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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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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16:55 |只看該作者
第530章 夏始皇

    「《列傳.聖人篇》?」盈袖探頭看了看,深思道:「難道聖人本來是不分男女的?」

    謝東籬聽了笑了,拿著白絹書冊往她腦袋上敲了敲,「胡說什麼呢?聖人,有男,也有女。為女當然就是聖女了。」

    盈袖「哦」了一聲,抱著那莎草紙的《本紀.夏始皇》眨了眨眼,朝謝東籬抬了抬下頜,「那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東籬笑著打開白絹書冊,一目十行地看了下來,書頁翻動間,他低沉的語聲在書庫裡回蕩:「……佛說世人生而有罪,故每五百年降聖胎于世,時男時女。聖人初降,消災解難,步步生蓮……」

    「咦?這跟北齊國的那些‘神跡’聽起來很像嘛!」盈袖往謝東籬身邊靠過去,偏頭跟著看。

    但是謝東籬看書的速度實在太快了,沒多久就看完了整冊白絹。

    他將那白絹書冊放了回去,淡淡地道:「跟我想得差不多,當然,比我知道的,還是要多得多。」

    「這是自然。」盈袖促狹地笑了起來,「大名鼎鼎的謝郎,也有承認自己技不如人的時候?」

    謝東籬斜睨她一眼,俯身過去,一支手臂撐上書架,將她攏在書架和他胸前中間的地方,湊到她耳邊低語:「嗯?會打趣你夫君了?」說著,還親了親她的耳垂。

    盈袖最敏感的地方就是耳垂,被他略一碰觸就渾身顫抖,腿軟得幾乎站不住了。

    她緊緊靠在書架上,眼看謝東籬的面頰在她眼前貼了過來,心一橫。伸出細嫩的小舌尖,在謝東籬的耳垂上舔了一舔。

    有些昏暗的書庫深處,四周只有靜默的書冊,還有在光線裡跳舞的浮塵。

    看守書庫的太監遠遠地守在門口,並沒有進到裡面來。

    謝東籬眼神一閃,眸色更加幽暗黑沉,也不抬頭。就保持著俯身靠近說話的姿勢,在她耳邊淺淺地道:「你養了三個月了吧?」

    盈袖怔了怔,恍惚了一下,才明白謝東籬的意思。不由大囧,嗔了他一眼,生硬地轉移話題:「……這些大夏時候的史書,我聽外祖父說過一次。還是當初咱們東元國的開國女帝從大周京城禦書房的書庫裡搶回來的。」

    「是嗎?」謝東籬雙臂撐上書架,胳膊上暗金色繡雲紋的寬袍大袖垂了下來。如同兩塊幕帳,將盈袖嚴嚴實實擋在中間,他低頭吻她,舌頭在她嘴裡來回穿梭。出來進去,出來進去,將她攪得氣短神虛,嬌喘連連。

    他卻板了臉,在她耳邊冷冷地道:「……不許叫。」

    盈袖的瞳孔縮了縮,噤聲不語,他卻吻得更狠了。

    盈袖被他親得昏昏沉沉,不能自已。

    就在書庫最後一排書架和後牆中間狹窄的空地上,謝東籬將已經軟得站不住的盈袖轉了過來,「扶好,抱住別動。」

    盈袖手裡的史書被放回了書架,正好將最後一個空隙擋住。

    謝東籬的手伸到盈袖腰上,飛快地掀開她的裙裾,只露出穿著中褲的兩條長腿。

    「你做什麼?」盈袖有些慌亂,她應該是知道謝東籬想做什麼,又覺得這種想法不可思議。

    這樣一個嚴謹持重,清雅克制的男人,怎麼會在這種地方突然有了興致?

    她百思不得其解,惶恐間,腰帶被解開,將她的雙手綁在書架的柱子上,沒有了腰帶的中褲悄然委地,突然露出來的大腿在陰涼的書庫裡冷颼颼地。

    盈袖一驚,下意識抱著書架的柱子,扭過頭看著謝東籬,壓低聲音道:「五爺,你不是吧……?」

    「不是什麼?」謝東籬冷峻地道。

    ……

    一陣雨疏風驟後,謝東籬拿出一條帕子,給盈袖在底下擦了擦,然後解開綁著她的手腕的腰帶,再給她提上中褲,系上腰帶。

    盈袖依然懶懶地靠在書架的柱子,眼神渙散地看著謝東籬的一舉一動。

    這個男人已經恢復了他清冷矜貴的模樣,就連抿著嘴給她系腰帶的姿勢都是那樣得體優雅,跟剛才那個突然爆發獸性的男人完全判若兩人。

    「……你……」盈袖開了口,卻發現自己並沒有叫出聲的嗓子已經沙啞得不像話了。

    謝東籬猛地抬頭,看著她雲雨之後嬌媚無匹的模樣兒,眼神又暗了暗。

    寂靜的書庫裡,連他吞咽口水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盈袖整了整腰帶,又將垂下來的一縷秀髮別到耳後,紅著臉道:「我頭髮沒有太亂吧?首飾掉了沒有?」

    謝東籬掃了一眼,面無表情地低下頭,在地上看了一圈,拾起來一支粉珍珠耳墜,啞聲道:「這個掉了。」說著,扶著她掉了耳墜的那邊耳垂,給她戴了上去。

    他的碰觸非常輕柔,盈袖半邊臉都因這似有若無的碰觸酸麻了,用手摸了摸,完全沒有知覺。

    「怎麼了?」謝東籬關切地問道,抬手想觸摸她的面頰。

    盈袖忙閃身躲開,啞聲道:「沒事,你別再碰我了……」

    謝東籬的唇角微微上翹,很快平復下來,若無其事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袍,從書架上拿起那本《本紀.夏始皇》,輕聲念了起來。

    「始皇夏氏生於鄉野,長於都城。少喜詩書,鄉民莫不讚譽。及長,聲名震野。天正皇朝末年,天降災禍,民不聊生。帝起草莽之間振臂一呼,應者雲集,于三十二路義軍中終得頭籌,得踐帝柞,創夏氏皇朝。千年以降,曆三十二代帝皇,然終被墮民之主取而代之……」

    「就這些?」盈袖靜靜地聽了一會兒,見謝東籬不再念了,跟著追問一句。

    謝東籬點了點頭,「後面還有夏氏皇族的族譜,都是人名。太多了。」說著搖了搖頭,「沒多大用處。」

    盈袖接過來,隨便翻了幾頁族譜看了看,笑道:「這夏始皇倒是子嗣豐盛,生了十八個兒子,二十四個女兒,養大的兒子有十六個,女兒有二十個。真是不得了。」

    謝東籬也瞅了一眼,皺眉道:「這人的后妃也太多了。」

    光有名有姓給他生了孩子的就有四十二個。

    盈袖數了數,突然笑道:「這夏始皇也挺有意思。五爺,你看,他的四十二個孩兒,每個人的生母都不同呢。」

    也就是說。夏始皇的每個生過孩子的後妃,都只生了一個。沒有生過第二個。

    「……他活了八十多歲,六十多歲退位做太上皇之後,還多活了二十多年。」謝東籬從盈袖背後掃了一眼她手裡的書冊,「咦?原來他退位之後。就退居幕後,手創守護者……」

    「守護者?那是什麼東西?」盈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詞,「很厲害嗎?」

    謝東籬接過書冊。又掃了一眼,笑道:「嗯,很厲害。若不是有這玩意兒,夏朝支撐不了一千年。」

    「哦。」盈袖不明所以,也沒放在心上。

    對於她來說,連五百年前的大周都是遙不可及的年代,更別說在大周之前的大夏了。

    謝東籬的記性非常好,完全是過目不忘。

    他將這本《本紀.夏始皇》和《列傳.聖人篇》只看了一遍就全記住了,便把兩本書冊放了回去。

    「原來,夏之前的朝代,叫作天正皇朝。」謝東籬喃喃自語,在書庫裡繼續逡巡,卻再也找不到比夏始皇本紀更古遠的史書了。

    盈袖不解,跟在謝東籬身後一邊走一邊問:「五爺,您為什麼要找夏朝以前的史書啊?那可是兩千五百年前,怎麼能找得到?」

    謝東籬皺眉想著剛才在史書看見的有關夏始皇的記載,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會子聽了盈袖的話,才恍然大悟,他停下腳步,看了看那本擺在最後一排書架上的《本紀.夏始皇》。

    這本書,看年代雖然很久遠,但是並沒有兩千五百年那麼久,也就是說,這本書應該已經是被後人改過的史書,說不定夏始皇本人都參與了編撰,所以跟真正的歷史有出入,那是再正常不過。

    如果能找到夏之前的史書進行交叉驗證就好了。

    謝東籬深深地歎口氣,攬住盈袖的肩膀,「走吧,我們回去。」

    盈袖應了,低著頭跟謝東籬走出書庫。

    雖然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她早就恢復正常了,但是臉上還是火辣辣的,根本不敢跟人對視。

    她一路低著頭出了書庫,離開皇宮,坐上自家的大車,才覺得好過些。

    謝東籬好笑得看著她,悠悠地抱著胳膊道:「你這是不是叫此地無銀三百兩?」

    「去!」盈袖白了他一眼,暗道誰有男人臉皮厚呢?

    這幅面孔轉換自如的程度,她自愧不如……

    ……

    十多天之後,北齊京城的皇宮門前,東元國皇太孫元應佳和太孫妃唐海嘉的大車停了下來。

    兩人扶著宮人的手下了車,來到北齊皇宮裡面,先見了北齊皇帝齊仁帝。

    「見過皇帝陛下。」東元國皇太孫元應佳恭敬行禮,又叫了一聲:「表舅,別來可是安好?」

    齊仁帝滿臉笑容,連聲道:「佳兒,我們舅甥許久不見了,你近來怎樣?」

    「拖表舅的福,我一切安好。」元應佳笑著答道,又對身邊的太孫妃唐海嘉道:「這是我表舅,你還不上前見禮?」

    唐海嘉忙笑著上前行了大禮,「甥婦見過皇帝表舅。」

    齊仁帝笑呵呵地連連點頭,又道:「你們來了,聖女也說要見見你們。——快請!」

    說話間,一個環佩叮噹,面蒙白紗的女子,從大殿後方轉了出來。

    她在碧玉地磚上一步步走了過來,每走一步,地磚上就綻放出一朵潔白的蓮花,轉瞬即逝。

    搖曳生姿,步步生蓮。

    來到元應佳和唐海嘉面前,那女子掀開面紗,對著他們溫婉一笑。

    這一笑的神情讓元應佳幾乎叫出聲來。

    面前女子的模樣明明有幾分像盈袖,但是她微笑的神情,卻像極了他逝去的雙胞胎妹妹元應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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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17:08 |只看該作者
第531章 占卜

    「皇太孫殿下,太孫妃殿下。」那女子雙手合什,對元應佳和唐海嘉行禮如儀,抬頭時,對著元應佳笑得非常溫馨。

    元應佳心裡一暖。

    自從最知心的雙胞胎妹妹元應藍過世之後,他很久沒有感受到這樣暖心的眼神了。

    雖然不知道北齊聖女為什麼會對他另眼相看,但是不趁機打蛇隨棍上的人是傻子。

    元應佳馬上回禮,殷切誠懇地道:「此生得見聖女,佳三生有幸。」

    這聖女當然就是雲箏,也是曾經的元應藍。

    她初見元應佳,心情不可避免受到影響。

    眼神閃了閃,她鎮靜下來,往齊仁帝身邊走去。

    雲箏是北齊聖女,地位崇高,只在齊仁帝之下。

    因此她的位置離齊仁帝最近。

    唐海嘉乍一看見這北齊聖女的模樣,也吃了一驚,她對元應藍不熟悉,對盈袖可是熟悉得很,因此總覺得跟盈袖比較像。

    但是盈袖沒有這個北齊聖女仙氣飄飄的感覺,因此差別還是很明顯的。

    唐海嘉看了這北齊聖女一會兒,漸漸就覺得她跟盈袖不像了。

    剛才的初一照面,大概是看花眼了。

    「兩位請坐。」齊仁帝指了兩個座位,又道:「聖女受封之禮三日後舉行,佳兒和你媳婦遠道而來,先歇一歇吧。」

    元應佳忙站起來應了,和唐海嘉躬身退下。

    臨出殿門的時候,元應佳突然回頭看了坐在上首的聖女一眼。

    雲箏正好抬眸看過來,和元應佳的眼神撞個正著。

    她神情複雜地看著元應佳慌慌張張轉身又走了,心裡有些七上八下。

    齊仁帝一直看著元應佳。見他臨走的時候回頭那一瞥,很是惶恐不安的樣子,心裡也有些難過,低聲道:「據朕所知,朕這個外甥,在東元國過得不是很舒心呢。」

    「哦?怎麼會呢?他不是東元國的皇太孫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有什麼不舒心的?」雲箏垂眸,微笑著問道。

    她已經有一陣子不關心元應佳的事了。自從她作為「元應藍」已經死去,重新在雲箏身上活過來之後,她就知道自己的目標應該是什麼。

    元應佳是她的過去,謝東籬才是她的未來。

    但是再次看見元應佳,她卻發現自己的心情不是她想的那樣乾脆俐落。

    齊仁帝搖了搖頭,道:「東元國如今國力不容小覷。咱們北齊對他來說,沒准不是助力。反而成了阻力。」

    「怎麼說?」雲箏皺了皺眉,對於她來說。一向信奉實力,絕對的實力可以碾壓對方,再配以陰謀詭計,簡直無往而無不勝。

    「……你知道東元國還有個小王爺吧?」齊仁帝輕哼一聲。「就是這個剛滿十五歲的小王爺,剛定了兩個側妃,你知道她們都是誰家的姑娘嗎?」

    「誰家的?」雲箏的眉頭皺得更緊,「難道能比唐海嘉地位更高嗎?」

    東元國三大掌軍侯府,哪一家拿出來不是響噹噹的?

