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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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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18:57 |只看該作者
第540章 溝通

    雲箏暗暗松了口氣。

    總算是沒有白費力氣。

    她拿走他們的紫琉璃殘瓣,也還給他們一個皇后和皇子,兩不相欠。

    雲箏對鄭昊伸出手,「陛下,這是您的紫玉佩,真對不住,為了救皇后娘娘,我打碎了玉佩。」說著,她攤開手掌。

    掌心裡一堆細小如粉末的碎片。

    鄭昊愣了一下,飛快地睃了她一眼,絕美的桃花眸眯了起來,「……呵呵,姑娘果然有幾分本事,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雲箏粲然一笑,沒有揭開面紗,「相逢既是有緣。鄭氏早年於我家先祖有大恩,我不過是代先祖來報恩。」說著,將那紫玉佩粉末放到桌上,頷首為禮,「告辭。」

    雲箏轉身離去,一陣風突然從她身邊吹起,吹到那桌上的紫玉佩粉末上,很快將那粉末吹得紛紛揚揚,落了一地紫色碎渣,如同星星點點的紫色琉璃。

    鄭昊沒有阻攔雲箏,只是對外面的人吩咐道:「送姑娘出宮!還有,進來伺候皇后和二皇子。」

    門外的穩婆太醫和郎中們又驚又喜,個個面面相覷,都有死裡逃生之感。

    他們驚訝已經斷了氣的皇后娘娘還能被人救活,高興得當然是不用陪葬了……

    穩婆們呼啦啦來到寢宮照顧剛剛生下皇子的皇后沈遇樂,鄭昊也退了出來,讓她們忙活。

    「陛下……」鄭昊的心腹太監跟了上來,低聲道:「陛下,我們的人已經跟上去了。」

    鄭昊點了點頭,「小心點兒,這兩人來歷不凡。能不得罪,儘量不得罪。」

    那心腹太監低頭含腰,應了一聲,帶著人又下去了。

    雲箏跟夏凡出了南鄭國的皇宮,立刻找了個地方改換裝束,馬上離開了南鄭國。

    鄭昊派出去的探子追了一段路就跟丟了他們。

    這兩個人就跟從他們眼睛皮子底下消失一樣,再也看不到蹤影了。

    ……

    「陛下。臣等無能。跟丟了那兩個人……」

    幾個侍衛和太監跪在鄭昊面前請罪,臉色都很不好看。

    在自己的地盤上讓人家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實在是太沒面子了。

    鄭昊卻只沉吟了片刻,就抬手道:「算了,他們于朕和皇后有恩,就放他們一次吧。」

    這兩人雖然來歷不明。但到底救了沈遇樂和小皇子一命,鄭昊不打算追究了。

    雖然損失了傳家之寶紫玉佩。但遇樂在他心裡是什麼都比不上的,所以只有一點惋惜,並不後悔。

    ……

    雲箏和夏凡擺脫了鄭昊的探子,連夜趕路,終於在四五天踏上北齊的國土。

    旱情已經更加嚴重了。

    大大小小的河流都已經斷流了,井水乾涸,大地龜裂。露出深深淺淺的坑,如同人臉上的疤痕。

    幾隻禿鷲大白天就在天上徘徊。伺機尋找地上的死屍當食物。

    路上倒斃的牲畜不勝枚數,就連餓死的人都開始斷斷續續出現了。

    雲箏的臉色很不好看。

    她知道,這裡的旱情,根源在她。

    如果不是她利用蠱王之力,生生將這裡的積雨雲全部驅到東元國的方向,北齊也不會有如此大旱。

    「大爺!小姐!行行好,給點吃的吧!地裡的莊稼全死了,今年肯定是什麼都沒有了,連明年的種子都沒有了……」幾個瘦骨嶙峋、衣衫襤褸的老人拉著孩子,手裡托著破碗,在路上行乞。

    更多的災民拖兒帶女,往京城行去。

    夏凡眼神閃了閃,對雲箏道:「你要不要先求一場雨?」

    雲箏如今身有紫琉璃殘瓣碎片,求一場少量的雨還是可以的。

    再多還是做不到。

    雲箏的唇角微勾,雙手托起如蓮花狀,對著上空的方向,道:「我們就是來南方求雨的,怎麼能不求一場呢?」

    兩人很快和聖女的儀仗匯合,向外宣佈要為這個小鎮求雨。

    聽說聖女終於結束查訪,要正式求雨,小鎮上的人簡直快瘋了,一窩蜂地湧了過來。

    夏凡命當地官府搭上高臺,帶著侍衛和當地的衙差維持秩序。

    雲箏登上法壇,閉著眼睛在高臺上坐了三天三夜,終於在第四天早上,小鎮上空烏雲密佈,電閃雷鳴,一場大雨如同放閘的洪水一樣嘩啦一下傾盆而下。

    雲箏自己都有些驚訝。

    她從高臺上站了起來,抬頭仰望著下著瓢潑大雨的昏暗天空,於那電閃雷鳴中感受著自己第一次祈雨的成功!

    這紫琉璃殘瓣的力量,完全超出她的預料!

    雖然她沒有能夠吸收紫琉璃殘瓣,但是這紫琉璃殘瓣借她的身體傳遞出來的力量,真是不同凡響。

    絕對不是蠱王能比擬的。

    想到這裡,雲箏不由自主想起了那蠱王遇到紫琉璃殘瓣突然消失的情形。

    難道蠱王和那紫琉璃不是來自同一個地方?

    她的眉頭微微蹙起,轉過身,看見高臺下烏壓壓的民眾興奮地在大雨天裡給她磕頭,雖然弄得滿身泥濘也不在意。

    雲箏看見這幅情形,心有所感,下意識揚起手臂,對著高臺下的民眾們揮了揮手。

    夏凡披著蓑衣,戴著斗篷,在高臺下看著雲箏這幅樣子,突然覺得她有了些許不同。

    「多謝聖女!」

    「聖女好厲害啊!」

    「聖女千歲千歲千千歲!」

    高呼聲此起彼伏,甚至壓倒了轟隆的雷聲和瓢潑的雨聲。

    雲箏恍惚地看著這一幕,目光透過濃密的雨絲,好像回到古早以前,也有民眾對他們跪拜,謝恩不絕,尊他們為主……

    「……聽見我說話嗎?有人聽得見嗎?如果聽見。回答一聲……」

    雲箏剛要從高臺上走下去,腦海裡突然出現一絲帶著朗朗笑意的男聲,那聲音溫潤至極,如同上好的溫玉,光看一看就覺得溫暖。

    誰在說話?

    雲箏茫然地四下看了看。

    高臺上只有她一個人,四周滴滴答答墜落著大雨,在高臺上打得雨花飛濺。

    高臺下民眾還在跪拜謝恩。聲音喧囂而吵鬧。

    剛才聽見的那一聲朗朗湯湯的聲音如同她幻聽了一樣。再也聽不見了。

    雲箏搖了搖頭,以為自己是因為三天三夜求雨,實在太疲倦了。所以出現幻聽。

    她拎著裙子,低著頭往高臺下走去。

    「……是東籬嗎?你找到了紫琉璃殘瓣?聽見給個准話吧,祖地的人需要你。」那個溫潤中帶著朗朗笑意的聲音在雲箏腦海裡又響了起來。

    東籬?

    謝東籬?!

    雲箏的瞳孔猛地縮了起來,她停下腳步。定定地站在高臺之上,似乎一瞬間變成了泥塑木雕。

    「你回去了吧?」過了一會兒。那個聲音又遲疑著響了起來,似乎對自己剛才的判斷不太確定了。

    雲箏的眼神閃爍不定,她抿了抿唇,終於出聲道:「……你。是誰?在哪裡說話?」說著,又往自己前後左右看了一遍,確信高臺上只有自己一人。並沒有別人。

    嘩嘩的雨水聲和隆隆的雷聲掩蓋了她的聲音,台下沒有人聽見雲箏正在說話。

    她腦海裡的聲音卻像是聽不見她。又問道:「……東籬?」

    雲箏這時聽清楚了,她沒有再說話,而是在心裡試著回應了一下,「我不是謝東籬。」

    那個聲音現在才聽見了她的話,沉默了一下,問道:「你是誰?你為什麼有紫琉璃殘瓣?」

    「我……」雲箏剛說了一個字,發現天上的雨突然小了,連雷電聲都沒有了。

    她抬頭,發現烏雲漸漸散去,露出晴朗的天空,太陽也從烏雲後頭露了臉。

    那個聲音已經消失不見了。

    高臺下的民眾還沒有歡呼夠呢,就發現雨已經停了,大家臉上的神情停留在狂喜和驚訝交錯中,顯得十分糾結。

    雲箏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更關注著剛才跟她說話的那個聲音,她往台下看了一眼,發現大家的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她,有些詫異,不由自主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頓時臉紅了。

    幸虧她臉上還蒙著白紗,雖然已經淋濕了,但是依然擋住眾人的視線。

    只是她身上也被淋得濕透了,衣袍貼在身上,顯出玲瓏浮凸的身段,如同沒有穿衣衫一樣,簡直是大寫的尷尬。

    夏凡見狀,忙沖上去,給雲箏披上蓑衣,然後帶著她走下高臺,對民眾道:「今天到此為止,各位讓一讓。」

    這一場大雨雖短,但是解決了大家的燃眉之急。

    老百姓們覺得又有了盼頭,開始三三兩兩下田去整治莊稼,挖渠駐水去了。

    雲箏和夏凡回到住處,都很疲倦。

    她對夏凡道:「我三天三夜沒有歇息過了,今兒別讓人打擾我,我要好好睡一覺。」

    夏凡應了,派了專人在她房門前駐守,好讓她歇息。

    他們的住處裡堆滿了小鎮和附近村子裡的老百姓送來的禮物,雖然都是不值錢的吃食和衣物,但是看在鄉民們的一片真心份上,夏凡還命人將這些東西好好收了起來,打算等雲箏睡醒了就給她看。

    雲箏梳洗之後,就倒在床上陷入昏睡。

    她在昏睡中踏入了一個滿天繁星的夢境。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背對著星光站著,只能看見黑色的剪影,俊朗非凡,特別是一雙眸子,身處黑夜,依然引照光明。

    他上下打量雲箏,「咦?你怎麼會有紫琉璃?」

    雲箏知道自己在做夢,也知道夢境是他們聯絡的一種手段,遂也不害怕,看了看那個男子,疑惑問道:「你是誰?你怎麼能入我的夢?」

    「我是周慎遠,你呢?」那男子的唇角微微勾了起來,一笑便如春風,說不出的旖旎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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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19:08 |只看該作者
第541章 借勢

    「我……我……你別管我是誰,你到底是誰?周慎遠,我沒有聽說……」雲箏不假思索地道,突然話音一頓,她的心狂跳起來。

    周……慎……遠!

    這個人怎麼會是周慎遠?!

    大巫從大周覆滅那年覺醒,然後在鄭氏家族的幫助下,于南鄭國站穩腳跟,「傳承」了五百年,她怎麼竟然忘了那個曾經大名鼎鼎,響徹今古的名字呢!

    可以說,中州大陸上流傳下來的傳說,最多的就是有關大周開國皇帝周慎遠!

    他父親周懷軒,本是出身大夏神將府的神將大人,母親盛思顏,既是神農府盛家的養女,又是大夏最後一任皇帝的親生女兒。

    這樣顯赫的出身,本來就註定他走的路是不平凡的。

    而他本人,更是兼有墮民和大夏皇族血脈,是天授的墮民之主。

    就是他,不僅開創了大周皇朝,而且解救了萬千墮民,讓他們可以再次在陽光下行走。

    因為這樣的功績,他也被譽為墮民之中的天命人,是所有墮民的守護者。

    這樣大名鼎鼎的人物,雲箏只是怔忡了一瞬,就回過神來,雖然在睡夢中,她也能感覺到自己胸口狂跳不已。

    周慎遠?

    他不是在六十多歲的時候就不知所蹤了嗎?

    據說是回了不可知之地。

    當然,所有的周氏皇族族人,好像最後都回到了不可知之地。

    所以大周才會迅速分崩離析,被北齊、東元和南鄭三個國家取代。

    但是看這個年輕人的樣子,不過二十出頭,怎麼也不像是統治大週五十多年的開國皇帝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雲箏定了定神。疑惑地問道:「周慎遠?就是大周開國皇帝的那個周慎遠?」

    那男人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你是誰,還沒有告訴我。」

    雲箏在夢裡躊躇了一陣子,腦子裡飛快地轉著,不知道要如何編個小謊瞞過這個人。

    她支支吾吾的樣子似乎讓那男子有些不悅,他輕歎一聲,將手一抹,便從雲箏的夢境裡消失了。

    雲箏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完全清醒了。

    她大睜著眼睛,看著周圍黑黢黢的床架、帳簾和被褥。大口大口喘著氣,像是有誰扼住她的喉嚨,連呼吸都覺得艱難。

    剛才那自稱周慎遠的年輕男子讓她明白過來,這個男人聰明到極點。恐怕跟謝東籬不相上下!

