰素月的真正人品。

    沒想到戰素月如此迫不及待,簡直是等不及要打她的臉。

    戰素月見盈袖板了臉,倒笑了,直起腰,眸光斜斜,唇邊略帶不屑,但卻沒有再爭執了,微微躬身道:「是我冒昧了,護國公主請不要跟我一般見識,我年紀小,不懂事,如有得罪之處,還望護國公主海涵。如果護國公主還覺得不妥,我可以給公主跪下斟茶認錯。」

    倒是能屈能伸,立馬轉了一副面孔。

    盈袖也見好就收,笑道:「得罪談不上,戰大小姐出身名門,那些話就不要再說了,傳出去壞了名聲就不好了。」

    戰素月又笑了一下,不再跟她說話了,拉著她大嫂的袖子道:「大嫂,我們去那邊看牡丹?」

    戰素月的大嫂對盈袖抱歉地道:「謝五夫人,我們先過去了。」

    「兩位請便,那邊的牡丹確實是名種,兩位仔細賞玩。」盈袖笑眯眯地看著她們遠去,轉身去找慕容紫。

    慕容紫是跟著長興侯夫人陸瑞楓一起來的。

    謝大夫人陸瑞蘭正跟她們一起說話。

    盈袖走了過去,先給陸瑞楓行禮,「長興侯夫人好久不見。」

    陸瑞楓當日因為執意要跟盈袖退親之事,惹惱了長興侯慕容辰,將她關在侯府禁足了好一陣子。

    盈袖出嫁之後,陸瑞楓才又出來代表長興侯府在內宅行走。

    看見盈袖走過來,陸瑞楓眯著眼睛笑道:「盈袖真是出落得越來越漂亮了,這般美貌,又這般身份貴重,難怪我們長青沒福。不過,只要盈袖你嫁得好,我們也就放心了。」

    盈袖對陸瑞楓的反感和怨恨早就沒有了,她笑著親自捧了一杯茶送到陸瑞楓手裡,道:「長興侯夫人,以前的事就不必再提了,今日是我們謝家的牡丹宴,您吃好玩好。」說著又往四周看了看,看見一個眼生的姑娘站在陸瑞楓身邊,笑著問:「這位姑娘是誰?好像沒有見過。」

    陸瑞楓就將自己身邊低頭站著的一個身穿茄紫地素白鑲邊對襟褙子的少女推了出來,道:「阿紫,這是你盈袖表姐,快叫人啊。」

    盈袖嫁的是謝東籬,謝東籬的大嫂陸瑞蘭是陸瑞楓的堂姐,從這層姻親關係看,盈袖跟陸瑞楓是同輩人,現在陸瑞楓卻把自己過繼的女兒推出來,要叫盈袖姐姐,分明就是在輩份上占她便宜,還想藉故跟小磊拉近關係。

    盈袖沒有說話,陸瑞蘭已經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對陸瑞楓道:「堂妹,你總是這樣著三不著兩。明明應該是叫表嫂,怎麼成了表姐了?生生矮了一輩,你叫得出,我們可聽不下去呢!」

    陸瑞楓垂眸,掩蓋住眼底一閃而過的怨恨之色,她素來怕這個堂姐,在眾人面前被她下了面子也不敢回嘴。只是訕訕地道:「也不能這麼說。咱們從盈袖的娘親那裡算來,盈袖可不跟我晚輩一樣嗎?再說了,當初她跟我們長青還有婚約呢。差一點就成婆媳了,我讓阿紫叫她一聲表姐,也不為過吧?」

    「你也說差一點,那就是沒成,而她可是確確實實嫁給我們五弟做妻子。所以瑞楓啊,你的腦子可別再轉不過來了。我五弟妹給你們長興侯府一點關係都沒有,別再弄錯了輩份。」陸瑞蘭旁敲側擊地敲打陸瑞楓,「至於小磊,那是另外一回事。你依盈袖的輩份好,從詠潔那邊算也好,都不礙事。」

    後面是在提醒陸瑞楓,想把慕容紫嫁給小磊的話,就不要再跟盈袖過不去了。至於輩份問題,對於皇室來說從來不是問題。

    姑侄姐妹嫁給同一個男人。在皇室中是常事。

    陸瑞楓只好忍下怒氣,抬頭看著盈袖笑道:「是我的錯,應該叫表嫂。來,阿紫,叫表嫂。」

    慕容紫走了過來,喃喃地叫了一聲:「……表嫂。」然後半抬起頭,飛快地睃了盈袖一眼。

    盈袖只看見一張雪白晶瑩毫無瑕疵的芙蓉柳面從她眼前閃過,眼前不由一花,半晌笑道:「阿紫的皮子真是無與倫比。」

    皮膚白的人穿什麼顏色都撐得起來,但是穿比較暗沉的茄紫色,那反差更加明顯,越發顯得膚色勝雪,容光燦爛。

    小磊剛剛走了進來,正逢慕容紫驚鴻一瞥,他也被震撼了,在門口停了一停,才道:「姐姐,謝大嫂,謝二嫂,聽說慕容世子有事找我,他在這裡嗎?」

    盈袖一怔,她沒有找小磊,目光看了看陸瑞蘭和甯舒眉。

    陸瑞蘭和甯舒眉也很驚訝,兩人一齊看著盈袖,以為是她故意叫小磊過來的。

    陸瑞楓看見她們這幅樣子,在心裡暗暗好笑,道:「是我使人請小王爺過來的。來,阿紫,上前跟小王爺行禮問安。」

    小磊很是不悅,但是臉色還算從容,他點了點頭,道:「那請問慕容世子呢?」

    陸瑞楓掩袖笑道:「你慕容大哥就跟猴兒似的,成日不著家,剛才還在這裡呢,這會子去那邊的湖心亭了。不過你既然來了,就過來認認親戚。」說著,又推了推慕容紫。

    慕容紫的頭垂得更低,只露出一截粉頸,在茄紫地袍領的襯托下,肌膚上像是有螢光滲出來。

    小磊見過的美色也不少,但是像慕容紫這樣純粹以白取勝的美人見得還是不多,手心裡不由自主開始冒汗,只好拱手行禮道:「慕容大小姐。」

    慕容紫走到他身邊,慢慢抬頭,看了小磊一眼,輕聲道:「小王爺安好。」又福了一福。

    那細絲般的聲音配著她珠光如雪的肌膚,聽得小磊身上的雞皮疙瘩直往外冒。

    他點了點頭,急急忙忙地道:「不必客氣,今日謝府請客,兩位慢用,我去湖心亭看看慕容世子。」說著,慌慌張張轉身就走。

    他離去時的步伐有些慌亂,慕容紫正好低著頭,看見小磊的背影,唇邊翹了翹,露出一個似有若無的微笑,很快又淡了下去,跟先前一樣,深深低著頭,走到陸瑞楓身邊站定了。

    盈袖和陸瑞蘭、甯舒眉將剛才的情形看在眼裡,都在心裡歎息。

    盈袖想,有陸瑞楓這個人在身邊,估計慕容紫是不會露出本性的。

    她對陸瑞蘭眨了眨眼,道:「好些姑娘在後園的牡丹圃遊玩,不如我帶阿紫去看看啊?」

    陸瑞楓站起來,想跟著去,沒料到陸瑞蘭大步走了過來,一把拉住陸瑞楓的胳膊,道:「堂妹,我們好久不見,有好多話要說呢,你跟我來,去那邊說話去。」說著,硬是將陸瑞楓帶走了。