    唐海嘉出身唐安侯府。作為正妃,這身份地位盡夠了。

    「呵呵,人家就是比她高,而且還比她地位低。」齊仁帝一字一句說道,「東元國長興侯府的嫡女和萬甯侯府的嫡女,都只能給小王爺做側妃。」

    雲箏猛地睜大眼睛,失聲道:「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齊仁帝眯了眯眼,「難道聖女對東元國知之甚詳?」

    雲箏當年雖然是北齊錦衣衛出身,但是她地位太低,一直做的丫鬟僕役之流,認得她真人的人很少,有限的那幾個人,還都是在錦衣衛裡執賤役的,因此她搖身一變成為夏凡在大周當年的聖地遇到的「聖女」的時候,幾乎沒有人認出她。

    當然,夏凡回到北齊,利用雲箏一步步重新回到錦衣衛督主的位置之後,立刻下死手,將當年凡是知道一點點雲箏身世,和有可能認得她的人全弄死了。

    那些人到死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還以為是因為在夏凡被懸賞追殺的時候沒有站在他這邊,所以夏凡回來官復原職之後,就被清洗了。

    在齊仁帝和北齊的朝廷官員們的認知裡,雲箏是一個從小在前大周聖地長大,埋頭苦修,突然得遇神跡,成為聖女的女子。

    這樣的人,應該是不諳世事的。

    今天雲箏表現出來的,跟她以往的形象大相徑庭,齊仁帝不由側目。

    雲箏輕輕咳嗽一聲,輕言細語地道:「我雖然在聖地住,但不意味著我對外界的事務一無所知。聖上,聖女本來就有為國運祈福的重任。而能為國運祈福,就必須要同相術和卦術。我雖然不才,在這方面還是學了幾年的,又得到上天眷顧,看破的天機比別人多一點點罷了。區區東元國,實在不在話下。」

    「哦?」齊仁帝將一支胳膊撐在龍案上,傾身向前問道:「那聖女算一算東元國的國運,如何?看他們還能撐多少年?」

    「聖上,如果您讓我算東元國的國運,就必須要用北齊國的國運做賭注,您,願意嗎?」雲箏不慌不忙地說道,舉起右手,開始掐指,作勢要算。

    「哎不用不用!」齊仁帝忙擺手,「朕就是打趣一下,聖女不必當真。」頓了頓,又問:「請問聖女,為何算東元國國運,要用北齊國國運做賭注?」

    「因為我不是東元國的聖女。我受北齊國香火供奉,為北齊國算國運是應有之意。而東元國,跟我完全沒有關係,如果我要算,必須要拿同樣的東西跟上天置換,不然上天是不會聽取我的祝禱的。」雲箏閉了閉眼,微微躬身回道。

    齊仁帝倒抽一口涼氣,訕訕地道:「原來如此。」說著,手指敲了敲龍案。「那聖女也下去歇息,等三天后受封禮上,還要顯神跡,讓四方歸心呢。」

    「這是自然,聖上不必掛心。」雲箏點了點頭,「也不是第一次顯神跡了,聖上難道還不放心嗎?」說著,她素手輕揮。手指尖裡陡然綻開一朵紫色睡蓮。

    「陛下,這是聖蓮花。您吃了它,可以延年益壽,江山永固。」雲箏笑著將那朵還帶著露水的紫色睡蓮放到齊仁帝的案前。

    齊仁帝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沒有被嚇得尖叫,他僵硬著臉點頭道:「聖女放在這裡,朕晚上吃飯的時候再吃。」

    雲箏微微一笑,也不點破他。起身離去。

    齊仁帝當然不會吃這種來歷不明的東西。

    事實上,他想吃也沒得吃。

    因為雲箏一離開大殿。那朵帶著露水的紫色睡蓮就漸漸消失了。

    齊仁帝怔怔地看著龍案上那朵紫色睡蓮消失的地方,似乎還有幾絲水漬,顯示著剛才的事,是千真萬確發生過的,不是他的幻覺。

    ……

    元應佳和唐海嘉住到北齊國京城禮賓館的東元樓裡,這裡是北齊國招待東元國使節和勳貴皇族的地方。

    唐海嘉是第一次跟元應佳來北齊,而且是以太孫妃的身份。非常地激動和欣喜。

    她忍不住向元應佳嘮叨,「殿下,那北齊聖女真是和氣,還漂亮,看上去就跟仙子一樣。」

    元應佳已經好久不跟唐海嘉說話了,但是唐海嘉今天說的話,卻說到他心坎裡去了。

    他嗯了一聲,輕輕拍了拍唐海嘉的手,帶著笑意道:「是啊,確實很漂亮,飄然若仙,真是難得。」

    唐海嘉見元應佳終於理她了,心裡更加高興,就沒話也找出話來說,笑著又道:「乍一看臣妾還以為是咱們東元國的護國公主呢,著實嚇了一大跳。後來再看,發現就一點都不像了。可見相由心生,那聖女心地和善,為人大氣,自然比東元國咱們那個護國公主堂妹要好上許多。」

    元應佳扯了扯嘴角,眯著眼睛想了一會兒,道:「你覺不覺得,她這個人看著有些眼熟?」

    「誰?」

    「聖女啊。」

    「哦,是眼熟啊,像護國公主。」唐海嘉嘻嘻笑道,起身去浴房洗漱,準備歇息了。

    元應佳卻知道不是。

    他總是覺得以前在東元國的時候,似乎見過雲箏,但印象又不是很確切,似有若無,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還是想不出來,就放下了。

    到了第三天,就是雲箏受封為聖女的日子。

    那一天北齊國京城居然開始下雨。

    已經入夏了,這樣連綿如同秋雨一樣的雨在北齊國還是很罕見的。

    大家禁不住心裡嘀咕起來。

    難道這聖女有什麼問題嗎?

    連老天爺都不賞臉?

    齊仁帝專程使人去問雲箏,要不要改天舉行受封儀式。

    雲箏卻胸有成竹地道:「不用,定了今天就是今天。」

    齊仁帝見雲箏不在乎,也有心想看看雲箏的手段,就應了,到了時候,坐著禦輦去了京城的西城城樓上。

    那城門前搭了高臺,專門為聖女受封用的。

    時辰到了之後,雲箏蒙著白紗,走上高臺,對著齊仁帝躬身行禮。

    齊仁帝站在九龍戲珠黃金傘蓋下,舉起酒杯,對著上天祝禱三聲,又將酒杯倒在地上,再念了一遍禱文,用火焚了,算是向上天禱告。

    那道輕煙在雨霧裡居然扶搖直上,擰成一道煙柱,細而不散,就這樣直沖雲霄。

    本來心裡忐忑不安,披著蓑衣打著傘來看熱鬧的北齊國民眾看見這一幕,頓時張大了嘴,瞪著眼睛,看著那煙柱衝破雲層,往天外飛去。

    雲箏這時拿起三炷香,轉身過來,對著那煙柱上升的方向大聲道:「天地定位,群神悉歸!甘雨和風,是生黎兆!天地四方,魂兮歸來!——祭!」說著,她將手裡的三炷香往上天的方向用力一拋,那三炷香騰地躍起,然後消失了蹤跡。

    大家正奇怪間,突見上天雲霧散去,大雨驟停。一縷陽光穿破濃雲,照了下來,正好照在雲箏頭上。

    一時她的身周霞光四起,如有雲霧繚繞,如同姑射仙人,亭亭玉立,站在高臺之上。

    齊仁帝看得目眩神迷。從傘蓋下走出來,站在她身邊,看見高臺下的萬民被這驅雨招陽的神跡折服,一個個拜倒在泥濘當中。

    「果然是聖女!天佑我北齊!天佑我北齊!哈哈哈哈哈!」齊仁帝歡欣鼓舞地大笑,高興得不得了。

    元應佳和唐海嘉在旁邊專門搭建的觀禮臺上看見這一幕,也十分驚喜,但是轉而一想,這是別人家的聖女,跟他們有什麼關係呢?心情頓時低落下來。

    北齊聖女受封之後,元應佳和唐海嘉就要啟程回東元國了。

    臨回去之前,他專門進北齊皇宮求見齊仁帝,想找他要點說法,讓他能夠挺直腰杆回東元國。

    沒想到齊仁帝對他避而不見,完全沒有機會來試探北齊對他的支持程度。

    元應佳心裡一沉。呆呆地站在北齊宮門口,只覺得頭頂的烏雲越來越重,這天氣越來越濕熱。他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雲箏受封為北齊聖女之後,就要求住到北齊宮裡最高的建築雲閣。

    齊仁帝如今對她言聽計從。馬上就同意了。

    除了最高一層她不能去,別的樓層她隨便挑。

    雲箏就住到最高一層下面的一層樓層裡。

    她發現在這裡用蠱,她可以不受反噬之苦。

    今天她一大早起來,就有些心神不寧。

    拿出兩片龜甲推算了半天,發現是跟東面的親人有關。

    雲箏一怔,她哪裡有親人呢?

    這個世上,唯一能算得上跟她有淵源的,只有謝東籬。

    但是謝東籬不能算親人。

    難道是她這個身子的血親?

    雲箏又算了一遍,發現還不是。

    她不禁有些煩躁,扔了龜甲,蒙了面紗,下了雲閣,往東門的方向走去。

    從東門出來,她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東門臺階上的元應佳。

    他孤單的背影,看得她心生不忍。

    再掐指一算,這親人,原來說的是元應佳……

    難道元應藍這個身份,還在影響著自己的運勢嗎?

    雲箏默默地跟自己的蠱王溝通了一下,發現確實如此,元應佳,能幫她打通通往謝東籬的路……

    她慢慢走了過去,柔聲道:「皇太孫殿下,您怎麼了?」

    元應佳回頭,看見雲箏關切的眼神,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忙抿了抿唇,站起來行禮道:「是聖女來了,孤失禮了。」

    雲箏笑了笑,抬手讓他免禮,問道:「您在這裡做什麼呢?」

    元應佳忍不住向她傾吐苦水,說自己來見齊仁帝,卻被告知聖上公務繁忙,沒功夫見他。

    雲箏明白了元應佳的難處,又想到東元國裡,小王爺元晨磊來勢洶洶,接連將長興侯府和萬甯侯府拉到他那邊,已經在實力上要碾壓這個無依無靠的皇太孫了,心裡很是替他不值,又想通過他,真的能觸動謝東籬,便招手讓他靠過來,低聲道:「皇太孫殿下,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不如這樣,你先回去,讓我給你卜一卦,看看前途如何?」

    「真的?」元應佳一愣,「這樣有用嗎?」

    「有沒有用,要卜過之後才知道。」雲箏微笑著說道,目送著元應佳離去了。

    元應佳雖然走了,卻依然覺得有一雙眼睛一直盯著他的背後……

    雲箏回到雲閣,真的給元應佳起了一卦。

    第一卦算的是元應佳的來意,結果是第五十八卦兌卦,兌為澤,本身算是吉兆。但可惜爻位不順,在第三位,來兌,大凶,也就是說,元應佳來北齊國尋求歡悅援助,是不可能實現的,有大兇險,因為他來路不正,有水沖山陵,社稷崩塌之勢。

    這種卦象,對於一個皇太孫來說,實在是凶之又凶。

    雲箏看得眼皮直跳,臉上唰的一下褪得毫無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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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17:19 |只看該作者
第532章 驅雲

    「聖女大人,要安歇嗎?」雲箏的侍女在門口輕輕敲門問道。

    雲箏抬頭看向窗外,發現天已經全黑了。

    她推開龜甲,起身走到窗邊,靠在窗櫺上,眼望著藏藍色的夜空出神。

    初夏的夜晚,夜空很是澄淨。

    天邊一輪滿月遙遙升起,月輝明亮地刺眼,黯淡了月亮近旁的星星。

    她身處雲閣的次高層,只在最高層之下,遠離地面,夜空近在咫尺,手可撫月摘星,低頭看著窗下,還能看見雲層繚繞。

    能站在這裡,看到這般美景,是多少人的夢寐以求?

    雲箏以前也是志得意滿的,可是今晚卻無端煩躁,心裡很是憋屈。

    她閉上眼睛,撫了撫胸口,給自己順氣,一邊琢磨著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幫到元應佳。

    她告訴自己,她幫元應佳,就是幫自己,就能離自己的目標更近……

    「給我準備一碗夜宵。」雲箏一整天沒有吃飯,現在才覺得餓了,轉身離開窗子,去浴房洗漱。

    她在雲閣高層,浴房的水是由侍女每日背上來的。

    雖然繁重,但是那些侍女們都以能侍奉聖女為榮。

    而雲箏也會不時給她們些好處,比如幫她們的家人治癒多年的痼疾,又或者讓她們的身體更強健,面容更美貌,這些事情,甚至比皇帝陛下賞賜前程金帛更讓這些女子動心。

    她們的侍奉非常地虔誠。

    不一會兒夜宵也送上來了,雲箏吃了夜宵,又去淨牙,然後才去自己的臥房躺了一會兒。

    似乎一閉上眼,馬上就天亮了。

    睜眼看著窗外的天氣。發現那雲層重重疊疊,擋住了一部分陽光。

    雲箏一怔,馬上起身,來到窗前細看。

    那團濃雲色澤灰暗,厚重浩大,看上去像一個個圓球一個套一個地懸在空中,雲頂如同此起彼伏的蘑菇。將天幕分割成一塊一塊的區域。就如同中州大陸上的三國並立。

    雲箏眯起眼睛,伸出左手,掐指算了算。

    「……風逐水勢。水伴潮生,潮起潮落,花開無形……」雲箏的手一頓,雙眸驟地明亮起來:「水!破解之法。原來是水!」

    她看了看窗外天空上的雲層,微微笑道:「積雨雲。天助我也。」

    「聖女起身了?」幾個侍女進來行禮,又背來熱水,端來飯食,備下早餐。

    雲箏吃完早飯。就對幾個侍女道:「我要歇著,沒事不要來打擾我。」

    北齊京城上空出現這樣的積雨雲,意味著北齊今年的水患會比較嚴重。有可能是百年一遇的大洪水……

    這種天象,她看見了。北齊欽天監的那些人肯定看得更明白,她只要稍微推動一下就好了。

    於是雲箏一個人在房裡催動蠱王,開壇做法,將天上的積雨雲用幻象又增強了幾分。

    這一下看起來,北齊的水患就不是百年一遇,而是五百年一遇了。

    禍害的程度立刻從比較嚴重,上升到非常嚴重。

    北齊欽天監內,幾位欽天監一直在觀測天上的雲層。

    這一天,他們眼看著那厚重的積雨雲變得更加昏暗渾濁,而且雲層的厚度和寬度不斷加厚,雲層中心甚至能看見隱隱的暗金色雷層滾動,都嚇得魂不附體,屁滾尿流地沖到齊仁帝面前,對他緊張地道:「聖上,大事不好!」

    「出了什麼事?」齊仁帝心裡砰砰直跳,面上卻只能保持冷靜,「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聖上,臣等觀測到咱們北齊的積雨雲突然增大,水患來勢洶洶,如果不採取措施,恐怕大半個北齊都會成澤國啊!」幾個欽天監的老頭子痛哭流涕,對北齊即將面臨的災禍恐慌不已。

    天災一般會引起人禍,更何況北齊近年來人禍不斷,齊仁帝神色一緊,「你們看得可准?會不會看錯了?」

    「臣等願以人頭擔保!聖上,您快拿主意吧!」幾個欽天監異口同聲說道。

    他們需要趕緊通知下去,加緊堤防,籌備糧食,轉移群眾,還要修固水壩,整治水利工程,一樁樁一件件,都是能救人命的大功德。

    齊仁帝急得團團轉,他知道這些都需要做,可問題是時間太緊了,眼看那雲層都要壓下來了,誰知道來不來得及?

