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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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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25:53 |只看該作者
第670章 誘餌

    總管大太監點點頭,「正是。陛下一日都離不了婉貴妃。」說完深深地歎息,低聲道:「謝副相,婉貴妃日日夜夜纏著陛下,陛下的身子虧損得很厲害。」

    謝東籬的目光迅速在婉貴妃侍寢的那些日子上頭掃了幾眼,將所有的日子都記在心裡,抬頭將敬事房的記錄還給總管大太監:「也沒什麼,只要陛下的身子撐得住就行。」

    「其實陛下一直不是一個好女色之人。年輕的時候都是淺嘗輒止,可自從兩年前盛家給陛下留了那些藥之後,陛下……真是無女不歡。」總管大太監苦笑道,「也不知道為何。」

    「盛家給陛下留了藥?不是補身子的藥嗎?」謝東籬的眉頭皺得很緊,「難道還有別的用處?」

    他是知道的,當初齊雪筠給元宏帝用了藥,元宏帝其實自從司徒健仁之後,就再也生不出孩子了。

    齊雪筠生的先太子,是她嫁進來之前就有的。

    這之後三十年,宮裡都沒有添過新的子嗣。

    元宏帝自己應該都已經放棄了。

    四年前盛家後人出現,謝東籬將他們引薦給元宏帝,是想請他們幫著元宏帝調理身子,能多活幾年,等小磊長大成人。

    難道元宏帝向盛家要求的不止是延年益壽?

    謝東籬的眉梢輕微跳動,感覺到元宏帝最近的舉止有些不同尋常。

    但目前來說,他還管不到這一塊。

    先把那個在東元國紮根數百年的世家連根拔起才好。

    從宮裡回到親王府,謝東籬先去看了看小磊。

    他的肩上先前中箭,雖然並沒有紮到肉裡,但箭勢來勢洶洶,還是將他的臟腑衝撞得震盪。

    先前沒有覺得不妥,過後卻吐了好幾次,連飯都吃不下。

    盛青黛給他又扎針,又煎湯藥,照顧得十分周到。

    為了讓小磊恢復得好,盛青黛的湯藥里加了鎮靜的成分,因此小磊一直昏昏欲睡。

    盈袖一直坐在屏風對面的長榻上,和盛青蒿一起說著盛青黛和小磊的事。

    小磊不惜退親,不做皇太孫,也要跟盛青黛在一起的事,盈袖已經說與盛青蒿聽了。

    盛青蒿一直擔心地就是盛青黛不顧一切跟小磊做出不妥的事。如今知道兩個人都是有心要在一起,也就慢慢理解放心了。

    「你說,真的能讓黛黛忘記她學的盛家醫術?」盈袖低聲問道,「不會把小磊一起忘了吧?」

    「謝夫人,您真是對我盛家醫術沒有信心。」盛青蒿一本正經說道。

    盈袖訕笑。

    在她成為盛琉璃之前,她確實對盛家有盲目的信心。

    但是在她成為盛琉璃之後。她對盛家醫術的信心……不比對她自己更足……

    可轉念一想,除了盛琉璃之外,盛家在這兩千多年裡並沒有閑著,肯定還有更多機會學習更多的醫術。比盛琉璃留下來的那幾本醫書要強多了。

    「我是慎重起見。」盈袖歎息,盯著在屏風另一邊忙忙碌碌的盛青黛的身影。

    那屏風是半透明狀的,能看見對面影影綽綽的影子。

    「我也是一樣。有這樣一個妹妹。真是短壽三年。」盛青蒿苦笑。

    他們盛家人不論男女,成親都晚。

    一來是學醫比較耗費精氣神。二來也是醫者養生,男女十八歲之前身子骨都沒長結實,早早成親生子,對男女都不好。

    盛青蒿二十多了,依然沒有成親,家裡人也沒有催過他。

    只盛青黛是姑娘家,到十八歲出嫁,但她沒有看上的人,所以也一直耗著,家裡人同樣沒有催。

    謝東籬走了進來,正好聽見盛青蒿的話,不由笑道:「有這樣一個好妹妹,就是短壽十年也值得啊。青蒿,就別假心假意說這種話了。」

    盛青蒿笑了一聲,站起來對謝東籬拱了拱手:「謝副相說笑了。」

    兩人寒暄幾句,謝東籬就問起小磊的情形。

    盛青蒿帶著他轉過屏風,對盛青黛問道:「黛黛,小磊怎樣了?」

    盛青黛斜坐在小磊床邊,正搭著他的腕脈給他數心跳。

    聽見盛青蒿的聲音,盛青黛頭也不回地道:「好一些了,但是小磊似乎有內傷,這個就可大可小。」

    謝東籬輕輕咳嗽了一聲。

    盛青黛回頭,看見是謝東籬來了,才忙起身納福,又問道:「謝副相是從宮裡回來的?陛下可說什麼沒有?」

    謝東籬才想起來自己根本沒有見到元宏帝,心裡感覺有些異樣,搖了搖頭,「我沒有見到陛下,陛下歇得早。」說著,對他們兄妹點點頭,「今天勞煩你們在這裡照顧小磊,內子也會在這裡候著。我要出去一趟。」

    盛青蒿忙道:「謝副相放心,尊夫人和小磊我們都會小心看護好的。」

    盈袖聽見了,默不作聲撂開簾子走了出去。

    謝東籬從裡屋出來,看見盈袖站在廊下,忙走過去給她把大氅攏了攏,道:「外面冷,你進去吧。」

    盈袖轉頭問他:「宮裡到底怎樣了?你要去哪裡?」

    謝東籬想起了元宏帝和婉貴妃之間的事,想到盈袖跟婉貴妃交好,輕聲道:「倒是有件事,等下你有空了,問問黛黛,他們跟陛下診治,都給了些什麼藥?可有……」

    頓了頓,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可有什麼?」盈袖好奇,「對我也不好說嗎?」

    謝東籬便俯下身,在她耳邊道:「問問他們,可有給陛下治過他的不能生育的病……」

    盈袖心裡猛地一抽,連嘴角都抽搐了兩下,「……這件事為什麼要問?」

    謝東籬用手給她整整白狐圍脖,「自然是有用的。我要出去了,今天可能不回來。如果回來。也會很晚,你別等我。」

    盈袖笑了,也給謝東籬撣撣他的玄狐大氅,「這你放心,我到時辰就睡,你兒子不知多守時。」

    現在她的起居作息,完全被她肚子裡的孩子左右。

    他餓了,她就要吃。

    他醒了,她就要起身。

    他想出去逛,她就得披了大氅出去轉一圈。

    不管外面多冷,颳風還是下雪,總之是風雨無阻。

    謝東籬一直估摸著自己這個兒子應該跟自己的性子特別像,一切都要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盈袖有這樣的夫君和兒子,也只有她自己甘之如飴。

    看著盈袖仰頭看著他的專注小臉,謝東籬心裡突然一片溫柔。他低下頭,在她唇上親了親。「回去吧,睡一覺,明天就沒事了。」

    盈袖紅了臉,目送著他的背影融入了無邊的夜色裡。

    旋身回到屋裡,看見盛青蒿站在燈下,對她笑著挑了挑眉。

    循著他站的方向,盈袖看了過去。發現屋外回廊上的情形,正好能被盛青蒿看得清清楚楚。

    剛才謝東籬跟她親吻的樣子。肯定被他看去了。

    盈袖極力擺出無所謂的樣子,坐回長榻上,纖纖素手拎了茶壺,給自己沖了一杯茶,又給盛青蒿也斟了一杯,一擺手笑道:「盛公子請坐。」

    「咦,謝夫人突然這麼客氣,青蒿心裡惶惶然。」盛青蒿扯著嘴角笑了笑,坐到她對面。

    盈袖手裡捧著茶盞轉了轉,低聲問他:「盛公子,你和盛家老祖一直在給我皇祖父看診,是不是?」

    盛青蒿心裡頓時警覺起來,他「嗯」了一聲,笑道:「謝夫人有什麼見教?」

    「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就是我皇祖父也是快七十的人了,聽說你們盛家醫術神之又神,能把我皇祖父早年的病治好嗎?」盈袖問得非常含蓄,但是盛青蒿還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元宏帝的那件事,是元宏帝專門拜託過他們盛家,不要對外人說起,特別是自己的孫子孫女……

    對於盛青蒿來說,這是病人的囑託,他們應該遵循。

    但是這件事,確實是跟盈袖和小磊息息相關。

    況且以元宏帝的年歲,他的那種病能痊癒的可能性太小了。

    那幾乎是以燃燒生命為代價,如果他想有所成果的話……

    盛青蒿托起茶盞抿了一口,想起小磊已經放棄了皇太孫的位置,如今盈袖就是最頂上那一個了,她關心這件事,似乎也是理所當然?