    陸瑞楓掙扎不得,只給自己的心腹婆子使了個眼色,讓她跟著慕容紫。

    盈袖又給甯舒眉使了個眼色。

    甯舒眉懶洋洋地起身,對屋裡的下人道:「來人,帶長興侯府的媽媽姐姐們去耳房吃茶,你們好好生陪著,若是貴客有半點不滿,小心你們的腦袋!」

    謝家的丫鬟婆子們便一擁而上,將陸瑞楓帶來的丫鬟婆子都拉到另一邊的耳房吃茶說話去了。

    陸瑞楓的那個心腹婆子也被人拉走了,只給慕容紫留下一個丫鬟。

    盈袖笑著看向她,道:「阿紫,你要不要跟我去?」

    慕容紫抬頭對她笑了笑,道:「謝五夫人盛情,阿紫恭敬不如從命。」

    盈袖伸出手,拉了她的手,一起向後園的牡丹圃行去,一路上跟慕容紫閒聊,發現這姑娘離開陸瑞楓,確實就活潑了一些,不再是那樣縮頭縮腦的樣子。

    「你親生爹娘是慕容家的二房?」

    慕容紫的出身根本不是秘密,她十四歲了才過繼,自然也知道瞞不了人,便坦然地回答:「是啊,我爹是伯父的堂弟,我們一家都很感激伯父伯母的盛情。」

    盈袖點了點頭,暗道除了陸瑞楓讓人膈應以外,這慕容紫真沒有一處不好的……

    她帶著慕容紫轉過羊腸石子鋪的小路,路邊修篁碧綠,長得很茂盛,前面有個小湖,湖上有亭子,就是湖心亭,這裡也是是夏天賞荷乘涼的好去處。

    盈袖目光一轉,發現在她們前面離去的小磊正和一個高大的男子從亭子裡下來。

    盈袖見正是慕容長青跟小磊,忙停下腳步,在心裡琢磨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這時就看見一個姑娘突然匆匆忙忙從亭子後面的灌木叢裡轉了過來,低著頭往亭子上走。

    小磊見有人來了,忙往旁邊一讓,哪知道那姑娘偏在他面前腳一歪,整個人往他身上倒去。

    小磊迅速提氣縱躍,跳到慕容長青背後。

    慕容長青一怔,下意識伸手一格。

    那姑娘本來就東倒西歪,這時一股大力當面襲來,她收不住腳,只聽撲通一聲,水花四濺,她就從亭子的臺階上掉到了湖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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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5章 要挾

    幸虧現在已經是五月中了,天氣逐漸暖和,就算掉到水裡也沒事。

    盈袖正要招呼邊上會游泳的粗使婆子下去救人,就看見一個身穿海棠紅衣衫的女子一個漂亮的魚躍,從湖心亭的頂上跳入湖水裡,一個猛子迅速紮到水裡。

    然後等湖邊上的婆子反應過來也紛紛往下跳的時候,那身穿海棠紅衣衫的女子已經抱著前面那個女子從湖水裡冒出來,正一手劃水,一手摟著那女子,從容不迫地遊到了湖心亭的小橋邊上。

    那些婆子忙伸手過去,將那兩個女子拉了上來。

    小磊和慕容長青早已經背過身,不看剛剛從湖水裡起身的兩個女子。

    盈袖的瞳孔猛地縮了起來。

    那身穿海棠紅衣衫的女子,正是盛家姑娘盛青黛。

    她剛才居然一直待在湖心亭的頂上!

    也不知道慕容長青和小磊知不知道……

    而那先前差一點撞到小磊和慕容長青,後來又崴腳掉入湖水裡的姑娘,正是戰素月!

    再看看身邊眼睛突然睜大的慕容紫,盈袖只想撫額。

    這仨姑娘怎麼就湊一塊去了!

    幸虧謝同德沒有在這裡……

    盈袖正感歎著,就聽見一道聲音「五嬸嬸」,她的脊背頓時僵直。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這道聲音正是謝同德的聲音。

    盈袖慢慢轉身,看見謝同德帶著幾個丫鬟婆子走了過來,笑道:「五嬸嬸,我娘讓我來陪五嬸和慕容姑娘。」

    盈袖扯了扯嘴角,朝湖心亭那邊指了指。道:「那邊有人掉水裡了,你快去給你娘報個信,把那邊的屋子收拾出來,我帶她們過去換身衣衫。」

    謝同德嚇了一跳,張望了一眼,眼神從小磊身上淡淡掠過,又看了看慕容長青。低頭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悄悄地問盈袖:「五嬸嬸,那邊到底出了什麼事?小王爺和慕容世子怎麼在這裡?」

    盈袖笑道:「巧合。巧合,正好遇到了。」一邊說,一邊催她去路邊不遠處的小院子收拾一下好救人。

    這種占地比較大的後園裡,都蓋有一些小巧的一進小院。就是為了給主子和來客玩累的時候歇腳用的。

    謝家後園這個湖不大不小,但因風景好。地勢好,家裡人遊湖的次數多,因此沿湖有好幾所別致的一進小院。

    謝同德熟門熟路,馬上帶了丫鬟婆子來到最近的小院裡。生爐子燒水,再去請人給謝大夫人陸瑞蘭報信。

    這邊盈袖帶著慕容紫走過去,對小磊和慕容長青笑了笑。又搖了搖頭,徑直從他們身邊走過。來到湖邊。

    戰素月蒼白著臉,一動不動躺在湖邊的木板橋上。

    盛青黛正跪在她身邊,彎腰握住戰素月的手腕,聚精會神地給她診脈。

    盛青黛一身紅衣都濕透了,貼在她身上,顯出凹凸有致的身子,粉嫩紅潤的面頰,濕漉漉的頭髮,臉上也有水珠,長長的睫毛上掛著一粒粒水珠,簡直根根分明。

    小磊知道他不能淌這趟渾水,本來是打算跟慕容長青馬上離開的,但是回頭一眼看見盛青黛專注的側影,一下子想到那天在屋裡看見她眨著一雙杏眸,長長的睫毛簡直刷在他心上,腳就怎麼也動不了了。

    慕容長青皺著眉頭推小磊,「快走吧,還待在這裡做什麼?」

    小磊默默轉過身,跟慕容長青走了幾步,來到一個精緻的小院門口,看見謝同德正在裡面指揮下人收拾燒水,抬腳就走了進去,道:「我等一等,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慕容長青偏著頭看他,「你說真的?你真的看上誰了?」

    慕容長青也很清楚今天這場牡丹宴的真實目的,他家那個過繼的妹妹慕容紫就是為了這件事而來。

    剛才他在湖心亭裡還問過小磊,到底屬意誰。

    小磊卻告訴他,自己也不知道……

    看來他的心裡有人了,但可能自己還不明白?

    慕容長青眉頭皺得更緊,到底不喜歡討論這種事,他便也不說話了,跟小磊進了院子,和謝同德打了招呼,就去廂房坐下了。

    謝同德親自給他們送了茶進來,還問道:「剛才是怎麼回事?那兩個姑娘怎麼掉到湖裡去了?」

    小磊苦笑著看了慕容長青一眼,摸著下頜,深思道:「盛姑娘大概一早就在湖心亭頂上了,所以我們過去了才不知道。」

    如果是後來上去的,以他和慕容長青兩個人的功夫,不可能聽不出來。

    「那另一個姑娘呢?」謝同德知道盛青黛就是那穿海棠紅衫子的姑娘,是下去救人的,另一個被救的她沒看見頭臉,暫時還不知道。

    慕容長青笑了笑,道:「另一個是戰家姑娘。」

    「戰素月?」謝同德愕然,「她怎麼掉到水裡去了?」

    「我們也不知道,可能是不小心吧。」小磊呵呵地笑,不約而同和慕容長青將這事含糊了過去。

    這邊盈袖帶了慕容紫上前,對盛青黛道:「盛姑娘,多謝你救了戰姑娘的性命。你們的衣衫都濕了,要不要跟我去那邊的院子換一下?那邊我讓同德去燒熱水了,還能順便擦一擦身上。」