    正著急間,齊仁帝身邊的大太監輕聲提醒道:「聖上,咱們不是剛有了位聖女嗎?不如請她來試試看,能不能有什麼辦法化解這一場水患?」

    齊仁帝猛地抬頭,握拳砸在書案上,「正是!朕怎麼就忘了聖女了!——傳旨!宣聖女覲見!」

    聖旨很快傳到雲箏所住的雲閣。

    她微微一笑,接過旨意,頷首道:「我正等著聖上這道旨意呢。」

    那傳旨太監倒抽一口涼氣,「……聖女早知道了?!」

    「我們聖女是什麼人?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這區區小事,怎麼能難得到我們聖女大人?!」雲箏的侍女非常驕傲地說道,一邊將那傳旨太監領了出去。

    雲箏在後面揚聲道:「你回去對聖上說,就說我會設壇,為北齊國運第一次祈福。祈福事了,區區水患,何足掛齒?」

    那傳旨太監高興地應了,回頭行了個禮,快速離去。

    這邊雲箏吩咐道:「我設壇的半個月內不能下雲閣,也不能被外人打擾。你們幾個商議一下,這些天定時給我送水和飯食就行了,就放在門口,不要送進來。」

    幾個侍女高興得連連躬身行禮:「遵命,聖女大人!」

    雲箏走到屏風後面穿戴自己的聖女服飾。

    這一套聖女服飾是齊仁帝前些日子讓人給她送來的。

    墨綠地暗金絲流雲紋緙絲外袍,月白地軟綢中單,同色地束腿褲,千層底鹿皮中靴,掩藏在華麗的外袍下面。只露出鹿皮靴的靴腿,頭上戴著一頂碧璽琉璃蓮花冠,面紗從花冠上垂下來,遮住她的面容,身後披散著長長的秀髮,走路的時候外袍腰帶上壓著的翡翠噤步絲毫不動,是最得體的大家閨秀才有的風度儀態。

    北齊京城那些本來看不起她。以為她是從窮鄉僻壤來的世家貴女見了她這幅姿態。都要自慚形穢。

    而雲箏自己也知道,她的出身,只有謝東籬能跟她比肩。除此以外,天上地下,無人能及。

    「聖女大人要下雲閣嗎?」雲箏身邊的大侍女忙過來扶著她的胳膊,引著她往外走。

    雲箏輕輕應了一聲。道:「為北齊國祈福,當然需要皇帝陛下的説明。」

    她要做的事情不小。需要齊仁帝借國璽給她一用。

    ……

    「……你需要玉璽?」齊仁帝皺著眉頭十分不解地問道,「祈福要玉璽做什麼?」又問她:「這水患的事,你有把握嗎?」

    「聖上莫怪,我剛受封北齊聖女。正是運勢最旺的時候,因此我想趁此機會,先給北齊國運祈福。至於水患。只要祈福結束,水患自然迎刃而解。」雲箏笑容滿面說道。她的目光在齊仁帝的禦書房裡飛快地溜了一圈,最後停在齊仁帝背後牆上的一幅畫上,頓了頓,她若無其事收回視線,笑看齊仁帝:「借玉璽只是借一下玉璽的氣勢,讓上天記住我祝禱的國運方向。」

    齊仁帝明白過來,「那需要多長時間?」

    雲箏莞爾,「聖上不會以為我會將玉璽拿走不還吧?」

    「呵呵,當然不是……」齊仁帝訕笑,「但是朕每天批閱奏摺,必須要用璽才能生效。」

    「我知道,所以我只是借來祝禱一番,只要一炷香的時間,就在您的禦書房,您在旁邊看著更好,我就能借更多的福澤為北齊國國運祈福。」雲箏收了笑容,十分嚴肅說道。

    齊仁帝松了一口氣,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原來就是借給她祝禱,還在自己眼皮底下。

    齊仁帝馬上點頭:「行啊,什麼時候?」

    「撿日不如撞日,就現在吧。」雲箏一撂衣袍,在齊仁帝的書案前坐了下來。

    她感覺得到,北齊國的玉璽,就放在齊仁帝身後那幅畫蓋著的牆上。

    齊仁帝點了點頭,回身從那幅畫底下拿出一個紅木匣子,捧著遞給雲箏,「玉璽在這裡。」

    雲箏一接過那玉璽,就感覺到那股極為熟悉的氣息,就連她身體裡的蠱王都開始躁動不安。

    這是他們的東西啊……

    北齊國的玉璽,是從大周承繼下來的。

    「怎麼了?」齊仁帝看見雲箏面色微變,心裡一沉:「有什麼不妥嗎?」

    雲箏忙笑著搖頭,「沒有,是我……太緊張了。北齊國運在手,大意不得,大意不得啊!」

    齊仁帝微笑著靠在龍椅上,手指點了點桌子,「放在這裡,朕看著你祝禱,也沾沾福氣。」

    「聖上授命於天,洪福齊天,是我和北齊國沾聖上的福氣。」雲箏恭維了齊仁帝一把,說著打開紅木匣子,將那玉色晶瑩,光華內斂的玉璽拿了出來。

    這玉璽四四方方,上面雕著一條腳踏雲層,口吐龍珠的墨龍,正是行雲布雨的雨龍。

    雲箏心下暗喜,暗道真是天助我也,一邊將那玉璽握在手裡,閉上眼睛。

    禦書房裡龍涎香緩緩暈開,帶著沁人心脾的香味,往雲箏身邊繞去。

    齊仁帝也閉上眼睛,感受著這一刻的靜謐。

    雲箏身體裡的蠱蟲從她雙掌中鑽了出來,融入到玉璽上方的墨龍裡,在裡面轉了一圈,然後又從雲箏的掌心鑽了回來。

    就這一鑽一轉之間,那墨龍的雨勢已經全部被帶走了。

    如果謝東籬在這裡,他就能看得出來,這玉璽的氣運已經消失了大半。

    當然雲箏也看得出來。

    但是她知道如何彌補。

    事實上北齊國有了她護持,那玉璽已經不重要了。

    而她只是需要借用一下那玉璽的氣運,為她以後要做的事做好準備而已。

    一炷香之後,雲箏睜開眼,將那玉璽放回匣子裡,對齊仁帝道:「聖上,原璧歸還。」

    齊仁帝笑著借了過來,很是滿意地點點頭,「那就辛苦聖女了。」

    「為了北齊國萬千子民,一點都不辛苦。」雲箏起身,躬身告退。

    從齊仁帝的禦書房出來之後,雲箏在宮門口又遇到了元應佳。

    她撂開車簾看了看,道:「將東元國的皇太孫殿下請過來。」

    雲箏的侍女忙去將元應佳叫了過來。

    元應佳看見雲箏,大喜奔來,問道:「聖女大人,真是好巧!」

    其實他在這裡等了好幾天了,就是沒法進去找她。

    雲箏笑著點點頭,輕聲道:「你回去等消息吧。半月之後,水漫金山,白娘子自有天收。」說著,放下簾子,揚長而去。

    元應佳一下子愣住了,他死死看著聖女乘坐的大車,那灼熱的目光似乎要將那大車看出個洞來。

    水漫金山、白娘子,這是他雙胞胎妹妹元應藍活著的時候,最喜歡的一個故事!

    是從大周朝的《想容文集》裡面流傳下來的。

    白娘子是妖,修成人身,和許仙相戀,但是被收妖的老和尚法海識破,將許仙擄走,威脅白娘子,白娘子水漫金山,結果造成人世浩劫,死傷無數,犯了天條,被壓雷峰塔下……

    那聖女雲箏突然對他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元應佳知道肯定有深意,但是他一時半會想不過來,不過這聖女看上去對他沒有惡意,而且有心要幫他的樣子,元應佳雖然不是很喜歡這種摸不著頭腦的境地,但是他已經沒有別的法子了,只好死馬當做活馬醫,希望這個聖女能夠看在北齊份上,幫他一把。

    畢竟以他的出身,幫他,就是幫北齊本身。

    這樣一想,元應佳就釋然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先袖手旁觀吧。

    再看一看日子,已經出來快一個月了,他確實要回去了,不能再繼續待在北齊京城了。

    東元國那邊不知怎樣了。

    元應佳回到禮賓館,就命人收拾行李,一邊向齊仁帝辭行,一邊催促自己的人趕快備車,急急忙忙往東元國趕。

    元應佳走了,雲箏一個人待在雲閣的高層之上,設下法壇日夜祝禱,動用蠱王和玉璽之勢,施展大手段,偷天換日,終於在半個月內,將籠罩在北齊上空厚重的積雨雲趕去了東元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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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17:32 |只看該作者
第533章 勞師

    東元國皇太孫元應佳和太孫妃唐海嘉十天后回到東元國京城。

    元應佳這一路上不斷抬頭看天,只見那滿天烏雲像是追著他們車隊的腳步,一路跟隨,從北齊國京城一直飄到東元國京城上空。

    「看這天悶熱的,才進七月,就熱得喘不過氣來。」趕車的車夫和隨行的侍衛、禁軍們個個汗流浹背,別說盔甲和外衣,恨不得把皮都扒了,只剩骨頭架子可能才會涼快一些。

    「我也覺得邪乎。往年剛進七月哪有這麼熱?不僅熱,而且悶,還濕,走幾步就喘不過氣來。可這位主兒還著急趕路!一路上倒了不少車夫下人,禁軍兄弟強一些,但生熱病的也不是沒有。」

    幾個太監縮在車隊最後悄悄說話,他們不敢像禁軍和車夫一樣脫得只剩光膀子,大熱天還要穿著皂色圓領衫,背後出的汗幹了,在衣衫上漿出了白堿。

    一行人浩浩蕩蕩在大路上奔行,終於在中午時分進了東元國京城的大門。

    一回到東宮,元應佳和唐海嘉都馬上去浴房沐浴,又吃了清熱甘香的甜品和細粥,才覺得一口氣歇過來了。

    梳洗過後,元應佳連忙趕到宮中,對元宏帝回報了去北齊國出席北齊聖女受封禮的事,還將聖女受封,上天顯靈,驅雲散雨的事也說了一遍。

    那一天,陽光突然突破烏雲的包圍,於重重雲層中灑下萬千金輝的景象,深深印在元應佳心裡,也印在萬千觀禮的北齊國人心裡面。

    元宏帝靜靜地聽完,笑著道:「這樣說,這聖女確實有幾分本事。」

    元應佳連忙點頭。「正是,是真本事,並不是招搖撞騙的江湖騙子。」

    元應佳以前對國師啊,高僧什麼的,都不感興趣,覺得他們大部分都是騙人的。

    但是這一次北齊聖女做的事,確實震撼了他原有的觀念。他非常信服她。

    元宏帝抬了眼皮瞅了元應佳一眼。笑著問道:「那你表舅呢?有沒有好生招待你?」

    元應佳心裡一動,馬上擺出最孺慕的笑容,朗聲道:「表舅讓我向皇祖父問好。還說以後有機會,想來東元國看看,我勸表舅國務繁忙,如果想我,召我去北齊京城就行了,不用他勞師動眾……」

    表面上說的是親情,其實言外之意,就是我表舅撐我,如果你敢對我怎樣,我表舅就從北齊過來「勞師動眾」了……

    元宏帝聽了半天沒有言語。末了笑了笑,揮手道:「你說得在理,你表舅也是帝王之尊。要出來一趟不容易,興師動眾地,大家都不安。好了,你下去歇息吧。」

    元應佳微笑著應了,又道:「不過,北齊聖女倒是挺和藹可親的一個人,她跟我說了好些話,如果有空,我倒是想邀請北齊聖女來東元國,幫我們祈福。——皇祖父,您說好不好呢?」

    都這樣問了,元宏帝當然不能說不,難道他能拒絕給東元國祈福嗎?

    但是北齊聖女來東元國,算什麼事呢?

    是給元應佳撐腰,還是為兩國修好?

    元宏帝訕笑兩聲,咳嗽了一下,道:「這當然好,不過人家是北齊聖女,為北齊祈福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有空管東元國的事?此事一定要慎重,咱們從長計議。」

    元應佳走了之後,元宏帝一個人在禦書房坐了很久,直到天黑了,大太監進來掌燈,他才發現自己流了一身的汗,不由摸了一把額頭,嘟噥道:「這天確實熱得離譜。」

    「是啊,陛下,不僅熱,它奏是悶啊,悶得人喘不過氣來。老奴聽說,城裡城外的義莊這幾天都忙著呢,不斷有熱死的人抬過去……」大太監歎息著搖搖頭,「這才過了幾天安生日子?」

    「已經熱到這般田地了?」元宏帝駭然,「朕的五個丞相都在做什麼?!城裡出了這些慘事,他們到底管了沒有?」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那大太監忙跪下磕頭,「陛下,沈大丞相和四個副相如今日夜在丞相閣操勞,好些日子沒有回家了。」

    「哦?」元宏帝松了一口氣,「這就好,這就好……」

    他抬眸看了看殿外的天色,突然起了心,「來人,擺駕,朕要去丞相閣看看眾愛卿。」

    大太監忙傳了話下去,又讓禦膳房準備了冰鎮酸梅湯和井水湃過的綠豆湯,還有一些涼拌的冷盤和果子,帶著往丞相閣去了。

    丞相閣在皇宮附近的一條巷子裡,那巷子裡只有五個院子,分屬五個丞相。

    元宏帝去的時候,恰好大家都在沈大丞相的沈相閣裡議事。

    謝東籬背著手站在牆上掛的堪輿圖前,看著那些特意標出來的紅紅綠綠的線條,皺著眉頭道:「這次的雨雲來勢洶洶,江南那邊的堤防、水壩整修得怎樣了?還有低窪處的民眾也要馬上轉移出來。」

    張紹天在旁邊拿著一把折金綃骨扇扇得呼啦啦地,滿臉黑沉地道:「我打算親自去一趟江南。那些官兒不敲打不行了,大堤和水壩按理應該是每年都要整修,沒想到事到臨頭,才發現很多地方都是得過且過,沒有發過大水就混過去了,四五年也不能查一次。我不去盯著,恐那些人還要敷衍了事。」

    張紹天分管的工部和戶部,全國整修水利工程的銀子,都是從他手上撥走的。

    但是下面那些官兒,明顯拿了銀子不辦事,不知道都把銀子弄到哪裡去了。

    謝東籬了知道這是東元國多年的積習,想到這裡,眉眼帶煞,陰狠地道:「張副相這一次下江南,不要手軟,我去宮裡給你請尚方寶劍。那些人如有瀆職敷衍,就地斬殺!」

    「好!朕馬上去取尚方寶劍,給張愛卿帶去江南!」元宏帝走入書房。大聲說道,將大家嚇了一跳。

    沈大丞相忙迎了上來,躬身行禮道:「陛下,您怎麼來了?這麼晚了……」

    「各位愛卿為了國是日夜操勞,朕不過來看看你們,怎麼就不能來了?」元宏帝笑著說道,心情大好,一邊讓人將他帶來的吃食送了上來。

    各位相爺一看這冰鎮酸梅湯。立刻口水都要流出來了,馬上端起自己面前的小碗,一咕嚕就喝盡了。

    冰鎮酸梅湯又冰又酸又甜。生津止渴,特別消暑。

    大家喝完酸梅湯,都有了胃口,也覺得餓了。就著元宏帝帶來的涼拌吃食,有鹵牛肉,鹽水口條,芝麻酸辣豬臉肉,還有涼拌豬耳朵和菠菜。

    宮裡禦膳房的大廚們做出的民間小吃,那味道真是不是一般的好。

    幾位相爺都是出身鐘鳴鼎食的富貴人家,從來都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今日吃到這種看似粗鄙,實則美味的民間小吃,食指大動,沈大丞相甚至命人去取了梨花白清酒過來,一人斟了一杯。