    而且他們盛家雖然對於病人的隱私很重視,但是也有一個前提,就是他們不會捲入各國的政爭當中。

    元宏帝的要求,從嚴裡說,其實已經是朝爭的來頭了。

    盛青蒿撓了撓頭,往後往圈椅上一靠,翹起二郎腿琢磨一陣子,慢條斯理地道:「皇帝嘛,除了想長生不老,就是想多子多孫了。我們給元宏帝必須開的藥,也都是為了這兩個目的。」

    盈袖眼神微閃。

    這就是說,確實用了治生育的藥?

    謝東籬為什麼突然讓她問盛青蒿這個問題呢?

    難道是宮裡……有人有了身孕?!

    因謝東籬這兩天都在宮裡帶人清洗齊雪筠留下的人手,其中發現了什麼特殊情況也未可知。

    如果是有妃嬪偷人懷孕,謝東籬應該絕對不會讓她去問盛家人,有沒有給元宏帝治療生育方面的疾病。

    兩相一對照,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宮裡有人有了身孕,而這個孩子,十有八九,應該就是元宏帝的種。

    這也能解釋為什麼最近一段日子,元宏帝竟然拿小磊納側妃的迎親禮開刀,擺了這樣大一個大圈,來請君入甕,釣出一堆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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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26:10 |只看該作者
第671章 藥方

    因為已經有了別的希望,所以小磊就不那麼重要了。

    元宏帝這樣做,根本就是拿小磊做誘餌的意思。

    如果沒有別的男嗣,那麼小磊目前還依然是東元國皇室唯一的男嗣。

    為了打老鼠傷了玉瓶,是得不償失的做法。

    以元宏帝的穩妥,一向是不會這樣做的。

    可是元宏帝還是默許這樣做了,只說明一個原因,就是小磊不再是東元國唯一的男嗣了。

    可也不對啊?

    就算宮裡有人現在有了身孕,誰知道是男是女?

    如果生下來是個女孩,小磊還是東元國唯一的男嗣……

    難道說,他們真的有意立女帝?

    盈袖的臉上火辣辣地,像是突然得知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

    她有些心慌意亂,雙手顫抖著,拉著自己的大氅內側,有些發冷。

    「謝夫人,您怎麼了?是這屋裡太冷了嗎?」盛青蒿察覺到了,忙問道。

    盈袖忙搖頭,「不冷,就是有些……」

    心寒。

    但是她當然不會直接說出來,只是含糊不清地嘟噥了一聲。

    盛青蒿會心地一笑,道:「這藥年初你們回來的時候,我帶來給陛下用的,你不知道嗎?」

    「我記得三四年前盛公子和盛家老祖就說過,那病好像是治不好的,為何現在又有藥了呢?」盈袖定了定神,繼續問道。

    這件事實在是太過蹊蹺了。

    盛青蒿想了想。「陛下年事已高,這病要根治確實是不大可能的。我們當初也一點把握都沒有,而且從古到今,確實沒有那樣的例子,那時候我們真的是束手無策,也告知陛下很難治癒。」說完又道:「其實也是巧。兩年前夫人和謝副相在我家的接引室暈迷之後,我在接引室親自照料你們。閒暇之際,在接引室裡居然找到祖上留下來的一些藥方。說來也怪,我收拾那個接引室那麼多次,以前從來沒有見到過。」

    盈袖眉梢重重一跳:「……你是說,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藥方。自從我和東籬在你們接引室暈過去之後,你們才在接引室發現的?」

    「正是。我和家祖仔細查驗過,確實是從古早時期我們盛家家主遺留下來的,可能以前遺漏了。而且恰好對陛下那種被藥物影響的不育有效。你知道陛下一直在求我們給他治病,所以我就試著做了些藥丸。順便給你們皇帝陛下送過來了。滿打滿算,也差不多有兩年了吧。明天我正好也要進宮,跟陛下複診。到時候就知道了。」盛青蒿很是得意地翹起二郎腿,「我們盛家祖上真是藏龍臥虎。」

    盈袖想起兩年前她和謝東籬暈迷的時候。正是他們被那祖神弄回古早時期的時候,過去的事情曾經發生過改變……

    以前沒有的藥方,突然就出現了。跟他們回到古早時期,有沒有關係?

    盈袖心裡泛起怪異的感覺。不動聲色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要歇息了。盛公子如要歇息,可以去對面的東次間,那裡有床鋪褥子,都是齊全的。」

    「沒事,我就在這裡陪著小磊。」盛青蒿笑著起身,指了指盈袖剛才坐的長榻。

    盈袖會意點頭。

    盛青黛今晚肯定不會離開這間屋子。

    盛青蒿作為她大哥,只得捨命陪君子。

    ……

    謝東籬從親王府裡離開,徑直去張紹天的宅子。

    張紹天和沈詠潔成親後不久,就分了家,從張家老宅搬了出來,如今小倆口自己住,極是方便。

    「四爺,外面謝副相來訪。」張紹天剛歇下不久,就聽見外面有人回報。

    這個天時,謝東籬來找他,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張紹天面色一凜,忙從床上起身,對沈詠潔道:「恐怕是出了大事,我要去看看。」

    沈詠潔今兒在謝家就知道小磊迎親出了事,但後來想趕去的時候,張紹天跟她說,小磊無事,讓她明天再去王府。

    那時候通往親王府的兩條路都封了,沈詠潔帶著孩子,也擔心自己去了,反而給他們惹麻煩,因此回了張家,只等明天天亮再去親王府看小磊。

    誰知謝東籬居然連夜來張家。

    「……如果是為了小磊的事,你千萬要說與我知曉。我是他親娘,不管怎樣,我都要馬上過去。」沈詠潔靠在床頭,目光沉沉說道。

    張紹天沒有回頭,一邊穿衣衫一邊點頭,「我知道了。如果跟小磊有關,一定會知會你的。」

    其實張紹天覺得,未必是跟小磊有關。

    如果真的是跟小磊有關,謝東籬指名要見的就是沈詠潔,不會是張紹天了。

    帶著心頭的疑問來到外書房,謝東籬已經坐在他書案前面的大圈椅上喝了一杯茶了。

    「這麼晚了,謝副相來我家可是有要事?」張紹天進門笑著說道。

    謝東籬起身拱了拱手,「確實有要事,今兒不得不登門拜訪。」

    「請坐。」張紹天指了謝東籬剛才坐的位置,自己走到書案的另一端坐下。

    謝東籬坐了下來,外書房的大門悄然關閉,屋裡只有他們兩個人,還有孤燈如豆。

    張紹天露出徵詢的神情。

    謝東籬也不拐彎抹角,身子往前探出,敲了敲面前的書案,壓低聲音問張紹天:「我想問問你,對你娘親張老夫人的事,知道多少?」

    張紹天心頭凜然,面上不露分毫,淡笑著道:「我娘怎麼了?她老人家年紀大了,有些著三不著兩。跟你岳母都不對付,所以我們才分家的。」

    謝東籬失笑,往後仰靠在大圈椅上,盯著張紹天仔細打量:「張副相,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娶了袖袖的娘親,應該是真心實意的吧?」

    「這是自然。」張紹天很是不悅。「我對她的天日可表。你應該知道。當日我本來是想陪她一起去死,才不顧一切撬開了她的棺材,才發現她原來還沒有死。只是被人活埋……」

    謝東籬微微點頭,「我聽袖袖說過,這件事,多虧了有你。」

    張紹天為了沈詠潔,在大好的年華里離家十年,一直待在江南看護她。

    而那十年,應該就是張家跟北齊聯繫最猖獗的時候。

    謝東籬用手支著頭,想著這一連串的事情。

    北齊錦衣衛最後一批潛伏的間者臨死的時候交代的東元國內奸裡面,最引人注目、最顯赫的人,就是張家老夫人。

    她本來就是北齊貴女,嫁到東元國,沒想到還是不忘故國,就連當年的張老副相,也被她蠱惑,兩個人就成了北齊在東元國權位最高的兩個探子……

    這一段糾葛要公開出來。東元國的五相世家,就又要少一個了。

    王家已經滿門抄斬,現在又要輪到張家?