    盛青黛放開戰素月的手腕,抬頭對盈袖笑著道:「我這點功夫,在謝五夫人面前是班門弄斧了。」

    盈袖忙過去將戰素月扶了起來,道:「怎麼會呢?盛家醫術……天下聞名。」

    當然她馬上想到盛青黛是不能學盛家醫術的。

    盛青黛果然笑道:「我學不了盛家醫術,這點本事還是跟著來家裡拜山的外頭郎中學的,是外面的醫術,並不是盛家醫術。」

    「能去盛家拜山,肯定不是一般的郎中。盛姑娘太過謙了。」盈袖點了點頭,看著戰素月道:「戰姑娘怎麼樣了?」

    盛青黛兩手一攤,「她沒事……」

    「那怎麼還不醒呢?」盈袖過去也握住戰素月的手腕診了診,確實沒事了。

    就在這時,她聽見身後又傳來呼天搶地的大喊聲,不由頭皮發麻。

    「……素月!素月!我的女兒啊!你怎麼了?!怎麼就掉到水裡去了!?是誰推你下去的?!」

    一個中年貴婦帶著一個少婦大叫著撲了過來,正是戰素月的嫡母和大嫂。

    來得可真快……

    盈袖在心裡腹誹。馬上站起來,指揮婆子丫鬟:「快把戰姑娘送到那邊的院子。盛姑娘,你也跟我們來。」

    生怕盛青黛又跑出去惹事,盈袖緊緊拉住她的手。跟著往那邊院子去了。

    戰夫人帶著自己的兒媳婦哭著跑了過來。

    盈袖攔住她們道:「兩位放心,戰姑娘沒事,我已經給她診過脈了,就嗆了一點水,已經吐出來了。」

    「我可憐的月兒!她從小循規蹈矩,賢良淑德。走路連螞蟻都捨不得踩死,怎麼就被人推到水裡去了?!」戰夫人口口聲聲堅持是人把戰素月推下水的。

    盈袖不由皺眉,淡然道:「戰夫人,您別急著哭。先進去看看戰姑娘吧。」

    戰夫人頓了頓,哽咽著道:「護國公主既然這麼說,我聽公主的。」說著。跟著走了進去。

    戰素月被安置在堂屋右廂的東次間裡。

    她身上的濕衣裳已經換了,穿的是她自己帶來的衣裳。

    她的丫鬟婆子這會子跑出來了,圍在她身邊伺候。

    盛青黛也換了衣衫,不過她換的是謝同德給她準備一身淺碧色衣裙,頭髮還是濕的,就披散在背後,用一根碧色發帶松松地系了起來。

    小磊和慕容長青見戰夫人氣勢洶洶地來了,躲在廂房裡大氣都不敢出。

    謝同德忙從廂房裡出來,跟著盈袖一起招待戰夫人一行人。

    「護國公主,我好好的姑娘來貴府上赴宴,卻弄得生死不明……」戰夫人又哭了起來。

    盈袖頭疼,但還是打起精神安撫戰夫人。

    因戰夫人的兒子曾經代東元國皇子去南鄭國做質子,結果成了廢人,戰夫人對他們東元國的皇室多少心裡是不滿的,一直覺得他們欠她的,所以對盈袖說話,並沒有多少恭敬之心。

    她丈夫戰天德是除三侯之外最大的將軍,她也有底氣跟人硬抗到底。

    而且如今她女兒落水暈迷,理也在她這邊,就嚷嚷得更起勁了。

    沒過多久,整個牡丹宴的來客都知道了戰素月在後園湖心亭遇見小王爺的時候突然落水,如今暈迷不醒,她的娘親悲慟不已,一直鬧著要個說法。

    「……護國公主,我已經為陛下賠了一個兒子了,這是我唯一的女兒,又為了小王爺……她不能就這樣去了啊!我求求你,救救我女兒!救救我女兒吧!」戰夫人的戰鬥力確實很強悍,一個人唱念做打可以完成整出戲。

    盈袖脾氣再好,此時也冷了心,淡淡地道:「戰夫人,令媛無事,您這樣哭鬧,知道的說您是心疼女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故意要脅我們謝家和親王府呢。」

    「……要……要脅?哪裡……哪裡……護國公主言重了。」戰夫人不哭了,但是不斷抽泣,「我只是心疼女兒,我就這一個女兒!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把她生下來?!她可是我們戰家唯一的嫡女!」

    盛青黛眨了眨眼,看看戰夫人,又看看戰素月,突然道:「戰夫人,您真的生過一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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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7
發表於 2021-4-19 00:14:09 |只看該作者
第516章 徹查

    「當然真的,這還能有假?」戰夫人怔了怔,馬上疾言厲色反駁,「你是誰?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盛青黛有心想開口打戰夫人的臉,但是在說話之前她不由自主飛快地往盈袖那邊看了一眼。

    盈袖訝然,但還是對她微微搖頭,讓她不要說下去。

    盛青黛默默地抿了抿唇,往後退了一步,「哦,我就是白問問。」說著轉身出去了。

    戰夫人的目光一直盯著盛青黛的背影,見她出去了,還不甘休,拉著盈袖問得:「護國公主,那人這樣無禮,是什麼來頭?以前好像在京城沒有見過她?我說你們謝家請客,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上門吧?」

    盈袖見這戰夫人越發變本加厲埋汰他們謝家,目光更加冷然,一字一句地道:「那位是我們的貴客,請戰夫人慎言,今天的事,我一定會弄得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絕對不讓任何人受任何委屈。」

    戰家的人都是一愣。

    這種事如何能查得水落石出?

    出了這種事,謝家應該趕緊不計一切代價捂蓋子才對,還要查?

    但是到底在別人家裡,他們也不敢托大。

    戰素月的大嫂忙陪笑道:「護國公主,這件事我們戰家吃個虧就行了,您也不必大張旗鼓,鬧得眾人皆知就不好了。」

    盈袖彎了彎唇,道:「我以為已經眾人皆知了,不是嗎?」

    聽剛才從牡丹花圃和外院那邊傳來的話,這裡的人剛剛從水裡救出來,那邊就傳開了,且字字句句不離「小王爺」。

    這是要造成既成事實吧?

    這樣小磊要麼就得娶戰素月為王妃,要麼皇室就要厚著臉皮再「欠」戰家一次,無論怎麼看,戰家都不吃虧。

    盈袖本來以為戰素月的心在謝東籬身上,不屑嫁給小磊,哪裡知道她會來這樣一出?

    再想一想上一世戰素月的奇怪之處,盈袖也只有在心底歎息。

    「……護國公主怎麼這樣說呢?我們也不想的……可是我們管不住別人的嘴啊?」戰家大嫂支支吾吾說道,一邊不住拿眼風掃著她婆母戰夫人。

    戰夫人人高馬大,又有些胖。站在那裡一個頂兩個,給身邊的人比較大的壓力。

    盈袖倒是不怕戰夫人,她看了看依然暈迷不醒的戰素月,道:「戰姑娘清清白白的名聲,怎麼能就這樣被人傳來傳去?再說反正管不住別人的嘴,所以我們一定要找出真相,不讓謠言佔據別人的嘴。」

    戰家大嫂面色一白,不敢再說話,退到戰夫人背後。

    戰夫人在心裡嗤笑,暗道這種事怎麼說得清?他們女家都豁出去了,男方只會越洗越黑……

    看來這謝五夫人還是太嫩,居然要跟她鬥!

    就連她丈夫戰天德大將都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她說一,家裡家外沒有一個人敢說二。

    她倒要看看,這謝五夫人如何查。

    可別到時候沒有查出真相,就已經把一個小王爺女婿賠給他們戰家了……

    戰夫人對小磊還是很滿意的。東元國唯一的親王,雖然不是皇太孫。但是有他們戰家的幫助,他要登上帝位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她的二兒子就是為了東元國的皇室才成了廢人,這個王妃,甚至太孫妃的位置,就是元氏皇族欠他們戰家的。

    「護國公主既然這樣說,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不過,我有個要求……」戰夫人舉起胖胖的手指,「您查歸查,不能嚴刑逼供,屈打成招。下人的命也是命,我們戰家從來不草菅人命。」

    說得好像盈袖就會草菅人命一樣!

    盈袖簡直又好氣又好笑,道:「我當著大家的面查,您放心了吧?絕對不背著人查。」

    這樣也行?