    在他面前一個小小的眼神閃爍都會讓他察覺到不對的地方。

    雲箏有股被獵豹盯住的感覺,雖然明知道她不在叢林之中。她的房間裡不可能有豹子存在的地方,可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顫抖。

    她握了握拳,讓自己極力平靜下來,暗暗催動身體內的紫琉璃殘瓣。告訴自己,那個人就算是周慎遠,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很明顯。他們在找這紫琉璃殘瓣,而自己得到了紫琉璃殘瓣。

    雖然有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說。但是也有投鼠忌器一說。

    她就算是只無足輕重的老鼠,他們也會擔心打老鼠傷了玉瓶……

    雲箏微微笑了笑,又心安理得地睡過去了。

    這一次,她沒有做任何夢,一連睡了兩天兩夜,才醒過來。

    夏凡中間過來看過她好幾次,見她呼吸平順,沒有什麼別的症狀,才放心離開。

    等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饑腸轆轆,差一點餓瘋了。

    夏凡聽說她醒了,忙過來看她,順便傳了一桌子飯菜送過來。

    雲箏坐在桌前,一邊狼吞虎嚥吃飯喝湯,一邊聽夏凡說這幾天的事。

    「……前天一場大雨,旱情得到緩解。別的州府都派了車轎過來,請聖女大人去求雨。」夏凡手裡攪著一碗冰梅子甜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雲箏,「你還支持得住嗎?」

    雲箏吃飽喝足之後,心情大好,笑著道:「還行,像那樣的大雨,還能求幾場。但是再多恐怕不行了。」

    「聖上來了諭旨,讓你先去幾個產糧大州求雨,然後有空的話,再給周邊的地方也求一求雨。」夏凡歎口氣,「這一次旱情來勢洶洶,有些地方已經開始出蝗蟲了。這可是比乾旱更嚴重的東西。」

    「蝗蟲?!」雲箏猛地抬起頭,「在哪裡?離這裡遠嗎?」

    「不遠,附近的陝州就有官員報了蝗蟲災,」夏凡意外,「你有法子?」

    雲箏養了蠱王五百年,別的不說,對蟲子特別有心得體會。

    雖然她的蠱王被紫琉璃殘瓣給弄得完全沒有了,但是她養蠱的經驗還在,短時期內養個小蠱出來對付蝗蟲是綽綽有餘。

    雲箏笑了笑,「帶我去看看。」

    第二天,夏凡就帶著雲箏上路。

    聖女的儀駕擺了出來,周圍的百姓在路上看見都跪在大路兩旁相送。

    雲箏在車輦裡微笑著擺手示意,端雅大方,就連夏凡在旁邊也自覺得把自己當做了隨從。

    在夏凡看來,雲箏的氣勢甚至不比齊仁帝差,那是一種久在上位的人養成的氣勢。

    車駕一路疾行,沒兩天就來到蝗蟲開始肆虐的陝州。

    雲箏一到陝州,也不出去查探蝗蟲災情,只是出去捉了五種常用的准蠱蟲回來養蠱。

    她這一次要的急,所以扔了些藥物進去,不過三天就出了蠱。

    那是一隻毛茸茸的蜘蛛,在跟另外四種准蠱蟲的廝殺中勝出。

    雲箏控制了這只蜘蛛,放了出去,自己在住的客棧裡繼續設壇,催動紫琉璃殘瓣,為她提供力量,控制那只蜘蛛。

    夏凡一直在門口守著,也不知道雲箏到底在做什麼。

    他只知道又過了三天,雲箏讓他在陝州州府設高臺。登臺祈福做法,祈求上天驅趕蝗蟲。

    她在高臺上坐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陝州地帶的蝗蟲就消失得乾乾淨淨,再也沒有了。

    陝州的鄉民們親眼目睹這一神跡,對聖女佩服得五體投地,都拿著香燭來跪拜她。簡直把她當活菩薩了。

    夏凡看著雲箏聖女的名氣在北齊民間聲譽鵲起,就連齊仁帝都不能輕易動她了,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對於夏凡本人來說,他其實不是很信雲箏裝神弄鬼的登臺作法。

    他信實力。

    雲箏能弄出那麼多「神跡」,肯定有她自己不為人知的本事。

    而這本事,絕對是跟不可知之地有關的。

    夏凡很確信這一點。

    他之所以對雲箏言聽計從,也是想通過雲箏,找到去不可知之地的路。

    上一次他被踹出來,不僅沒有死心,反而變本加厲,想去的心更加迫切了。

    「聖女大人,我們明天就要啟程去產糧大州求雨了。」夏凡十分恭敬地低聲回道,「您收拾收拾,早些睡吧。」

    雲箏點了點頭,起身站到窗前,望著窗外的濃濃夜色,慢慢地道:「……那邊。就是東元國的方向吧?」

    夏凡應了,「正是。」

    雲箏微微一笑。眼眸眯了起來,「嗯,那就對了。你派人盯著東元國,看看那些……蝗蟲,什麼時候到東元國。」

    夏凡猛地抬起頭,「你說什麼?!蝗蟲去了東元國?!」

    雲箏回眸一笑,「當然。我這人從來不做利己不損人的事。每一件事,我都要從中得到好處,而且我要讓我的敵人,從中得到壞處。」

    夏凡乾乾地笑了兩聲,「聖女大人,在下倒是認為,此時不宜節外生枝。」

    夏凡對東元國的謝東籬還是非常忌憚的。

    如果這中州大陸如果有人能是他夏凡,或者聖女的對手,就只有謝東籬了。

    雲箏卻笑了,她有趣地看著夏凡,「夏督主,想不到你怕謝東籬?」

    「你不怕?」夏凡挑了挑眉,「這人深不可測……」

    「他再深不可測,也不敢對我怎樣。」雲箏冷笑,舉起右手手腕看了看,那裡沉睡著紫琉璃殘瓣,透過雪白的手腕肌膚,甚至能看見其下隱隱的淡紫色。

    這就是她的倚仗。

    從那自稱周慎遠的男子的隻言片語中,雲箏已經察覺到,謝東籬也在找這紫琉璃殘瓣。

    不巧得很,居然讓她先到先得了。

    雲箏自己也沒有料到,這東西居然比她的蠱王還管用。

    但是想到這一點,她又有些不安,她拍了拍後腦勺,總覺得有些東西是她遺忘了的。

    畢竟她的真正覺醒,是在大周覆滅的那一年。

    而在大周之前,她屢次轉世,在世間沉浮,記憶如同浮光掠影,並不連貫。

    她記得跟謝東籬關係親密,甚至記得他做過她的師父,但是還有呢?

    他們為什麼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為什麼他完全不承認和她的關係,她怎麼也記不清了。

    也許紫琉璃殘瓣能幫她想起所有的事情。

    ……

    東元國的京城裡,丞相閣的丞相們沒有歇息幾天,又有新的緊急公務將他們招了過來。

    「兗州出現蝗蟲,而且向江南進發。如果江南一旦爆發蝗災,今年的收成將不堪設想。」一個從江南來的官員滿臉雪白,不住地擦著額頭的汗。

    今年的運道真是不好。

    先是一場不期而遇的水災,好在大家提前防範,沒有造成特別大的損失。

    可大家還沒有從水災中喘過氣來,蝗蟲就大舉來襲了。

    「蝗災?」謝東籬皺眉,「我們東元國又沒有旱災,怎麼會有蝗災?」

    蝗災一般發生在大旱之年。

    東元國今年明明水災頻頻,地下有的蝗蟲幼崽早就死光光了,哪裡來的蝗蟲呢?

    「……蝗蟲從哪裡來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北齊自從有了聖女,總是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我在想,我們要不要請北齊聖女來給我們東元國祈福呢?」那從江南的官員小心翼翼地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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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19:21 |只看該作者
第542章 初露鋒芒 (1)

    一聽提起北齊最近風頭無限的聖女,丞相閣的丞相們都不說話了,把目光投向謝東籬。

    除了沈大丞相,元宏帝最聽謝東籬的話。

    如果謝東籬說請北齊聖女,元宏帝一定會同意的。

    大家已經心照不宣地認為謝東籬就是下一任大丞相了。

    謝東籬卻垂下眼眸,掩藏起眸底一閃而過的精光,扯扯嘴角笑道:「……聖女?北齊聖女這麼厲害,他們如何今年遭受了百年不遇的大旱?」

    「……但是正是有聖女,所以才求到雨了啊!不然這樣的大旱,糧食顆粒無收,非鬧出大亂子不可。」陸副相嘀咕道,但是看了看謝東籬的臉色,很快又把後面的話咽了下去。

    「可那聖女也沒有求到多少雨。據我們探知,北齊大部分地方還是旱災嚴重,只有少數地方被聖女求了一場小雨下來。還有,他們的聖女如今去了北齊產糧的幾個州,估計就算能請,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吧。」張紹天站在謝東籬這一邊,也對北齊聖女不以為然。

    他說得是實情。

    那江南的官兒也是沒有法子了,才提出這個主意。

    現在聽上面的官兒不想請,他也不敢再說話了。

    「好吧,就算不能請北齊聖女,那我們的蝗災怎麼辦?難道坐以待斃嗎?」戶部侍郎敲了敲桌子,急得頭都大了。

    「如何滅蝗,各位大人有何見教?」沈大丞相這時皺著眉頭問道,「聖女之事,還是少碰為妙。子不語怪力亂神,又雲敬鬼神而遠之。我們還是不要跟北齊一樣了。再說這聖女是北齊聖女,她能給東元國祈福?」

    「大人說得對!」張紹天馬上附議,又道:「我以前在外遊歷的時候,見過鄉民捕蝗,有早上敲鑼打鼓,將蝗蟲嚇走的。也有挖溝挖渠,將蝗蟲埋起來的。還有放火燒灘。將蝗蟲引到一地之後燒死的。咱們可以把這些法子寫成告示發下去,讓鄉民們見機行事,如何?」

    挖溝渠和放火,在江南肯定是不行的。

    蝗蟲禍害的是莊稼,挖溝渠和放火,傷害得是自己的糧食,這是潑澡盆裡面的髒水把孩子一起潑出去,得不償失。

    但是敲鑼打鼓嚇走蝗蟲,聽起來未免又太兒戲了。

    謝東籬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道:「可以先出告示人,讓鄉民們自己先預備著。我回去再翻翻書,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滅蝗的法子。」

    大家議定此事,商議好分工。就各自行事。

    謝東籬回到家,對盈袖道:「我要出去幾天,你在家好好待著。別擔心。」

    盈袖當然不肯,「你要去哪兒?出什麼事了?」

    謝東籬猶豫了半晌。道:「江南出了蝗災。」

    「蝗災?」盈袖蹙起眉頭,「為什麼啊?蝗蟲不是應該大旱之年出現的嗎?我們今年水患剛過,哪裡來的蝗蟲?」

    「我也是這麼說,但是蝗災就是出現了,誰知道是什麼原因?」謝東籬揉了揉額頭,「當務之急不是找原因,而是滅蝗。我記得以前不知在哪裡見過一種草叫‘抱蝗草’,蝗蟲一沾上這種草,第二天就抱草而死。而且這種草不傷人畜莊稼,反而可以肥田,確實是好東西。」

    「抱蝗草?」盈袖想了想,「沒有聽說過,你從哪裡聽說的?」

    謝東籬沉默半晌,搖了搖頭,「在盛家的藥王谷看書,無意中看見了。」

    謝東籬過目不忘,而且他去了一趟不可知之地,記起的東西也越來越多了。

    「在盛家的書裡看見過?那你要去哪裡找呢?」盈袖擔心地拉住謝東籬的衣襟,「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謝東籬看了看盈袖,低頭在她唇上親了親,「我一個人去得快一些,江南要得急,我們耽擱不得。」

    謝東籬要去的地方,是北齊國京城附近的藥山。

    那裡是盛家以前種草藥的大山,本是屬於盛家所有,但後來盛家隱居,這片大山就漸漸廢棄了。

    可山上的藥草還是不少,只是沒有人打理,自生自滅,很多精貴的藥草都死去了,留下的都是物競天擇,自身非常強壯的藥草。

    藥山附近的村民們經常上山打獵采藥,運氣好的時候,總能采到一些少見的珍奇藥草。

    抱蝗草不算珍奇藥草,但是對種植的地方要求很高,北齊京城郊外的藥山上確有一塊地方適合生長。

    當初盛家在這裡種過一片抱蝗草,雖然過去這麼多年,那裡應該還有留存。

    謝東籬只需要拿到一些抱蝗草,就能製成藥水,噴灑下去。

    如果只有謝東籬一個人去,他可以在四五天內來回,但是帶上盈袖,最快也要十天來回。而一般人騎快馬,來回要二十天。

    如今這個緊急關頭,時間就是一切。

    盈袖明白這個道理,雖然不是很高興,但還是答應了謝東籬,讓他一個人去。

    謝東籬當晚就動身,他只收拾了一個小包袱,裝了點乾糧和水,就離開謝家走了。

    盈袖送他送到大門口,一直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裡,才轉身回自己的院子。

    謝東籬走後,盈袖有些不習慣,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一會兒算著謝東籬這時走到哪裡了,一會兒又想著北齊京城郊外藥山上那抱蝗草不知道還有沒有。

    如果沒有了,謝東籬豈不是白跑一趟?

    他白跑一趟也就罷了,但是江南的蝗災如何能解?

    江南的蝗災如果解不了,東元國今年糧食就會減產大半。

    到時候,賣兒鬻女的慘景又要出現了。

    不,絕對不能讓這幅景象出現在東元國。

    盈袖握了握拳,終於沉沉睡去。

    也許是她睡前對這個蝗蟲的問題想得太投入了,睡著之後,她居然夢見了那鋪天蓋地的蝗蟲烏壓壓從天邊飛來,落在一片田地上,然後開始大口大口吃起綠油油的莊稼。

    盈袖聽到蝗蟲咀嚼莊稼的哢嚓之聲不絕於耳,心頭惶急,舉起拳頭就想驅趕那些蝗蟲。

    她朝那片蝗蟲覆蓋的田地跑了過去,大叫:「你們是從哪裡來的?!剛剛經過了水患的地方如何會有蝗災?!」

    就在她的大喊大叫中,她發現那些蝗蟲開始如水般的退卻。

    盈袖一怔。忍不住往前又走了一步。

    那些蝗蟲和她對峙片刻。然後又退了一步。

    好像這些蝗蟲很怕她一樣。

    盈袖心裡一動,忍不住又往前奔跑,一邊跑。一邊做驅趕狀。

    那些蝗蟲突然四下飛散,簡直跟見到天敵一樣!