    謝東籬在外面一向不飲酒,今日也小小地跟大家共飲。

    看著他們吃飽喝足,元宏帝滿意地起身道:「你們繼續,朕先回去了。」頓了頓,又道:「佳兒和他媳婦從北齊回來了,言說北齊的聖女特別有本事,可以驅雲散雨,如果今年真的水患太大,不妨請她過來一趟。」

    謝東籬心裡一動,一隻手背在身後,連番掐算起來。

    只是他越算臉越黑,等元宏帝離開沈相閣,大家都出去送元宏帝的時候,謝東籬一個人站在沈相閣的書房裡,面沉如水,手裡緊緊握成了拳頭。

    原來東元國這一趟無妄之災,來自北方……

    謝東籬前些日子和東元國的欽天監碰過面,他們也不明白,明明之前的天象、氣候和環境都沒有顯示過東元國今年會有水患。

    欽天監裡最善占卜的人一個月前也沒有算出過東元國會有水患。

    哪知就在十天前,陡然風雲突變,一層層厚重的積雨雲就從北方壓了過來,如同大軍壓境,迫得人喘不過氣來。

    謝東籬馬上跟沈大丞相說了,召集所有副相一起分工合作,將水患的準備工作做了起來。

    同樣是要查驗堤防、修築水壩、遣散人群、調集糧食,謝東籬還打算在全東元國徵集郎中和藥鋪,給可能到來的瘟疫做準備。

    水災過後如果防範不好,是很容易瘟疫橫行的。

    他們五個人這十天只睡了兩三次,其餘的時間幾乎都不眠不休在做事。

    如今各項命令都從東元國京城發了下去,還要派特使下去督促執行。

    而江南那邊的官兒仗著天高皇帝遠,而且那邊的官兒認北齊為主的人很多,所以對京城的命令就有些陽奉陰違。

    謝東籬剛剛被元宏帝提醒,索性給北齊又算了一卦。

    他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一招「禍水東引」,謝東籬給北齊聖女滿分。

    那女子能夠驅雲散雨,還是有些真本事的。

    謝東籬按捺住心中的不安,等沈大丞相和另外三個副相回來了,就接著說了下去,「……我們不如趁此機會,給江南來個大換血。那批在江南待久了的官油子,也是時候要讓位置了。」

    如果能真心為老百姓辦事,哪怕以前跟過北齊,謝東籬覺得他們也是可以放過的,但是如果不真心為老百姓辦事,那怕天天對著元宏帝三呼萬歲表忠心,也是不能留的。

    他們要的是能做事的官兒,不是草包飯桶。

    沒事的時候還要好,一有事,草包飯桶就會將事情整得不可開交。

    很快元宏帝的尚方寶劍就送了過來。

    張紹天一點都沒有耽擱,捧著尚方寶劍,帶了五百禁軍,連夜出京城坐船,往江南去了。

    他的妻子沈詠潔有了五個多月身孕,這段日子一直在家裡閉門不出地養胎。

    張紹天連夜離家,盈袖知道後,跟謝東籬商議了,和沈詠潔一起搬回他們以前在東城坊區的忠貞國夫人府居住,也好就近照應。

    那裡是盈袖的娘家,也是謝家以前的老宅。

    這座宅子的後院臨著一個港灣,當年謝東籬經常在晚上過來,戴著銀色面具教她各種本事。

    盈袖那時候還不知道師父是謝東籬……

    盈袖能和謝東籬一起回到這個充滿甜蜜回憶的地方居住,高興得不得了,走路都帶風。

    謝東籬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是時常微微勾起的嘴角,也顯示了他心底不能言說的愉悅。

    夜深人靜的時候,謝東籬帶著盈袖悄悄起身,換了水靠,來到後院港灣游泳。

    悶熱的夜裡,兩人在溫涼的海水裡嬉戲追逐,如同兩尾離不開的比目魚。

    「你先遊,我讓你一丈。」謝東籬在海水翻來個身,仰泳起來,「如果我追上你,你可不能再反悔了,你答應我的事……」

    盈袖滿臉通紅,月光下,她瑩白的面容像是上了最好的胭脂,眉梢帶赤,眼眸含春。

    她嗔了謝東籬一眼,往前奮力遊去:「好了!我答應你就是!真是的……回屋裡不好嗎?偏要在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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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17:43 |只看該作者
第534章 喚醒 (1)

    天上濃雲密佈,看不見月,也不見星,四周很是暗沉。

    深藍色的海水完全變成深黑色,泛起陣陣漣漪,浩瀚無邊。

    晚上的海水一般是有些涼的,但因最近太過悶熱,海水反而溫度適中,在裡面暢遊,十分舒適。

    盈袖舒展長腿,在海水裡用力一踢,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一樣竄了出去,在平靜的海面劃開一條通道。

    謝東籬眯眼看著盈袖游水的身姿,無端端覺得心裡發熱。

    他眼眸一沉,悄無聲息地貓了上去,就在盈袖劃開的水道後面潛泳。

    盈袖遊開十丈以外,正自得意,回頭看了一眼,一個人猛地從水下竄了出來,一把抱住她的脖頸,兜頭吻了下去。

    盈袖嚇了一跳,待看清是謝東籬,又笑又氣,不斷拍打著他的肩膀,在他唇邊嚷道:「你怎麼這麼快?!你怎麼遊得這麼快?!」

    「也不看看是誰教你的……」謝東籬含著她的唇瓣,口齒不清地說道,沒說完又只顧著絞著她的舌尖吮吸,大口吞咽,強大的吸力讓她差一點暈厥過去。

    「你輸了吧?」謝東籬慢慢移開唇,含笑看著盈袖大口大口喘氣,「是不是……要說話算話了?」

    盈袖還沒來得及答話,就發現自己被他分開雙腿抱在胸前,那身水靠他比她還熟悉,在背後摸索了幾下,很快就從背後分開。

    ……

    謝東籬悶哼一聲,低啞到帶著些許沙質的音色在暗夜裡聽起來驚心動魄,簡直銷魂無限。

    盈袖聽著那聲音,連頭皮都酥了,腳尖在水裡勾了起來。

    這個動作不可避免地蕩起了更大的水花。

    謝東籬的鼻息和低喘在盈袖耳邊回蕩。她再無任何抵抗意識,任憑他抱著她,在海水裡載沉載浮……

    許久,兩人才漸漸平靜下來。

    盈袖穿好自己的水靠,但是感覺很不舒服。

    因為那水靠本來是防水的,但是現在她身體裡面也是濕漉漉的,那水靠貼身穿著。密不透風。就特別難受。

    謝東籬系好水靠的腰帶,笑著看了盈袖一眼,突然湊過去。在她耳邊用更加低沉到沙啞的誘惑語調問道:「……剛才,好不好?」

    盈袖本想白他一眼,讓他不要太得寸進尺,但她身心俱疲,正是眉眼俱開的時候,就算是白他一眼,也是軟綿綿,水汪汪地,一點該有的責備和力度都沒有。

    謝東籬見她這幅樣子,拿手勾勾她的下頜。點頭道:「好,我知道,肯定好。是不是?」

    盈袖氣得只能默默轉過頭,在心裡唾棄他幾分,一邊暗自腹誹。

    「下次再來?」謝東籬見盈袖氣惱,忍不住又想打趣她,拉她往岸邊遊去,故意逗她道。

    盈袖實在忍不住了,一手將他推開,自己兩腿一蹬,就地劃開,破開水面,往後仰泳倒滑而去。

    謝東籬盯著她頎長的身子在海水裡遊動,如同美人出浴,不由咽了口口水,又追了上去。

    盈袖見他追上來,正要往旁邊游開,謝東籬長臂一伸,挽住她的腰肢,笑道:「還想跑?」

    盈袖瞪他一眼,掰開他的手拍了一下。

    謝東籬也知道今天弄得太狠了,盈袖怕是真的惱了他,訕笑了兩聲,遊到她身邊,額頭觸著額頭,雙臂虛攏成圈,將盈袖護在胸前,在她耳邊道:「……你以前不是問我,上一世的時候,為什麼我只教了你半年,就不再出現了嗎?」

    盈袖本來是想繼續推開謝東籬的,但是乍然聽見他說起這件事,而且正是她最關心的那件事,她的手臂便不再推搡,而是靜靜地停在他胸前,仰頭看著他,專心等他說話。

    謝東籬撫了撫她的後頸,眼神深邃,定定地看著她,又像是通過她,看進了遙遠的歲月。

    「……記不記得這一世,你第一次看見我,就叫我師父,著實讓我非常詫異。」

    盈袖點了點頭,聲音也有些沙啞,「……我記得。那是在我和小磊從京城去雷州的路上遇襲,差一點就死了,在我們最危急的關頭,是你出現了,救了我們一命。」

    她清清楚楚記得那人戴著銀色面具,穿著玄色衣衫,跟上一世的師父打扮得一模一樣,但是當她叫她他師父的時候,他卻很是詫異地反問:「師父?我什麼時候收過徒弟?姑娘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司徒盈袖當時以為只有自己是重生的,所以她知道這人是她師父,那人卻不知道。畢竟重活一世,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她以為他們這一世只是無關的兩個陌生人。

    但是後來當她知道謝東籬就是師父,而且他也是重生的時候,她就一直很疑惑,為什麼重生的謝東籬,好像不記得他上一世做過她半年的師父?教過她游泳和辨藥?

    要知道如果不是她上一世學到這兩個技能,這一世她縱然重生,也無法救回弟弟,更無法識破那許多針對他們姐弟的陰謀詭計。

    而且上一世的時候,謝東籬的表現也太奇怪了,簡直就像兩個人一樣。

    作為大丞相的謝東籬,上一世的時候,一直只是在背地裡暗中關注著她,他們明面上連一句私下裡的話都沒有說過,直到最後自己死在他面前,他才明白自己對她的心思,才不顧一切希望她能重活一次,彌補她上一世的種種缺憾。

    而作為師父的謝東籬,上一世的時候,前前後後只出現了半年時間,而且都是深夜時分出現,來無影,去無蹤,有時候說要來,但不知出了什麼事,又來不了。

    半年之後,他就完全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如果盈袖硬是要把兩者聯繫起來,她只能說。上一世的師父,跟這一世的謝東籬更像……

    謝東籬拉著她往岸邊遊去,像是在思考如何作答,最後兩人上了岸,謝東籬看了看不遠處的白塔大獄,道:「我們去那邊的塔頂坐一會兒乘乘涼?」

    盈袖著急聽到答案,想也不想就同意了。任由謝東籬挽著她的腰。騰躍而起,往白塔大獄那邊飛奔過去。

    謝東籬的功夫出神入化,背著盈袖從白塔大獄的背面爬了上去。來到塔頂並肩而坐。

    頭頂是濃雲密佈的天空,悶熱得幾乎要炸開了。

    腳下是蒼茫大地,黑黢黢的,如同無底洞一般。根本看不見地面。

    這樣的天氣,地面上縱然有人抬頭仰望。也是看不見塔頂上坐了兩個人的。

    盈袖覺得很安心,靜靜地聽謝東籬敘說。

    「……其實是這樣。這件事,要從兩年前說起。」謝東籬抱著雙臂,思緒回到他跟著盛青蒿去藥王穀的那一天。

    「啊?是兩年前你去的地方嗎?」盈袖想起了盛青蒿給她說過的話。說謝東籬去了一個永遠不能回來的地方。

    謝東籬點了點頭,「那個地方,本來確實只能有去無回。」他苦笑著說道。「我去了之後才知道,當時急得不行。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回不來,所以,我用了我知道的所有法子,尋找回來的方法。」

    「然後呢?」盈袖托著腮,靜靜地看著謝東籬,瑩澈的杏眸裡只有他的倒影。

    謝東籬低下頭,看著白塔下面的地面,輕聲道:「……後來,我成功了,離開了那個地方,但是我發現,我回去的,是上一世……」

    盈袖的嘴一下子張了起來,圓圓地,足以塞下一個雞蛋。

    「……你……你兩年前,回到了上一世?!」盈袖緊張了,抓住謝東籬的衣襟,「那你……你……你有沒有去找我?」

    謝東籬回眸,深深地看著她,「你說呢?我怎麼會不去找你?」

    他不僅回去了,而且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給盈袖做師父,教她游泳和辨藥。

    因為他發現,他在上一世裡,只能做已經發生過的那些事,並不能做沒有發生的那些事。

    比如說,盈袖告訴過他,上一世他也是她的師父,曾經教她游泳和辨藥,所以謝東籬發現自己做這兩件事完全沒有障礙。

    但是如果他想做的別的事,卻不能隨心所欲,而且會馬上消失。

    其實他根本就不能在上一世持續待下去。

    這也是為什麼,他只能晚上出現幾個時辰的原因。

    而且甚至不能每天晚上出現。

    因為每一次他都會回到那個不可知之地,然後尋找新的法子出去。

    而在半年內,他每一次離開不可知之地,都回到的是上一世。

    直到他和盈袖上一世的「師徒」緣份盡了,他才沒有再去到上一世。

    他的這些舉動,被那人知道了,那人很驚訝他還能離開不可知之地,雖然離開後沒有回到他想去的地方,但總是離開了,比他們這些人強。

    他們自從來到這裡,就再也不能離開了。

    而他們迫切想離開不可知之地。

    就跟他們當初迫切想回來一樣。

    那人對他說:「我幫你回到你原來的地方,但是你必須想辦法找到那個東西,打開通道,讓我們的族人回到中州大陸。」

    謝東籬對他發下毒誓,才最後順利回到這一世。

    而他落腳的地方,就是墮民的聖地,那個地方在北齊。

    並不是藥王谷的那間接引室。

    為什麼會回到墮民聖地,而不是他離開時候的藥王谷,謝東籬知道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是這個原因,跟他想見到盈袖的心思相比,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因此他一刻都沒有停,就啟程往東元國趕,終於在那個大雪紛飛的日子裡回到了東元國京城,和一直在城門口守候他的盈袖別後重逢。

    盈袖眨了眨眼,有些艱難地道:「你是說,你從那個地方,回到了我們的上一世,然後做了我半年的師父?!」

    謝東籬微笑著頷首,「就是如此。」

    所以這一世開始的時候,謝東籬不明白盈袖為什麼叫他師父。

    而盈袖,卻知道謝東籬曾經做過她的師父,因為這是上一世盈袖的經歷,而不是上一世謝東籬的。

    「……真是太神奇了。」盈袖將腦袋靠在謝東籬肩上,「既然如此,你上一世為什麼不告訴我,要小心張氏和凡春運那些人呢?」

    謝東籬笑了笑,「我也想說來著,但是一到上一世,我就身不由己,說什麼話,做什麼事,好像都不能由自己控制一樣,感覺很難受。」

    那種感覺豈止是難受。

    他簡直是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走向死亡……

    但是卻不能言說,連一個暗示都無法出現。

    他就像一個傀儡,說著既定的臺詞,略一出錯,就會四分五裂,魂飛魄散。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也許這也是他要尋找的答案。

    謝東籬低頭親了親盈袖的面頰,「好了,都過去了。這一世,一切由我們做主,不用擔心再會出現那些身不由己的事。」

    盈袖點了點頭,抬頭和他親吻。

    他吻得溫柔輾轉,手扶著她的後頸,步步深入,非常投入。

    而就在他們你儂我儂的時候,頭頂的濃雲開始翻滾變化。

    濃雲中間開始有閃電飛舞,還有滾滾的雷聲傳了出來。

    盈袖和謝東籬一怔,兩人一起轉頭,突然看見就在不遠處的海上,看樣子就是他們剛才遊過的港灣裡,突然卷起了旋風,一股濃厚的雲層呈漏斗狀旋轉著從天而降,直入海水。

    靜寂的海面突起漩渦,海水翻滾著,滔天巨浪拍打著岸邊。

    而那旋風越來越大,包裹著雲層越來越厚,就像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通道。

    海水,就從那通道裡,倒灌了上去!