    戰家的人在心裡嘀咕,但是戰夫人剛才大話說出口了,他們也沒法子出爾反爾,只好保持沉默。

    盈袖撫撫裙裾,又道:「不過,你們也要有個準備,這件事如果查出真相是有人搗鬼,我是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謝家請客,有人故意搗亂的話,就算是貴客,那也是要顏面盡失。

    而且這個顏面裡面,還有一個未嫁姑娘的顏面。

    盈袖緊緊盯著戰夫人的臉,又問了一句:「戰夫人,您可想好了?」

    戰夫人眼裡閃過一絲遲疑,但是轉而一想,誰怕誰呢?反正戰素月又不是她親生的,便點了點頭,「都依護國公主。」

    「這怎麼叫都依我呢?明明是我征得你們戰家同意之後才能做的事,這個鍋,我可不背。」盈袖眼珠轉了轉,語笑嫣然,轉身扶了丫鬟的手,道:「來人,將戰家這一次跟著戰大小姐來的所有丫鬟婆子都帶到牡丹花圃。」

    牡丹花圃那邊便是正式宴客的地方。

    花圃中間擺著十來株花大如盆的牡丹名種,圍著中間的牡丹,又擺了一圈長案。

    各式各樣的吃食和酒茶就放在長案上。

    盈袖命謝同德在這裡照顧戰素月,自己帶著人浩浩蕩蕩往牡丹花圃行去。

    前面已經有人去給謝大夫人陸瑞蘭和二夫人甯舒眉報信。

    聽說戰素月落水的事,謝五夫人要親自查探,前來做客的人都振奮起來,忙著要看這個熱鬧。

    就連在外院的那些男賓得到消息,也都按捺不住,用了各種由頭來內院,在牡丹花圃旁邊拉上一道長長的帷幕,大家帶了酒饌過來,在帷幕這邊席地而坐,側耳傾聽帷幕那邊的熱鬧。

    謝東籬當然也得到消息,他跟著進來,命人在牡丹花圃附近假山上面的八角亭裡擺了一桌酒席,自己陪著張紹天、長興侯慕容辰,還有戰天德大將。以及沈大丞相,新唐安侯,也就是太孫妃的親哥哥唐遜坐了下來。

    那假山在竹林當中,坐在八角亭裡望過去,只看見深深淺淺的翠綠,還有不遠處牡丹花圃裡的姹紫嫣紅,分不清是人美。還是花嬌。

    盈袖這邊讓牡丹花圃裡的女眷們按照自己分得的位置坐了下來。自己告罪,坐在上首,對自己的丫鬟采芸吩咐道:「戰大小姐的丫鬟婆子都帶來了吧?有沒有遺漏?」

    采芸忙道:「戰大小姐一共帶了兩個大丫鬟。兩個婆子來赴宴,都帶來了,就在那邊候著。」

    盈袖瞥了一眼,見這四個人都是穿綢紮緞。頭上金簪玉器都有,穿戴跟主子差不多。就知道這幾個確實是戰素月的心腹下人,便點了點頭,「拿幾個帕子沾了水,給她們把耳朵塞上。」

    采芸低頭應是。馬上去找了八個帕子,都沾了水,沉甸甸地。將那兩個丫鬟和兩個婆子叫了過來,要堵她們的耳朵眼兒。

    戰夫人不知道盈袖要做什麼。連忙道:「護國公主,您答應臣婦不嚴刑逼供!」

    盈袖笑了,掩袖道:「只是用濕帕子堵著耳朵眼兒,這哪裡是嚴刑逼供?」說著,她的目光看向牡丹圃裡的眾人看去,從右看到左,又從左看到右,目光寧靜湛然,居然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壓得有些人心裡打起了小鼓。

    「各位夫人少奶奶,你們說說,拿濕帕子堵著耳朵眼兒,可是嚴刑逼供?」盈袖說著,看向戰夫人,「要不,我們請大理寺卿過來問問?他最精通刑律,看看濕帕子堵耳朵眼兒,是不是嚴刑逼供的範疇。」

    戰夫人被問得臉紅,拿帕子扇了扇,道:「這天這麼熱,也不知護國公主拿濕帕子堵我們家下人的耳朵眼兒是要做什麼?」

    「要做什麼,您等下就知道了。」盈袖收了笑容,見采芸已經將這幾個人的耳朵眼兒堵好了,才又叫了一個丫鬟過去,低聲吩咐道:「去跟那幾個人說說話,看她們能不能聽見。」

    這丫鬟會意,忙走了過去,對站在最邊上的婆子道:「喂!你過來!」

    她只說話,沒有做手勢,那婆子根本聽不見,忙對她瞪眼,想把耳朵裡的濕帕子取下來,一邊大聲說:「這位姑娘說什麼?我老婆子聽不見!」

    盈袖便對那丫鬟招了招手,「讓她取下濕帕子,再把她帶過來。」

    那丫鬟應了,伸手從那婆子耳朵裡將濕帕子取下來,然後道:「我們五夫人叫你過去。」

    那婆子覺得這謝五夫人好生奇怪,但並沒有言語,一聲不吭跟著來到盈袖坐的長案前,跪下來對她磕了一個頭。

    盈袖清了清嗓子,笑著問道:「請問你怎麼稱呼?」

    那婆子頭也不敢抬,伏在地上道:「奴婢榮媽媽,是大小姐的奶嬤嬤。」

    「哦,你是奶嬤嬤?難怪了,看你這樣打扮,你們大小姐對你真是不錯。」盈袖笑著往前欠身,「你且抬頭。」

    那婆子只好抬頭,滿臉擠出笑容,對盈袖道:「謝五夫人這是要做什麼?」

    「我不做什麼,我只是想知道,你家大小姐對你這樣好,讓你穿綢緞,戴金銀,你卻連跟在她身邊伺候都不行。你說吧,你們大小姐去湖心亭的時候,你去哪裡閒逛去了?」盈袖知道,戰素月當時是一個人沖到湖心亭的臺階上,身邊並無一個丫鬟婆子。

    這本身就是很不正常的事。

    大家小姐明面上出門做客,身邊動輒四五個丫鬟婆子伺候,在外面的話,還要加上五六個侍衛小廝,根本沒有一個人到處亂走的機會。

    當然,如果要偷著出門,比如盛青黛這樣偷跑出來,或者盈袖以前一個人偷跑出去,還是沒有人知道的。

    但要正大光明出門的時候一個人甩開丫鬟婆子和侍衛偷跑,是不可能的。

    如果這種情況出現了,那就是家裡人竄通好了,故意放水。

    那婆子被噎了一下,忙道:「謝五夫人錯怪奴婢了,奴婢一直跟著大小姐的……」

    「你一直跟著?」盈袖挑了挑眉,「你在哪裡跟著?誰能給你作證?」

    「……呃……」那婆子往身後看了一眼,見戰素月的另外三個丫鬟婆子都堵著耳朵呆呆地看著花圃另一邊的竹林,沒有人轉頭看她,她突然明白了謝五夫人要堵著她們耳朵的意思!

    這是不給她們串供的機會啊!

    雖然在離家的時候,她們已經商議好了,但是萬一有人記得不准,說得對不上怎麼辦?

    她們四個人是跟著戰素月的。

    後來戰素月找到機會,發現小磊去了湖心亭,便讓她們依計四下散開。

    一個人去外院報信,一個人去牡丹花圃報信,另外一個會游水的人跟在她身後,萬一小磊不跳下去救她,那個會水的婆子就負責將小磊擠到水裡……

    還有一個丫鬟負責在岸邊大叫,引起眾人注意,要吵嚷得越多的人知道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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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8
發表於 2021-4-19 00:14:21 |只看該作者
第517章 相面

    盈袖這樣一問,在場的人只要不是太笨的,都明白了她的用意。

    明顯就是要分而化之,各個擊破。

    她只要證明戰素月的這四個丫鬟婆子說話前後矛盾,互相扯皮倒灶,大家就都知道,這件落水的事,明顯是戰家故意為之,跟謝家和小磊都沒有關係。

    那為什麼要拉小磊下水呢?

    全東元國的人都知道元親王小磊要選妃了,所以順藤摸瓜,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於是,整件事就會從元氏皇室「欺戰家太甚」,變成戰家恃寵生嬌,要脅皇室結親家。

    元氏皇室被北齊國要脅也就算了,還遠遠沒有到真的被臣子要脅的程度。

    戰夫人的臉色越來越白,雖然坐在陰涼地裡,額頭上的汗珠卻涔涔而下。

    戰家的兒媳婦們也開始發抖,面如土色,但是在戰夫人發話之前,她們都不敢吱聲。

    盈袖看了戰夫人一眼,又指著那婆子問道:「你說你剛才一直跟著你們大小姐,誰給你作證?」

    那婆子支支吾吾地回頭,指著那三個背對著她站著的丫鬟婆子道:「她……她們就可以,我們是一起的,都跟著大小姐呢。」

    「嗯。」盈袖點了點頭,接著問:「既然你們剛才跟著你們大小姐,那為何你們大小姐上臺階的時候走路不穩,你們四個人沒有一個人扶著你們大小姐?」

    那婆子愕然抬頭,牙齒都緊張地打架了,「您……您說什麼?!我們大小姐……大小姐哪有走路不穩?!」

    「咦?她既然沒有走路不穩,又怎麼會掉到湖裡?」盈袖皺起眉頭,「也罷。你先下去,我再問問別人。——來人,給她把耳朵眼兒堵上。」

    這婆子面色灰白,被堵上耳朵眼,拖到牡丹圃邊上,背對著大家,另一個丫鬟被帶了過來。

    命人取下她耳朵裡的濕帕子。盈袖笑著問道:「請問你怎麼稱呼?」

    這丫鬟忙擺手道:「不敢不敢!奴婢綠夏。是大小姐的貼身侍婢。」

    盈袖點了點頭,故意套她的話:「你既然是你們大小姐的貼身侍婢,為什麼不跟著你們大小姐呢?」

    綠夏脫口而出:「大小姐使奴婢來牡丹圃找夫人說話呢。」

    她的話音一落。眾人不約而同「啊」了一聲,很是驚訝。

    戰家媳婦們深深地低下頭,看都不敢看旁邊人的臉色。

    戰夫人全身的肉都在顫抖,她的面色猙獰。嘴角抽搐兩下,沉聲道:「綠夏!你豬油糊了心!胡說八道什麼呢!大小姐什麼時候使你過來找我了?!你明明是跟在大小姐身邊的奴婢!」