    就在那些四下散開的蝗蟲群裡,盈袖見到了一些隱隱約約的金色小顆粒,就跟她那一次在龍吸水的雲柱裡看見的那些金色小顆粒差不多。但是沒有龍吸水那一次的金色閃亮耀眼。

    這裡的金色小顆粒其實是暗金色的,更趨向於鐵銹色。金色只是非常淺的一道顏色。

    那些金色小顆粒好像在驅趕著蝗蟲群。

    但是盈袖一跑了進來,那些金色小顆粒就忙不迭地後退。

    後退得慢一些,被盈袖一撞上,立刻就被撞得煙消雲散了。

    盈袖發現了這個情形。很是高興,許是知道是在夢裡,她很是放得開。故意追著那些金色小顆粒到處跑,將它們消滅得乾乾淨淨。

    而蝗蟲群沒有了金色小顆粒的指引。如同沒頭蒼蠅一樣飛了一陣子之後,就掉轉方向,往北面飛走了。

    盈袖在夢裡高興得咯咯直笑,甚至將兩個手指頭放到嘴裡吹起了哨子。

    蝗蟲都跑光了,只留下一片碧綠的原野,山清水秀,炊煙嫋嫋,有牧童騎在牛背上,吹著笛子歡快走過,又有農人扛著鋤頭,收工回家。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歡快地微笑。

    盈袖笑眯眯地對這些人打著招呼,因知道自己是在夢裡,也沒有指望這些人有所回應,所以當一個紮著朝天辮,白白淨淨,胳膊胖乎乎如藕節的小姑娘抱住她的腿的時候,盈袖切切實實嚇了一跳。

    她彎下腰,抱起那小姑娘,問道:「你是誰家的閨女?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

    再仔細一看,那小姑娘兩三歲模樣,身上只穿著小褲小褂,露出白胖如藕節的胳膊和腿,還有兩隻光光的小胖腳丫,連鞋都沒有穿。

    那小姑娘好像不會說話,只是抱著她笑,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好像是久別重逢一樣。

    盈袖也覺得好笑,她拍了拍那小姑娘的臉,又問了一聲:「你是誰家的閨女?我送你回家吧?」

    那小姑娘摟著她的脖頸,瞪著一雙大眼睛看了看她,然後慢慢向她腦袋靠過去,就在快要貼上盈袖的臉的時候,突然半空中響起一個炸雷,一道犀利如刀鋒的女聲在天空輕斥:「回來!」

    盈袖便眼睜睜看著這白胖胖的小姑娘變得黃瘦虛弱,然後從她懷裡冉冉消失了。

    「你不要走!」盈袖從夢中驚醒,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睜開眼睛,發現四周依然黑黢黢地,她只是做了一個夢而已。

    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了。

    盈袖揉了揉額頭,歎息一聲,睡不著了。

    她推開被子下床,來到書案邊上,將燈撚亮,提起畫筆,想著自己夢中見過的那小姑娘的樣子,慢慢畫了起來。

    ……

    同一時刻,千里之外的北齊境內,坐在大屋裡面法壇中間的雲箏大喝一聲「回來」,一口心頭血被她挑了出來,噴在手腕上。

    手腕上蠢蠢欲動的紫琉璃殘瓣終於安靜下來,不再試圖脫離她的身體了。

    雲箏心有餘悸地擦了把汗,暗道好險。

    剛才她正陷入冥想狀態,利用紫琉璃殘瓣的力量求雨,沒想到有那麼一瞬間,這紫琉璃殘瓣的力量居然突破了她的控制,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如果不是她提前終止冥想,用心頭血封住了紫琉璃殘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聖女,您沒事吧?」夏凡在門外給她護法,聽見門內雲箏的大叫,忙敲門問道。

    雲箏疲憊地躺了下來,道:「我不行了,得休息一會兒,明兒再求雨吧。」

    這一次北齊的大旱需要的雨量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夏凡沒有應聲了,讓雲箏歇息。

    雲箏這一睡,就睡了一整天,到晚上醒來的時候,聽見門外鬧哄哄地,忙穿戴好了推門問道:「吵什麼呢?」

    夏凡臉色十分難看,他轉過身,低聲道:「聖女,蝗蟲……蝗蟲們……又回來了。」

    「回來了?!」雲箏一下子黑了臉,提高聲調,「你什麼意思?蝗蟲怎麼會回來?!」

    這種無稽的話怎麼說得出來?難道不是在質疑她身為大巫的能力!

    「我不知道,但是四鄉八縣剛剛回報,說被聖女驅走的蝗蟲,今兒一早就飛回來了,正在啃食所剩無幾的莊稼和樹木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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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4
發表於 2021-4-19 00:19:32 |只看該作者
第543章 初露鋒芒 (2)

    雲箏閉了閉眼,身體搖晃著,差一點摔到地上。

    她忙用手抱住門框,穩住自己的身形,臉色大變,咬牙切齒地道:「帶我去看!」

    她手裡還有上一次養出的蠱,最多再驅一次好了。

    這一次,她要這些蝗蟲去了東元國再不能回返!

    可是夏凡帶著她來到蝗蟲聚集的鄉鎮田地上,雲箏看著那比先前多出來的數倍的蝗蟲,眼前一黑,差一點沒暈過去。

    怎麼會這樣?!

    才四五天而已,怎麼就多了這麼多!

    她顫抖著手,將自己的蠱偷偷放了出來,驅使到蝗蟲群裡。

    但是她的蠱一到蝗蟲群,就立刻被逼退回來,再也不敢過去了。

    似乎那裡有什麼東西讓它忌憚害怕,一步都不能靠近!。

    雲箏試了好幾次,都無功而返。

    最後她急了,沖到蝗蟲群中,親自試蠱。

    沒想到這一次用盡全力,只落得蠱盡人傷的下場。

    雲箏吐出一口血,軟軟地倒了下來。

    夏凡一怔,忙沖到蝗蟲群裡,將雲箏救了出去。

    「聖女為驅蝗蟲殫精竭慮,已經病倒了,大家莫要再逼聖女了!」夏凡大聲說著,帶雲箏回到客棧。

    雲箏一直暈迷不醒,夏凡沒有辦法,只好宣佈結束南行,帶著雲箏往京城回返。

    車輦奔行在北齊國的通衢大道上,終於在兩天后的深夜來到了北齊京城郊外的藥山附近。

    同一時刻,謝東籬剛從藥山上找到了好些抱蝗草,將它們採摘下來,放到背囊。準備明天天一亮就啟程回東元國。

    他兩天兩夜沒有睡覺,一刻不停地往北齊跑,就算是鐵打的人也撐不住了,因此背著背囊在藥山上找到一處隱秘的小木屋,進去歇息一夜。

    他睡下沒有多久,就進入了夢境。

    周慎遠逆著星光站在空無一物的不可知之地,負著手上下打量他,像是從來沒有見過他一樣。

    謝東籬靜靜地看著他。問道:「你又找我有什麼事?」

    周慎遠呵呵笑了笑,往他面前走了兩步,「東籬。你這可不地道。你是我們當中第一個既能來到祖地,同時又能全身而退,離開祖地的人。」說著,他的笑容一斂。肅然道:「為什麼回去之後,就斷開了跟我們的聯繫?難道你不知道祖地的人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謝東籬的眼裡有著隱隱的痛楚。但是他抿了抿唇,眼底的神情如同深海,晦澀難懂,「我知道。我正在想辦法。」

    「想辦法?」周慎遠又往前走了一步,「你真的在想辦法?如果你是真的為祖地打算,那為什麼要隱瞞我們最重要的消息?」

    「什麼最重要的消息?」謝東籬一怔。「我沒有什麼可隱瞞的。」

    「真的沒有?」周慎遠眯起雙眸,背對著星光。他臉上的神情晦暗不明,謝東籬看不清楚,只是暗暗握拳,團在身後。

    「真的沒有。」謝東籬淡然說道,「我為了族人曾經做過什麼事,我想你是知道的。」

    這句話一說,周慎遠剛才神情中的凜冽突然消失了,他撓了撓頭,歎息道:「唉,我知道,我當然知道。當年要不是你,我娘就不能和我爹在一起,也就沒我了……」

    「所以,你不該懷疑我。」謝東籬雖然面色平靜,心底這時才暗暗鬆懈下來。

    「可是……」周慎遠頓了頓,他不是那麼好說服的人,也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他對謝東籬崇敬有加,但不意味著他會被他一句話就說服。

    他抬眸,眼望著謝東籬如同雕塑般毫無瑕疵的俊顏,一字一句地道:「那,紫琉璃出現的事,你是不知道了?」

    謝東籬心神大震,一瞬間,他平靜淡然如同冰雕的面容像是出現了裂痕,一寸寸皸裂,「你……你說什麼?!紫……紫琉璃出現了?!」

    「你不知道?」周慎遠挑眉,也有些意外,「我以為你知道。」說著,他雙手在胸前交叉一劃,畫了一個大☆,然後拿手指在☆中心一點。

    他們兩人中間的位置上出現一個鏡面,很快那鏡面如同水面一樣蕩起漣漪,一個女子出現在那鏡面上。

    周慎遠指著鏡面上的女子,道:「這個女子身上,有紫琉璃的氣息。」說著頓了頓,壓低了嗓音:「真正的紫琉璃,大祭司,你親手造出來的紫琉璃,不會自己都不認得了吧?」

    那鏡面上的女子,正是北齊聖女雲箏。

    雲箏此時也在夢境中掙扎。

    手腕上的紫琉璃如同受到召喚,在她手腕出跳躍,她死死咬緊牙關,將它壓住,不許它離開她的身體。

    鏡面上的人很快又變了。

    這時出現的是一個身穿玄色長袍的俊逸男子,長袍上繡著暗金色藤蔓,重重疊疊在衣擺處延伸,越發顯得雍容華貴。

    他黝黑滑順的長髮披垂,額頭懸著一塊晶瑩的月亮寶石,手拿權杖,肌膚白皙,鼻樑高直,眼眸深邃如同暗夜星空,誰也看不透,雙頰瘦削,緊抿著淡紅的仰月唇,長袍上的扣子一直扣到脖頸處,穿戴一絲不苟,臉上的神情極度克制內斂,高潔神聖。

    無數墮民跪在他面前,將他當做信仰和靠山,而他,眼眸抬起,望著遠方,神情淡然中帶著不可戰勝的堅強意志。

    這就是當年的大祭司。

    為了讓墮民走出黑暗,重返陽光,不惜用生命獻祭,給了大家重生的機會,避免了滅族的命運,讓紫琉璃打開通道,成功從另一個世界接返盛思顏來到中州大陸,從而解救了千年來受到詛咒的墮民。(注:這一段內容是來自某寒前一本書《盛世妖顏》,原名叫《盛寵》)

    謝東籬看著鏡面上的這個人,眼神黯了黯。

    這是一千五百年以前的他,他還記得那時用生命獻祭的激揚勇毅和義無反顧……

    「都過去了。前生之事,與今世無關。」謝東籬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淡然說道,然後伸手一抹,那鏡面如同海上的泡沫一樣,噗地一聲消失了。

    周慎遠有些吃驚,暗道不愧是當年的大祭司,居然能在夢境裡展現跟自己不相上下的實力……

    當年的大祭司拋棄了漫長的生命,獻祭給祖神,才得到所有族人一次重生的機會。

    自那以後,他們就再也找不到他的蹤跡,以為他已經消失在天地間了。

    直到七八年前。東元國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能量,才讓在不可知之地苦苦尋找出路的人們找到了當年挽救過他們的大祭司的蹤跡。

    那一刻,他們相信,也許他們不是沒有希望。

    因為就在他們絕望之時,已經消失一千五百年的大祭司又一次出現了!

    「大祭司,若不是七八年前你施展通天手段讓你的情人重生。我們還蒙在鼓裡,以為你真的已經永遠消失了。」周慎遠帶著笑意說道,「能再見到你,是我們的福氣。」

    謝東籬唯有苦笑著搖了搖頭。「說實話,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我不主動找你們,實在是……我的覺醒。也是七八年前的事。若不是那一天,我看見她……就那樣從白塔大獄上跳了下來,我不知道我能做出這樣的事。」說完他靜默了一瞬,又道:「她是我妻子,不是情人。」

    周慎遠定定地看著他,突然道:「我以為你是在找擁有紫琉璃的人,沒想到你是在找她……」

    謝東籬眼神閃了閃,對周慎遠的這句話避而不談,只「嗯」了一聲,不動聲色轉換話題道:「紫琉璃已經消失了,被你爹摧毀了,你從哪裡得來的紫琉璃消息?」

    「感覺到的。你知道,我對紫琉璃的氣息,比別人敏感。」周慎遠呵呵笑了,見謝東籬露出不信的神情,他才哈哈大笑,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不是我,是我娘,她對紫琉璃的氣息非常敏感。是她告訴我,紫琉璃殘瓣出現了。」

    「你娘?」謝東籬怔了怔,「她……還好吧?」

    「好,怎麼不好?就是我妹妹怎麼也長不大,她快愁死了,至今只是五六歲模樣……哈哈哈哈……」周慎遠哈哈大笑,突然,他的笑聲戛然而止,一隻大手從背後掐住他的脖子,一道淡漠至極的聲音從他背後傳出來:「……找死。」

    「爹……爹……放手啊……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在跟大祭司說話呢!」周慎遠被勒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差一點跪地求饒。

    周慎遠背後,一個高大的男子顯出身形,他穿著一襲貼身的銀色勁裝,腰上系著白玉腰帶,勾勒出蜂腰寬肩猿臂長腿。

    他淡淡往鏡子處瞥了一眼,鏡子裡露出他俊美無儔的容顏,歲月在他身上完全沒有停留,只讓他多了幾分成熟內斂的魅力。他的目光依然冰冷至極,冷得讓謝東籬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這男子正是周慎遠的父親周懷軒,當年大夏神將府的神將大人。

    周慎遠忙對謝東籬道:「你看,我們這裡的時間出了問題,大家好像沒有衰老,一千多年都沒有變化,其實真相並非如此……」

    「囉嗦。」周懷軒十分不耐煩地拍了周慎遠一巴掌,「回去。」

    周慎遠只好立刻消失。

    周懷軒淡淡看謝東籬一眼,轉身離去。

    他雖然沒有說話,可是謝東籬發現自己心裡想的什麼,周懷軒似乎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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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5
發表於 2021-4-19 00:19:44 |只看該作者
第544章 初露鋒芒 (3)

    謝東籬從夢中醒來,小木屋裡有些涼颼颼地,他睡不著了,起身從小木屋走了出來,來到藥山的山頂負手而立。

    兩年前那一趟不可知之地之行,讓他察覺到很多事情不對勁,也思索起很多事情。

    他想到一千多年前,當他還是大祭司的時候,在墮民聖地的神殿裡推算誰能拯救墮民,走出黑暗,他算出來的人,是一個跟他們在不同世界的小姑娘盛思顏。

    那時候他只知道只要接回這個小姑娘,他們就得救了。

    但是為什麼是盛思顏,而不是別的任意一個人?

    還有,為什麼他那時候造出來的紫琉璃,可以打開時間和空間的通道,而現在,他卻造不出來紫琉璃了?

    不僅造不出來,而且完全不知道當年的自己,是如何將紫琉璃造出來成為墮民聖物的。

    另外,為何只有他一個人能夠經過那扇接引門出入不可知之地,那些和他同樣的族人,為什麼只能進,出不來?

    最後,為什麼周慎遠跟他說,不可知之地的時間出了問題?

    中州大陸上世人仰望的長生不老原來不是福氣,而是詛咒?