    「龍吸水!」謝東籬陡然站了起來,「糟了!馬上要下暴雨了!」

    龍吸水,就是海水倒灌上天的一種天象。

    海水倒灌上天之後,當然不會一直停留在天上,而是會化成雨水降落下來。

    如果還是落在海裡,那就沒事了。

    但是如果落在岸上,那可不得了……

    盈袖也跟著站了起來,定定地望著不遠處黑沉的漏斗狀雲柱,腦子裡一陣暈眩。

    她看著那雲柱,裡面好像有東西在召喚她,腦子裡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就要破殼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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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6
發表於 2021-4-19 00:17:55 |只看該作者
第535章 喚醒 (2)

    海天之間電閃雷鳴,狂風大作,帶起海水掀起一陣陣滔天巨浪。

    而那一條漏斗狀的巨大雲柱就這樣從上空濃厚的雲層裡直入海面,將海水倒吸上去!

    謝東籬和盈袖站在白塔大獄頂層,舉目遠眺,感覺到那風迎面而來,如同利刃加身。

    謝東籬不由自主將盈袖擋在身後。

    盈袖卻從他身後走了出來,直愣愣地看著那雲柱,喃喃地道:「你看見了嗎?那雲柱裡面好像有東西?」

    風聲那麼大,盈袖的聲音很快就消失在風中。

    謝東籬倒是聽見了,他只看見雲柱中的雷電交鳴,也道:「是有東西,那裡可算是死亡之地,有雷電,還有倒灌的海水……」

    就算是一般的龍捲風,風暴中心也是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可以令山峰崩塌,河流改道,摧毀房屋。

    在這樣的力量面前,人力顯得非常渺小。

    哪怕是謝東籬這樣有特殊本事的人,也無法跟這樣的旋風抗衡。

    此時北齊聖女雲箏坐在北齊國皇宮雲閣的密室法壇中間,閉著眼,盤著腿,六心向天,雙手分別擱在兩腿的膝蓋上,捏成蘭花指,一邊掐著法訣,一邊念念有詞……

    她的法訣念得越來越密集,千里之外東元國京城上空的積雨雲層便越來越翻滾。

    倒灌的海水不斷逆流,狂風也越來越大,以摧毀一切的摧枯拉朽之勢,往白塔大獄這邊奔襲而來。

    也就在眨眼間,本來還在那邊的港灣裡倒吸海水的雲柱,就移到了白塔大獄近前。

    「不好!快走!」謝東籬大叫一聲。伸手去抓盈袖的手,要帶著她跳下白塔大獄。

    盈袖卻身形一晃,一把將謝東籬推開,自己收勢不住,整個人往前撲了過去,如同嫦娥奔月一樣,被那奔襲而來的濃厚雲柱卷了進去!

    「袖袖!」

    「袖袖!」

    「袖袖!」

    謝東籬發出撕心裂肺的一聲喊。心裡像是被人用刀活生生剜了一塊出來難受。他不顧一切跟著往那雲柱跳過去,但是那雲柱卷了盈袖之後,便如同長了眼睛一樣。迅速從謝東籬身邊繞開,又飛速地退回到剛才它成形的港灣上空。

    謝東籬無法,只好從白塔大獄上跳了下去,往他們先前待著的港灣飛躍而去。

    盈袖進到那雲柱中心,開始的時候被狂風和濃厚的水汽撲得眼睛都掙不開。

    雲柱裡雖然是空心的,還有海水嘩嘩倒流。但是卻有一股力量,支撐了盈袖的到來。

    她極力平衡著自己的身體,睜著眼睛,在雲柱中尋找自己熟悉的那種感覺。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是卻能感知到它在哪個方向。

    雲柱裡奔騰的海水將她澆得全身濕漉漉的,好在有水靠,她身上還是毫髮無損。

    昏暗的雲柱裡,這時突然亮起了一絲柔光。

    盈袖低頭一看,正是自己手上的玉鐲在發光。

    她心裡一沉。

    這玉鐲是謝東籬以前送給她的,能感知蠱的存在。

    難道這雲柱,跟蠱有關?

    那得有多厲害的蠱,才能有這樣呼風喚雨的能耐啊?!

    盈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那玉鐲的光亮卻是不容置疑。

    噌!

    盈袖索性將那光劍抖了出來,迎向雲柱中心最黑暗的地方。

    那裡看上去有只「眼睛」,于雲霧之中靜默地跟她對視。

    這只「眼睛」由雲層組成,雖然只是個形狀,但也讓盈袖十分不安,好像在被人窺視。

    「……袖袖……」雲柱外面有人在呼喚她。

    盈袖聽出來是謝東籬的聲音。

    她猛醒過來。

    她人鑽到雲柱裡面,謝東籬在外面不知有多擔心!

    她得速戰速決,不能讓謝東籬繼續擔心下去。

    盈袖精神一振,揮舞著手裡的光劍,想那雲柱中心最黑暗的「眼睛」斬了過去!

    嚓!

    本來應該是一團沒有形質的雲霧,但是她的光劍到處,卻感覺到如有形質,將那「眼睛」生生剖成兩半!

    盈袖往後急退,卻看見被她剖開的「眼睛」慢慢又融合起來,裡外斷層,居然形成了「重瞳」的形狀!

    「重瞳現,聖人出……」

    盈袖腦海裡冒出了這兩句流傳久遠的話,她一怔,繼而手中光劍光芒大盛,又一次斬了過去。

    一劍、兩劍、三劍……

    她揮舞著光劍,一次又一次砍殺那不斷分開,又不斷聚合的「重瞳」雲層。

    她不知道自己斬了多少劍,但是遠在北齊國京城雲閣密室法壇中的雲箏卻記得清清楚楚,一共九百九十九劍!

    因為盈袖的每一劍,都像是斬在她身上一樣,她痛不可仰,遍體鱗傷,眼看那些積雨雲快要支持不住了。

    如果真的讓盈袖將那「眼核」砍散了,那些積雨雲就要回返北齊國,而且會變本加厲,給北齊帶來千年不遇的大洪水!

    這就是她擅自逆天改運,禍水東引的反噬下場。

    「不……不能……不能讓她砍散了眼核。」雲箏咬了咬牙,將吸收了北齊國玉璽雨勢的蠱王取了出來,用刀尖取了心頭血塗在它身上,然後更加快速地念動法訣,想借蠱王的魂魄之力,將盈袖咒死。

    千年蠱王,到底不同凡響。

    身處雲柱中心的盈袖馬上感到一股壓力撲面而來,壓在她的光劍之上,讓她舉不起胳膊,無法繼續斬殺那個「重瞳」雲層。

    好在她已經砍了很多次,那雲層聚合的速度也變慢了,盈袖緊緊盯著那「重瞳」雲層,倒提著光劍,一步步走了過去。

    就在這時。一個金色的小顆粒,穿透雲層進到雲柱中心,落在那「重瞳」雲層之上。

    盈袖正好走到,一劍斬了下去,那金色小顆粒化作無數光點,帶著水汽,直撲向盈袖!

    盈袖大驚。她身上的水靠似乎都不能阻擋那些金色顆粒。眼睜睜看著它們盡數穿透水靠,滲進自己的肌膚裡面。

    遠在千里之外的雲箏這時忍不住哈哈大笑,大聲道:「看我的蠱王不把你吃得只剩骨頭架子!」

    那些細小的金色顆粒一滲進盈袖的肌膚,立刻聚合起來,成為剛才盈袖看見的模樣。

    盈袖心裡一沉,她已經感覺到,這就是蠱。或者說,是蠱王。

    因為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氣勢淩厲的蠱。

    一瞬間,她手足僵硬,無法動彈。

    再過了一會兒,那股支撐她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就在這中空的雲柱中心,盈袖一個趔趄。頭下腳上地從半空中倒栽了下去!

    她手握著光劍,看著雲層在她面前迅速後退,海水逆流而上。將她撞得鼻青臉腫,而身體內的金色小顆粒正簌簌直行。往她腦袋處鑽了過去。

    一定不能讓這東西進入我的腦子!

    盈袖眼中突然光芒大盛,腦海裡的一絲桎梏咣當一聲被那金色小顆粒帶來的壓力沖得一乾二淨。

    無數法咒和木魚聲從她腦海深處傳出來,還有一個男人溫潤和煦的聲音。

    「琉璃……琉璃……琉璃……」

    聲聲喚她,像是從古遠的歲月中穿透而來,企圖喚醒她。

    盈袖閉了閉眼,心裡一陣迷惘。

    琉璃是誰?謝東籬給她取表字琉璃,跟那個男人召喚的琉璃有關係嗎?

    那男人的聲音,有些像謝東籬,但比他的聲音更清澈朗潤,不像他如今的聲音渾厚低沉。

    盈袖心念電轉,睜開眼,見黑色的大地在眼前撲面而來,她已經離地面越來越近了。

    「不!不能讓這雲柱回到岸上!也不能讓這些雲層裡面的雨水全倒下來!」盈袖在心裡狂呼,雙手如有自主意識一般捏出蓮花法訣,交替在胸前,大呼一聲:「滾!」

    天地間靜謐了一瞬。

    狂風靜止,海水停滯,連空氣都不流暢了。

    就在一瞬間的靜止中,一個金色的小顆粒,從盈袖眉心冉冉飛出,有氣無力地撲騰兩下。

    盈袖手起刀落,光劍橫斬,將那金色顆粒完全砍散了。

    這金色顆粒一消失,雲柱裡面支撐她的那股力量又回來了。

    盈袖倒轉過來,立在雲柱中心,手提光劍再次向那「重瞳」雲層斬了過去。

    這一次,那「重瞳」樣的雲層散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合攏過了。

    北齊國京城雲閣密室裡的雲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引以為傲的蠱王之魂,就這樣被盈袖生生逼出體外,而且滅得一乾二淨!

    沒有了魂魄的蠱王,就是一隻半死不活的蟲子……

    雲箏嗷地一聲悲號,整個人癱在法壇中間,再也沒有力氣驅雲散雨了。

    完了,完了……

    雲箏閉上眼睛,這一下,她可是害死北齊國了……

    如果盈袖和她一樣,將那些積雨雲驅趕回來,那場水患,幾乎可將北齊全部淹成澤國!

    ……

    可盈袖從來沒有想過將這些雲層推到別的國家。

    她只是盡了她最大能力,將這些積雨雲從岸上驅回到海裡。

    只是她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而且整個人是迷迷糊糊地,完全靠著意識裡被喚醒的本能在這樣做,所以雖然她盡了所有的能力,也只將八成的積雨雲驅回到海上,還有兩成留在了陸地上空,而且往東元國內陸飄了過去……

    漏斗狀雲柱散去,倒灌的海水化成暴雨,下到海上。

    啪!

    盈袖從半空中跌落下來,橫拍在海面上,濺起巨大的水花。

    「袖袖!袖袖!」謝東籬跳入海裡,往盈袖掉下來的地方快速遊了過去。

    天邊露出魚肚白的時候,海上的暴雨才剛剛停歇。

    謝東籬雙手托著盈袖,從海裡一步步走了出來。

    他身材高大魁梧,陽光從他背後照了過來,他高挺的身姿如同海神般屹立在天地之間。

    盈袖有氣無力地抱著謝東籬的脖頸,偎在他懷裡,氣喘吁吁地道:「你沒事吧?」

    謝東籬抱緊她,將臉貼在她臉上,低聲問:「為什麼這麼傻?」

    在這樣的危急關頭,不好生躲在他身後,卻將他推開,自己迎向了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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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7
發表於 2021-4-19 00:18:07 |只看該作者
第536章 喚醒 (3)

    盈袖想起剛才的景象,又有些迷糊,那些遙遠的,未知的東西近在眼前,卻又失之交臂,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也不知道該如何述說。

    過了一會兒,謝東籬抱著她走向她住的至貴堂後院臺階,在上臺階的時候磕了一下。

    盈袖回過神,掙扎著道:「放我下來吧,我沒事,就是有些腿軟。」

    謝東籬不由看了她一眼,微笑著在她耳邊低語:「……腿軟這種話,別在外人面前說。當然,在你夫君我面前說是無礙的。」

    盈袖:「……」

    愣了一會兒,才明白謝東籬的意思,臉上一下子緋紅,卻連捏起拳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掛在謝東籬身上,眼皮直耷拉。

    她今天實在是太累了,從體力到精神,精疲力盡就是說的她。

    謝東籬將她抱到臥房的時候,見她已經睡熟了。

    他唇角勾了勾,將她抱去浴房,換下濕漉漉的水靠,又泡在浴桶裡洗淨海水,再拿大巾子給她擦得乾乾淨淨,換上寢衣,抱回臥房的床上。

    盈袖睡得熟,不知道謝東籬完全沒睡,就去丞相閣了。

    她醒來的時候,看見外面天色昏暗,窗櫺好像開了,但垂著湘妃竹的簾子,有清風浹著淡淡的水汽往窗邊襲來。

    盈袖睜開眼睛,靜靜地感受了一會兒。

    天色這麼暗,難道還沒有天亮?