    綠夏立刻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心裡重重一跳,想到戰夫人收拾下人的那些手段,臉色變得紫漲,忙改口道:「不是!奴婢記錯了!奴婢是一直跟在大小姐身邊的!」

    「哦?」盈袖笑了一下。她是知道當時戰素月身邊並沒有丫鬟婆子,是她掉到水裡之後,這些丫鬟婆子才冒出來的。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她們現在肯定在說謊。「可是剛才那位榮媽媽說,只有她一個人跟著大小姐,你們這幾個不知道去哪裡了。」

    「呃……榮媽媽說得也沒錯,當時……當時……奴婢……奴婢有些內急,就找地方方便了。」綠夏咬了咬牙,又扯了個由頭出來。

    盈袖拿起茶盞抿了一口,垂眸道:「你記清楚了?內急沒什麼的,人誰沒有三急呢?」

    綠夏連忙點頭:「記清楚了,奴婢那時候內急,不在大小姐身邊。」

    「唉,那看來是榮媽媽在說謊了?」盈袖放下茶盞,「榮媽媽剛才其實說你們四個人都跟在大小姐身邊呢,還說你們可以給她作證。可是你又說你來了牡丹圃,又說內急找地方方便,總而言之,你不在你們大小姐身邊。所以你和榮媽媽,要麼有一個人在說謊,要麼兩個人都說謊……」

    「是榮媽媽!榮媽媽……老眼昏花,看不清也是有的。」綠夏心驚膽戰,也知道自己掉入了謝五夫人的圈套,已經打定主意不管盈袖再怎麼問,她都不回答了。

    不過盈袖好像看穿了她的心事,也不問她了,命人堵了她的耳朵帶下去,繼續問第三個婆子。

    這個婆子聰明得緊,看見這幅陣仗,又看見榮媽媽和綠夏面如土色,就知道盈袖的問話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她惴惴不安地跪了下來,眼珠子不斷地亂轉。

    盈袖冷眼看了她一會兒,看得她都快癱在地上了,才道:「請問你怎麼稱呼?」

    「奴婢……奴婢蔡群家的……」那婆子跪在地上不斷哆嗦,話都要說不清楚了。

    「你是怎麼服侍你們大小姐的?怎麼四個人跟著她,也能讓她掉到水裡?」盈袖肅了臉,問話更加威嚴。

    那婆子已經被嚇得六神無主了,一下子脫口說了實話:「奴婢沒有在大小姐身邊!大小姐使奴婢去外院跟爺們兒傳話去了……」

    「傳話?傳什麼話?」盈袖一聲比一聲緊的追問,更往前探了探身,目光如炬,照得那婆子膽戰心驚。

    那婆子被逼得走投無路,下意識道:「說我們大小姐掉到水裡了……」

    「啊?!」這時不僅牡丹圃裡一片驚呼,而且連牡丹圃旁邊的帷幕背後的那群男賓也忍不住叫了起來。

    這是在說戰素月還沒有掉到水裡,就已經去報信了啊!

    還能說她是因為小王爺才掉到水裡的嗎?

    嗯,也可以這麼說……

    沒有小磊選妃,她就不會往水裡掉了。

    盈袖在心裡暗暗腹誹,她的目光從那婆子身上,移向戰夫人:「戰夫人,我還要問下去嗎?」

    其實剩下的問不問都無所謂了,她的目的已經達到。

    戰素月,或者戰家想造成既成事實,讓小磊有非娶她的理由不可,盈袖不過將計就計,讓真相袒露在眾人面前而已。

    她這樣做的目的,是讓戰家不能讓元氏皇室背黑鍋,讓別人覺得他們是欺負戰家……

    戰夫人的臉色變了幾變,突然噌地一下站起來。道:「幾個下人胡說八道。也能壞我戰家名聲?!——來人!將這幾個目無主子、污蔑戰家的賤人杖斃!」

    「夫人,您可不能殺人滅口,草菅人命啊!」盈袖收了笑容。慢慢站了起來,「您剛才還勸我不能刑訊逼供呢,說你們戰家從來不草菅人命。」

    戰夫人被盈袖的話噎得臉色都發青了,她瞪了盈袖一眼。又覺得害怕,忙別過頭。死死盯著在地上跪著的婆子,恨聲道:「還不滾?!在這裡丟人現眼盡夠了!」

    那婆子連滾帶爬地離開了。

    戰夫人帶著戰家兒媳們起身,對盈袖道:「今日叨擾了,多有得罪。還請原宥。」

    盈袖微微欠身:「都是奴婢的錯,戰夫人不必掛懷。」又道:「戰大小姐還未醒過來呢……」

    「我們先回去,等下打發人來接她。」戰夫人鐵青著臉。轉身就走,龐大的身軀走路虎虎生風。眾人忙退避三舍,不肯于她正面交鋒。

    戰家人呼啦啦一下子都走光了,盈袖也不在意,笑著招呼大家:「好了好了,大家入席吧,今兒的菜式不錯,大家慢用。」

    眾人看了一場好戲,正要七嘴八舌談感想的時候,因此盈袖一走,她們就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高高興興談開了。

    盈袖帶著人回到湖心亭附近的院子裡,看見盛青黛站在門口張望,並沒有進去。

    盈袖挺喜歡這姑娘的,雖然她不諳世事,但是著實聰慧,見眉知眼,學得很快,人品又好,就是不知道性子是不是真的驕縱。

    「黛黛,你在這裡做什麼?」盈袖笑著對她招招手,「過來跟我一起進去。」

    盛青黛見盈袖叫她「黛黛」,比以前叫她盛大姑娘親熱多了,特別高興,忙小跑著過去,道:「謝副相夫人叫我做什麼?」

    「你跟我去看看戰大姑娘醒了沒有吧?」盈袖拉著她的手往前走。

    盛青黛窒了窒,拉著盈袖的手站住了,「謝副相夫人,你這邊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盈袖回頭看了看她,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就帶她去了西次間說話。

    「說吧,什麼事?」

    「謝副相夫人,剛才那個胖大的戰夫人在說謊。」盛青黛嚴肅地道,「戰大小姐不可能是她親生女兒。」

    盈袖一怔,「何以見得?」

    盛青黛怎麼會知道的?

    盛青黛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湊近盈袖的耳朵邊,道:「我跟人學過看相,戰大小姐的三庭五眼,跟戰夫人完全不一樣,就相術來說,完全沒有母女緣。」

    這樣也行?!