    太多的疑問充斥在謝東籬的腦海裡,如他這樣博古通今的大能也想不通為什麼。

    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所以他不能重現以前的成功。

    他的目光投向南面,東元國所在的地方。

    在那遠處的萬家燈火裡,一定有一盞燈,是盈袖為他點的。

    燈即是等,他不在家,她一定會留一盞燈等著他,直到他回來。

    想到盈袖,謝東籬的唇角不由自主勾了起來。

    但是轉而想到雲箏身上的紫琉璃殘瓣,謝東籬又沉下臉。

    那個紫琉璃殘瓣,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他在不可知之地的時候,聽周慎遠說過,當年他爹周懷軒引天火燃燒紫琉璃,已經將它化為灰燼。

    那麼雲箏身上的紫琉璃殘瓣,應該是在那之前,有人就從那紫琉璃上摘下了花瓣,養在紫玉佩裡面了吧?如同琥珀一樣。將它的生機包裹起來。

    紫琉璃是認主的聖物。

    它在雲箏身體裡,難道……雲箏真的是紫琉璃之主?

    謝東籬總覺得哪裡不對,但是再往前想,他的記憶根本回溯不到那麼遠。

    最遠,也就是他成為墮民的大祭司,開始為救贖墮民殫精竭慮開始。

    在他成為大祭司之前。他是什麼人,是做什麼的,都是一片空白。

    也許真相,就在那一片空白裡?

    謝東籬閉了閉眼。在藥山山頂感受著天人合一的靜寂和安寧。

    讓他好好歇一歇,然後想辦法,從雲箏手裡將那紫琉璃殘瓣弄出來仔細查探一番。

    也許他能從中找到再造一個紫琉璃的方法。

    他們需要紫琉璃。才能將困在祖地的那些族人接引回來。

    ……

    雲箏在進京城的時候暈暈乎乎睡了一覺。

    睡夢中,似乎有人在爭執。在窺視她。

    她只能緊緊護著手腕上的紫琉璃,不讓那紫琉璃鑽出來。

    許是她捂得太緊,緊到窒息的地步,那紫琉璃有一瞬間幾乎氣息全無。

    連雲箏都暈了過去。

    她只覺得自己又來到了那一次窺見過的星空,看見一個嬌俏美貌的少婦立在一個高大俊美、殺氣四溢的男子身邊。

    兩人正靜靜地看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背對著雲箏坐著,拿著筆似乎正在寫字。

    就聽那美貌少婦低聲道:「……懷軒,今日見到大祭司了?」

    那名叫懷軒的男子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

    「你說,大祭司是不是有法子救我們出去?」那美貌少婦抬眸看著她身邊的男子。

    只這一抬眸,雲箏才瞥見她晶瑩璀璨的明眸,竟是美得連天光雲色都難奪其神的程度。

    那是一雙怎樣美貌的眸子,雲箏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讚美之詞。

    明眸善睞四個字在她的眸子面前黯然失色。

    「娘,您真想出去?」另一個高大男子也笑嘻嘻地走了進來。

    雲箏心裡一動,後進來的這個男子她認得,就是那一天在她夢裡追問她是誰的周慎遠,也就是大周的開國皇帝!

    那他稱為娘的人,豈不是大周開國皇帝的娘親盛思顏?!

    那她身邊那個殺氣縱橫,眸光一掃就能震懾眾人的俊美男子,正是她夫君周懷軒!

    剛才她正是叫他「懷軒」啊!

    懷軒!

    那是懷軒!

    雲箏激動起來,她捂著砰砰地心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周懷軒那一張她既熟悉,又陌生的俊顏。

    真沒想到過了這麼久,她還能再次見到他……

    只聽盛思顏柔柔地道:「阿寶,你說什麼話?我當然想出去。」

    「娘,女人不都是喜愛長生不老,容顏永駐嗎?您要出去了,說不定就不能一直這樣年輕貌美了。」周慎遠嬉皮笑臉地道,完全沒有一點先前雲箏見過的開國皇帝的莊重和端嚴。

    盛思顏啐了他一口,「去!就知道胡說八道。」頓了頓,她又道:「娘不在乎能活多久,也不在乎是不是能長生不老。娘如今只有一個心願。」

    「什麼心願?」周慎遠好奇問道。

    盛思顏微笑著將目光投向坐在他們面前的小姑娘的背影,「我只希望能夠看到你妹妹平安長大,能夠嫁人生子,享受常人有過的那種平凡人的幸福。」

    周慎遠和周懷軒一起靜默了,兩人把目光都投向那五六歲小姑娘的背影。

    「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盛思顏看了看那小姑娘,又看了看周懷軒,對周慎遠道:「阿寶,如果大祭司能成事。就好了……」

    周懷軒攬住盛思顏的肩膀,淡淡地道:「你老,我老。你死,我死。」

    周慎遠:「……」

    雲箏看得莫名其妙,但又津津有味,為了聽得更清楚,她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想離那一家四口更近一些。

    也就這一步的距離。盛思顏敏銳地感覺到了紫琉璃殘瓣的力量,她的目光霍然投向虛空,沉聲問道:「誰?誰在那裡窺視?」

    周懷軒順著盛思顏的目光看了過去。突然伸手一抓!

    雲箏赫然發現自己已經不能動了,那只有著紫琉璃殘瓣的手腕如同被一根看不見的繩子牽引,往前送了過去。

    盛思顏閉上眼,也伸出一隻手。往紫琉璃殘瓣的方向探去。

    她的手指搭上那紫琉璃殘瓣,輕輕觸摸了兩下。

    雲箏只覺得一股熱力從虛空中灌入自己的手腕。手腕裡的紫琉璃倏地發出一陣紫白色的光芒,將整個車蓬照得紫瑩瑩的,然後那光芒更盛,最後穿透車篷。往夜空射了出去。

    謝東籬在藥山山頂正要下山,突然看見京城西城門的地方,一隻單花瓣型的紫白色光芒拔地而起。照入夜空!

    那是紫琉璃殘瓣的力量?!

    怎麼突然增強了那麼多?!

    謝東籬眉頭深深蹙起來,他毫不猶豫彈出幾顆石子。往那紫白色光柱照射的夜空方向彈射過去,打亂了光柱的聚點。

    就像一隻大手淩空而下,蒙住了紫白色光柱的根源。

    雲箏猛地驚醒過來,看見車廂裡紫白色的光柱剛剛冉冉散去。

    「剛才出了什麼事?」雲箏驚恐地問身邊坐著的夏凡。

    夏凡看了看雲箏的面容,又看了看她的手腕,冷靜地道:「剛才,你的手腕發光了,發出紫白色的光。」頓了頓,又道:「像一個花瓣的形狀。」

    雲箏的臉一下子雪白,她強扯了扯嘴角,乾笑著道:「怎麼可能?夏督主是不是看花眼了?」

    夏凡瞥了她一眼,不再說話,閉目沉睡。

    雲箏卻再也睡不著了。

    她闔上眼,感受著手腕上的紫琉璃殘瓣,發現它的力量確實強大許多,先前她驅使紫琉璃殘瓣求雨驅蝗,用得太過,力量都快枯竭了,幸虧終於得到補充。

    雲箏輕撫著手腕,想著睡夢裡那名叫盛思顏的女子在她手腕的紫琉璃殘瓣上輕撫了兩下,那紫琉璃就如同久旱逢甘雨的莊稼一樣,茁壯生長了。

    這樣一想,雲箏興奮起來。

    她是不是有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紫琉璃源泉了!

    「快回去,我明天就求雨!」雲箏馬上對夏凡說道。

    「你不累了?」夏凡睜開一隻眼睛,看著突然興奮起來的雲箏問道。

    「我已經歇好了。」雲箏對他做了個鬼臉,心情大好。

    她這下真的不怕了,等她用盡了紫琉璃殘瓣的力量,再做個夢,就能從盛思顏那裡得到補充……

    回到京城,雲箏只歇了一天,就開始再次登壇作法,為北齊國求雨。

    謝東籬在人群中看著高高在上的雲箏,只眯了眯眼,並沒有上去。

    因為夏凡和北齊國的人將他們的聖女保護得水泄不通,謝東籬並沒有動手,在暗暗等待時機。

    他從藥山上下來,聽人說了東元國的蝗災已解,因為那些蝗蟲居然又從東元國飛回來了……

    謝東籬就沒有再著急回東元國殺蝗蟲,他有更多的時間在這裡對付雲箏。

    雲箏的這一次求雨非常成功,大雨傾盆而下,一直下了三天三夜,極大地緩解了北齊國的旱情,但是雲箏也真正累癱了。

    夏凡也累得夠嗆,他見雲箏求雨結束,應該暫時不會有別的事了,終於決定離開雲箏住的白塔大殿,回自己的錦衣衛督主府睡一個好覺。

    只要夏凡一走,北齊國那些守衛對謝東籬來說跟泥塑木雕沒有兩樣。

    深夜,他在北齊國皇宮裡如入無人之地,很快來到雲箏所住的白塔大殿頂層房間裡。

    「東籬!你終於來了!」雲箏欣喜起身,看向站在門口,背著星光月色負手而立的謝東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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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6
發表於 2021-4-19 00:19:55 |只看該作者
第545章 一石二鳥

    謝東籬默然看著雲箏歡喜的神情,邁步走了進去。

    雲箏住在白塔大殿頂層之下第二層的屋子裡,這裡的陳設大氣古樸,很多地方都有當年墮民神殿的遺跡。

    謝東籬的目光從左到右,又從右到左地在屋子裡掃了一圈,最後停留在雲箏面上,淡然問道:「你的紫琉璃殘瓣呢?」

    雲箏定定地看著謝東籬,唇邊慢慢露出一個笑容,那笑容越來越大,漸漸在她臉上開了花。

    「……師父,你終於想起我了?」雲箏往謝東籬身邊走去,「我知道你終究會想起我的……」

    謝東籬不置可否地垂眸看她走近,又問道:「你的紫琉璃殘瓣呢?沒有紫琉璃殘瓣,你憑什麼叫我師父?」

    雲箏一怔,停下腳步,左手下意識撫上右手手腕,嗔道:「師父,紫琉璃是你造出來的聖物,難道你不知道它在哪裡嗎?怎麼一直沖我要呢?」說著,她走近謝東籬,往他面頰上輕輕吹了一口氣,「師父,徒兒等著您再造一個紫琉璃出來呢……」

    謝東籬眸光輕閃,一隻手閃電般伸出,想要鉗住雲箏的右手腕。

    他的動作決然,出手乾淨俐落,完全是一副要將雲箏置之死地的樣子。

    雲箏倏然變臉,她的右手腕處這時突然迸發出一股力量,將謝東籬的手一下子彈開了,「謝東籬,你想做什麼?!」

    她明明白白感覺到了紫琉璃的戒備不安,立刻對謝東籬警惕起來。

    畢竟謝東籬一直不肯理她,也不肯承認她的存在,而把那個冒牌貨捧在手心上,讓雲箏一直很惱火。

    她對謝東籬的心思很複雜。她知道自己應該靠近他,跟他在一起,但是總有別的東西冒出來,擾亂她的視線和心境。

    謝東籬被雲箏一彈之下,半邊胳膊都麻了,完全使不出勁來。

    他慢慢縮回手,知道那紫琉璃殘瓣的力量不容小覷。現在還殺不了雲箏。只得定定地看雲箏一眼,拿手指頭點了點,「你好自為之,別再讓我看見你出現。」說著,他雙腳輕點,身形暴起,如同一隻大鵬鳥,從窗戶裡飛了出去。

    雲箏跑到窗前,只看見他的身影形同鬼魅。從百丈高的白塔上飄然下落,很快就跟夜色融在一起,再也看不見了。

    雲箏猛地轉身,靠在窗邊大口大口喘氣,雙眸快要瞪出眼眶了。

    剛才她明明白白感覺到了謝東籬的殺氣……

    他為何要殺她?!

    難道真是為了那個冒牌貨?!

    雲箏握緊拳頭,突然飛起一腳,將窗邊的一張圓凳噌地一下踹出好遠的距離。

    居然有閑功夫來北齊國殺她!

    第二天。雲箏就命人將夏凡叫了過來,問他道:「東元國那邊怎樣了?」

    夏凡不明白雲箏為什麼突然問到東元國。想了想,道:「東元國最近還好,前些日子又是水患,又是蝗蟲,才剛安省了些。」說著,他看了看雲箏,「聖女有何見教?」

    「安省?他們還想安省?!」雲箏陰冷地笑了笑,想到謝東籬昨夜居然來到北齊國,還想對她下毒手,雲箏就氣不打一處來:「給那邊找點事兒做。」免得還有功夫晃到別人家門口作祟。

    「聖女想怎樣?」夏凡湊到雲箏身邊,低聲問道。

    雲箏遞給夏凡一個錦盒,「把這個錦盒帶入東元國京城,在人煙繁華處打開。」

    夏凡:「?」

    他從雲箏手裡接過錦盒,剛要隨手打開,雲箏已經眼疾手快地將他按住,怒道:「說了要去東元國京城人煙最密集的地方打開!你怎麼現在就要打開?不要命了嗎?!」

    夏凡托著那錦盒,深思道:「你總得告訴我這是什麼吧?不然我怎麼安排人手?萬一一個不妥,走漏消息了呢?」

    雲箏將手蓋在那錦盒之上,一字一句地道:「……這是瘟疫,裡面裝的是能傳播瘟疫的蚊蟲。」

    夏凡頓時覺得手心裡像是攥了一塊熱炭,非常想將那錦盒給扔了。

    雲箏卻緊緊握著他的手,連同錦盒握在一起,「你記得不要打開就行。到了東元國京城的人煙最密集處,將錦盒打開,然後趕緊離去,就沒事了。」

    夏凡眯了眯眼,「什麼瘟疫?」

    「瘧疾。」雲箏一字一句地道,「這裡面是帶著瘧疾的蚊蟲。」

    雲箏是玩蟲子出身的大巫,這些事情就跟刻在她的骨血裡一樣熟稔,根本就不需要找別人問。

    夏凡心裡一抖,對雲箏更敬畏三分,忙拿了手巾將錦盒牢牢綁好,道:「那我得親自跑一趟,不然萬一路上出點兒事,砸了自己的腳可不好。」

    「夏督主能這樣想最好。」雲箏的手指撚了撚,又道:「既然夏督主親自去,我這裡還有一封信,和一瓶藥丸,你幫我想法送給東元國的皇太孫殿下。」

    「哦?」夏凡不解地掃了雲箏一眼,拍拍身上的錦盒,「是給皇太孫的解藥?」

    雲箏神秘地笑了笑,「你送過去就行了。」

    她要東元國京城掀起一場瘟疫,但是不想元應佳中招,而且想借這個機會,幫元應佳一個忙……

    畢竟她曾經是「元應藍」,跟元應佳是雙胞胎兄妹。

    一想起元應佳,雲箏又有些失神。

    夏凡看了一眼雲箏出神的樣子,沒有叫醒她,默默地退下了。

    他回到督主府,喬裝打扮之後離開了北齊國京城,往東元國京城行去。

    ……

    謝東籬回到東元國京城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東元國的蝗災已解,雖然那過程聽起來挺怪異的。