    謝東籬眼神閃了閃,慢慢盯著張紹天雙眉之間的位置,看了進去。

    張紹天有一瞬間的失神。

    他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突然打了瞌睡,還是自己突然頭暈目眩,總之有那麼一剎那的功夫,他覺得整個世界都棄他而去,就跟死了一樣。

    當然,這種感覺來得快,消失得也快,就跟一個恍惚一樣。

    夜深人靜熬夜的時候,這種感覺最多。

    謝東籬也有些累了,他擦了把額頭的汗,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們家的事,應該都是瞞著你的吧?」

    張紹天苦笑著點點頭,「我跟大哥、二哥,還有娘親他們的看法不同,所以當初我一直在外頭,後來去追詠潔,也跟他們就更加不熟悉了。」頓了頓,張紹天還是追問道:「他們到底做了什麼事?」

    到底是一家人,他一點都不關心是不可能的。

    謝東籬搖了搖頭,「我不能對你說得很仔細,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這件事一旦抖出來,張家的百年基業,恐怕就在劫難逃了。」

    「這麼嚴重?」張紹天臉色倏然就變了,「難道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轉圜?如果有人跟北齊勾結,出賣東元國的利益,你說,要如何轉圜?」謝東籬毫不客氣地說道,「幸虧你們分了家。不然的話,我只有勸岳母跟你合離,連你那小孩都無法保全。」

    「什麼?!」張紹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得站了起來,兩手撐在書案上,急得不得了,「東籬,這件事可不是小事,你不能空口無憑!」

    但是想到謝東籬連夜過來向他查詢,估計是手裡有實在的證據……

    張紹天的臉色一時黑沉下來,他雙手緊緊捏著拳頭,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沒有在謝東籬面前示弱。

    謝東籬靜靜地看著他,過來一會兒,才淡淡地道:「這種事,我當然不能空口說白話。」

    「……陛下,知道嗎?」張紹天的聲音幾乎帶著哽咽,但是他的目光依舊堅韌,身姿筆直。

    謝東籬搖了搖頭,「你運氣好。我晚上本來先進宮求見陛下,結果陛下身子不適,不能見我。所以我想了想,就來見你了。」

    張紹天閉了閉眼,往後坐回在太師椅上,雙手捂著頭,抵在書案上,半天沒有說話。

    良久,謝東籬瞥見張紹天的指縫間有淚水滲了出來。

    「張副相,我能做到的,就是只針對張老夫人、張家大房和二房,別的張家族人,我儘量不牽扯到內。而你的副相位置,經此一事,陛下應該不會讓你繼續坐在這個副相位置上了。」謝東籬說完起身要告辭離去。

    張紹天抬手止住他:「謝副相留步。」

    謝東籬負手立在燈下,軒然蕭舉,朗如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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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26:21 |只看該作者
第672章 開脫

    「謝副相,我勸過我娘,但是我實在不知道,他們膽大到這個地步。」張紹天鬆開手,雙眼已經哭得紅通通的,「不過……我一定會給他們收屍,送他們會祖墳,我會結廬而居,為他們守墳。」

    謝東籬垂下眼眸,默然良久,安慰他道:「張副相不用灰心喪氣。山不轉水轉,我相信你很快有起複的那一天。到了那一天,還希望張副相捐棄前嫌,為東元國效力。」

    重新出來做官?

    張紹天慘笑著搖搖頭,「不了,我娘、我大哥、二哥都被殺,你覺得,我還有心思為東元國做事?」

    謝東籬神情微凜,肅然道:「難道你娘、你大哥、二哥沒有罔顧法紀,會被冤殺?——張副相,如果你就這點兒心胸,我想也用不著你出來為東元國效力了。——告辭!」

    謝東籬沒有再多說,從張紹天的府邸一出去,就命令禁軍將張紹天全府嚴嚴實實圍了起來,同時圍起來的,還有張家老宅。

    張家老宅的下人早上一推開門,想出去買東西,立刻就被外面盔甲儼然、殺氣騰騰的禁軍嚇得尿了褲子……

    「老……老夫人!外面來了好多禁軍!把咱家全都圍起來了!誰都不能出去!也不能進來!」

    幾個婆子連滾帶爬跑到張家內院張老夫人的住處報信,哭天搶地地拍著張老夫人裡屋的門。

    張老夫人還沒有起身,被門外的哭喊聲弄得心煩意亂,撂開床簾看了看外面,天好像還沒有亮。虎著臉叫道:「誰在外面喧嘩?」

    在她床前值夜的丫鬟忙起身披上衣衫,躋了鞋,忙忙地道:「老夫人,奴婢去開門看一看。」

    打開張老夫人裡屋的大門,這丫鬟看見張老夫人平時倚重的幾個管事婆子鬢髮散亂,哭得眼睛都快腫了,心裡重重一跳。忙問道:「出了什麼事?」

    那幾個婆子根本不理她。將這丫鬟往旁邊一推,就沖到裡屋,對張老夫人的大床哭喊道:「老夫人!您快起來看看啊!殺千刀的禁軍將咱們府上全圍上了!這是不是要抄家啊!」

    張老夫人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鐵青著臉道:「大清早地,誰在胡說八道?給我掌嘴!」

    但是沒有一個人聽她的話,那些婆子繞過裡屋中間的屏風,跪倒在她床前。捶著床板大哭大叫:「老夫人!您去看看吧!說不定這會子都打進來了!」

    「我兒子是副相!怎麼可能出現這種事?!」張老夫人硬氣了一輩子,自然是不會跟這些沒有見識的婆子一樣失態的。

    她匆匆忙忙穿了大衣裳起身。還用了早飯,才吩咐道:「給我備車,我要去看老四。」說著,就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往二門上去了。

    從二門坐了小轎來到外院門口,一拉開角門,果然看見穿著玄色盔甲的禁軍一動不動立在角門兩邊。

    張老夫人輕哼一聲。攏攏身上的大氅,傲然就要跨出角門的門檻。

    噌!

    一柄帶著寒光的利劍倏地在張老夫人面前劈下。若不是她腳步頓了一頓,她的鼻子都要被割下去了!

    張老夫人這麼大年紀,突遇這樣的險境,兩眼往上一插,一聲不吭就倒地暈了過去。

    「老夫人!老夫人!」丫鬟婆子們一擁而上,掐著張老夫人的人中就嚎哭起來。

    在門口站崗的禁軍粗聲粗氣地道:「趕快回去待著!我等奉陛下的命令,查抄北齊國奸細。如若有人逃脫,立斬不饒!」

    張老夫人剛剛被掐醒,一聽「北齊國奸細」五個字,眼前一黑,立刻又暈了過去。

    張家的下人奴婢也都呆住了。

    「軍爺,不會是弄錯了吧?我們張家是東元國五相世家!怎麼會通敵賣國?!」

    「五相世家就不會通敵賣國?那王家是如何覆滅的?敢情你們把王家都忘了吧?」一個禁軍乜斜著眼睛掃了他們一眼,陰陽怪氣說道。

    王家可是被滿門抄斬了的!

    張家的下人奴婢打了個寒戰,馬上噤聲,扶著張老夫人回內院去了,個個都是人心惶惶,千方百計想了法子要出去給張四爺報信。

    ……

    天才濛濛亮,謝東籬一大早就起身,再一次來到宮裡,向元宏帝稟報昨天審訊的情形。

    元宏帝滿臉地疲憊之色,翻看著跟張家有關的證供,很是不忍地搖了搖頭,道:「張老爺子英明一世,只可惜娶了個攪家精。」

    謝東籬知道說的是張老夫人這個北齊貴女。

    「陛下,其實話不能這麼說。張老爺子能被女人左右,本來就不甚英明。作為男人,內院裡的事不管是正理,但是如果大是大非的事情上都聽之任之,那根本就是糊塗蟲、軟骨頭。」謝東籬不以為然說道。

    元宏帝聽了很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道:「張老爺子也是有苦衷的,不能完全怪他。」

    謝東籬明白自己剛才說的話,讓元宏帝心虛了。

    元宏帝當初不就是被北齊來的皇后齊雪筠折騰了三十年?

    宮裡被齊雪筠幾乎把持了一多半,元宏帝只能勉強護著自己和自己養在宮外的兒子司徒健仁。

    而謝東籬說張老爺子被女人擺佈,不甚英明,元宏帝聽著就像是謝東籬指桑駡槐,在說自己一樣。

    謝東籬明知他的話會引起元宏帝不好的聯想,但是他還是說了。

    因為他不想再面面俱到,也不打算事事周全,更不願意一邊幫元宏帝看著他的江山,一邊還要顧忌他脆弱的自尊心。

    這個江山,他是要定了。

    不獨東元國,還有北齊國和南鄭國,都要回到他手裡。

    謝東籬輕笑著抬頭,對著元宏帝拱一拱手:「那陛下打算如何?體諒張老爺子的苦心孤詣,只治罪張老夫人嗎?」

    元宏帝被噎了一下,臉色有些不好看了,他低下頭,淡淡地道:「容朕想一想。你先下去吧。」

    謝東籬應了一聲。道:「為防走漏消息。微臣已經用陛下的名義調兵圍了張家老宅和張副相的府邸。至於如何處置他們,還請陛下聖裁。」

    元宏帝一陣心悸,猛地抬起頭。看著謝東籬森然道:「你敢假傳聖旨?!」

    謝東籬挑眉旋身,攤開兩手說道:「陛下,您昨天吩咐微臣處置北齊錦衣衛間者和通敵賣國的東元國人,特批允許微臣動用禁軍和飛魚衛,臣何時假傳過聖旨?」

    「……朕有說過?」元宏帝疑惑地揉了揉太陽穴,模模糊糊想起昨天的情形。好像真的是說過?