    盈袖簡直是瞠目結舌,她盯著盛青黛看了一會兒,才笑道:「幸虧剛才你沒有說,如果這是證據,剛才那戰夫人能一巴掌扇了過來。」

    盛青黛滿不在乎地一甩自己的大辮子,「她打不到我!再說了,那戰夫人這樣胖,一激動就面色青紫,她血壓高,心臟不好,很容易中風,我才不怕她。」

    盈袖嘖嘖兩聲,對盛青黛看了又看,打趣道:「真的這麼厲害?相術還能看是不是親生?」

    盛青黛大大方方讓盈袖看,點頭道:「我家曾經來過一個特別厲害的相術師,他真的能從面相和身姿看父子母女緣,非常靈驗。我從他那裡學了幾手,試過幾次,還沒有出過錯。」

    「這樣啊?」盈袖眼珠轉了轉,「等下你幫我去看個人,現在跟我進去,看看戰大小姐醒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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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14:32 |只看該作者
第518章 放不下

    盛青黛聽話地跟著盈袖從西次間出來,順著抄手遊廊往戰大小姐躺著的東次間走去。

    一直和慕容長青坐在廂房裡面的小磊無意中往抄手遊廊處看了一眼,不由一怔,起身往門口走去,自言自語地道:「……她怎麼來了?」

    慕容長青偏頭看了看,不動聲色地道:「這不是剛才救戰大小姐的姑娘嗎?你認識她?」

    小磊回頭,古怪地看了慕容長青一眼,「……你剛才不是別開頭了嗎?怎麼還認得是誰跳入水中救人?」

    剛才盛青黛紅衣似火,從湖心亭頂躍入水中,如同一抹朝霞落入晶瑩的湖水,看得人目眩神迷。

    但是小磊想到盛青黛救人出水時候那動人的曲線被人看了去,心中又有一絲不快,他抿了抿唇,往外走了出去。

    「姐姐,盛姑娘。」小磊跟盈袖和盛青黛打招呼。

    慕容長青本來沒打算出去淌這趟渾水,但是聽見小磊叫「姐姐」,眼角的餘光又瞥見盈袖的側影,居然管不住自己的腳,就這樣跟著走了出來。

    盈袖訝然一瞬,很快笑眯了眼睛,點頭道:「小磊,你還在這裡啊?戰大小姐沒事的,有我們黛黛在這裡,戰大小姐想有事也難。」說著還回頭對盛青黛眨了眨眼。

    盛青黛大大方方看著小磊,道:「戰大小姐確實美貌,難怪小王爺放不下。」

    小磊額頭的青筋又開始蹦了。

    這姑娘果然跟自己額頭的青筋有仇……

    小磊暗忖,抬起手臂,在額頭順勢一抹,再放下來,臉色已經很是不虞。「盛大姑娘,我再愚鈍,也知道是有人要誑我入套,你哪只眼睛看我放不下?」

    「哦?」盛青黛上前一步,在小磊面前站定,傾身過去,唇邊掠過一絲狡黠的笑容。「你沒有放不下?那你一直候在這裡做什麼?」

    小磊幾次三番被盛青黛挑釁。又對心裡那一抹異樣的感覺不是很適應,聞言揚起下頜,負手道:「我在等你啊。不行嗎?」

    盛青黛:「……」

    突然臉色緋紅,以前的膽大包天一下子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她後退一步,站到盈袖身側。微慍說道:「小王爺請自重。這種話,可是能隨便說的嗎?——哼!」說著。在盈袖之前蹬蹬往東次間奔去。

    小磊瞠目結舌,用手指著盛青黛的背影「你你你」了半天,才氣急敗壞地對盈袖道:「姐姐!你見過這樣牙尖嘴利的人嘛!好也是她,歹也是她!就她能亂說話,別人說一句就翻臉!」

    盈袖又好笑,又膽戰心驚,分明看著這一對小冤家情愫漸生,卻又八字不合的感覺。

    她勉強笑了笑,道:「我讓黛黛幫我去看看戰大小姐醒了沒有。你在這裡做什麼呢?」一邊說,一邊也上下打量小磊,暗道難不成他真的看上戰大小姐了?一直等在這裡……

    小磊其實是擔心這裡沒人,戰家又來生事,所以一直候在這裡幫謝同德看場子的意思。

    沒想到在姐姐和盛青黛眼裡,居然認為他對戰素月有意……

    小磊真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他忙朝盈袖晃了晃手,「姐姐可別跟那個瘋丫頭一樣亂說話,我是擔心今兒出岔子……」

    話沒說完,他也閉了嘴。

    擔心出岔子?

    岔子早就出了!

    不然剛才鬧得那一通是什麼事兒?

    「姐姐,你也是,擺這麼大的宴席,後園的下人才安排這麼一點點,怎麼忙得過來?難怪有人鑽空子。還有,男賓怎麼能隨便進後園?這種事不用我教你吧?謝家這樣的世家,不會連這點兒眼力價兒都沒有。」小磊撓了撓頭,被盈袖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心裡發慌,拼命找話題岔開話頭,不要繼續在他和盛青黛身上打轉。

    盈袖抿嘴笑道:「是啊是啊,姐姐這個宴席真是錯漏百出呢。不過,若不如此,我怎麼幫你相看呢?是吧?」

    不空出些地方場合給有心人攪事,她怎麼能看出這些姑娘的真正性子人品呢?

    人是很複雜的,有些人善於隱藏自己,也有些人在自以為沒有外人在場的場合才會露出本性。

    盈袖不過是提供了一個合適的場合而已。

    當然,她也沒有故意設局的意思,只是安排的下人少一點,門禁松一點,僅此而已。

    真正能夠不欺暗室的人,才是她能放心給小磊挑選的人。

    小磊的眼角跳了跳,道:「……如果那戰大小姐真的掉到湖裡有個三長兩短,姐姐你準備怎麼辦?」

    「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她要真有個三長兩短,也是自找的。」盈袖不屑地撇了撇嘴,「不過她有備而來,怎麼可能有事?」

    慕容長青踱了過來,用手摸了摸鼻子,插嘴道:「戰大小姐也就罷了,我看還是那盛姑娘最厲害,居然一早就在湖心亭頂上待著,連我都瞞過去了。」一邊說,一邊拍了拍小磊的肩膀,「小王爺,你帶著我往湖心亭裡走的時候,可看見盛姑娘就在亭子頂上?」

    盈袖愣了一下,道:「不是慕容世子先在湖心亭裡候著嗎?」

    慕容長青搖了搖頭,「我沒進亭子,就在湖邊轉了一會兒,打算離開去外院,小王爺過來說了幾句話,突然說要去湖心亭坐一坐,我就跟他去了。」

    盈袖狐疑的目光看向小磊。

    小磊面不改色,其實心裡已經狂跳起來,他很怕被姐姐看出來自己真正的心思,忙道:「我是看慕容世子累了,才請他去湖心亭歇腳。」說著,他看向慕容長青使了個眼色。

    慕容長青會意,張了張嘴,把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笑呵呵地對盈袖道:「在這裡做什麼?你不是要去看看戰大小姐醒了沒有嗎?」

    盈袖回過神,深深看了小磊一眼,快步也去東次間了。

    小磊愣愣地站在院子裡,一直盯著東次間的方向。

    慕容長青噗嗤一笑,過去用肩膀推了推小磊的肩膀,「還不進去?站在這裡做什麼?」

    小磊咬了咬牙,對慕容長青瞪了一眼,「進去做什麼?!沒看見我還沒說什麼呢,人家就覺得我放不下了!」

    「你沖我發火做什麼?」慕容長青後退兩步。往東次間瞥了一眼,促狹笑道:「人家?人家是誰?誰是人家?」

    小磊恨得拿拳頭在慕容長青面前晃了晃,轉身大步往院門行去。

    慕容長青笑著追了出去。

    兩人剛從院門出來。就看見前面浩浩蕩蕩來了一群人,往這邊的小院走了過來。

    當先以皇太孫元應佳為首,謝東籬、沈大丞相、長興侯慕容辰跟在他身邊左右,他們身後跟著面色淡然的戰大將軍。以及太孫妃的哥哥唐安侯唐遜。

    謝家大爺謝東義和二爺謝東鳴走在戰大將軍和唐安侯唐遜身後。

    謝家大夫人陸瑞蘭和二夫人甯舒眉則陪著太孫妃唐海嘉走在另一邊,長興侯夫人陸瑞楓帶著自己過繼的女兒慕容紫跟在她們身後。

    陸瑞楓嘴角帶著一抹譏誚的笑容。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這樣一群人,又都是熟人和親人,小磊和慕容長青便迎了上去,拱手一一問好。