    回到謝家,盈袖驚喜地迎了上來,笑著問他:「你可回來了,我等你好久了。」

    謝東籬抱了抱她。道:「我要去沐浴,你等我一會兒。這一趟太趕,身子有些髒。」

    盈袖忙道:「我給你備水。」說著,親自去吩咐了熱水,命人擔了過來,放到浴房的浴桶裡。

    謝東籬一個人在浴房洗漱乾淨,換了一身簇新的寢衣出來。

    盈袖看他已經換上了寢衣。笑道:「這才中午呢。你就要睡了?」

    「我這來回五天一共只睡了一個晚上,不到三個時辰。」謝東籬淡淡地道,一手拉了盈袖,往床上倒去。

    盈袖趴在他身上,胳膊撐在枕頭上,看著他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簾下形成一道驚心動魄的陰影。不禁用手撫了上去,輕聲道:「那你就好好歇著吧……等你睡醒了我再跟你說話。」

    謝東籬闔了眼,聲音十分低沉地道:「我在北齊就聽說咱們的蝗災解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啊?我正要跟你說這件事呢。」盈袖翻身從謝東籬身上下來,斜躺在他身邊的位置上。

    「你知道?」謝東籬睜開眼睛,訝然問道。

    盈袖看見他雙眸裡的紅血絲,很是心疼地俯身過去,在他眼簾上親了親,低聲道:「你還是睡吧。睡醒我再說。」

    謝東籬拉住她的手親了親,笑道:「你先說吧。你這樣說一半留一半,存心讓我睡不著。」

    盈袖也笑了,一邊用手指在謝東籬唇邊輕撫,一邊將自己的那個夢說了出來,「……說來也怪,我將那金色顆粒驅散之後,那些蝗蟲就忙不迭地往北飛走了。我跟你說,我是真的在做夢!我真的沒有偷著跑出去!可是到了第二天下午,我就聽小磊對我說,江南的蝗災居然已經解了!那邊的人非常欣喜,居然飛鴿傳書,一天就把消息送到了!後來啊,皇祖父也派了官員親自去江南巡查,發現蝗災果然解了,那些蝗蟲突然飛回北方去了……」

    謝東籬這才明白,原來這件事是跟盈袖有關!

    他心裡一喜,將盈袖的腦袋拉了下來,在她精緻的下頜處一點點親吻,含含糊糊地道:「我的袖袖真厲害……」

    盈袖聽得雙頰泛起紅暈,很是不好意思,但是心裡卻很高興,甚至泛起深深的自豪和驕傲。

    她也有讓謝東籬驕傲的時候!

    許是心裡的重擔終於放下了,謝東籬沉沉睡去。

    盈袖低頭看著他寧靜的睡顏,心裡無限歡喜,悄悄將薄被拿過來,給謝東籬蓋上,又將腦袋輕輕靠在他的胸口處,聽著他有節奏的蓬勃心跳。

    所有的不安和疲憊都已褪去,他們在一起,就是春暖花開,歲月靜好。

    ……

    夏凡喬裝打扮來到東元國京城,是在謝東籬回到東元國京城的三天之後。

    他也是日夜兼程,靠自己不一般的本事走得飛快,比騎馬坐車快多了。

    他不是第一次來東元國,對東元國京城的繁華之處很是瞭解。

    東元國京城「東富西貴,南貧北賤」,人煙最密集的地方,莫過於南城坊區的街市。

    西城坊區有最多的達官貴人,東城坊區有最全的店鋪作坊,北城坊區有最低賤的罪民,而南城坊區,有著最多的人口,因為貧窮的人,一向是數目最多的。

    如果要釋放瘟疫,達到最大的效果,南城坊區是最適當的。

    因為貧苦,這裡的環境也很髒亂,正適合傳播瘧疾的蚊蟲生長。

    夏凡正午時分來到南城坊區,裝作一個挑著擔子的貨郎,擠到街市上人最多的地方,突然往前一撲,他的貨郎擔子砸到一個小吃攤子上,將上面的鍋碗瓢盆砸得叮噹響,全滾到地上去了。

    他擔子裡放著的那個錦盒這時也滾了出來。

    錦盒的蓋子並沒有蓋緊,往地上一砸就鬆開了。

    裡面的數隻蚊蟲飛了出來,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因為這裡本來就是臭水溝聚集,髒亂叢生的地方。

    夏凡連貨郎擔子都不要了,迅速離開了南城坊區,往皇宮所在的西城坊區跑去了。

    皇太孫元應佳住在皇宮東面的東宮裡。

    夏凡找了機會,和皇太孫元應佳聯繫上以後,在西城坊區一座酒樓的雅座裡見到元應佳。

    「原來是夏督主。請問你找孤有什麼事?」元應佳彬彬有禮地問道。

    夏凡將雲箏給他的信和藥瓶拿了出來,道:「這是有人托我送給你的,你自己看就好。話都在信上,我告辭了。」說著,馬上就下樓去了。

    元應佳目光幽幽地看著夏凡離去,低頭打開了那信封,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看完。眉頭皺了起來。

    那信上每個字他都認識。但是連在一起,他卻有些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再看看隨信附上的藥瓶,他更疑惑了。

    看完信。他默默地想了一會兒,把那信銷毀了,只把藥瓶放在袖袋裡,隨身帶著回東宮去了。

    他一直想著這封信。不知道信上說的「南城坊區有大疾來臨,藥能治瘧。望君早做準備,一石二鳥,新婦進門」是什麼意思。

    直到第三天上,他去南城坊區逛了一圈。發現了好幾個叫花子躺在土地廟門口,大白日頭底下,不斷哆哆嗦嗦打擺子。他才若有所思地看住了。

    「殿下,您快離開這裡。這裡又髒又亂。實在不是您這樣的人來的地方。」元應佳的侍從們一個勁兒地勸道。

    元應佳盯著那土地廟前面的叫花子看了一會兒,才勒了馬韁繩,道:「回去吧。這裡的人怪可憐的,等回去後,孤跟太孫妃商議,讓她帶人來施粥。」

    回到東宮,元應佳馬上去找太孫妃唐海嘉,對她和顏悅色地道:「海嘉,孤今天去南城巡查了一番,見那裡的人實在是太窮了,連飯都吃不飽。不如你拿孤的權杖,去庫房領銀錢,去南城以你的名義設粥廠施粥吧。」

    元應佳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親昵地對她說過話了,唐海嘉驚喜不已,連聲應道:「沒問題!沒問題!殿下,臣妾一定給殿下辦得妥妥貼貼,絕不假他人之手!」

    元應佳微笑著握緊她的手,「嗯,孤也是希望你能親自去,在那裡看著施粥,也讓京城的老百姓知道孤的太孫妃,是一個多麼賢良慈善的女子。」

    唐海嘉激動得臉都紅了,元應佳一走,她就拿了對牌,一邊領銀子,一邊命人去買米糧,同時在南城搭粥棚,一天就籌辦好了。

    到了要去施粥的那一天,唐海嘉親自來請元應佳一起去看。

    元應佳卻滿臉通紅地咳嗽兩聲,有氣無力地道:「海嘉,真是不巧,孤病了,起不來床,你先去吧,就當是給孤祈福了。」

    一聽元應佳這樣說,唐海嘉就更加迫不及待了,馬上帶著人坐車離開東宮,往南城施粥去了。

    南城確實又髒又亂,唐海嘉在搭好的粥棚裡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坐著,擺著笑容給大家看,聽到大家對她和對皇太孫的稱讚聲,她就覺得雖然累一點,能夠幫皇太孫在民眾心裡提高名聲,還是值得的。

    東宮太孫妃的粥棚在南城搭了十天,唐海嘉漸漸發現不對勁了。

    在粥棚附近打擺子的人越來越多,來粥棚領粥的人也越來越多。

    到了接連有人倒斃在南城街頭的時候,唐海嘉嚇得忙命人關了粥棚,打道回府。

    而丞相閣的丞相們已經接到消息,南城坊區爆發了大規模的瘧疾,而且正在向東城和西城擴散!

    「封城!南城坊區全面封鎖!」

    一個個衙差在街上敲著銅鑼,宣佈了這一消息。

    南城坊區的人哭爹喊娘,不肯被封在城內。

    城外的人看著他們就害怕,死命擋著路,不讓他們出來。

    盈袖見狀,和謝東籬商議了,一邊派人去找治瘧疾的藥方,一邊派人南下去海邊城市購買昂貴的金雞納霜,以備皇宮裡出現不測。

    因為東宮的太孫妃唐海嘉,已經被確診感染瘧疾,被從東宮移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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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20:05 |只看該作者
第546章 借勢

    「……可是南城封城有什麼用呢?」盈袖擔心地道,她看了看謝東籬,「你曾經教過我,瘧疾通過蚊蟲傳播,人和人之間是不會染上的。」

    謝東籬點了點頭,皺著眉頭道:「道理如此,但是你也要知道,大部分人不懂藥理醫理,你跟他們說這些有什麼用?一聽是瘟疫,個個談虎色變,恨不得將南城包圍起來放一把火才好。」

    小磊在旁邊靜靜地聽著,半晌道:「我覺得封城也有一定好處,至少能讓外面的人不進去,儘管裡面的人出來也不會把這病過人,但能少接觸總是好的。」

    謝東籬微笑著看了看小磊,又看了盈袖一眼,道:「看,小磊現在出息多了,想事情很周全。」

    謝東籬誇小磊,盈袖聽了比誇自己還要高興,只是現在滿城的人都陷在恐慌之中,她也笑不出來,只是道:「金雞納霜這東西,我記得我娘的藥鋪裡曾經有一點點,先拿出來救人吧。」說著,就命自己的人去藥鋪取藥。

    謝東籬沒有抬眼,揉了揉太陽穴,起身道:「我得去丞相閣了,南城封城,另外三城也要有所準備。那些蚊蟲可不會因為封城就不出來的。」

    封的是人,怎麼封得了蚊蟲?

    盈袖跟著送他出去,忍不住低聲抱怨道:「五爺,你說最近是怎麼回事?剛來一場莫名其妙的水患,沒幾天又是蝗災,如今更好,連瘟疫都出來了,到底是要鬧哪樣?」

    謝東籬心裡一動,駐足看了盈袖一眼。

    盈袖好幾天沒有好好睡覺了。面色有些蒼白,明澈的杏眸裡也有些許紅血絲。

    謝東籬心軟了,摸了摸她的頭,「沒事,你歇著吧,有我呢。」說著,轉身走了。

    盈袖抿了抿唇,看著謝東籬的背影漸漸遠去。

    回到自己的院子裡。看見小磊還坐在堂屋裡吃茶。

    盈袖走了過去,叮囑小磊:「這些天外面不太平,我總是心慌慌地。不知道會出什麼事。你好好在家待著,不出事就是最大的好事了。」

    小磊放下茶杯,笑了笑,悄然道:「姐。我想去南城,你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讓我們去南城不染病?」

    盈袖大吃一驚,緊著拍了拍桌子,惱道:「你胡鬧什麼?!那裡也是你能去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都不懂嗎?你忘了太孫妃是如何染上病的?若不是她去南城施粥……」

    「姐。我聽說,太孫妃去南城施粥,是皇太孫殿下一力促成的。」小磊幽幽說道。眸光輕閃,往盈袖那邊看了一眼,又看向別處。

    盈袖心裡一跳,慢慢往後靠在太師椅上,閉了閉眼,再說話的時候,發現自己聲音都啞了,「小磊,你什麼意思?」

    「姐,我可能想多了,但是從我們在東宮裡安插的人回報的消息來看,自從我定下兩個側妃,皇太孫殿下已經對他的太孫妃忍無可忍了……」小磊說話的時候,一直垂眸看著自己面前的茶盞,似乎目光都被茶盞裡面的茶水吸引住了。

    「他是要——借刀殺人?」盈袖的瞳孔猛地縮了起來,「真的會這樣嗎?」

    小磊搖了搖頭,「我只覺得巧合……」

    盈袖冷靜下來,手指無意識在面前的八仙桌上敲打著,將這些事前前後後想了一遍,慢慢抬頭,看著小磊,緩緩地道:「如果,我是說,皇太孫是要借刀殺人,但是,他是如何知道南城會爆發瘟疫?——據我所知,太孫妃十幾天前就在南城開始施粥了,那時候可沒有聽說有這樣大的瘟疫出現。」

    小磊的眼眸也眯了起來,「是哦,我怎麼沒有想到呢?他要借刀殺人,肯定是要在瘟疫出現之前,就讓太孫妃安排到那裡去。如果瘟疫已經爆發了,皇太孫就是拿刀指著太孫妃的脖子,她也不會去!」

    盈袖站了起來,負手在堂屋裡走來走去,腦子裡急速轉著,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腦海裡一閃而過,但是跑得太快,一時理不出端倪。

    小磊的目光跟著盈袖的身影轉來轉去,一邊又小聲道:「姐,我覺得,這是個機會,我想去南城,幫著做點事……」

    小磊的話聽到盈袖耳朵裡,簡直振聾發聵,她赫然轉頭,定定地看著小磊,霎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危機危機,有危險也有機會。

    如果小磊借著這個瘟疫的機會做點事,不僅能幫助那些遭受池魚之殃的可憐人,而且能讓小磊的名聲在民眾心裡聲譽鵲起。

    從這一次開始,小磊不再是那個元宏帝找回來的孫子,而是真正以有擔待,有能力,有仁心的形象走入民眾心裡!