    她疑惑地偏頭看了看窗外,又見身邊沒有謝東籬了,坐了起來,喚道:「采芸?」

    采芸撂開簾子來到臥房,在床帳外屈了屈膝,「夫人醒了?」

    盈袖揉了揉額頭,有一瞬間的恍惚。

    昨夜的一切好像一場夢一樣,她竟然有些分不清昨夜發生的事是真的,還是自己做了一場夢……

    「采芸,五爺呢?」盈袖慢慢說道,想下床穿鞋,卻發現腿有千鈞重,軟得完全抬不起來一樣。胳膊也是,累得好像昨夜舉過千斤鼎。

    盈袖揉了揉胳膊,緩緩從薄薄的袷紗被裡挪了出來。

    采芸走上腳踏,給盈袖撂開床帳,掛在床柱上的鎏金鷓鴣的帳鉤上,一邊笑著道:「五爺一早就去丞相閣了,吩咐奴婢不要叫醒夫人。說夫人昨夜累壞了……」說著,抿嘴笑了笑。

    盈袖皺起眉頭。「已經走了?」又抬頭看了看窗子那邊的方向,「現在什麼時辰了?」

    采芸看了看房裡的鐘漏,「已經未時初了,要擺午飯嗎?」

    盈袖一怔。「都過了午時了?」

    她這一覺睡得可真夠久的。

    起身梳洗之後,盈袖開始坐下來吃午飯。

    桌上擺著的其實是早飯和午飯的大混盤。

    有甜酒釀蛋花粥,也有胭脂鵝脯。酒釀鴨子,還有素炒茭白,冬筍鹹肉香蠔湯。

    盈袖拿湯泡飯,吃了一小碗,又喝了甜酒釀蛋花粥,飽得不能再飽。

    不過她今兒不能吃完之後去庭院裡遛彎了。

    站在門口,看著門外的傾盆大雨,盈袖眼神微閃。

    原來昨夜的事,不是一場夢,都是真的。

    她抬起頭,眯著眼睛看著從天而降的雨絲,似乎還能一絲隱隱的海水鹹味。

    「夫人,這裡風大雨大,回廊都濺濕了,咱們還是進來坐吧。」采芸拿了件披風給盈袖披上,「別站在風口。五爺說您身子還沒完全好呢……」

    盈袖笑了笑,攏著披風又看了一會兒,才道:「去小廚房命他們給五爺做幾盤菜,我要給他送去。」

    采芸窒了窒,外面下這麼大的雨,出去可不容易。

    可是夫人吩咐了,她不依也不行,低頭應了一聲,出去小廚房跟廚娘說了盈袖的話。

    廚娘忙應了,現通開火給謝東籬做他喜歡吃的菜,又蒸了一碗莊子裡專門種的紫米飯,放在食盒裡,讓采芸拎走了。

    盈袖帶著食盒,坐上車,去丞相閣看謝東籬,順便給他送飯。

    謝東籬果然還沒有吃午飯。

    不是丞相閣的廚房沒有準備飯食,而是他們顧不得吃。

    盈袖進到謝相閣,見人都不在,問了一聲,才知道謝東籬他們都去沈大丞相的沈相閣去了。

    她沒有讓人通傳,親自拎了食盒,一個人往沈相閣走去。

    大雨滂沱,她撐了一把斜畫著一枝杏花的油紙傘,穿過回廊,走過院堂,登上沈相閣的臺階,來到沈相閣門口。

    屋裡的人正在說話,聲音很大,也很激動,似乎在爭論。

    「張副相去了江南,不過聽說那邊的雨比這邊小多了,早知道,就不用他去了,在這裡幫忙不好嗎?——我們這裡人手不足啊!」

    「陸副相,江南也有東元國半邊國土,只有張副相一個人在那邊坐鎮,你怎麼能這麼說話?」這是代替王家進入五相的曹副相的聲音。

    自從王錦奕通敵叛國,王家被滿門抄斬之後,元宏帝就表示永遠除去王家的副相資格,改由從別的官員從選拔。

    這曹副相,就是被推舉上來的新任副相,打破了五相世家對丞相這個位置的壟斷。

    陸副相冷笑兩聲,強詞奪理道:「事急從權,我們這裡雖然地方不大,但是事情比江南要多出許多倍,怎麼就不能把他召回了?」

    這時就聽謝東籬說道:「陸副相著什麼急?不就是張副相在江南將你陸家門人用尚方寶劍斬了幾個,你就在這裡挾帶私貨,假公濟私了?」

    「你你你……你什麼意思!」陸副相不提防被謝東籬揭穿了真正的心思,不由惱羞成怒,「你大嫂沒有教過你怎麼說話嗎?」

    謝東籬的大嫂陸瑞蘭,正是陸副相的嫡親姐姐,他們兩家是姻親。

    啪!

    謝東籬將手裡的冊子往桌上一扔,聲音冷如寒冰:「陸副相,要不是看在我大嫂份上。你以為你還能站在這裡跟我說話?!」

    陸副相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面子上下不去,終於重重地哼了一聲,奪門而去。

    他出去的時候怒氣衝衝,走得飛快,盈袖忙往旁邊讓了一步,才避免被他撞個正著。

    盈袖披著玄色繡暗金色流雲紋的連帽披風。頭上的帽子深深得壓在頭頂,又低著頭,陸副相一時沒有看清她是誰。眼角的餘光瞥見她拎著食盒,還以為是哪家的侍女過來送飯的,一腔怒氣頓時往她身上發了過去,一腳踹了過來:「你他娘的哪裡來的雜種?!堵在這裡是要找打?!」

    盈袖大怒,往旁邊讓了一讓,左腿一勾。就將陸副相踹過來的腿重重掀開。

    陸副相只覺得如同踹上一根鐵柱,只聽哢嚓一聲,他的小腿骨竟然斷了。

    「哎喲!哎喲!你好大的膽子!老子要滅你九族!」陸副相站立不穩,抱著踹斷的左腿滾下臺階。在院子裡的泥水中滾得一團糟。

    屋裡的人聽到陸副相的叱駡和嚎叫聲了,吃了一驚,紛紛出來圍觀。

    幾個小廝忙去庭院裡將陸副相扶了起來。又給他披上斗篷,抬著回到回廊上。

    陸副相指著依然深深垂頭。帽兜遮臉,站在回廊柱子旁邊的盈袖大聲道:「給我把她抓起來!這個賤婢竟然打斷我的腿!以下犯上,論律當殺她全家!」

    盈袖這才緩緩抬頭,目光森寒,看著陸副相冷冷一笑,聲音如淬了冰雪一般冷凝:「以下犯上就要殺全家,陸副相,你洗乾淨脖子等著上法場吧!」

    陸副相一看是盈袖,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他嘴唇哆嗦了半天,全身顫抖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過了許久,才拖著傷腿,撲通一聲給盈袖跪下來了,咚咚咚咚磕著響頭道:「護國公主饒命!護國公主饒命!微臣……微臣有眼不識泰山,沒有看見是護國公主!微臣有罪!微臣有罪!請護國公主網開一面,不要禍及妻兒,微臣願意領死!」

    盈袖是護國公主,品級比陸副相要高兩級,如果要說是以下犯上,陸副相才是妥妥的以下犯上。

    盈袖扯了扯嘴角,厭惡地走到一旁冷笑道:「如果我不是護國公主,只是普通小民,陸副相可能只殺我一人,不禍及我的家人?」

    陸副相無地自容,背上大汗淋漓,跪在地上拖著傷腿,瑟瑟發抖。

    謝東籬聽見盈袖的聲音,微微一怔,才從屋裡走出來,眼神掃了一遍,看向盈袖,「怎麼了?」

    盈袖拎著食盒對他舉了舉,「我來給你送飯了,這位陸相爺嫌我擋了他的路,踹了我一腳不說,還說我以下犯上,罵我賤婢,要殺我全家呢。」

    謝東籬本就對陸副相不滿,見他又得罪了盈袖,而且說的話字字誅心,心裡很是膈應,但見陸副相趴在地上做可憐狀,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盈袖仗勢欺人呢,眼神微凝,淡淡地道:「陸副相,請先起來吧。我們夫妻今日擋了陸副相的道,是我們的不對,我謝東籬在這裡給您賠禮了。」說著,闔上雙手,對著陸副相作了個揖。

    陸副相回頭,看見謝東籬這幅樣子,不由傻了眼。

    他瞠目結舌扭頭看著謝東籬,結結巴巴地道:「謝……謝副相……」

    「我夫人剛才擋了陸副相的路,我也代她賠個禮。」謝東籬頭也不抬,又作了個揖,「還請陸副相不要殺她全家,畢竟我是她夫婿,您要殺她全家,那就是連我一起殺了,我還要求您饒命呢,您跪在地上是給誰看的呢?難不成也要我們跪下磕頭求饒?」

    陸副相的瞳孔猛地一縮,忙又扶著小廝的手站了起來,哆哆嗦嗦地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了,都是誤會。」沈大丞相旁觀了許久,這才出言轉圜,「陸副相,你也是,這個口不擇言的毛病,確實要好好改一改。還有,盈袖,你來送飯,怎麼不托人通傳呢?」

    這是要各打五十大板。

    說實話,盈袖其實沒錯。

    丞相閣重地,按理她應該讓人通傳再進來。

    但那是往嚴了說。

    事實上,她的身份和小王爺元晨磊和皇太孫元應佳是一樣的,這兩人都可以不用人通傳進丞相閣,盈袖應該也可以不用通傳就進丞相閣。

    可世人一般重男輕女,哪怕是皇親國戚,男人也比女子的身份要高一籌。

    雖然此事是陸副相不對在先,責任更大,但沈大丞相這樣說,也是和稀泥,有意對自家人嚴苛的意思。

    盈袖抿了抿唇,低頭不語。

    謝東籬更不情願了,他呵呵笑了一聲,道:「如果動不動就罵人賤婢,還要殺人全家只是口不擇言,我真看不出我夫人在這件事上有何錯處。——沈大丞相,我知道您是公允之人,對自家人比對旁人要嚴苛。但是家法不能大於國法。我夫人是護國公主,陸副相衝撞護國公主,不僅口出惡言,還要打她,您怎麼能就這樣放過他?」

    陸副相本來聽沈大丞相的話,緊繃的弦還松了松。

    可是聽謝東籬這樣一說,那是不肯善罷甘休了,立刻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沈大丞相沉了臉,道:「那你待怎樣?」

    「我覺得,陸副相應該在家裡反省十日,向我夫人賠禮道歉,還有,罰俸一年,以觀後效。如果還有紕漏,這副相的位置,就可以換人坐了。」謝東籬毫不留情說道。

    沈大丞相沉吟半晌,道:「先這樣吧,送他回去,等下我進宮,和陛下商議商議再行事。」

    謝東籬不置可否地拱了拱手,目送著小廝將暈倒的陸副相送出丞相閣,才帶著盈袖回他的謝相閣。

    盈袖將食盒給他放在桌上,輕聲道:「……我給你惹麻煩了?」

    謝東籬搖了搖頭,「他是借機生事。在公事上跟我不合,故意給我好看呢。」

    「可是,會不會讓你難做?」盈袖遲疑,「他罵我,其實也真是沒有看清是我。」

    盈袖上一世的性子一直是息事寧人,謹小慎微,這輩子雖然有所改變,但改變得還不夠徹底,她並不想鬧得太大,給謝東籬徒惹不必要的麻煩。

    謝東籬歎了口氣,道:「袖袖,你已經不再是皇商的女兒,你是我東元國皇帝的嫡親孫女,是我謝東籬的原配正室。這東元國,你不說橫著走,直著走是可以的,沒有人可以擋你的路。」說著握住她的手,「別怕,凡事有我。」

    盈袖怔怔地看著謝東籬,心頭暖烘烘地,外頭的大雨似乎都沒那麼陰沉惱人了。

    「……別怕,凡事有我……」腦海裡只回蕩著這一句話,好像古早以前就有人對她這樣說過,那聲音清澈朗潤,聲線略高,並不是謝東籬現在這樣低沉渾厚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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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8
發表於 2021-4-19 00:18:18 |只看該作者
第537章 殘瓣

    「吃午飯吧,我都快餓死了。」謝東籬淡笑轉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知道性情的改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況且盈袖和上一世相比,已經改變很多了,等她真正適應她現在的身份,她自然就不會束手束腳了。

    謝東籬知道自己那失蹤的兩年對盈袖來說也是一個坎兒,讓她不能放鬆,無法放鬆。

    盈袖在謝東籬對面坐了下來,撐著手臂看他吃飯,遲疑道:「真的沒事嗎?好歹,想想大嫂……」

    陸副相是謝東籬大嫂陸瑞蘭的嫡親弟弟。

    盈袖不想弄得太難看,讓陸瑞蘭為難。

    謝東籬想了想,正色道:「袖袖,大嫂如果因為這件事怪你,那是大嫂的錯,不是你的錯,你不要攬在自己身上。」

    盈袖訕訕地笑了笑,過了一會兒,慢條斯理地道:「五爺,我知道你是一心為我著想,不想我在人前丟面子,但是大嫂畢竟是親戚,又是養你長大的長嫂,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差一點就把「和氣生財」說出來了。

    謝東籬拍拍她的手,「大嫂不是那樣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她知道輕重。況且陸副相這一次跟我們不僅僅私怨,還有公事上的事,我會跟大嫂說的。」

    盈袖松了一口氣,「原來是借機泄私憤啊。」

    那這樣說,陸副相不一定沒有認出來她是誰咯?

    雖然她戴著帽兜低著頭,但是她身上的穿戴,可不是丫鬟奴婢能穿戴的。

    謝東籬笑了一聲,「別說他們了,我吃了飯。要出去一趟,帶人去四城看一看。這麼大的雨,也不知道要下多久。」

    海上的雨下得更大,暴雨如注,雨絲密密麻麻,三尺以外就看不清人影了。

    東元國京城臨海,出海的漁民現在紛紛歸航。泊在岸邊。不敢再冒著風雨出去打漁。

    東元國京城裡面有仿著北齊京城修建的排水系統,暫時沒事。

    但是如果這樣的雨連著再下三天,青江裡面的水也漲起來的話。外洪內澇就是個很難解決的問題。

    盈袖應了,等謝東籬吃完飯,就收拾食盒自己回去了。

    謝東籬戴上斗笠,披上隔雨的蓑衣。騎著馬,帶著十來個侍衛往京城四城巡防去了。

    京城裡的坊市都還開著。雖然客人不多,但是也沒有特別少。

    打著傘來的,坐著車和轎子來的人還不少。

    大家並沒有意識到這一次的大雨有什麼不同,都以為過一會兒就沒事了。

    往年就是這樣。七月份的雨,都是一陣一陣的雷陣雨。

    但是這一次,很多人都看走眼了。

    這一場大雨。連下了七天七夜。

    海水整整上升了一尺,盈袖娘家內院至貴堂後院的那個港灣的水直接淹到後院的臺階上。

    再上升一點。就要進屋了。

    盈袖在家指揮丫鬟婆子們抬了很多用布袋裝的土,擺在後院回廊上擋海水,又命人分了三個班次,每個班次四個人,在後院回廊上守著,一旦海水再漲起來,就立刻鳴鑼示警。

    海邊沿岸的這些宅子都防備著海水倒灌,不約而同都讓下人準備鳴鑼示警。

    而城裡的情形更加混亂。

    東元國京城的地形是四面高,中間低,如果一個盆地,所以這樣大的雨一下,全積城中心了。

    城外就更厲害了。

    青江和鄉間小河都發了大水,那些低矮的茅屋、土牆屋被洪水掀了一座又一座。

    好在大家都有準備,傷亡倒是不多,只是牲畜死了不少。

    謝東籬這幾天都在外巡防,今天還出了城,到了晚上掌燈時分才回來。

    盈袖迎了上來,見他滿身的衣衫都濕透了,腳上的靴子也沾得全是泥,連忙張羅著給他換衣衫換鞋,還準備了熱水讓他泡澡。

    謝東籬閉著眼,躺在浴桶裡,任盈袖將熱水澆在他身上。

    盈袖坐在浴房裡,一邊服侍他沐浴,一邊問道:「外面的情形怎麼樣?很嚴重嗎?」

    謝東籬搖了搖頭,「還好,比事先估計得要好多了。」說著,他睜開眼睛笑道:「幸虧你厲害,將那些積雨雲八成都驅散到海上去了,不然……我真不敢想到底會出什麼事。」

    如今只有二成的積雨雲,已經讓他們焦頭爛額了。

    盈袖一怔,笑道:「……你都看見了?我在那雲柱裡面,倒是不覺得。」

    「嗯。」謝東籬點了點頭,伸臂抱過盈袖在她面前親了親,「我媳婦最厲害了。」

    「去!別灌迷湯!」盈袖笑著拍了他一下,「起來吧,水都涼了。」

    兩人在浴房洗漱之後,出去吃了晚飯,才回去歇下。

    東元國的這一次水患,因為預料及時,準備到位,損失被控制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特別是魚米之鄉的江南,這一次的水患最小,沒有危及到稻田裡的稻米,還有各種糧田,受益於朝廷提前讓各鄉各村修築水利工程,積水很快排走,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張紹天從江南回京城覆命,元宏帝龍顏大悅,賞賜他白銀千兩,然後特批他兩個月的假,在家裡陪妻子待產。

    張紹天不在乎銀兩,但是有時間在家裡陪沈詠潔,他還是非常高興的。

    他一回來,就去沈詠潔住的忠貞國夫人府將她接回自己家。

    沈詠潔走了,盈袖也不好意思再在娘家住著,便跟謝東籬一起搬回謝家。

    他們回到謝家之後的第一天,陸瑞蘭就來看盈袖,拉著她的手低聲道:「盈袖,陸家的事,是他們對不起你,你可不要為了我,就委曲求全。」

    盈袖很是不好意思。忙道:「大嫂,其實沒有那麼嚴重,您別太怪陸副相了。」

    「還不嚴重?」陸瑞蘭不同意地搖了搖頭,「這件事如果五弟真的要追究,我娘家弟弟是要掉腦袋的。他如果還不知足,還要找你的茬兒,不用五弟出手。我自己回娘家。讓他們換人做副相!」

    陸瑞蘭其實也很尷尬。

    明明是她的娘家人,也知道謝東籬是她一手帶大的,居然不看在她面子上。故意為難謝東籬和盈袖夫婦,這樣做,有把她當親戚嗎?