    ……

    這邊盈袖進了東次間。看見戰大小姐居然已經醒了,半坐在東次間的羅漢床上,滿臉生無可戀的懨懨神情讓盈袖吃了一驚。

    盛青黛正彎腰給她診脈。過了一會兒,道:「戰大小姐,你沒事了,回去喝碗姜湯更好,連藥都不用吃。」

    謝同德一直守在房裡,此時見戰素月終於醒了,五嬸嬸也過來了,她松了一口氣,忙道:「五嬸嬸,我去看看我娘那邊怎樣了。」

    盈袖點了點頭,「多謝你,同德。」

    「五嬸嬸太客氣了,自家人,說什麼謝呢?」謝同德抿嘴一笑,起身就走。

    盛青黛想了想,對謝同德叫道:「謝姑娘,我跟你一起出去吧!」

    謝同德駐足等她,又看向盈袖。

    盈袖揮了揮手,「你們別走遠了,在外面等著我,咱們一起送戰大小姐出去。」

    這是擺明瞭不會留戰素月在這裡將養了。

    戰素月只覺得羞愧難當,一雙手緊緊握成拳頭,長長的指甲深深掐到手心裡,靠著那層劇痛才讓自己沒有在盈袖面前崩潰。

    盈袖咳嗽一聲,東次間的下人便跟著采芸出去了。

    此時屋子裡只剩下盈袖和戰素月兩個人。

    盈袖斟酌著話語,還沒想好要如何既不太傷戰素月的臉面,又能給她個警告,讓她不要借機搞風搞雨。

    戰素月卻睜開眼睛,眼裡滾動著晶瑩的淚珠,定定地看著盈袖,半昂著頭,倔強地道:「護國公主,你是在笑我自不量力,是吧?」

    盈袖一怔,下意識道:「我為何要笑你?」

    警惕防備還差不多,盈袖還真沒有想過嘲笑戰素月。

    「……我既不忿你嫁給了謝副相,我卻不能嫁,又挖空心思要嫁給你弟弟,你現在是不是在心裡嘲笑我是天字第一號癡心妄想之人?」戰素月的淚水流了下來,她的目光卻更明亮,如同有一把火在她心裡燃燒,她這些話,完全是不吐不快,非說不可。

    見戰素月把這話說了出來,盈袖倒有幾分佩服她。

    畢竟能坦然在另一個女子面前承認自己的私心,甚至承認自己對那女子的夫君有心思,真不是一般女子做得出來的。

    盈袖捫心自問,如果她在戰素月的立場,她自己是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的。(當然,敲敲木頭先……)

    盈袖坐到戰素月身邊,正色道:「我真沒有嘲笑你的意思。不過……」盈袖字斟句酌地道:「我倒是很疑惑,你為何要這樣做。明知你跟我說過那種話,我是不可能答應你做我弟媳的。」

    戰素月哇地一聲又哭了,兩手捂著臉,抽泣著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就是忍不住……我只想靠近他……在他身邊……如果不能嫁給他,那就做他的親戚也是好的……」

    盈袖:「……」

    她耐心等戰素月哭完,才遞上帕子給她拭淚,雖然心裡彆扭,但還是道:「你這樣做,我沒法子。我不能讓自己的弟弟被人這樣脅迫。以後別這樣著三不著兩了……」

    戰素月失神地道:「我知道我已經聲名盡毀,以後也嫁不出去了。不過這樣也好,我一輩子不嫁人……」

    像戰素月這樣顧頭不顧尾的行徑才是少女懷春昏招迭出的正常舉止吧?

    盈袖在心裡暗暗腹誹,幸虧不是每個人都是凡春運啊……

    「時候不早了,你娘她們已經走了,我送你回家吧。」盈袖不想再勸了,越說越彆扭。

    戰素月沒有再說了,哭過鬧過,她也徹底死心了,默默起身,跟著盈袖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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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14:45 |只看該作者
第519章 示好

    謝同德和盛青黛在門口的回廊下默默站著,等盈袖她們出來。

    戰素月低著頭,一聲不吭跟在盈袖身後跨出門檻。

    盈袖對門口的謝同德和盛青黛點了點頭,「戰大小姐沒事了,咱們就送她出去吧。」

    盈袖的丫鬟婆子,還有謝同德的丫鬟婆子這時也圍了上來。

    一群人將盈袖、戰素月、謝同德和盛青黛圍在中間,往小院門口行去。

    這時外面的那一大群人也剛剛走到小院門口。

    盈袖抬頭就看見了皇太孫元應佳溫文爾雅的微笑。

    「護國公主。」元應佳先對她拱了拱手,很是禮敬有加。

    盈袖忙福了一福,「殿下。」又抬眸看了看在元應佳身邊的謝東籬。

    謝東籬站在元應佳身旁負手而立,面上的神情肅然,一貫的矜持清貴,當他沉默不語的時候,有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

    盈袖的目光飄了過來,謝東籬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彎了彎,淡漠已極的眸子一絲暖意轉瞬即逝。

    站在盈袖背後的戰素月猛地抬頭,目光死死盯在謝東籬面上,然後又將目光移到盈袖的後背,似乎要將她後背看穿了,燒出個洞來。

    盛青黛只掃了小磊一眼,眼風就看向了自己身邊抬頭又低頭的戰素月,警惕她又會出妖蛾子。

    盈袖又給沈大丞相和長興侯慕容辰福了一福,同時對唐安侯和戰大將軍頷首示意,再又忙著跟自己家人打招呼。

    她不知道這些人怎麼湊到一起了,疑惑的目光投向站在太孫妃唐海嘉身邊的謝大夫人陸瑞蘭。

    陸瑞蘭會意,笑著道:「是太孫妃殿下知道戰大小姐落水受驚。又被家裡奴婢脫累,擔心戰大小姐想不開,一定要來親自看看。」

    太孫妃唐海嘉目光中閃過一絲忿忿之意,但很快堆上笑意,走到盈袖身前點了點頭,嬌聲嬌氣地道:「謝副相夫人,你今日確實能幹。不過呢。得饒人處且饒人。雖然是奴婢下人們的錯,可是打老鼠還怕傷了玉瓶呢,你這是為了幾隻老鼠。就結結實實打碎了玉瓶啊。我心裡都不忍的。」說著,繞過盈袖,拉住戰素月的手,仔細看了看她。嘖嘖她:「瞧戰大小姐這個樣子,真是我見猶憐。怎麼就這麼倒楣,被幾個丫鬟婆子拖累了呢?」

    戰素月垂下眼眸,豔麗的面龐上毫無血色,倒是從嬌麗中透出冷豔。比盛妝之時更加美貌了。

    皇太孫元應佳毫不掩飾自己眼神裡的驚豔,跟著走上前,對戰素月溫言道:「戰大小姐受驚了。是我們的錯,戰大小姐別見怪才好。」

    戰素月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飛快地抖動著,她抬眸看向皇太孫元應佳,淡淡地道:「跟殿下有什麼關係?是我自己……」

    「戰大小姐千萬別這麼說,這事是舍弟小磊的錯。——小磊,還不過來給戰大小姐道歉?」皇太孫元應佳突然拿出堂兄的款,對小磊使了個眼色,「你難道還要讓人家姑娘家受窘不成?」

    小磊愣了一下,抿了抿唇,笑道:「殿下,您這話說的,我雖然也覺得戰大小姐落水受驚挺可憐的,可這真跟我沒關係啊,殿下您不能厚此薄彼,胳膊肘往外拐吧?」

    慕容長青也走過來,拍了拍小磊的肩膀以示安撫,一邊看向皇太孫元應佳笑道:「殿下,您是好意打圓場,但是這件事確實跟小磊沒有關係,我當時還在場,要說錯,那我也是不是有錯?也要向戰大小姐道歉?」

    慕容長青的職銜雖然還沒有戰素月的爹戰天德高,但是他爹長興侯慕容辰可是比戰天德要高兩級。

    戰天德當然不敢讓慕容長青道歉,更不敢讓小王爺道歉,他陰沉著臉道:「殿下,小王爺,慕容世子,幾位不要打趣小女了,是戰某教女不嚴,這就帶她回家。」說著,沖戰素月使了個眼色:「還不走?!」

    戰素月低下頭,木然地向戰天德走了過去。

    從皇太孫元應佳邊上走過的時候,元應佳輕歎一聲,飛快地道:「那孤就帶堂弟和慕容世子道歉,戰大小姐,是我們的不是。」說著,長揖在地,竟是給足了戰素月和戰家面子。

    盈袖的雙眸眯了起來。

    謝東籬在旁邊不動聲色地對她搖了搖頭。

    小磊和慕容長青對視一眼,往旁邊讓了一步。

    戰天德臉色嚴肅地伸出手,拉了女兒的手,對大家點點頭,「我們父女這就告辭了,謝副相、謝夫人,多謝你們的款待。」說著,轉身就走。

    這語氣,簡直是在說反話。

    盈袖心裡也有氣。

    明明是你們戰家出餿主意,攪了我的牡丹宴,就因為被我揭穿了,還做出一副我對不起你們的樣子,何必呢?何苦呢?