    盈袖和小磊都知道他們一定要爭那個位置,但是他們相對于元應佳來說,由皇商之子突然成為皇親國戚,在民眾心裡的起點太低。

    而皇太孫元應佳雖然出身真的有問題,但這一點不能拿到明面上說,元宏帝絕對不會丟這個人,所以只要他沒有犯錯,他們就不能無故廢了他。

    從這個角度看,小磊想要那個位置的機會,比元應佳小多了。

    這也是為什麼瘟疫橫行的時候,小磊也要出頭冒這個險。

    盈袖知道,這可不是一般的危險,很可能會把自己的小命玩進去……

    「小磊,你的心思我明白,你想要多做些事,我也明白。等這件事過了,我讓你姐夫幫你找些事做,慢慢地上來,不要太著急。」盈袖委婉地勸道,對於她來說,先是要活著,然後才能談別的機會可能。

    如果因此送了命,再說什麼雄心壯志都是白瞎。

    小磊抿嘴笑了笑,走過來拉著盈袖的手,誠懇地道:「姐姐,我是真想為南城的百姓做點事,不完全是為了自己。」

    「可是如果萬一你……你……也染上了呢?」盈袖十分不忍,「這種病需要一些特殊的藥材,咱們家裡都不多了,我還想用它去救人呢……」

    她想把唐海嘉治好,不想元應佳借刀殺人的奸計得逞。

    小磊眼神閃了閃,悄聲道:「姐,東宮的事,你就別管了。」

    盈袖一怔。很快明白小磊的意思。笑著道:「你是擔心我會貿貿然去救人,然後背了黑鍋?」

    如果她只是送藥,或者親自給唐海嘉治病的話,那還真的會背黑鍋。

    因為元應佳就是想唐海嘉死,所以就算盈袖把她救活了,元應佳也會把她弄死。

    而她的死,如果盈袖插手了。有可能會推到盈袖頭上,要麼說她居心叵測故意用錯了藥。要麼說她醫術不精治不了病要人的命。

    總之無論哪一條都是自己將把柄遞到元應佳手上,不僅幫他順順當當擺脫唐海嘉這個不得力的太孫妃,而且讓他得到唐安侯府的同情,將他們的怒火引到盈袖身上,繼而引到小磊身上。

    這些盈袖早就想明白了,她雖然沒有打算這樣做,但是想到已經命懸一線的唐海嘉。還是喃喃地道:「……嫁錯人,真可怕。」

    如果休了唐海嘉還好說,至少能保住條命。

    可是休了她,皇太孫元應佳跟唐安侯府的關係就徹底僵了,元應佳肯定不想冒這樣的危險。

    他只想唐海嘉「正常死亡」,這樣他寶貴的太孫妃位置才好空下來,留給對他更加有用的人家。

    小磊點了點頭,「原來姐姐已經有成算了。」

    盈袖手裡把玩著千峰翠色的秘瓷茶盞,淡淡地道:「他會借刀殺人,我也會借勢救人。我讓人在京城的世家高門裡傳開了太孫妃的遭遇,有人說了幾句戳心窩子的話,太孫妃的娘親知道後心如刀絞,已經第一時間出城將被唐海嘉接到自己的莊子上親自守著呢,還專門請了太醫去莊子上醫治,太醫說必須要金雞納霜,娘的鋪子裡的金雞納霜已經漲到一兩黃金一兩藥,唐安侯府花了重金,才從娘的鋪子裡買了三兩回去,剩下的金雞納霜不會再賣了,我要留著,以防萬一。」

    小磊笑了,忙點頭道:「我就知道姐姐想得比我多。我也不想皇太孫殿下就這麼容易‘一箭雙雕’。——我這一次要讓他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雖然說得大義凜然,其實心裡卻知道自己有一個難以啟口的小心思,他頓了頓,目光看向門外的天空,對盈袖低聲道:「姐,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染了這個病,這個消息會傳遍天下嗎?」

    盈袖瞪大眼睛,「你什麼意思?」

    得了瘧疾,還要傳遍天下?

    小磊又一次看了看門外。

    如果他染上瘟疫的消息傳遍天下,那個已經離開的女子,應該能夠知道吧?

    雖然明白這個可能性極低,但小磊還是忍不住想,如果他身染惡疾,命懸一線,那個牙尖嘴利又心地善良的姑娘,會不會來看他?會不會來救他?

    盈袖探尋的目光看了過來。

    「沒什麼意思。」小磊忙嘻嘻一笑,掩飾道:「姐姐,幫我找些能包住頭臉手腳的衣物帽子,我要帶人去南城做些事。」

    他是這樣斬釘截鐵,語氣中決然的意味不容置疑。

    盈袖被他的語氣震撼,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道:「小磊,你真的長大了。」她抹了抹眼淚,哽咽著道:「好,姐幫你。」

    她進了裡屋,將自己那身水靠拿了出來,又找了特製的手套,還有包住頭臉的帽子和厚巾子,對小磊道:「這些只夠你穿,你要帶人去的話,記得讓他們穿厚厚的夾衣,臉上手上都要包的嚴嚴實實,不能有肌膚露在外頭。」

    小磊一一應了,又試穿了一下盈袖的水靠,雖然有點短,但是腳下穿著長筒牛皮靴子就行。

    盈袖又將如何防止瘧疾擴散的要訣說與他聽,末了告訴他:「每天回來之後,一定先在陽光下暴曬一炷香,然後進屋就脫下所有衣物,在熱水裡沐浴。」

    「知道了,姐姐,我以前怎麼不曉得你這麼囉嗦?」小磊哈哈一笑,在盈袖作勢要打他之前就跑走了。

    從謝家出去,小磊回了親王府,不聲不響帶了兩百來個親王府的親兵,看著他們穿上從頭蒙到腳的長袍和兜帽,穿著牛皮長靴,扛著鋤頭和大筐的土石,來到南城坊區,對封城的官兵道:「打開城門,我要進去。」

    那封城的官兵一看是親王駕到,不敢不聽,但小心翼翼地在旁邊勸道:「小王爺,裡面很危險,進去的人很容易……很容易染上瘧疾……」

    「沒事。」小磊笑著道,「你看我們穿得這樣嚴實,一定會沒事的。」

    封城的官兵只好將南城坊區打開,放他們進去。

    這一行兩百多人來到南城坊區,先按街區找了保長出來,讓他們出面組織沒有生病的男人,跟著小磊他們的人開始清掃街道,填臭水溝,修整露天茅廁,噴藥殺蚊蟲,同時命人送米糧和乾淨的水進來,幫助這裡的病人渡過難關。

    雖然這一次死去的人還是有不少,但是小磊帶著人做的清潔工作,真正有效地防範了瘧疾的擴散。

    很快,辰親王元晨磊的名頭在南城民眾心裡漸漸響亮起來。

    而另外三個坊區的人聽說了親王也敢去南城那個瘟疫橫行的地方,心裡也沒有那麼恐慌了,安心該幹嘛幹嘛,比平時更注意街頭巷尾的清潔滅蚊工作。

    ……

    東宮裡,皇太孫元應佳皺著眉頭坐在桌前,聽著從唐安侯府回來的人回報:「殿下,您別擔心,太孫妃在娘家養病很見成效,他們家給她花重金買到了治瘧疾的金雞納霜,聽說已經快好了。」

    元應佳眉頭皺得更緊,拖長聲音道:「真的?你沒哄孤?孤聽說南城已經死了不少人了……」

    「沒有,小的不敢。」那人忙躬身道,「您要不信,可以親自去看看。」頓了頓,又道:「這陣子,辰親王一直往南城跑,幫那裡的人整治城區,聽說效果很明顯,已經沒有更多的人染上瘧疾了……」

    元應佳的拳頭緊緊握了起來,忍了又忍,才沒有說出小磊「沽名釣譽」的話,只是冷笑一聲道:「……堂弟真是太大意了,如果萬一不小心染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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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20:17 |只看該作者
第547章 偏向

    元應佳的隨從在旁邊垂手低頭站著,一聲不敢吭,更不敢接話。

    等過了一會兒,元應佳的氣息平穩了,這人覷了元應佳一眼,確信他沒有再生氣了,才低聲道:「那臣下告退了。」

    元應佳擺了擺手,讓他下去了,自己一個人在屋裡坐了一會兒,才出來吩咐人備車,他要去城外唐安侯府的莊子,探望自己的太孫妃唐海嘉。

    唐海嘉的娘親唐二夫人聽說元應佳來了,心裡本來有些不滿地,這時也煙消雲散了。

    她忙帶著人迎了出來,對元應佳行禮道:「殿下有禮了。」

    元應佳穿著一襲月白色長衫,腰系著白玉腰帶,風度翩翩,恭敬地回禮:「有勞岳母大人。」

    兩人分賓主坐下之後,元應佳就問起了唐海嘉的病情,「……先前將她移出東宮,是擔心皇祖父的身子。您也知道,皇祖父年歲大了,都在宮裡住著,這病一旦傳開了,這個責任孤實在擔當不起,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還望岳母大人不要見怪。」

    唐二夫人先前確實心有芥蒂,覺得自己女兒一生病,就被趕了出來,這皇太孫忒也薄情了,但現在聽元應佳一說,也確實有幾分道理。

    東宮在皇宮裡面,唐海嘉染了瘧疾,萬一傳給元宏帝,以元宏帝的年紀,大概就算有金雞納霜這樣的靈藥,也是救不回來的。

    「殿下的意思我明白。」唐二夫人拿帕子抹了抹淚,「我沒有怪罪殿下的意思。只是她是我的親生女兒,是我含辛茹苦撫養長大的。她要有個三長兩短,我都活不下去了……」

    元應佳心裡一動,跟著歎息了兩聲。就道:「海嘉怎樣了?不如讓孤去看看她,跟她說說話。」

    唐二夫人忙起身道:「她好多了,燒也退了,不打擺子了。我們花了重金買的藥,還是能救命的。」一邊說,一邊引著他去看病中的唐海嘉。

    元應佳並沒有進去,他只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躊躇半晌,揚聲問道:「海嘉,你病好些了嗎?」

    唐海嘉在屋裡聽見元應佳的聲音,感動得熱淚盈眶。從病床上氣喘吁吁地爬起來,顫聲道:「殿下?是殿下嗎?」

    元應佳「嗯」了一聲,「知道你好多了,孤就放心了。你好生歇著,過幾天孤接你回東宮。」

    唐海嘉哽咽著道:「殿下放心,我的病很快就好了。」

    元應佳點了點頭。抿著唇轉身,看見唐二夫人站在門口,目光閃爍地看著他,愣了一下。問道:「岳母可是有話要說?」

    唐二夫人想了一想,將元應佳請到堂屋坐下,命人上了茶。然後遣退了身邊服侍的丫鬟婆子,單獨跟元應佳說話。

    「殿下。老身就以老賣老,問您件事。」

    元應佳忙道:「岳母大人您有話就說,孤一點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件事在唐二夫人心裡很久了,此時好不容易找到機會,終於問道:「殿下,您和我女兒成親好幾年了,怎麼還沒有動靜呢?我趁著機會,找太醫給我女兒看過,她的身子沒有問題。不知殿下想不想找個太醫瞧瞧,看看是怎麼回事?」

    這話幾乎是在說元應佳生不出孩子……

    簡直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元應佳臉上。

    元應佳心頭狂怒,臉色瞬間變了一變,但很快鎮定下來,訕笑著道:「這事急不來的。海嘉身子羸弱,孤又公務繁忙,不急,不急……」

    「這樣我就放心了。」唐二夫人笑眯眯地順著元應佳的話頭道,「她是比較嬌弱,如果殿下同意,我想留海嘉在家裡多住些日子,給她補補身子。」

    元應佳這時已經有了主意,馬上做出大喜過望的樣子,對唐二夫人長揖在地:「那就有勞岳母大人了。」

    唐二夫人連連點頭,笑著送元應佳出去了。

    元應佳從唐安侯府的莊子裡回東宮之後,馬上找了自己的心腹過來,吩咐道:「去找太醫院的瞿太醫,就說,讓他分憂的時候到了。」

    瞿太醫還是皇后齊雪筠留下的人,這人原籍北齊,是當年北齊在東元國紮下的若干釘子之一。

    這人一直很穩妥,從來沒有出過頭,什麼事情都是秉承中庸之道,擅長的是婦人產育。

    只可惜元宏帝的內宮以前除了皇后齊雪筠沒有別的女人,後來等有了別的女人,元宏帝又不能生了,所以這個瞿太醫一直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地閒置了這麼多年。

    元應佳的心腹應了,悄悄去給瞿太醫傳話。

    瞿太醫明白這是要他出手了,忙傳話回來,讓皇太孫殿下放心,他一定好生幫太孫妃「調養」身體……

    唐二夫人這邊說做就做,看著唐海嘉的瘧疾漸漸痊癒,就盤算著要去太醫院請個懂婦人產育的太醫來給唐海嘉有針對性地將養身子,好一舉得男。

    有人就向她推薦了瞿太醫,說得是天花亂墜,五十老婦吃了他的藥,都能老樹開花生幼子。

    唐二夫人也聽聞過這瞿太醫的名頭,因此十分合心意,千方百計托人去請。

    那瞿太醫聽說是給太孫妃治病,二話不說就背著藥箱來到唐安侯府的莊子上。

    唐二夫人領著瞿太醫來到內室,對他道:「我女兒的病已經好了,您放心吧。」

    瞿太醫拱手道:「那得恭喜夫人了。聽說這一次南城的人死了不少。」

    「是啊,我們太孫妃一直是有福氣的人。」唐二夫人得意地道,將唐海嘉的胳膊從帳簾里拉出來,放在診脈的小脈枕上,讓瞿太醫診治。

    瞿太醫在唐海嘉的手腕上搭上兩根手指,凝神診了一會兒,臉上的神情漸漸嚴肅起來。

    「怎麼了?」唐二夫人看見瞿太醫變了臉色,也有些心裡打鼓。暗忖難道是自己女兒的問題?可是之前她請的別的太醫和郎中都說女兒沒事啊……

    瞿太醫鬆開唐海嘉的脈搏,沉吟道:「太孫妃的身子還是不錯,但是這一次得病大傷元氣,得好好補一補,不然以後受孕會很困難。」

    「哦。」唐二夫人松了一口氣,原來是因為生病元氣大傷,那是很正常的事。誰生了一場大病都不會馬上生龍活虎。「你就儘管開方子吧。不管什麼珍奇靈藥,我們都吃得起!」

    瞿太醫笑了笑,寫了一個藥方交給唐二夫人。專門叮囑道:「這幾味藥一定要新鮮,不然藥性會不夠的。」

    唐二夫人滿口應承,當下就派人去抓藥給唐海嘉開始補身了。

    ……

    這邊在小磊的大力幫助下,南城的瘧疾終於得到有效的控制。幾十萬人的性命得救了。

    辰親王的名頭從南城傳到北城,又從北城繞京城一周。最後不脛而走,一直傳到東元國上下都知道了。

    「這辰親王真是了不得!年歲不大,卻有一副慈悲心腸!」

    「辰親王以前是在民間長大的,自然知道民間疾苦。比那高高在上的皇太孫要更明白我們老百姓啊!」

    「辰親王活人無數。一定有大福氣!」

    這些話越傳越廣,最後竟然通過東元國的行商,一直傳到了北齊國京城。

    待北齊聖女雲箏知道她設計出來的瘟疫居然成全了元晨磊,讓他的聲望隱隱有超越元應佳的可能,不由大發脾氣,在自己住的屋子一頓亂砸,才能宣洩心頭的憤怒。

    她弄出這件事,一來是要困住謝東籬,讓他不能離開東元國,二來也是給元應佳一個機會,擺脫他如今這個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雞肋一般的太孫妃。

    沒想到不僅太孫妃活了下來,就連謝東籬都不用出面,光一個元晨磊就搞定了整件事。

    雲箏心知肚明,元晨磊做的事,肯定是謝東籬,或者謝東籬的妻子盈袖教他的。

    這倆當然會支持元晨磊,跟元應佳作對。

    雲箏一想起盈袖的樣子,就恨得牙癢癢。

    而她發現自己只要一想起盈袖,手腕裡的紫琉璃殘瓣突然膨脹得厲害,如同有氣脹一樣,恨不得將她的胳膊全部撐爆了,然後鑽出來逃走……

    她忙屏息凝氣,盤腿坐了下來,手捏蓮花法訣,不再想盈袖和東元國的事。

    這幾天她逐漸摸索出了規律,發現這紫琉璃殘瓣,似乎更偏向盈袖!