    謝東籬輕歎一聲,將元宏帝給他的密旨從袖袋裡取出來,放到元宏帝面前,「陛下請看。假傳聖旨是欺君之罪,要被滿門抄斬的,微臣的孩子還沒有出世,是斷斷不會做這種目無法紀的事的。」

    元宏帝看著自己親手寫的密旨,很是尷尬,他飛快地睃了謝東籬一眼。

    一般這種時候,謝東籬都會說幾句話,讓他下臺階。

    但是謝東籬背著手站在他面前,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

    抱著拂塵站在旁邊一言不發的總管大太監在心裡不知道歎了多少口氣,最後還是躬身過來打圓場:「陛下是掛念老臣,不想張家重蹈王家的下場。」

    王家因為王錦奕通敵賣國,引來北齊禁軍兵臨城下,已經被滿門抄斬了。

    元宏帝連忙點頭,對謝東籬道:「正是。張家也是曾經是國之棟樑,這件事是張老夫人主導,跟張家旁的人關係不大,跟王家那件事,不可同日而語。」

    「陛下既然發話,微臣當然遵旨。這件事,就只著落在張老夫人和張家大房、二房身上,張家旁的族人,確實跟這件事無關,可用網開一面。」謝東籬在元宏帝面前躬了躬身,「至於是不是同日而語,可不好說。王家的王錦奕喪心病狂,引北齊禁軍入東元國兵臨城下,差一點就將東元國京城打下來滅國,這當然是滿門抄斬的大罪。可是張家,特別是張老夫人、張紹洪、張紹齊做的事,跟王錦奕其實沒有兩樣。不同的只是王錦奕成功引狼入室,張家還沒有來得及引狼入室而已。」

    元宏帝沒料到謝東籬在這件事上這樣咄咄逼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覷著眼睛看了謝東籬半晌,一拍桌子道:「朕說了,只誅張老夫人和張家大房、二房,張家旁人跟這件事無關!」

    謝東籬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忙雙手抱拳,「臣遵旨!」說著,命人起草聖旨,又親眼看著元宏帝蓋了玉璽,才捧著聖旨帶著飛魚衛去張家老宅抄家。

    謝東籬走了之後,總管大太監悄悄提醒元宏帝:「陛下,張家四爺是副相,他新娶的妻子,就是謝副相的岳母,也是公主殿下和皇太孫殿下的娘親……」

    元宏帝拍了拍額頭,惱怒道:「朕就說有件特別重要的事怎麼也想不起來,原來是這件事!——早知道剛才謝東籬咄咄逼人的時候,朕就依了他,將他岳母一家也滿門抄斬,看他如何!」

    總管大太監只在心裡苦笑,暗道謝副相早就想著要為他岳母一家開脫,只不過用激將法,讓陛下您自己說出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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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3章 抄家

    總管大太監覷著眼睛看一看元宏帝的氣色。

    氣虛體弱,晚上盜汗嚴重,眼下盡是青灰,但還是每天孜孜不倦吃了盛家藥丸,就傳婉貴妃侍寢。

    從兩年前開始,一直只有婉貴妃獨寵,總管大太監一直守在床邊,知道得一清二楚。

    一晚上折騰好幾遍,滋潤得婉貴妃跟玉人兒似的豐腴起來。

    一年前胖得跟個球似的婉貴妃說想家,陛下還特意送她回娘家住了一個多月……

    回來之後婉貴妃的樣子總管大太監心裡有數,但看元宏帝沒有要公開的意思,因此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問道:「張家出了這種事,張四爺這副相的位置,陛下打算如何?」

    元宏帝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道:「其實,張家應該滿門抄斬,一個不留……」

    但他剛才被謝東籬所激,只殺張老夫人和張家大房、二房諸人,甚至留下聖旨為證,再改口已經來不及了,便恨恨地道:「張紹天這個副相當然不能做了。傳旨:出去張紹天副相之位,削職為民,永不錄用!」

    謝東籬剛走出元宏帝的禦書房沒有多久,就見總管大太監氣喘吁吁揣著另一份聖旨過來,對謝東籬道:「謝副相,陛下還有一份旨意,是給張副相的,還請謝副相一併帶去宣旨。」

    謝東籬接過元宏帝的另一份聖旨展開看了看,頷首道:「陛下英明。這種人,確實不能再用在朝堂行了。」

    總管大太監滿臉笑容地拱了拱手,「謝副相好手段。」

    謝東籬含笑應道:「好說好說。」便帶著元宏帝的聖旨來到張家老宅。

    謝東籬來到張家老宅的時候,正是旭日初升的時候。

    陽光透過光溜溜地樹梢灑落在張家老宅門前的地面上,斑駁不堪,如同院牆上脫落的牆皮。

    看熱鬧的人群漸漸圍在了周圍的街道上,對著張家老宅這邊指指點點。

    「出了什麼事?張家怎麼也被圍了?」

    「何止張家老宅?我看見那邊張四爺的宅子也被禁軍圍了……」

    「嘖嘖,這是跟昨天辰親王府迎親遇襲的事有關嗎?」

    「不知道呢。聽說兩個侯府的姑娘都抬回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嫁呢,還是不嫁。」

    「什麼嫁不嫁的?不過是兩個側妃,沒有迎親禮,也可以兩頂小轎抬進王府好不好?」

    「聽說皇太孫殿下重傷暈迷不醒……」

    「啊?你聽誰說的?」

    圍觀的群眾漸漸被小磊遇襲受傷的消息吸引過去了。對張家這邊的情形居然都不怎麼在意了。

    謝東籬下了馬,捧著聖旨,吩咐道:「砸門。」

    幾個飛魚衛立刻上前,腳踢足踹,轟隆隆地將張家大門砸開了。

    張家的門子跪在門口的地上,全身哆嗦不已。

    謝東籬淡淡地道:「奉旨,查抄張家老宅,無關人等回避。」

    「果然是要抄家!」

    圍觀的人群這時才驚叫一聲,踮著腳。搓著手往這邊看。

    張家宅子裡頓時熱鬧起來。

    無數人奔跑的聲音紛至遝來,還有女人的哭喊聲。男人的喝叫聲,甚至還有雞飛狗跳的聲音,都傳了出來。

    謝東籬揮了揮手:「四門上都要給我看好了,連只耗子都不能跑!」說著。大袖輕拂,他跨過張家老宅大門的門檻,帶著一群如狼似虎的飛魚衛和禁軍往裡行去。

    張家外院的幾個院落迅速被禁軍分批佔領。但都只是在門口站崗,還沒有進去查抄。

    要等謝東籬將張家那些人抓走之後。他們才能開始查抄。

    謝東籬帶著飛魚衛來到張家二門上,看門的婆子戰戰兢兢將二門打開一條縫,哆哆嗦嗦地道:「老……老夫人不見客!」

    「見客?誰是來做客的?」謝東籬面無表情地搖搖頭,「踹開。」

    一個飛魚衛立刻上前,大腳伸出,往那二門上狠狠一踹,那二門吱呀一聲,便整扇門從門框上脫離了,倒在那看二門的婆子身上。

    「走。」謝東籬跨了進去,絲毫不去理會被二門壓倒的婆子。

    在二門附近窺探的小丫鬟便飛一般往張老夫人的上房奔去,一邊大叫:「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謝副相來了!飛魚衛來了!禁軍來了!」

    在上房裡惴惴不安等候的張家大房和二房的女眷此時個個臉上都有懼色。

    張老夫人強撐著站起來,道:「謝副相?他是我四兒媳婦的女婿,讓老身跟他說話。」

    謝東籬走上上房臺階的時候,張老夫人已經帶著張家眾女眷迎了出來。

    謝東籬四下掃了一眼,吩咐道:「除張家大房、二房的人之外,別的人可以離開。」

    有幾個在張家老宅寄居的旁系遠親連忙出來道:「謝副相,我們不是張家大房、二房人,是在這裡借住的,我們可以離開嗎?」

    謝東籬掃了她們一眼,指了大門口的位置,「出去在門口寫下你們的姓名和住址,按下手印,對上戶籍,就可以走了。」

    這些人急忙回去自己住的院子收拾了包袱,就往大門口沖去。

    明眼人都看出來張家是要被抄家了,誰還會待在這裡等死呢?