    盈袖只好勸道:「這是陸家的家事,只要他們是為國盡忠。為朝廷辦事,不要欺壓百姓。我不會追究那件事的。」

    「我知道,你是明理的人,就是太明理了,所以人家很容易不把你當回事。」陸瑞蘭拍著盈袖的手。感慨說道:「畢竟知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人少,很多人走只知道有風使盡帆。便宜要占盡。所以以後,你只對值得敬重的人敬重。那些不值得的人,你不用顧全他們的面子。今時今日,以你的身份,你不用顧全任何人的面子。哪怕陛下,你也和小磊是一樣的人……」

    盈袖聽著心裡一動,笑了笑,道:「我曉得了,五爺也這麼說我,但是我……您知道的,我以前習慣了。」

    不是從小就在三侯五相這樣的世家大族長大,更沒有在皇室宗親家族裡長大,對於盈袖來說,要實現這個身份的轉換,確實需要一點點地適應。

    小磊比她適應得還要好一些,一來小磊沒有上一世記憶的拖累,二來他年紀小,適應起來比盈袖要容易。

    人能成為什麼樣子的人,跟成長的環境是密不可分的。

    ……

    北齊國的人都知道東元國發了大水,但是他們還沒有擺開架勢看熱鬧,就發現他們也遭了災——旱災。

    不知不覺,北齊已經有兩個月沒有下過雨了。

    「聖女大人,您要給我們去求雨啊!您不是要說給我們祈福嗎?怎麼到現在,我們沒有沾到什麼福氣,反而……反而災禍不斷呢?」

    北齊國京城的雲閣裡,齊仁帝帶著幾個近臣來見聖女雲箏。

    齊仁帝坐在上首沒有說話,幾個臣子的神情就有些不屑,說話也不客氣。

    雲箏氣得肝疼。

    她蒙著面紗,面紗底下的臉色蒼白憔悴,嘴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自從她的蠱王被盈袖打散魂魄,她的能力就受到極大的影響。

    這會子別說求雨,就是讓她出去曬曬太陽她都可能暈過去。

    但是她身為北齊聖女,確實又不能袖手旁觀。

    雲箏咬了咬牙,對齊仁帝道:「聖上,您能不能讓他們先出去,我有些話,要對聖上說。」

    齊仁帝看了她一眼,揮手讓那些臣子出去了,問雲箏:「什麼話?但說無妨?」

    雲箏就道:「聖上,如今的旱災,其實上天早有示警,要我幫忙也行,但是我不能代替聖上,所以還需要聖上配合。」

    「你說朕?這件事跟朕有什麼關係?」齊仁帝很是不安地問道。

    「……天降災禍,乃君失其道。」雲箏一字一句地道,「您若是不信,可以回去看看您的玉璽,是不是發黑發枯,玉質都脆了?」

    齊仁帝的眼角跳了跳,沉默不語。

    因為雲箏說的話,是事實。

    齊仁帝早就發現他的玉璽跟以前不一樣了,但沒想那麼多。

    今日聽雲箏一說,更加忐忑了。

    「……如果是真的,朕該怎麼辦?」齊仁帝惴惴不安地問道。他的皇位得來不正,他心裡也是清楚地,不免心裡有鬼,不敢公諸於眾。

    「聖上可以下罪己詔。」雲箏微微含笑,「然後我和夏督主往南面受災最嚴重的地方親自走一趟。要求雨,當然得到最需要雨的地方去求。」

    北齊國的南方數州,也是產糧的大戶。

    如果那裡持續旱災,今年的秋糧就全完了。

    沒有糧食會有什麼下場,齊仁帝當然是明白的。

    他忙點頭,「那就勞煩聖女和夏督主往南方去一趟。」

    雲箏點了點頭,「份內之事,當仁不讓。」頓了頓,又道:「您別忘罪己詔,我和夏督主馬上就啟程。」

    齊仁帝應了,帶著臣子回去商討罪己詔該怎麼寫。

    錦衣衛督主夏凡來到雲箏的雲閣,抱著雙臂打量她一會兒,問道:「為什麼要去南方?你現在不能求雨嗎?」

    他是親眼見過雲箏的大能,知道她可以驅雲散雨,區區求雨這樣的小事,不應該遲遲不動手。

    雲箏需要夏凡的説明,而且她知道夏凡也全靠她在朝廷上立足,他們倆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因此也不瞞他,低聲道:「我出了點事,需要去南鄭國找鄭家人借點兒東西。」

    「什麼東西?」夏凡一怔,「鄭氏皇族的東西哪有那麼好借?」

    「那是一個紫玉佩。」雲箏眯了眯眼,「裡面有我要的東西。」

    要修復她的蠱王,就必須要那紫玉佩裡面的東西。

    她一直知道鄭氏皇族將那塊紫玉佩當做是傳家寶,一代傳給一代,幾乎是帝王的象徵。

    本來她是不需要那個東西,因為她有蠱王。

    但是如今她的蠱王都快死了,那樣東西就成了救命稻草。

    那是世間最後一片紫琉璃的殘瓣。

    雲箏曾經在南鄭國做過接近五百年的大巫,她對南鄭國鄭氏皇室的事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南鄭國的第一代皇帝曾經是她的情人,他告訴過她,那不紫玉佩裡面的蓮瓣不是來自一般的紫琉璃,而是那個真正的紫琉璃的殘瓣,也就是紫琉璃的曾經擁有者鄭素馨親手從那紫琉璃上摘下來,做成的紫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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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18:29 |只看該作者
第538章 血光

    鄭素馨是鄭氏皇族家的女兒,鄭氏家族還不是皇族的時候,她就很有名氣了。

    她曾經是盛家老爺的關門弟子,她妹妹鄭想容更是一代文豪。

    只是鄭素馨和鄭想容都紅顏薄命,鄭想容不到十八歲就過世了,而鄭素馨沒有活過三十就過世了。

    鄭素馨一手絕妙的醫術,在雲箏看來,完全是因為她擁有紫琉璃的緣故。

    沒有紫琉璃,鄭素馨不可能知道那麼多不屬於那個時代的東西。

    當然這一切,雲箏並沒有對南鄭國的開國皇帝說過,那時候,她是大巫,他是一代帝皇。

    她為他殫精竭慮,拱衛他登上皇位,而他許給她大巫之位,在南鄭國高高在上,和他並肩而站,就連皇后都在她的地位之下。

    她在南鄭國整整休養生息了五百年,才讓蠱王徹底蘇醒。

    她費了這麼大力氣,可不是為別人做嫁衣裳的……

    「紫玉佩?這東西恐怕到處都是,為何要偏偏去南鄭國尋找?」夏凡皺眉不解,「我可以帶你去南鄭國,但是你必須給我一個能夠說服我的理由。」

    「那個紫玉佩不是一般的紫玉佩,裡面有個東西,是我需要的。」雲箏看了看夏凡,「說了你也不明白,你只要知道,沒有紫玉佩,我現在已經什麼都不是了。」

    她的蠱王當然還活著,但是能力大不如前。

    真要催動蠱王也行,可每次都需要她的心頭血。

    她的心頭血不能無限制用,這樣下去,她非死不可。

    所以她必須要用那紫玉佩裡面的紫琉璃殘瓣擁有的力量,一勞永逸。將蠱王救回來。

    夏凡低頭想了想,道:「好,我信你一次。你要多長時間?」

    雲箏掐指算了算,「南鄭國帝星不穩,皇室有血光之災,我們過去,正好幫他們的忙。然後就能順勢要借紫玉佩一觀了。」

    就如同她借北齊國的玉璽借雨勢一樣。南鄭國的皇帝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來,他的紫玉佩裡少了什麼東西……

    「哦?南鄭國皇室有血光之災?」夏凡有些興趣了,「要不要我們渾水摸魚?」

    「不用。此時不宜節外生枝。」雲箏定了定神。「拿到紫玉佩,一切好說。」

    其實她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只要拿到紫玉佩,她吃下那紫琉璃殘瓣。從此那力量就在她的骨血裡,誰都拿不走。誰也不能摧毀。

    到時候她收拾盈袖那小妮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雲箏和夏凡商議完畢,馬上就收拾東西離開北齊國京城,往南行去。

    他們公開的幌子是去北齊國南方各州查看旱情並準備求雨。

    但是事實上,他們是借道南方各州的通衢,悄悄潛入南鄭國。

    南方各州的人聽說聖女南下,要為他們祈福求雨。一個個在路上擺上香案、三牲和蠟燭,準備等聖女的車駕路過的時候好拜祭。

    可是等了好,才知道聖女不欲受眾人香火,已經命車駕走了一條小路,悄悄來到南方各州查看旱情了。

    南方各州的北齊人聽說此事,對聖女的好感又上一層,安心等著聖女查完旱情,就要求雨。

    雲箏卻和夏凡從車駕的大隊離開,往南鄭國去了。

    他們倆穿過界河,拿著夏凡早就準備好的路引,一路疾行,終於來到了南鄭國的京城。

    南鄭國的京城地勢很高,這裡也有白塔,還有天池,景色極美。

    雲箏站在天池邊上,看著天池對面倒映的白塔,心情很是複雜。

    畢竟是她住了五百年的地方,這裡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她都非常熟悉。

    夏凡站在她身邊,一邊警惕著周圍的動靜,一邊問道:「……你說南鄭國皇室有血光之災,我怎麼一點都看不出來?」

    如果有宮廷政變的趨勢,那麼南鄭國的京城怎麼會如此平靜呢?

    不僅平靜,而且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和喜色,那是一種壓都壓不住的歡快情緒。

    「這位大嬸,請問京城裡有什麼喜事嗎?我和我妹妹從東元國來南鄭國遊玩,對這裡不熟悉。」夏凡拉著一個胖胖的農婦笑著套問她的話。

    那農婦擔著一擔子新鮮的菜蔬來城裡寄賣。

    她見夏凡穿著綢緞,生得又好,像是有錢有地位的人,不敢怠慢,忙道:「您是從東元國來的?難怪不知道呢。我們南鄭國最近確實有喜事呢!」

    「喜事?」夏凡愕然,飛快地看了雲箏一眼,像是在反問她,說好的血光之災呢?

    雲箏撇了撇嘴,也問那位賣菜的大嬸:「什麼喜事啊?好像一點都看不出來。」

    「怎麼看不出來啊?!大家都曉得了!」那位大嬸急了,踮著腳,指著皇宮的方向給夏凡和雲箏看,「喏,那邊就是皇宮。我們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第二個兒就要出生了,你說是不是喜事?」

    夏凡又橫了雲箏一眼,輕哼一聲,臉色很是不好看。

    說人家有血光之災,其實人家喜事臨門,又要抱兒子了!

    雲箏抿了抿唇,手指靈巧地掐算著,心裡一動,臉上綻開一個微笑,陡然明白過來,對那賣菜的大嬸點點頭,拉著夏凡就往客棧走。

    「你拉我做什麼?是不是知道錯了?」夏凡撣撣衣袍,將雲箏的手推開。

    雲箏跺了跺腳,急道:「你還不信?我算出來了,這就是他們的血光之災!」

    「胡說八道!」夏凡更加不悅,拂袖而去。

    兩人回到客棧,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間,都氣呼呼地,不想見到對方的臉,更不想跟對方說話。

    吃過晚飯,兩人睡得很早。

    不過到了半夜時分。他們突然聽見客棧外面的街道上出現得得兒的馬蹄聲,疾行賓士,呼喝之聲不絕於耳,在這寂靜的深夜裡分外響亮。

    「出了什麼事?」客棧的客人、掌櫃和跑堂的小廝都醒了,都湊到窗前細看。

    客棧的對面是一個藥鋪,平時裡面有老郎中坐診。

    今天那藥鋪的大門被宮裡的侍衛團團圍住,到處都是火把。一群人見那藥鋪的大門拍得山響。

    「宮裡的侍衛為什麼要圍住那個藥鋪?」客棧裡的客人交頭接耳。都在猜那藥鋪到底犯了什麼事,引得宮裡的禁軍連夜出動抓人。

    那藥鋪的大門終於被哆哆嗦嗦打開了,一個腦袋探了出來。結結巴巴地道:「你……你們要幹什麼?」

    「請問郎大夫在嗎?我們陛下請他進宮一趟。」一個禁軍首領上前,倒是非常有禮地說道。

    「啊?是要請大夫?」那門內的人精神一振,「嚇死我了,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您稍等。我馬上去叫我們家老爺!」

    很快,那位郎大夫就背著藥箱。穿著長袍從門內出來,道:「請問各位官爺,找郎某什麼事?」

    「皇后娘娘難產,陛下吩咐。將城裡所有會產育的大夫和穩婆都請到宮裡去!您先跟著我們兄弟進宮,我們還有人去別的地方請大夫和穩婆。」那禁軍首領將那位郎大夫塞到馬車裡,一陣風一樣帶走了。