    看著戰天德和戰素月遠去的背影,盈袖一聲不吭,目光只在皇太孫元應佳面上停了一會兒,在心裡琢磨他突然來這一出,是要做什麼?

    太孫妃唐海嘉看見戰素月被羞辱,長長籲了一口氣,面上帶出笑意,對盈袖道:「謝五夫人,今兒的牡丹宴真是不錯,你們牡丹圃的好幾本牡丹,我們東宮都沒有呢。」

    幸虧盈袖是公主,唐海嘉說這種話,他們謝家還承受得住。

    如果沒有盈袖,說謝家有連東宮都沒有的好東西,就是誅心之語了。

    但盈袖是個不怎麼把自己的公主身份放在心上的人,因此聽了太孫妃的話有些不高興,她皺了皺眉頭,道:「哪幾本牡丹東宮沒有?太孫妃不如列個單子,我明兒就給您送到東宮賞鑒。」

    太孫妃唐海嘉被噎了一下,臉色變了一變。

    她本來是誇盈袖來著,沒想到對方好像會錯意了。

    唐海嘉忙道:「護國公主千萬別這麼說,我只是覺得那幾本牡丹好看,沒有別的意思……」

    「太孫妃殿下都覺得好看了,我們怎麼會不明白呢?太孫妃殿下放心,不用等明天,我馬上命人將那幾本牡丹送到東宮。」謝大夫人陸瑞蘭忙出來打圓場,同時不輕不重地刺了唐海嘉一下。

    盈袖抿嘴笑,見唐海嘉臉都紫了,正想說幾句話緩和一下,沒想到皇太孫元應佳已經板了臉。對太孫妃唐海嘉道:「眼皮子這麼淺。不過是幾本牡丹,也要比。皇宮裡的好東西更多呢,你也要比嗎?」

    這話可真是不留情面。唐海嘉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她哥哥唐安侯唐遜連屁都不敢放,低頭跟著聽訓,根本不能護著自己的妹妹。

    倒是小磊看不下去了,連聲道:「殿下嚴于律己。寬以待人,是我們東元國之福。來。這邊請,外院的席還沒吃完呢,我聽說謝家還請了一個新出的小戲班子,那旦角和青衣可是一絕!」

    皇太孫元應佳對著小磊笑了笑,道:「好,孤今日跟堂弟不醉不歸!」說著,轉身一邊拉了小磊。一邊拉了慕容長青,往外院去了。

    謝東籬對盈袖使了個眼色,讓她別擔心,轉身也跟著出去。

    長興侯慕容辰、唐安侯唐遜,還有謝家大爺和二爺也跟著往外院走。

    沈大丞相一直背著手,沒有說話,見他們走了,才道:「我年歲大了,今兒不能再陪殿下了,袖袖,我先告辭了。」

    盈袖忙道:「外祖父,我送您出去。」

    她親自將沈大丞相送到二門上。

    沈大丞相輕聲對她道:「陛下知道盛姑娘來了,想召盛姑娘入宮見一見,你跟她說說,有個準備。」

    「入宮?」盈袖愕然,「……是要做什麼?」

    「就是見一面。」沈大丞相知道盈袖想多了,低聲笑了笑,「不止她一個人,還有盛家老祖和盛公子,陛下都想見見。」

    盈袖一口氣徐徐籲出,撫額道:「外祖父您應該早說盛家老祖和盛公子,我就不會多心了。」

    「盛家老祖和盛公子入宮的事,我已經跟東籬說了,盛姑娘這邊當然要跟你說。」沈大丞相不以為然,「陛下又不是好女色之人,你擔心什麼?」

    「我知道,我知道……」盈袖訕訕地目送沈大丞相出去。

    這邊長興侯夫人陸瑞楓就帶著慕容紫向陸瑞蘭告辭,她笑嘻嘻地道:「堂姐,我也要回去了。今兒叨擾了一天,也看了一天的戲,我這心裡啊,樂呵著呢。」說著,又拉過慕容紫,「來,跟謝大夫人、二夫人行禮道別。」

    慕容紫低頭走過去,端端正正福了一福,又道:「謝五夫人呢?我也想親自跟她道別。」

    「她去二門上了,這時過去說不定能碰上。」陸瑞蘭指了二門的方向,轉頭對自己的女兒謝同德道:「你送送你姨母和表妹吧。」

    謝同德忙應了,恭恭敬敬送了陸瑞楓和慕容紫去二門。

    她們果然在路上遇到了從二門上回來的盈袖。

    「謝五夫人,多謝款待,今日的牡丹好,菜也好。」慕容紫笑著說道,十分客氣。

    陸瑞楓哼了一聲,怪笑著道:「還有戲也好,人也好,真是四角俱全呢。」

    盈袖聽陸瑞楓的怪話聽多了,一點都不在意,但是她不知道慕容紫如何應對,沒想到慕容紫微笑著站在一旁,就跟沒聽見一樣。

    這個小姑娘有這份涵養,能在陸瑞楓身邊過得好,確實不一般。

    送走長興侯夫人陸瑞楓和慕容紫,盈袖帶著謝同德往回走。

    一路上想起盛青黛,盈袖問謝同德:「你看見盛姑娘沒有?」

    「……剛才看見了,還在小院門口呢。」謝同德點了點頭,抿了抿唇,悄悄打量盈袖:「五嬸嬸很喜歡盛姑娘?」

    盈袖微笑著看向遠方,道:「盛姑娘遠來是客,當然要多照顧她一些。」

    聽了這話,謝同德心裡又高興起來,連連點頭,「五嬸嬸放心,我一定好好招待盛姑娘。」

    「那我就把盛姑娘交給你了。」盈袖笑著握了握謝同德的手,說話間,已經來到那小院門口。

    太孫妃唐海嘉的臉色很難看,她正跟陸瑞蘭和甯舒眉道別,「今日真是身上不舒服。若不是謝五夫人的帖子,我都起不來床。這會子實在是不能忍了,頭疼得厲害,要回去歇著了……」

    盛青黛站在小院的牆根底下,沒有湊到前面,她一直站在這裡,看著剛才來來去去的一群人,目光中若有所思。

    她看得出來,太孫妃明明沒有生病,卻說自己不舒服,是心裡不舒服吧?

    陸瑞蘭和甯舒眉都知道是剛才皇太孫元應佳在眾人面前公然不給唐海嘉面子,她肯定待不下去了,因此也沒有虛留,一起福身恭送太孫妃殿下離開。

    盈袖在路邊也停下來,對她頷首示意。

    等太孫妃唐海嘉一行人走了之後,盈袖才回到小院門口,抹汗道:「真是不容易,今兒鬧騰一天了。」

    陸瑞蘭和甯舒眉也都說:「你也快去歇著。牡丹圃那邊有我們兩人照應就行了。」

    盈袖本來想跟她們去牡丹圃招待剩下的客人,但是眼角的余光瞥見盛青黛在牆根底下對她擠眉弄眼,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便改口道:「那我去屋裡歪一會兒,今天走得腿都斷了。」

    陸瑞蘭和甯舒眉帶了謝同德回牡丹圃。

    盈袖就對盛青黛道:「黛黛,幫我看看,我有些不舒服。」

    盛青黛笑著過來,忙拉著盈袖的手,道:「謝副相夫人你哪裡不舒服?我給你瞧瞧……」

    兩人說笑著回了小院的東次間坐下。

    盈袖捧著茶,坐在太師椅上歇了歇,就問盛青黛,「你有話要說?」

    盛青黛這一次沒有魯莽,她想了想,道:「您剛才說要我幫您看一個人,是要看誰啊?」

    「哦,是慕容世子。」盈袖笑著道,「你看他的父子母子緣如何?」

    「他啊?我剛才還真看了看。」盛青黛除了看相以外,掰著指頭又掐了一遍,「他這人沒母子緣,父子緣倒是很厚重,他爹應該是疼他疼得緊。母子緣可以說沒有,一生下來就斷了。」

    盈袖大吃一驚,霍地站了起來,「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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