    張老夫人氣得肝疼,指著那些匆匆離開的族人咬牙切齒地道:「沒良心的!當初從我們張家討了多少好處!如今一見我們有難,二話不說就跑了!以後被想再找我們張家打秋風!」

    謝東籬帶來的禁軍聽了張老夫人這話,不由冷笑道:「老太婆,你張家還有沒有地兒給別人打秋風也說不定呢,說什麼嘴?!」

    「你是什麼意思?我張家世代輔佐元氏皇室,乃五相世家,迄今已經傳承五百餘年。怎麼能被你們說拿下就拿下!」張老夫人怒不可遏地說道,恨不得沖上去扇那禁軍一個耳光。

    謝東籬冷著臉,往旁邊讓了一步,道:「張老夫人,你現在記得張家是五相世家,傳承五百餘年了?你當初說服張老爺子,以張家五百年積蘊做保,和北齊國勾勾搭搭,為北齊國提供東元國的各種內政朝堂信報的時候,可曾想過就是你一手毀掉了張家五百年的傳承?!」

    張老夫人被謝東籬說得心裡發虛,目光往自己這邊的女眷一掃。發現大家都驚訝地看著她,用手捂著嘴,幾乎就要尖叫出聲了。

    「娘,您真的……真的為了北齊,出賣東元國?!」張家二爺張紹齊的妻子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張老夫人。「您真的這麼做了?!」

    張老夫人色厲內荏地道:「胡說!這都是污蔑!我什麼時候做過這種事?!」

    「沒有?要不要我把北齊錦衣衛提供的證據給你看看?」謝東籬說著一揮手,命人將那些證供取了過來。

    「這是我東元國北面的邊防圖,是十年前,你讓你老爺張老爺子從兵部弄到,傳給北齊錦衣衛在東元國北城的暗樁。」

    「這是我東元國南面水軍的造船秘笈,是八年前,你讓你大兒子張紹洪從將作司弄出來,秘密送給了北齊錦衣衛督主夏凡。」

    「還有這一份,是我東元國的文官列表。是五年前,你讓你二兒子張紹齊從吏部抄來的,也是千方百計帶回給北齊朝廷。」

    張老夫人看著這三份證據,面如死灰,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因為那上面,還有她讓張家人寫的效力的信件!

    這麼機密的東西,都被謝東籬找到了,實在是出乎張老夫人的意料之外。

    張家大房和二房的女眷看著這一份份證據,一個個怒視著張老夫人,對她恨得不得了。

    張老夫人從來都不是一個慈愛仁和的婆母。

    此時媳婦們和孫媳婦們積蓄了多年的怨氣在這一遭一起爆發出來。

    「娘,您怎麼能這麼做?!」

    「你嫁到東元國,就是東元國的媳婦,怎麼能吃裡扒外?!」

    「娘,我們一家都被你害死了!小七才兩歲啊,你就忍心看著他跟我們一起去死?!」

    張老夫人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她也沒有料到,本來岌岌可危,馬上就要亡國的東元國,怎麼就一下子興盛起來?!

    一定是因為這個謝東籬!

    張老夫人翻著眼睛,使勁瞪著謝東籬。

    他們張家早就把謝家的副相位置搶走了,原來這還不夠,他們應該早點把謝家滅門才對!

    結果養虎遺患,現在輪到他們張家被謝家滅門了!

    「娘!」

    「娘!」

    張老夫人趴在地上抬起頭,看見自己的大兒子張紹洪和二兒子張紹齊被人五花大綁推了過來,忍不住悲號一聲:「老大!老二!你們怎麼也被抓了?!」

    謝東籬冷言道:「張老夫人治家有方,如果張老爺子不死,也會被一起捆過來上斷頭臺的。」

    「不許你污蔑我夫君!」張老夫人被幾個丫鬟扶著站了起來,對謝東籬斥道,「我夫君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嗯,頂天立地幫你出賣東元國的利益,都忘了他是五相世家的家主,更忘了東元國的利益。」謝東籬很是不屑地搖了搖頭,「不用再砌詞狡辯了,沒有用處的。」說著,他揮了揮手,「飛魚衛進去搜,張家肯定還有證據。」

    飛魚衛最擅長在這些世家大族的祖宅來找尋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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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4章 唾罵

    張老夫人心裡一緊,飛快地睃了張紹齊一眼,暗忖自己藏在密室的東西會不會被發現呢?

    謝東籬緊緊盯著張老夫人,從她的意識裡讀到了些東西,唇角微勾,對飛魚衛吩咐道:「將張家祠堂祖宗牌位後面的木頭架子移開,把裡面的東西給我原封不動帶過來。」

    張老夫人猛地瞪大眼睛,捂著胸口,嚇得喘不過氣來。

    謝東籬如何知道她張家的密室?!

    「二爺,你們怎麼能這麼糊塗啊!」張紹齊的妻子痛哭不已,「這種事也能做,王家是怎麼倒臺的,你們都忘了嗎?!」

    謝東籬淡淡地道:「王家?要王家給他們警醒,不是本末倒置?說實話,王家其實是步你們張家的後塵。要說世家大族裡出賣東元國利益的人家,你們張家排第二,沒有人排第一。」

    「你胡說!你是公報私仇!」張紹齊猛地抬起頭,「你是嫉恨我占了你謝家副相的位置,才多方羅織罪名,構陷我們張家!」

    「我需要羅織罪名構陷你們張家?」謝東籬淡笑著搖頭,「你們張家做了那麼多事,連北齊錦衣衛的功勳名冊上都有你們張老夫人的大名,還需要我去錦上添花?」

    「不是你?」張紹齊喘著粗氣,心裡如同擂鼓一樣,他也知道這些年做的事,自從北齊錦衣衛督主夏凡倒臺之後,大概是藏不住了,只不知道竟然來得這麼突然,他四弟還在做副相呢,居然就讓禁軍堵到門口。

    「這些事都是我一人所為,跟我家人無關……」張紹洪中風多年。如今只能含含糊糊說句話,大家還不一定聽得懂。

    張家人頓時哭成一團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謝東籬漠然搖頭,「你們家犯的事,罪可連坐。只想一個人頂罪,是不成的。」謝東籬展開聖旨:「張家接旨!」

    張家諸人只好又跪了下來。

    謝東籬宣讀完元宏帝的聖旨,便不再囉嗦。命人將張家諸人帶走,關入天牢。

    張家諸人對張老夫人恨之入骨,幾個媳婦更是不顧一切地罵道:「你這個老不死的賤女人!那麼忠於北齊,就不要嫁到我們東元過!嫁過來你一人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也就罷了。還要拉我們全家下水!老太爺是瞎了眼,才娶進來你這樣一個敗家精!」

    可不是真正的敗家精?

    張家大房、二房從上到下一百二十號人,全部鎖拿到天牢,準備處斬。

    張老夫人再為北齊著想,此時被家人唾駡,也有些受不了了,哭哭啼啼地使勁罵謝家,特別是謝東籬:「謝東籬你公報私仇不得好死!難怪你媳婦一直生不出孩子!如今就算生得出,也養不大!就算養得大,也不是你的種!」

    薑到底是老的辣,一個髒字不帶,都能罵得惡毒無比。

    張家諸人都被震住了。

    周圍的禁軍和飛魚衛恨不得割掉張老夫人的舌頭!

    這般惡毒的詛咒,好像不是張家通敵賣國被人抓了正著,而是被人陷害一樣。

    謝東籬沒有說話,背著手任張老夫人唾駡。

    匆匆趕來想為張家諸人說情的張紹天聽了。簡直無地自容,走過來扶著張老夫人一陣痛哭,然後用手堵住她的嘴,直到她蹬著兩腿暈了過去,才回頭對謝東籬磕了個頭:「謝副相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婦道人家一般見識。」

    謝東籬笑了笑,不以為然地道:「好在張老夫人年歲大了,若是再年輕幾歲,我們東元國早就成了北齊的屬地了。——帶走!」

    禁軍上來一批人,將張家諸人送入天牢。

    「張副相,正好你來了,接旨吧。」謝東籬展開元宏帝給張紹天的旨意。

    張紹天忙跪了下來,伏在地上聽旨。

    元宏帝對張紹天還是網開一面,只是罷免了他副相的位置,廢為庶民,永不錄用。

    張紹天默默聽完,對謝東籬道:「請謝副相允許小民去天牢看看我娘和我大哥、二哥。」

    謝東籬將聖旨遞給他,道:「你得去宮裡磕頭謝恩,向陛下求取恩旨。我這裡還要抄家,就不攔著你了。」

    張紹天捧著聖旨起身,回頭看了看他們張家的百年老宅,歎息著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動手。」謝東籬退了幾步,讓圍著張家的禁軍進去抄家。

    先前進去的飛魚衛已經抄了一輪了,帶出來的東西都是要呈給元宏帝看的,特別是密室裡的那些證據。

    ……

    沈詠潔聽說張家被抄,張老夫人和張家大房、二房都被抓到天牢去了,也帶著孩子趕了過來。

    不過沒有看見張紹天,只看見謝東籬在張家老宅門前駐守。

    「東籬。」沈詠潔帶著小兒子下了大車,憂心忡忡地看著他道:「我們四爺你看見了嗎?」

    謝東籬回頭對她躬身行禮,「岳母大人,張四爺剛剛進宮面聖去了。」

    「面聖?」沈詠潔抬頭看了看皇宮的方向,「他是去求情去了嗎?」

    「能求的,昨天已經求了。」謝東籬面無表情地道。

    沈詠潔有些失神地松了手。

    牽在手裡的小兒子蹣跚往前,抱住了謝東籬的腿,抬頭看他,天真無邪的眸子映著藍天白雲,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