    雲箏心裡有個設想,但是沒有確認,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惴惴不安等了幾天,就從夏凡那裡得知東元國的瘧疾已經基本緩解了,而且知道謝東籬已經派人從東南沿海買到了好幾筐珍稀的金雞納霜運到東元國京城囤著,以防萬一。

    雲箏氣得咬牙切齒,在屋裡抱著胳膊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轉了幾圈,終於下定決心,對夏凡道:「夏督主,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一趟東元國的京城?」

    「聖女大人,您又要遠行嗎?」夏凡挑了挑眉,目光往雲箏面上掃了一眼,他看得出來雲箏最近心浮氣躁,連小疙瘩都長出來了。

    「嗯。」雲箏點了點頭,「有件事,我必須要去東元國確認一下。」

    她撫了撫自己手腕裡的紫琉璃殘瓣,甚至能夠感受到它勃勃的生機。——可惜,那生機暫時還不屬於她。

    「確認什麼?」夏凡謹慎地問道,「聖女大人,您如今是貴人,最好不要身臨險地。」

    雲箏有些煩躁,也不敢對夏凡說,紫琉璃一天不能吸收,她就一天不是真的聖女,最後只好含蓄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夏督主,我保證,這一次去東元國,一定是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

    「對。」雲箏點了點頭。

    既生瑜,何生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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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20:30 |只看該作者
第548章 是你

    夏凡看了雲箏一眼,見她沒有解釋的意思,也沒有再問,點了點頭,躬身退下,「那我去準備一下,三天之後啟程。」

    「不,我要馬上,最好明天一早就走。」雲箏不容置疑地說道。

    雲箏做了半年多的聖女,在民眾越來越狂熱的支持和膜拜下,氣勢與日俱增,就連夏凡也不敢在她面前直起腰杆。

    夏凡怔了怔,又道:「是……」

    夏凡走後,雲箏緩緩坐在窗前,看著白塔外廣袤無垠的夜空,一邊不斷在紫琉璃殘瓣所在的那個手腕處摩挲盤旋。

    那裡比別的地方稍微要熱一些。

    感受到紫琉璃殘瓣抵觸不安的躁動,雲箏將手緩緩拿開,撐著下頜,靠坐在窗臺邊的長榻上,長長的眼睫忽閃,就如她忐忑不安的心境。

    那一次夢境裡窺見的不可知之地,看到盛思顏、周懷軒,還有周慎遠,對紫琉璃殘瓣的影響實在太大了。

    雲箏記得開始的時候,她剛剛將紫琉璃殘瓣從那封印了千年的紫玉佩裡取出來,那時候,它還是挺聽她的話,力量沒有現在這麼大。

    她數次利用紫琉璃殘瓣的力量呼風喚雨,將那殘瓣的力量消耗得差不多了,不得不經常用心頭血供養它。

    可是那一次在夢中被盛思顏碰過她的紫琉璃殘瓣之後,這紫琉璃殘瓣的力量大增,給了她更多驚喜,但也更難控制了。

    她本來就無法吸收它,如今它力量大增,竟然有突出她的控制,往別人那裡跑的趨勢……

    是可忍。孰不可忍?!

    雲箏是絕對不會讓搶了她男人的盈袖再一次搶走她的紫琉璃的。

    「我的……都是我的……」雲箏喃喃說道,目光變得陰森起來。

    她閉上眼,沉沉在窗邊睡去,這一次,她沒有再夢見不可知之地,反而夢到了不知哪一世的情形。

    她看見大紅的花轎被人抬著在路上行走,自己卻是站在人群中觀望,滿心都是憤怒怨恨……

    她還夢見自己站在一個廣袤的湖泊邊上。湖水在陽光下發出碎金濺玉的光芒。

    她撐著一把雨傘,穿著一件高腰鯨骨裙,微笑著看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向她走過來。

    那男子背對著陽光。聲音清澈朗潤,她聽見他在喚她的名字,不過那聲音太輕了,她聽不清。就往前又走了一步。

    這時,她聽見有個女子在那男人背後大喊了一聲。

    那男子的腳步頓了頓,停了下來。

    有一剎那,雲箏覺得這男子就要轉身往後走了,但是那男子沒有,他靜默半晌。又往她這邊走了過來,面容背著光,看不真切。

    男子背後的女子發出一聲短促而悲愴的哭聲。然後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止住了。

    那男子的腳步又停了下來,這一次,他終於轉身了。

    和雲箏一起,他們看見一個穿著銀色騎裝,面容冷峻高華,清雅如冰霜的男子乍然出現,將那哭泣的女子抱在懷裡,止住了她的哭聲。

    雲箏的眸光突地一閃。

    那個穿著銀色騎裝的男子明明是謝東籬的長相啊!

    他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他抱著的女人是誰?

    那這個走到她身邊來的男子又是誰?!

    雲箏的手腕抖地一顫,紫琉璃殘瓣處發出一陣灼熱,將雲箏燙得醒了過來。

    她睜開眼睛,怔怔地想著剛才的夢,越發覺得心頭亂跳,怎麼壓也壓不下來。

    ……

    東元國的京城裡,從南城坊區迸發的瘧疾終於控制下來,沒有更多的人染上這種病,昂貴的金雞納霜也被盈袖取了一部分過來,給病得很重的人使用,救活了很多人。

    一時護國公主元盈袖和辰親王元晨磊的名頭在東元國民眾心目中漸漸有了份量。

    而在這件事中一直默默無聞的皇太孫元應佳就像隱形了一樣,消失得無聲無息。

    漸漸有些流言出來了。

    說皇太孫元應佳只顧自己的安危,就連太孫妃得了瘧疾,也被移出了東宮。

    太孫妃病了十幾天,皇太孫只去看了一次。

    兩相對比,皇太孫元應佳的形象和口碑就更差了。

    元應佳在東宮聽見這些傳言,惱得踹了好幾次桌子,但是卻無計可施。

    因為他確實惜命,而且他還有別的事情要做,此時不是冒險的時候。

    至於小磊,那麼喜歡出風頭,就讓他嘗一嘗出風頭的下場吧……

    就在元應佳最困難的時候,兩個人悄然從北齊國來到東元國京城。

    「北齊聖女?真的是您?」元應佳驚喜地站起身。

    這裡是東元國京城郊外一所不起眼的莊子,也是北齊錦衣衛的一個秘密據點。

    元應佳接到消息,便急忙趕過來跟他們見面。

    夏凡和雲箏在北齊只稟報了齊仁帝,說要去東元國一趟。

    齊仁帝聽了他們的計畫,默默地允了,但是表示,「這件事,朕就當沒有聽過,你們自去,別說是朕讓你們去的。」

    夏凡笑著拱手道:「當然,是我們自己有事要去東元國,跟聖上完全沒有關係。但我們是聖上的臣子,所以還希望聖上能准許我們離開。」

    齊仁帝點了點頭,笑道:「愛卿和聖女為北齊國奔波了這麼久,也是時候讓你們休沐了。——好好歇息,什麼時候歇息好了,再為朕辦事也不遲。」

    這是默許了他們離開北齊。

    因此兩人輕車從簡,沒有帶任何別的人,就這樣來到東元國京城。

    他們一來,皇太孫元應佳如虎添翼,不再痛苦迷惘了。

    他簡單地將近來的情形說了一遍,末了道:「這一次瘟疫,可是讓那姐弟倆出了大風頭。孤寸功未建,實在是汗顏。」

    「皇太孫殿下不必如此。」雲箏安慰元應佳,「這件事還沒有完。他們想借機,就讓他們看看,什麼是大危機!」

    元應佳猛地抬起頭,「聖女是什麼意思?」

    雲箏嫣然一笑,「自然是大危機的意思。」說著,她又拿出一個錦盒。

    夏凡的眼皮不由跳了跳。

    這一次的錦盒,跟上一次的錦盒的外觀一模一樣,但是上一次的錦盒是紅木造的,這一次的錦盒,是紅玉做的。

    一為木,一為玉,高下立判。

    雲箏舉起這紅玉錦盒敲了敲。

    安靜的屋子裡立刻響起了嗡嗡的聲音,那聲音從小變大。好似大片蚊蟲同時扇動翅膀,震得耳膜都快破了。

    雲箏又敲了敲錦盒,那聲音戛然而止。

    「聽見了嗎?這一次,不是一般的蚊蟲,也不是一般的瘟疫。我倒要看看,那姐弟倆。會不會把自己賠進去!」雲箏的唇邊含著一絲高潔的淡笑,但是眼底卻閃過一絲怨毒的精光。

    元應佳愣愣地看著雲箏這個樣子,總覺得她這個神情他很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甚至。他能明白她這種壓抑到極點的心態,就跟他每天每日都在經歷的一樣。

    這是個,能和他心靈相通的女子。

    就跟他以前的雙胞胎妹妹元應藍一樣。

    可惜元應藍已經死了,若不是他親自安葬了元應藍,他還真要問問雲箏認不認得藍郡主……

    夏凡卻眼皮都沒抬,淡然問道:「這一次,您想在哪一處放它們出來?」

    「這一次,當然是西城。」雲箏依然笑著,姿態高華,手指輕點,「西城是東元國達官貴人居住的地方。在這裡出事,才有意思,對不對?」

    元應佳的手一抖,手裡茶杯裡的水溢了出來,滴在他月白色長袍上,點點洇開,如同一個抹不去的污點。

    「西城?」元應佳搖了搖頭,「不好,樹敵太多,對我們也不好。」

    再說,如果到時候,只有他沒有染病,他該如何解釋?

    雲箏皺了皺眉頭,「怎麼了?你怕了?」

    「不是怕,是不穩妥。」元應佳細細跟她解釋,「再說瘟疫這件事,富貴人家應對起來,比一般老百姓要容易,還是不要挑西城了。」

    「還是南城吧,再加一個北城。」夏凡聽了半天,「南城人多,北城亡命之徒更多,要封北城是不可能的。」他的唇邊漾起一絲譏嘲。

    「謝副相從南方弄了很多金雞納霜……」元應佳靜靜地道,「所以,這一次未免會和上一次一樣……」

    「誰說的?」雲箏臉上高華的微笑轉為猙獰,「這一次,金雞納霜都不頂用!」

    ……

    東元國京城的瘧疾過後,小磊累得在親王府歇了幾天,哪裡都沒去。

    這一天,盈袖見天氣不錯,就去張紹天的家裡看望沈詠潔,正好她也有事要問沈詠潔。

    沈詠潔的肚子很大,已經快要臨產了。

    盈袖這些日子都沒有來,直到京城裡瘧疾的情形過去了,才敢過來。

    「娘,您覺得怎樣?」盈袖扶著沈詠潔在院子裡走一圈,回來坐到暖閣裡。

    沈詠潔拿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珠,道:「還好,就是太熱了,就跟我生你弟弟那一年一樣熱。」

    盈袖笑了,道:「他們倆趕得巧。」說著,她取出了自己畫的那幅畫。

    那一天,她在睡夢裡驅趕蝗蟲的時候,見到了那個白白胖胖兩三歲的小姑娘,後來醒來之後,就憑著記憶給她畫了一副像,因為她總覺得熟悉,卻又不知道自己在哪裡見過。

    「娘,您看看這幅畫,您覺得她像誰?」盈袖將那幅畫在沈詠潔面前展開。

    盈袖的畫技一般,但是那個小姑娘在她腦海裡的印象太深刻,所以她畫得神形兼備,好像就是從她筆下自然而然流出來一樣。

    沈詠潔只看了一眼,就笑道:「你這孩子,可是打趣為娘嗎?——這是誰你都不知道?」

    盈袖一怔,繼而驚喜萬分,「娘。您真的知道這是誰?!」她的聲音都顫抖起來,如果能找到這個小姑娘就好了……

    「知道啊。」沈詠潔笑眯眯地瞅了她一眼,「就是你唄!你小時候就是這個樣子,那時候天天跟著我,就跟小尾巴一樣……」

    沈詠潔是在生小磊的時候出的意外,因此她的記憶裡,只有盈袖小時候的模樣,所以記得非常清楚。

    盈袖大吃一驚:「我?這是我?我小時候?!」

    她完全不記得自己小時候是什麼樣子了。

    作為一個活了兩輩子的人,兩三歲時候的記憶實在太過遙遠。

    「真的是我?」盈袖喃喃說道,目光有些發直,難怪。她一見她就覺得親切,就像久別重逢的故人。

    「當然是你。」沈詠潔好笑,「你要不信,我在金陵城祖宅裡還留著一些你小時候的畫像。如果你爹還沒有扔掉的話。可以取來一看就知道了。」

    盈袖閉了閉眼,慢慢地道:「不必了。讓我好好想一想。」

    她正要起身告辭離去,卻見沈詠潔突然叫了她一聲,「袖袖,娘……娘……好像要生了……」

    盈袖渾身一震。馬上回過神,將那畫像收起來,扶著沈詠潔往早就準備好的產房走去。一邊吩咐道:「快找穩婆和太醫過來,還有張副相。去請回來!」頓了頓,又道:「幫我去給我夫君送個信,就說我今兒不回去了。」