    看熱鬧的人群松了一口氣。

    但是想到剛才聽見的消息,又覺得激動。

    「皇后娘娘難產?!」

    「這不都是第二胎了嗎?怎麼會難產?!」

    大家議論紛紛,有些人已經去給送子娘娘上香去了。祈求她保佑南鄭國的皇后娘娘順利誕下皇子。

    他們南鄭國的皇帝居然是個癡情種,只要皇后,不要任何妃嬪。

    為了他們南鄭國皇室的子嗣著想,這皇后娘娘也得可勁兒生,多生幾個兒子才好。

    雲箏聽了一會兒,坐回到八仙桌旁邊的椅子上,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她還沒有喝完茶,就聽見自己的房門被敲響了。

    「進來。」雲箏不用看,就知道是誰在敲她的門。

    除了夏凡,沒有別人。

    「……原來這就是你說的‘血光之災’。」夏凡滿臉笑容地走了進來,「你既然能夠算到,那是不是有辦法幫他們解了這個血光之災?」

    雲箏淡淡點頭,道:「那是自然。」頓了頓,她低聲道:「她這個兒子,本來不應該存在這個世上,而且會將她一起帶走,而她夫君,也就是南鄭國的皇帝,會思念成疾,鬱鬱寡歡,很快就會去世……南鄭國會天翻地覆……」

    夏凡倒抽一口涼氣,「你怎麼知道的?」

    「算出來的。」雲箏將幾根算籌和蓍草扔到八仙桌上,「這上面寫得清清楚楚。」

    夏凡摸著自己的下頜,沉吟半晌,道:「這樣啊?要不我們就……不回北齊了?就在這裡靜觀其變,然後,趁機奪下南鄭國?」

    對於夏凡來說,如果不能去不可知之地,那麼退而求其次,能建立屬於自己的國家也是好的
少將,這不是演習。

    雲箏白了他一眼,「怎麼可能?就算我們不出手救她和這個孩子,這個國家,也不會屬於我們。」

    「你又知道?」夏凡橫了她一眼,臉上的神情很是不忿,「如果我偏要強其道而為呢?」

    「那你一個人強吧,我恕不奉陪了。」雲箏坦率說道,「凡事都有可能,分別在於可能大,還是可能小。在我看來,救南鄭國皇帝皇后的嫡子的可能性,比你做南鄭國皇帝的可能性大多了,你說我會選哪一個?」

    夏凡扯了扯嘴角,不再堅持了,轉而道:「那你想如何入宮呢?他們已經開始請民間的大夫和穩婆,可見宮裡的御醫和穩婆都不管用了。」

    雲箏胸有成竹地道:「再等一等,等第二撥人馬出來張貼皇榜的時候,我們揭了皇榜進宮。」

    「還會張貼皇榜?!」夏凡眼睛都快瞪出來了,「這南鄭國皇帝不會這麼慫吧?」

    如果是他夏凡做皇帝,是絕對不可能只要皇后,不要別的妃子的。

    在他看來,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凡事都是物以稀為貴。

    如果南鄭國皇帝的妃嬪多,自然兒子女兒也就多,也就不會因為皇后難產,就恨不得將整個南鄭國翻過來找大夫和穩婆了。

    果然到了第二天,又有呼嘯的馬匹聲在客棧樓下的大街上跑過。

    這一次,除了張貼皇榜求賢若渴,而且還派了快馬出去東元國找謝副相,求問盛家的地址和盛家人的下落。

    那盛家隱居的地方就算知道了,也不是一天兩天能趕來的。

    而皇后娘娘是在生孩子,哪裡能等個十天半個月?!

    但是皇帝陛下還是做出了這種不靠譜的事,足以說明情形有多緊急了。

    進了宮的大夫和穩婆都被拘在一個宮殿裡,皇后生不出來,他們就不能離開。

    雲箏吃過早飯,又等著外面看皇榜的人越來越多,才大搖大擺和夏凡一起從客棧出來,擠了進去,伸手揭了皇榜,對守著皇榜的太監道:「帶我進宮見你們的皇帝陛下。如果我不能救你們的皇后娘娘,天底下沒有人能救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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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18:40 |只看該作者
第539章 生子

    「你?你是什麼人?」那守在皇榜旁邊的太監狐疑看著雲箏和夏凡。

    雲箏臉上蒙著白色面紗,穿著一襲飄逸的白色素紗裙,那紗色透明,隱隱印出裙下襯裙上的水墨睡蓮,長髮披散,只用一隻赤金瓔珞攏在頭頂,垂于光潔的額頭中。

    她的聲音帶一點異域口音,看起來就是不折不扣的世外高人。

    夏凡穿著淡墨地藻葉紋團領皂衫,頭上戴著玄色紗冠,不聲不響站在雲箏身邊,就像是雲箏的隨從,又像是信徒,或者是侍衛。

    「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救你們皇后娘娘和小皇子兩條性命。」雲箏高傲地昂起頭,一副「舍我其誰」的樣子。

    那太監被雲箏自信的樣子震住了,不由自主彎了腰,躬身道:「這邊請。」

    雲箏和夏凡被請上從皇宮來的輦車,往皇宮一徑去了。

    他們進宮之後,直接就被帶到皇后的寢宮星辰宮。

    雲箏眼神閃爍,看了看這座巍峨大氣,又不失精緻奢華的宮殿,暗道這皇后娘娘看來確實得寵。

    這星辰宮古早時候,是她第一任大巫居住的地方。

    後來才她「灌頂」轉世之後,才搬到天池旁邊的白塔上居住。

    而這星辰宮就被封鎖了,再沒有宮裡的女人能住進來。

    直到南鄭國的新皇帝鄭昊為了沈遇樂,將這座宮殿重新修整、裝潢,給了皇后沈遇樂居住。

    這裡的風水極好,本來不會有事的。

    但是……

    雲箏的唇邊帶著一絲嘲笑。

    但是這沈遇樂本來沒有這麼大福氣,所以她住進來,反而壓不住這裡的風水,就出了事。

    雲箏慢慢走了進去,她極想教這不自量力的皇帝和皇后做人,但是想到自己奄奄一息的蠱王,還有實力日漸雄厚的盈袖,她不得不放棄這個念頭,轉而跟南鄭國皇帝鄭昊和皇后沈遇樂合作。

    她救她和她孩子一命,他們把那紫玉佩借給她一用。

    雲箏走了進來,正好聽見寢宮裡面一陣哭聲。說是皇后沈遇樂和未出生的孩子都過世了……

    鄭昊背著手立在門口,定定地看著寢宮的雕花門,唇角抿得死緊。不肯相信這個事實,甚至不敢進去看一眼。

    「陛下?」那太監躡手躡腳走到近前,「有個人揭了皇榜,說可以救皇后娘娘……」

    鄭昊猛地回頭。看見了蒙著面紗的雲箏。

    有一瞬間,他覺得這人有些眼熟。但是他又很肯定他並沒有見過她,只是有一種熟稔的感覺揮之不去。

    鄭昊搖了搖頭,想自己是太累了,已經兩天兩夜沒有闔過眼。肯定是眼花了。

    他咳嗽一聲,上下打量雲箏一番,問道:「你……是女醫。還是穩婆?」

    雲箏笑了笑,搖頭道:「我既不是女醫,也不是穩婆。」

    鄭昊立刻黑了臉,惱道:「你存心消遣朕是吧?你當朕不敢殺了你!」

    沈遇樂生了兩天兩夜都沒有生下來,眼看著她的氣息越來越弱,連哭喊聲都帶著深深的疲憊,現在裡面的人又說她和孩子都死了,鄭昊拒絕相信,但是心裡又恐懼得不行,也怕得要死,如果雲箏這個時候消遣他,他是真的能殺人。

    雲箏見鄭昊真的怒了,忙道:「陛下莫急,我雖然既不是女醫,也不是穩婆,但我是能救皇后娘娘和小皇子的人,您知道這一點就夠了。」

    「哦?」鄭昊提到喉嚨口的心又放了回去,「你要如何救他們?——太醫說他們已經死了……」

    雲箏往兩邊看了看,「陛下,請借一步說話。」

    「他們都是朕的心腹,為何要借一步?」鄭昊冷冷說道,心急如焚,「再不說正題,就給朕滾出去!」

    雲箏沒法子,只好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陛下,請問您是不是有一塊紫玉佩?」

    「紫玉佩?!」鄭昊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來,「什麼紫玉佩?朕宮裡的玉佩不少,紫玉佩也有好幾塊,你需要?」

    雲箏見鄭昊這個時候還給她打馬虎眼,呵呵笑了兩聲,抱起雙臂,眼神往寢宮大門的方向飛了飛,道:「陛下,您別裝。您明白我說的是哪一塊紫玉佩。」頓了頓,又道:「如今皇后娘娘和小皇子的情形,只有您那塊祖傳的紫玉佩能夠救她。」

    鄭昊垂眸看著自己的腳尖,雙手漸漸握了起來,「……你怎麼知道朕有塊祖傳的紫玉佩?」

    這個姑娘知道紫玉佩的事,多半還是有些本事的。

    鄭昊願意相信她。

    當然,他也無可奈何,死馬當做活馬醫了。

    「這個您就別問了。我相信皇后娘娘和小皇子現在還有救,可是您再耽擱一會兒,有紫玉佩也不行了。」雲箏見狀有些著急,如果她不能將沈遇樂和她兒子救活,鄭昊絕對是不會把紫玉佩借給她的。

    鄭昊看了她一眼,「如果給你紫玉佩,你就真的能救活他們母子?」

    「千真萬確。如果不行,您馬上砍了我的腦袋都行。」雲箏忙不迭地打保票。

    鄭昊深吸一口氣,咬了咬牙,「跟朕進來。」

    雲箏忙跟著走了進去。

    推開皇后寢宮的大門,迎面就是一陣濃郁的血污氣息,雲箏一下子屏住呼吸,差一點沒有被熏暈過去。

    而鄭昊卻渾然不覺,他走到沈遇樂的床邊,握住她的手,低聲安撫她:「遇樂,你好些嗎?」

    沈遇樂一動不動躺在那裡,閉著眼睛,臉色灰白,籠罩著一層濃濃的死氣,而她身下,穩婆正汗流浹背地端出一盆盆血水。

    鄭昊看了她一會兒,伸手將她額頭上汗濕的頭髮撥到一旁,從她的脖頸處一塊紫玉佩吊墜。解下來遞給雲箏,「紫玉佩在這裡。你趕快給我救人!」

    他的聲音突然吼了起來,額頭上青筋直冒,整個人已經瀕臨崩潰。

    雲箏大喜,伸出的手都在發抖。

    她從鄭昊手裡接過那紫玉佩,一入手,就感覺到紫琉璃殘瓣發出的氣息。雖然微弱。但是如涓涓細流,連綿不絕。

    「你快救人啊!」鄭昊又吼了起來。

    雲箏握住紫玉佩,對鄭昊道:「先讓屋裡的人都出去。」

    鄭昊愣了一下。「穩婆也要出去?」

    「對。」雲箏毫不猶豫,「先出去。等我用紫玉佩救了人,她們再進來伺候也不遲。」

    鄭昊果斷揮手,讓那些穩婆都出去。

    那些穩婆非常驚訝。

    明明皇后娘娘連氣都沒有了。如何還能救活?

    但是看著蒙著面紗的女子氣派極大,說不定有神術呢?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都退了出去。

    用作產房的寢宮裡就只剩下鄭昊、雲箏和昏昏沉沉的沈遇樂三個人。

    雲箏走到沈遇樂床前,兩手握住紫玉佩在手心,靠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閉上眼。喃喃念著祝禱:

    「紫玉生煙,萬物成形。得見菩提,身如琉璃!除汙祛邪。明見我心!」

    她一邊念著祝禱,一邊將蠱王從手心處放了出來。鑽到了紫玉佩裡。

    紫玉佩裡面的紫琉璃殘瓣遇到蠱王,陡然發出一道瑩紫色的光芒。

    那蠱王嗤地一聲,居然被那光芒給化成了一道輕煙,嫋嫋飄散了。

    雲箏驚得整個人都呆了。

    沒想到紫琉璃的殘瓣,居然是她蠱王的剋星!

    明明她記得是一樣的來路啊?

    沈遇樂這時哼唧了一聲,抱著肚子動了動。

    鄭昊在旁邊看見了,整個人都活了過來,忙道:「醒了!她醒了!遇樂醒了!這位姑娘,你快動手啊!」

    「情況比我估計的要嚴重。」雲箏心一橫,看著鄭昊道:「如果我說,需要打碎這個紫玉佩才能救得了皇后娘娘和小皇子,你願不願意?」

    「啊?」鄭昊低叫出聲,眼角抽搐了兩下,他看了看雲箏手中的紫玉佩,又看了看腦袋一歪,似乎又要斷氣的沈遇樂,閉了閉眼,扭頭看向別處,道:「只要能救她,無論怎樣都行!」

    「好!你靠後!」雲箏松了一口氣,手裡暗暗用勁,將那紫玉佩捏碎。

    紫玉佩一碎,那裡面的紫琉璃殘瓣遇到雲箏的手掌心,便很快消失了。

    它消失得那樣快,鄭昊的全副精神又在沈遇樂身上,竟然沒有看見雲箏做的手腳。

    而雲箏一得到紫琉璃殘瓣,立刻覺得整個人不一樣了。

    要說以前她是靠了蠱王的力量才能做出那麼多驚天動地的事,如今她完全可以靠著自己的力量來改天換地了。

    只要能完全吸收這紫琉璃殘瓣的力量,她就是紫琉璃!

    雲箏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然後用手蓋在沈遇樂額頭,喃喃祝禱,將紫琉璃殘瓣連綿不絕的生機注入到沈遇樂身體內。

    沈遇樂的臉色漸漸紅潤,身體被紫琉璃殘瓣的強大生機滋養,連同孩子都有了起死回生之態。

    鄭昊親眼看著沈遇樂的情況變得好轉,心頭狂喜,他站在一旁搓著手,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生怕驚擾了雲箏救治沈遇樂。

    雲箏一邊祝禱,給沈遇樂調理身體,一邊加緊吸收紫琉璃殘瓣。

    這紫琉璃殘瓣救人不錯,但是她吸收得卻是很費勁,就像紫琉璃殘瓣把她的身體當做了寄主,如同蠱王一樣,還不怎麼聽話,更沒有改造她的身體。

    雲箏有些失望,不過想到紫琉璃殘瓣已經到了自己手裡,完全吸收它只是時間問題,倒也不沮喪了。

    她從鄭氏皇族得到了這樣大一個好處,就一定要把沈遇樂和她的兒子救活,不然她會被反噬得更厲害。

    漸漸地,沈遇樂睜開了眼睛,本來已經麻木的身下這時一陣劇痛,像是有什麼東西突然脫離了她的身體,然後她覺得一陣輕鬆。

    「哇……」嬰兒的哭聲頓時在寢宮裡回蕩。

    「生了?生了?這是生了?!」鄭昊簡直笑得合不攏嘴,剛才還以為自己既失子,又失妻,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現在發現妻子活了過來,連兒子都順利生下來了,高興得恨不得在寢宮翻幾個跟鬥,才能表達自己內心的喜悅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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