    謝東籬低頭和這孩子對視了半晌,彎腰將他抱了起來,對沈詠潔道:「岳母大人不必擔心張四爺。陛下對四房網開一面,只罷免了張四爺的副相之職。張四爺長袖善舞,多年前就是大富商了,過日子想必不會有問題。」頓了頓,又道:「如果有問題,袖袖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沈詠潔定了定神,將小兒子從謝東籬手裡接過來,緊緊抱住。沉吟半晌,道:「這我不擔心。有小磊和袖袖,陛下不會對我們動手。況且張家的事,紹天一直跟他們不合,不然也不會早早分家了。只是懸崖勒馬得太晚了,那些人做的孽,也當自己去嘗。罷了,我就不進宮。我去看看小磊。」

    謝東籬微微綻開笑顏,頷首道:「岳母大人可算是想到小磊了,他的傷勢不知怎樣了。岳母大人看了之後,如果方便,可以遣人給我送個信,我也很擔心小磊。」

    「你以為我不擔心小磊?」沈詠潔看了謝東籬一眼。「三個孩子當中,我最愧疚的就是小磊。最疼的也是小磊。但是東籬,你要知道,有些事情,就是再愧疚,再心疼,過了也就是過來,不會給你悔改的機會。小磊長大了。他是袖袖一手帶大的,袖袖自己也是個孩子,不得不擔起重擔。兩姐弟能長大成人,我已經很滿意了,不敢有別的想頭。如今只希望東籬你能多體諒袖袖,多疼她一些。」

    「她是我妻子,我不疼她疼誰?」謝東籬微笑著揮了揮手,「岳母大人請。」

    沈詠潔點了點頭,抱著小兒子上車,去看小磊去了。

    小磊的王府裡,盛青黛趴在他床前睡了。

    小磊睜開眼睛,看見盛青蒿正給盛青黛蓋上一條毛毯,忙道:「盛大哥,讓黛黛去那邊房裡睡吧。」

    「小磊你醒了?!」盛青黛在睡夢中聽見小磊說話,猛地睜開眼,握住他的手。

    小磊抿著唇笑了笑,「我有些餓了,能不能起來吃東西?」

    「能!能!我讓下人給你做一碗粥,加些鎮靜的藥材。」盛青黛急忙起身。

    她起得太急了,兩腿在床邊幾乎半跪了一整夜,酸麻得不行,一走路就踉蹌倒地。

    盛青蒿急忙將她扶起來,給她在腿上穴道上揉按,一邊抱怨道:「這麼大了,還毛毛躁躁地,讓家裡人怎麼放心?」

    盛青黛不好意思地回頭睃了小磊一眼。

    小磊躺在床上,朝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精神氣色都好了很多。

    沈詠潔抱著小兒子進來的時候,見了這一幕,錯愕地問道:「盛姑娘這是怎麼了?腿傷了?」

    小磊忙道:「娘,您怎麼來了?」

    「咦?你已經醒了?快告訴娘,傷到哪裡了?」沈詠潔坐到小磊床邊,把小兒子放到一旁,拿了帕子給小磊擦汗。

    小磊指了指肩膀處的包紮,「這裡,不過沒有射到身體裡,就是有些力道勁勢傷了臟腑,黛黛醫術高明,給我用了針,現在好多了。」

    沈詠潔看著小磊的氣色,確實不像是重傷的樣子,笑著道:「你姐夫還真會唬人,跟我說你重傷暈迷,嚇得我魂飛魄散。」

    盛青黛見狀忙道:「張四夫人,也不能這麼說,昨夜確實挺嚇人的。那箭勢淩厲,小磊的內傷可大可小,他沒有醒過來,誰都不敢打包票。」

    「嗯,我知道了,幸虧有你們。」沈詠潔笑著點點頭,「我剛才聽說小磊要吃粥?」

    「對,我現在就去廚房吩咐。」盛青黛拉拉盛青蒿,兩兄妹一起離去,將屋子留給沈詠潔和小磊。

    「小磊,真是苦了你了。」沈詠潔感慨地撫著他的面頰,「你的側妃,到底還納不納?」

    「不用了。」小磊高興地道,「這是我跟皇祖父達成的協議。我幫他引蛇出洞,他就同意我退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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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5章 丟卒保車

    「什麼?!」沈詠潔心裡咯噔一下,「陛下讓你做誘餌?!」

    沈詠潔眉眼黯了黯,別過頭看著屏風的方向,瞬間明白了元宏帝的用意。

    堂堂的皇太孫,卻要做誘餌引蛇出洞才能退親。

    元宏帝這是要丟卒保車!

    可如果小磊是卒子,誰是車?!

    難道是袖袖?

    不對。

    沈詠潔搖了搖頭,以她對元宏帝的瞭解,不到萬不得已完全沒有選擇的時候,元宏帝絕對不會願意把江山放到女子手裡,哪怕這個女子是他的嫡親孫女。

    所以只要小磊還活著,元宏帝就絕對不可能讓盈袖接過位置做女帝。

    至於什麼盛青黛、侯府側妃,根本就不在元宏帝的考慮範圍中。

    這樣一想,元宏帝是另外有希望?才放棄了小磊?

    而這個希望,肯定是另外一個男嗣……

    還有誰,能夠比小磊有跟元宏帝更親近的血緣關係?

    還有誰,能讓元宏帝願意傳下元氏皇族的江山?並且不惜讓小磊為誘餌,讓謝東籬幫著剷除一切障礙?

    沈詠潔心神不寧地坐在小磊床邊,眉頭擰成一個結。

    小磊躺在病床上,看著沈詠潔陷入沉思,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娘,我只要能退親,別說做誘餌,就算讓我親自上陣殺敵都沒得說。——我做這個皇太孫,真是做得好辛苦。」

    沈詠潔回過神,給他掖掖被角,聲音十分溫柔:「小磊,娘知道,娘也不會逼你去做不願意做的事。」

    沈詠潔年輕的時候,已經做過太多這種不願意的事了,對元宏帝這種人的想法非常熟悉。

    她站了起來,「娘讓黛黛來照顧你。袖袖呢?你姐姐來看過你沒有?」

    小磊忙道:「姐姐懷著身孕呢,五個多月了,我這裡亂糟糟的,誰知道那些人都清乾淨沒有,還是不要來的好。」

    沈詠潔沒有跟小磊說張家的事。

    從目前的情形來看,張家的事。也是元宏帝謀劃中的重要一環。

    總之,他要清除掉所有對元氏皇室,對東元國不忠的人,為他心目中的「車」留下一個大好的局面。

    說不定,連盈袖和謝東籬都被他算計在內,為他的「車」保駕護航了。

    沈詠潔冷笑。

    想讓自己的一雙兒女給元宏帝另外的血親搭梯子上臺?

    沒那麼便宜!

    對於沈詠潔來說,如果元宏帝的這個江山不傳給小磊,那就一定要傳給袖袖。

    別的人,配嗎?

    如果真的是有另外的人出來摘桃子。對不起,您得從種桃核開始慢慢一點一滴地努力,才能坐上皇位。

    我們是不會給這個人種好桃樹,讓他來吃現成的大白桃的。

    沈詠潔捋捋頭髮,抱起自己的小兒子,對小磊道:「你歇著吧,我要去看看你姐姐。」

    小磊應了,目光渴望地看著門口,像是希望盛青黛馬上出現在裡屋的門口。

    沈詠潔走到外間。打聽了一下盛青蒿和盛青黛在哪裡,就看見盛青黛從東次間忙忙地走出來,對沈詠潔納福行禮:「張四夫人,您要走了嗎?」

    沈詠潔點點頭,「黛黛,幫我好好照看小磊,我就把他託付給你了。」

    盛青黛猛地瞪大眼睛,眼裡有歡喜的光一閃而逝。

    沈詠潔這樣說,那是……同意她和小磊的事了!

    「張四夫人放心。」盛青黛大眼睛一閃一閃,整張小臉都亮了起來。

    盛青蒿也從東次間出來,對沈詠潔道:「張四夫人要出去?一起吧,我也要出去。」

    「盛公子去哪裡?」沈詠潔抱著小兒子跟他一起往外走。

    盛青蒿道:「正好來了,進宮看看陛下。我們這兩年給陛下治病,好像成效不錯,得再去複查一下。」

    沈詠潔也知道盛家人是謝東籬和盈袖引薦給元宏帝的,是想讓元宏帝多活幾年,等小磊長大成人。

    如今看來,元宏帝是能夠多活幾年,但謝東籬知道他們是在為他人做嫁衣嗎?