    謝東籬接到盈袖的信,有些哭笑不得,心道,別人都是女兒生產,娘親來照顧,盈袖這邊可好,是娘親生產,女兒去伺候……

    「我知道了,去傳個話,就說張副相已經回去了,讓夫人別急。」謝東籬放下手中的筆,拿巾子擦了擦手,「我下了朝去接夫人回家。」

    那人應了,去張紹天的府上誒盈袖回話。

    ……

    盈袖坐在沈詠潔床邊,看著她滿頭大汗,兩手抓著綁在床架上的兩根白綾,心疼得都哆嗦了,道:「娘,您還好吧?」

    「好,我沒事的。」沈詠潔吃力地道,「生第三個了,你去外面吧……」

    「娘,我陪你啊。」盈袖不肯走,想起沈詠潔就是在生小磊的時候被害,她心有餘悸,不肯離開。

    沈詠潔看出了她的心思,搖了搖頭,道:「你出去吧,你在這裡,我還要分心照顧你。我已經沒什麼力氣了。」

    旁邊的穩婆也道:「夫人,您別說話,留著力氣生孩子。」

    盈袖這才起身,道:「那我去外面等著,娘您別怕,有什麼事大聲叫就行,我在門外等著。」

    沈詠潔閉上眼睛,徐徐吐出一口氣,「你走吧。」

    盈袖出到門外,看見張紹天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院子裡團團轉。

    她正要說話,就見張老夫人在兩個婆子的攙扶下,滿臉嚴肅地走了進來。

    「紹天,女人生孩子,你在這裡做什麼?快出去!娘幫你看著!」張老夫人對張紹天威嚴說道,「又不是頭胎,都生第三個了,你擔心什麼?」

    張紹天是張老夫人的幼子,一直不肯成親,後來才知道,他是心裡有了沈詠潔,誰也不肯娶。

    如今他終於如願以償了,就連兒子都要抱上了,張老夫人才松了一口氣。

    只要有兒子,就好。

    張紹天不想出去,但是張老夫人是他娘親,說的話又還是有道理的,心裡一團亂麻,不知該怎樣為好。

    盈袖在旁邊冷眼看著,見張老夫人來了,她就更不能走了,而且她也不想張紹天離開。

    娘親在屋裡生孩子,如果張紹天走了,這裡就張老夫人說了算。

    對於這個老太太,盈袖始終有芥蒂。

    她見張紹天左右為難,眼珠轉了轉,輕聲道:「張副相,您別擔心,我娘應該沒事的。雖然上一次生小磊的時候出了事,但已經過去十五六年了,如今她年紀不小了,應該沒事了……」

    其實她說的是反話,一來提醒張紹天,女人生孩子是過鬼門關,最容易出事。二來是告訴他,自己娘親年歲不小了,生孩子的時候恐怕遇到的問題更多。

    盈袖的話果然讓張紹天警醒過來,他想了想,吩咐道:「來人,扶老夫人去客房歇息。夫人生孩子不是小事,恐怕要花很長時間,怎麼能勞累老夫人?萬一老夫人累著了,夫人和我一定會過意不去的。」

    張老夫人大怒,「你這是要趕我走?!——不知好歹的東西!」

    張紹天也不生氣,笑著道:「娘,兒子就是太知道好歹了,您先去歇息。我在這裡候著,一生出來,我就抱過去給您看,好不好?」一邊說,一邊給人使眼色。

    立刻來了幾個婆子,也不容分說,簇擁著張老夫人一行人出去了。

    盈袖微微地笑了笑,對張紹天點了點頭,「那您守著,我去那邊的廂房坐一坐。」

    張紹天沒有進屋的意思,只在沈詠潔產房門口站著,聞言頭也不回地道:「你去坐吧,我命人給你上茶。」

    盈袖應了,帶著兩個丫鬟去廂房裡坐著,一邊吃茶,一邊等著沈詠潔那邊的消息。

    沈詠潔破水之後,還沒有發動,給她熬了參湯養氣,都在等著發動的那一刻。

    盈袖坐在廂房裡,用手撐著頭,不小心打了個盹兒。

    睡夢中,她又看見那個白白胖胖的小姑娘,吮著手指頭,笑眯眯地看著她,好像長大一些了,不再是兩三歲的模樣,而是五六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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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20:40 |只看該作者
第549章 女帝

    「這就是你啊……」沈詠潔的聲音還在盈袖耳邊回蕩。

    她面對著那小女孩,輕輕蹲下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碰觸那小女孩的面容,卻在差一點就要碰到的時候,那小女孩倏地化作點點繁星,消失在她面前。

    盈袖伸出去的手還保持著觸摸的姿勢,但是她的面前已經空無一人。

    「夫人?夫人?」盈袖的丫鬟叫醒了她。

    盈袖睜開眼睛,恍惚了一瞬,「什麼事?」她睡眼惺忪地看著丫鬟問道。

    「五爺來接您回家了。」那丫鬟低聲道,往門口瞥了一眼。

    謝東籬正好走到門口,看見盈袖似醒非醒的樣子,微微一笑,沉聲道:「跟我回去吧,明天再來。」

    盈袖想了想,張紹天守在這裡,似乎自己也沒有必要一直待在這裡了,遂起身走到謝東籬身邊,「嗯」了一聲,挽住他的手。

    謝東籬和她十指緊扣,離開了張紹天的府邸,回自己家去了。

    盈袖靠在謝東籬身邊,搖搖晃晃坐在車裡,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謝東籬瞅了她一眼,伸手將她耳畔的頭髮別到耳後,和她頭抵著頭,輕聲問道:「有心事?」

    盈袖點了點頭,看著謝東籬,道:「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夢嗎?在夢裡見到的那個小女孩?」

    謝東籬笑了一聲,「我看過你畫的像了。怎麼了?」手指從盈袖耳畔抬起來,緩緩往她臉側向上輕撫。

    盈袖有些不好意思,「我給我娘看了,我娘說,那是我小時候的樣子……」

    謝東籬的手臂一窒,「你說什麼?那是你小時候的樣子?」

    他臉上閒適的笑容漸漸褪了下去,手指停在半空,眼眸裡的神色更加黑沉,如同黑洞一般,一切光芒都被會被吸進去,再也逃不出來。

    「那……是你小時候的樣子?」

    盈袖低著頭,螓首輕點,面孔有些泛紅。

    「……居然是這樣……」謝東籬喃喃說了一句。再看盈袖,目光裡已經多了一絲後怕。

    如果那一天,真的讓他殺了雲箏。是不是……也會傷到盈袖?

    「怎麼了?」盈袖聽得莫名其妙,抬頭看著謝東籬,盈盈的杏眸裡滿是不解,「你不信嗎?」

    「哦不……」謝東籬忙道。頓了頓,臉上帶出笑意。「不是不信,只是太驚訝了。你怎麼會夢到自己小時候的樣子呢?」

    盈袖的面容更紅了,笑道:「我也不知道。其實我都不記得自己小時候是什麼樣子,見了都沒認出來。怪丟人的。」

    「這有什麼丟人的?我也記不得自己小時候是什麼樣子。」謝東籬呵呵笑道,將話題岔開了,「最近怎麼樣?身子好些沒有?」一邊說。一邊低頭吻了下來。

    扶著盈袖的後頸,溫柔地。輾轉地,在她唇上親吻,啄著她的唇瓣,一點點靠近。

    灼熱的氣息將盈袖整個人籠罩,她喘不過氣來,再也想不起別的東西,只是沉浸在他的親吻裡。

    兩人下車的時候,盈袖已經暈陶陶地,雙眸水潤得像是有天上的星光從她眸子深處透了出來。

    謝東籬看了一眼,又看一眼,眼睛簡直無法從她面上移開。

    「……你這個樣子,我真等不及了。不如我們就在車上……」謝東籬俯下身,在盈袖耳邊低聲說道。

    盈袖一怔,下意識退了他一把,嗔道:「馬上就進屋了,你想什麼呢?」說著,頭也不回地往角門裡去了。

    謝東籬看著盈袖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跟著走了進去。

    晚上兩人歇下之後,謝東籬就覆身上來,將盈袖罩住,為所欲為起來。

    雖然他一聲不吭,極力忍耐,但是不時從謝東籬雙唇間傾吐出來的悶哼聲,在盈袖耳邊回蕩,讓她完全無力抵抗,只在他掀起的滔天巨浪中沉浮。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

    一夜雲雨,第二天盈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到處都是謝東籬昨夜留下的痕跡,不由面上一紅。

    兩人成親好幾年了,她也知道謝東籬並不是表面上表現出來的克制忍耐,但是像昨夜這樣的熱情,還是第一次。

    她紅著臉去浴房洗漱,換上了淺粉紫地蟬翼紗高領對襟蝴蝶盤扣上衫和深紫地軟綢百褶裙出來,將身上的痕跡遮得嚴嚴實實。

    剛吃了早飯,就聽見張紹天派人來報信了。

    「恭喜夫人,夫人的娘親剛剛生下張四爺的嫡長子,七斤重的大胖小子!」報信的是張家的婆子。

    盈袖聽了心中歡喜,忙道:「拿大賞封!」又對那婆子客氣了幾句,就道:「你快回去,我馬上就去看我娘。」

    那婆子應了,「奴婢先告退了。」

    盈袖知道她要回去覆命。

    張紹天剛剛得子,家裡肯定要大擺筵席慶祝一下。

    先是洗三,然後是滿月,再就是周歲,一樁樁一件件都要準備起來,正是忙的時候。

    盈袖也就趁著那孩子剛剛出生的時候,趕緊去先看看。

    她來到張家門口的時候,看見小磊也來了,剛從親王府的大車上下來。

    「小磊,你也是來看娘的?」盈袖笑著問道。

    小磊點點頭,滿臉喜氣:「我剛聽說娘給我們生了個弟弟。」

    姐弟倆高高興興一起進到角門。

    張紹天聽說小磊和盈袖來了,忙親自來迎接,帶著他們去內院看沈詠潔。

    沈詠潔剛剛生下孩子,收拾完畢,搬到月子房去了。

    盈袖和小磊沒有進去,只在門口問候了一聲。

    張家的乳娘抱著孩子出來給他們看了一眼。

    小磊好奇地看了看那孩子的面容,道:「……好小的臉……」

    不僅小,而且紅通通,皺巴巴地。跟個小老頭一樣。

    盈袖上一世雖然沒有出嫁,但是見過不少初生的嬰孩,也看了一眼,笑道:「剛出生的孩子是這樣的,過幾天就好了。」

    「啊?那我小時候豈不是也是這樣?」小磊有些嫌棄地癟了癟嘴,看著乳娘把孩子又包進去了。

    沈詠潔隔著屏風跟他們說話:「袖袖、小磊,你們回去吧。我這裡無事。」

    張紹天也道:「你們的娘受了很大的累。要好好歇息,今兒我就不留你們了。」

    盈袖和小磊也是來看一眼才放心,並沒有久留的意思。

    兩人忙道:「張副相不用多禮。我們這就回去。」又道:「給小弟帶了些禮物,是我們姐弟的一點心意,還望張副相不要推辭。」

    張紹天爽朗地笑道:「我怎麼會推辭呢?他也是你們弟弟,我也希望你們能好好相處呢。」

    盈袖和小磊一起笑了。告辭離去。

    從張紹天家出來,盈袖看天時還早。就對小磊道:「小磊,這幾天看你都沒有出來,身子還好嗎?」

    小磊點點頭,「歇過來了。」頓了頓。又道:「姐,那邊是酒樓,我請姐姐去吃東西?」

    盈袖也有很久沒有來過酒樓了。抬頭看了看,笑道:「嗯。那個酒樓不錯。」說著,帶著他進了酒樓。

    酒樓的老闆認得小磊,忙親自出來迎接,帶著他們往二樓上的雅間行去,一邊道:「小王爺和護國公主貴腳臨賤地,小樓蓬蓽生輝。」

    小磊笑道:「別說那些有的沒的,快把你們的好菜上些過來。」

    酒樓的老闆親自去後廚安排酒菜,又親自帶人送了上來,十分討好。

    酒菜上來之後,小磊命身邊的下人和隨從去樓下吃喝,自己和盈袖在雅間對坐飲酒。

    兩人說了一會兒這一次的瘟疫,正說到興頭處,突然聽見隔壁雅間有人在說話,聲音越來越大。

    本來酒樓的雅間是隔音的,但是正好他們的窗子開著,可能隔壁雅間的窗子也開著,因此聲音從那邊傳到了這邊。

    只聽一個男子慷慨激昂說道:「……祝兄此言差矣!想我們東元國是女帝開國,為何不能出第二個女帝?!」

    盈袖和小磊一下子愣住了,兩人的筷子不約而同停了下來。

    「劉兄,女帝開國是那時候的特殊情況,你怎麼能一概而論?要是真能出女帝,為何我們東元國五百年,只有開國的是女帝,以後的皇帝都是男的?!」

    盈袖聽了搖頭,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輕聲對小磊道:「別理這些胡說八道的人。」

    小磊卻像是聽住了,偏著頭,目光閃爍,不知道在想什麼。

    「那又怎樣?!反正開國能是女帝,我們現在也能有女帝!」那男子拍了拍桌子,「如今咱們東元國滿打滿算只有兩個皇子,一個是皇太孫,一個是辰親王。你們也都看見了,皇太孫殿下畏手畏腳,這一次瘟疫完全沒有出頭,實在是讓人失望。而辰親王,雖然大大出了把風頭,但是據我所知,他這一次,都是他姐姐幫他在後面打點,他才能坐收漁翁之利!」

    「不是吧?辰親王真的是靠姐姐?」

    「不僅靠姐姐,還靠姐夫呢!」另一個人不屑地道,「你們別忘了,那一次北齊禁軍來襲,可是護國公主披掛上陣!有這樣能文能武的護國公主,還有她身邊能幹的謝副相,為什麼她不能做女帝?!」

    這句話如同石破天驚,一時讓兩邊雅間的人都震住了。

    盈袖聽得直皺眉頭,正要起身制止那邊的人繼續說下去,卻見小磊伸出手臂,攔住她的路。

    「小磊?」盈袖不解,「你怎麼了?」

    「姐姐,那些人說的是事實,你為什麼不讓他們說呢?」小磊微笑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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