    沈詠潔看了盛青蒿幾眼,道:「盛公子,等你從宮裡出來,請來謝家一敘。我想袖袖和東籬都很想跟盛公子說說話的。」

    「這是自然。」盛青蒿意味深長地拱了拱手,「我已經跟謝夫人說好了,等從宮裡出來,就去見她。」

    看來,盈袖也對此不是一無所知。

    沈詠潔放了一半的心,打算再去跟盈袖和謝東籬提醒幾句。

    最主要是讓他們認識到元宏帝是什麼樣的人。

    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

    盛青蒿順利地進了皇宮。

    因為元宏帝對他們盛家人奉若神明,早就給他們了特殊的腰牌,可以隨時進宮,連通傳都不用。

    盛青蒿一路行來,發現宮裡氣氛緊張,秩序嚴明,不同於那些輕慢懈怠的往日情形。

    想到謝東籬跟他略微說起過的大清洗,盛青蒿若有所思。

    他來宮裡的時候,元宏帝剛用完午膳,在婉貴妃的宮裡歇午覺。

    聽說是盛青蒿來訪,元宏帝連午覺都來不及睡,忙起身去自己的寢宮見他。

    盛青蒿還是八九個月前送盈袖和謝東籬回東元國的時候來過一趟,見了元宏帝一面。

    如今再看他,赫然發現元宏帝一派老邁不堪的樣子,比八九個月前老了不少。

    「陛下,您最近身子可好?」盛青蒿急忙上前行禮,不住打量元宏帝的面容。

    元宏帝笑呵呵地讓他坐下,伸出手腕道:「盛公子快給朕再診診脈。朕最近什麼都好,就是有些太嗜睡了。」

    盛青蒿眉頭微蹙,搭上元宏帝的手腕,開始給他診脈。

    不得不說,和上一次診脈相比,元宏帝的脈相真是老邁了許多,緩慢、滯重、晦澀,就跟上了鏽的鐘擺,馬上就要停止擺動一樣。

    盛青蒿面色一沉,低聲問道:「陛下,您身子虧損太多了,是近來房事太勤的緣故嗎?」

    一個年近七旬的老人,不該有這樣頻繁的房事。

    腎不藏精,對老年人來說,簡直是自尋死路的自殺行為。

    元宏帝卻呵呵一笑,道:「只是房事上有虧?別的呢?我有沒有別的問題?」

    「陛下,房事太勤會傷腎水。腎是人身根本,腎一傷,別的器官會跟著衰竭。」盛青蒿耐著性子給元宏帝講解。

    元宏帝張大嘴,「不是吧?腎水這麼厲害?可是……可是……」

    他很躊躇。

    他的年歲老大,好不容易得了盛家奇藥,解了當年齊雪筠給他下的奇毒,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了,那還不加緊勞作?

    在女人身上耕耘了這麼久,好歹結了兩個果子,他正是躊躇滿志的時候,並不想馬上就去死。

    「……盛公子,有沒有別的藥,能讓我延年益壽?」元宏帝覷著眼睛問道,「朕房事上勤勉一些,也是為了給你們試一試那個藥嘛……」

    「哦,對了,已經兩年了,陛下感覺如何?宮裡可有人受孕?」盛青蒿端起茶杯抿了抿,突然問道。

    元宏帝支吾起來,半晌顧左右而言他:「盛家的藥肯定是好的,所以朕想問問有沒有延年益壽的奇藥。朕也不要多的,只要能再讓朕活十五年,朕就心滿意足了。」

    噗!

    盛青蒿一口茶直直地噴了出來。

    元宏帝躲避不及,被噴了一身,臉上很是過不去,訕訕地道:「盛公子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只想說,如果有這種想活多久就活多久的藥,我們盛家早就盡是長生不老之人了。可是您看,就連我們老祖,都敵不過生老病死,已經在床上病得不能起床了。」盛青蒿攤了攤手,「如今盛家的家主已經是我,不久老祖駕鶴歸西,我會給陛下一個消息的。」

    元宏帝「啊」了一聲,很是失望,「真的沒有?可是你們卻有那奇藥能解朕之奇毒……」

    不僅能解,而且效果非常好。

    當然,他對盛青蒿也瞞了一手,沒有說出全部的事實。

    因為他知道盛青蒿跟謝東籬交好,盛青黛又一心在小磊身上。

    若不是有這兩人的關係,盛青蒿未必會對自己中的不能生育的奇毒那麼上心,並且找來解藥,給自己服用。

    所以元宏帝對這一點瞞得死緊,連身邊的總管大太監都未必知道。

    知道內情的人,已經被他如割韭菜一樣,殺了一批又一批。

    「那藥對於我們來說,也是意外之喜。」盛青蒿正色說道,「先前我們都不知道家裡的祖上留下這藥方。其實直到現在我們都不知道是否真的管用,畢竟您是第一個用這藥的人。而且您到現在也沒有喜訊傳出來……」

    元宏帝聽到這裡,知道自己不能再瞞著盛青蒿了,他眼神閃爍了兩下,拍了拍手,吩咐道:「去請婉貴妃過來。」

    總管大太監忙去請了婉貴妃過來。

    婉貴妃一聽元宏帝的吩咐,就知道要向大家宣佈這個消息了,激動得不行。

    她披著大氅來到元宏帝寢宮,一進來,就將大氅解下,笑著對元宏帝行禮,然後對盛青蒿點了點頭,「盛公子來了。」

    元宏帝對她招手道:「貴妃,過來讓盛公子給你診診脈。」

    盛青蒿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到婉貴妃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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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6章 另有玄機

    「盛公子,本宮最近身子不適,還望公子幫著診診脈。」婉貴妃毫不猶豫向盛青蒿伸出手腕,眉間笑容滿滿。

    盛青蒿抿著唇,搭上婉貴妃的手腕。

    沒過多久,盛青蒿放開手指,對元宏帝躬身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婉貴妃有了身孕,已經三個多月了。」

    「哈哈哈哈……朕一大把年紀還能添丁進口,都要多謝盛公子的神醫之技!」元宏帝笑得十分開心。

    「陛下,張紹天在宮門外跪求陛下,已經跪了一會兒了。」總管大太監笑著提醒道。

    盛青蒿忙道:「那我就先告辭了。」

    元宏帝也不多留他,只是道:「那些藥丸快吃沒了,盛公子還有新的藥丸嗎?」

    盛青蒿拱了拱手,「也新做了一批。不過陛下,這藥如今看來,是虎狼之藥,陛下再吃下去,壽命可不比從前。」

    這就是說,元宏帝要孩子,就要以自己的壽命為代價。

    婉貴妃不安地往後退了一步。

    元宏帝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下來,「盛公子,真的沒有別的法子嗎?」

    「陛下,我以前就提醒過陛下,這藥方從來沒有人用過,雖然對症,但是不知道副作用如何。陛下那時候說只要能治不育之症,別的都不重要。如今看來,這藥就是以命養命,抽陛下之壽數,補新生嬰孩之壽數。一飲一啄,自有天定。這個世上,從來沒有占盡便宜的方子。——告辭!」

    盛青蒿一走,元宏帝就砸了手中的秘瓷茶盞,怒氣衝衝地將所有人都趕走了。連婉貴妃都不見,一個人在禦書房裡發呆。

    總管大太監守在門口,也不敢離開,不敢讓人靠近。

    直到一頓飯的功夫之後,元宏帝才打開禦書房的大門,命他帶張紹天進來。

    張紹天一進禦書房,就給元宏帝跪倒磕頭。痛哭流涕表示張家一門辜負聖恩。

    元宏帝今天被盛青蒿打擊之後,心情十分不好,耐著性子聽張紹天苦求了半天,才道:「你可以去給你家人收屍。朕沒有懲罰你們一房,完全是看在你夫人份上。以後一定要記得謹言慎行,不要再做對不起東元國的事。」

    ……

    沈詠潔抱著小兒子從小磊的親王府出來,徑直來到謝家。

    盈袖也剛吃過午飯,扶著丫鬟的手臂在院子裡遛彎消食。

    「娘。小弟,你們來了?」盈袖看見胖乎乎的小弟弟就覺得可愛。忍不住伸出手指,托一托他胖乎乎的下頜。

    那孩子和小磊一樣,也很喜歡盈袖,咯咯笑著叫著「姐姐」。就要向盈袖撲過來。

    沈詠潔忙托住他,連聲道:「姐姐不能抱小娃,小娃乖一些哦。」

    小孩子也沒有再固執。嘴裡吮吸著大拇指,轉著黑溜溜的大眼睛朝她看。唇邊帶著淺淺的笑意,眸子裡是最純淨的黑白分明。

    盈袖忍不住就在心裡勾勒自己兒子的樣貌,應該比這小弟弟更加精緻好看吧?

    畢竟謝東籬比張紹天俊美多了……

    她喜滋滋地想著,目光越發柔和。

    沈詠潔將小兒子放下,讓他自去院子裡玩耍,一邊拉著盈袖在院牆邊上的青瓷花缸前站住了,對她低聲道:「你皇祖父是不是要廢掉小磊,另有打算?」

    盈袖的心情一下子低沉下來。

    小磊不想做皇太孫她是知道的,可是皇祖父真的是想讓她做女帝嗎?

    盈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娘,皇祖父確實要廢掉小磊的皇太孫位置。」盈袖字斟句酌地說道,「有沒有另有打算,暫時不知道。」

    「呵呵,我跟你說,我跟你皇祖父和外祖父打了一輩子交道,最明白他們這種人。」沈詠潔說著,定定地看著盈袖,「他們這種人,如果不是有了別的打算,是不會放棄現有的目標的。」

    也就是說,哪怕騎驢找馬,也要找到馬之後才會放棄驢。

    不會在找到馬之前,就放驢自由。

    盈袖心裡重重一跳,躊躇良久,才壓低聲音說道:「……小磊覺得,如果他不做皇太孫了,皇祖父會讓我……」

    「不會。」沈詠潔斷然搖頭,「你皇祖父不是那種人。只要小磊還活著,他是斷斷不會讓你做女帝。」

    盈袖急忙點頭,「娘,您也這麼認為?我也覺得沒那麼簡單。還有……」她想起謝東籬讓她問盛青蒿的話,又道:「東籬昨兒從宮裡回來,就讓我找機會問盛公子,有沒有……有沒有給皇祖父治過生育上的病。」

    沈詠潔倒抽一口涼氣,連忙又往四周看了看,拉著盈袖走到院子中央的影壁旁邊,才又道:「那你問過沒有?」

    盈袖輕聲道:「問了,而且盛公子說,皇祖父確實求他試一試。他也找出了個對症的古方,兩年前就開始給皇祖父試用了。」

    沈詠潔緊緊皺著眉頭,手裡算了算,「兩年前?不就是你突然暈迷的時候?東籬一顆心都在你身上,後來又帶你去了盛家隱居地治病……」

    「是啊,就是那個時候。」盈袖到底還是沒有把自己和謝東籬暈迷之後回到古早時期的事情說出來,那種事,沒有經歷過的人是不能理解的,幸虧謝東籬是跟她在一起。

    沈詠潔若有所思地在原地來回走了兩圈,抬起頭,聲音平緩地道:「如果是這樣,大概是有了眉目了。」

    「您是說,皇祖父的妃嬪裡,有人有了身孕?」盈袖忙湊到沈詠潔身邊,在她耳邊道:「我也疑心這個,盛公子說進宮給皇祖父複診,到時候應該就知道是不是了。」

    沈詠潔到底更瞭解元宏帝,她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道:「這件事,恐怕不止於此。」

    「娘什麼意思?」

    「你想,如果只是有了身孕,那是男是女都不曉得,你皇祖父一把年紀了,怎麼會現在就急吼吼廢掉小磊?」沈詠潔提醒盈袖,「照我看,必定已經有生下來的,而且是皇子。」

    這句話如同石破天驚,一下子驅散了盈袖眼前的迷霧。

    她深有同感地點點頭,「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是什麼原因能讓皇祖父放棄小磊?明明他才是元氏皇室唯一的男嗣。當東籬讓我去問盛公子的時候,我馬上想到是不是宮妃裡面有人有了身孕。可是我還是想不通,就像您剛才說的,孩子還沒有生下來,怎麼就知道一定是男胎?怎麼就能拿小磊做誘餌?直到您剛才一席話,才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這就對了。你皇祖父那種人,和別的男人其實沒有什麼不同,而且更加看重男嗣。以前你爹養在宮外,是他唯一的選擇,他用了多少心力來保護他?甚至連國事都不顧,只要保存自己這根獨苗。後來實在看他扶不上牆,才選擇了小磊。可小磊雖好,只是孫子,哪有兒子親近?」沈詠潔看著皇宮的方向,不屑地撇了撇嘴,「一大把年紀,還打這種算盤,真是令人不齒。」

    盈袖苦笑:「小磊說皇祖父和外祖父都考慮過讓我做女帝,我相信他們確實考慮過,但也僅僅是考慮而已。在有所選擇的情況下,我真不認為他們會選擇我。」

    沈詠潔挑了挑眉,輕哼一聲:「為什麼不考慮你?你比小磊強,比那剛生下來不久的嬰孩更是強百倍。——袖袖,既然你弟弟死活不願做皇太孫,我成全他。可是這個位置,一定要到你手裡,才對得起我們娘兒仨這些年受的苦楚。」

    盈袖撫著肚子,默然半晌,有些不安地道:「可是皇祖父確實不會再考慮我了。」

    而且有了謝東籬,元宏帝應該是更加不願意把這幅擔子給她。

    謝東籬實在太強大,一旦盈袖做了女帝,謝東籬不會只是皇夫,他會是東元國事實上的皇帝。

    其實盈袖都願意把皇帝的位置給謝東籬……

    她有些汗顏,也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畢竟是元氏江山,她想著要給自己的夫婿,確實有些女生外向。

    沈詠潔明白盈袖的顧慮,她拍拍她的肩膀:「只要是你的孩子繼位,謝東籬不是問題。當然,在你皇祖父眼裡,因為有了謝東籬,肯定不會把位置給你的。這一點,我們要有準備。不能讓你皇祖父得逞。」

    盈袖想到小磊這一次差一點就送了性命,也有些不甘心,道:「皇祖父這樣做確實太令人心寒。小磊不管怎麼說,都是他嫡親的孫子,卻被用來當誘餌,為他的親生兒子做擋箭牌,掃除障礙。」說著,盈袖挑了挑眉,「難道皇祖父不怕等他過世了,他的小兒子沒福氣坐穩那個位置嗎?」

    「呵呵,這個啊,就要看你和謝東籬有沒有狠心了。」沈詠潔撫了撫自己的髮髻,在寒風中伸出手,看著自己凍得發紅的指尖,「袖袖,你看,五個手指頭伸出來還不一樣長呢,你說在你皇祖父心裡,孫子孫女,怎麼會有自己的親親兒子親?」

    「不過娘啊,我們在這裡說得好像皇祖父已經有了兒子一樣,其實,都是我們的猜測而已。」盈袖握住沈詠潔的手,「外面太冷了,我們進去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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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7章 陰魂不散

    臘月裡寒風呼嘯,謝家內院上房的院子四周樹木已經落盡了葉子,光禿禿地,枝椏橫出,襯著灰白的天空,確實冷意十足。

    沈詠潔笑著應了,招呼丫鬟婆子抱了小兒子,跟盈袖一起回到屋裡,進了暖閣。

    暖閣裡有火牆和地龍,還有厚厚的帳幔,將小小的屋子籠罩得溫暖如春。

    沈詠潔忙給小兒子脫下外面的狐裘,讓他穿著小襖在暖閣裡四處颯摸。

    盈袖又招呼丫鬟送上茶點,和沈詠潔一起吃了起來。

    沈詠潔的小兒子抱著一碗糖蒸酥酪吃得很香甜。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見外面婆子回報,說盛公子來了。

    盈袖忙道:「是盛青蒿,他是剛從宮裡出來吧?」

    沈詠潔也放下調羹,點頭道:「應該是。我到你這裡來的時候,和他一起出的親王府。他說要進宮,我要到你這邊來,就分開了。」

    盈袖和沈詠潔一起從暖閣迎了出去。

    盛青蒿在外間心神不寧地捧著一盞熱茶暖手,見盈袖和沈詠潔出來,忙站起來道:「謝夫人,張四夫人。」

    盈袖招呼他坐下,和沈詠潔也坐在盛青蒿對面的高背扶手楠木官椅上。

    「盛公子可是從宮裡回來的?」沈詠潔馬上問道,「陛下的身子如今怎麼樣了?」

    盛青蒿看了盈袖一眼,發現盈袖垂下眼簾,纖長的睫毛如同蝴蝶扇動翅膀一樣扇動了兩下。

    盛青蒿明白了盈袖的意思,笑道:「陛下的身子不算好,但也不算很差,這個年紀的老人,日夜操勞,難免會虛一些。」

    「是嗎?那盛公子可開了新的藥方沒有?」沈詠潔追著問道,很是關注元宏帝的身體狀況。

    盛青蒿點點頭,「醫者父母心,自然是要能醫治,就醫治。」

    「哦?」沈詠潔很敏感地聽出了弦外之音。

    能醫治,就醫治。那不能醫治的呢?

    可是她再追問。盛青蒿都是這兩句話,沒再說別的了,只是沈詠潔最後不問了。盛青蒿倒是多說了一句:「不過,婉貴妃有了身孕,我診了診,已經有三個月了。」

    盈袖和沈詠潔對視一眼,似乎並不特別吃驚。

    這一下輪到盛青蒿吃驚了,他看了看盈袖,又看了看沈詠潔:「你們都知道?」

    盈袖笑著搖搖頭,「不知道,但是猜到了。」

    「真是厲害。」盛青蒿嘖嘖稱讚,「看來也沒我什麼事了。」說著,站起來就要告辭離去。

    沈詠潔便對盈袖道:「你去送送盛公子,我去暖閣看看。」

    她的小兒子在暖閣,沈詠潔不太放心。

    盈袖忙應了,送了盛青蒿去二門。

    盛青蒿在路上才告訴她元宏帝身子的真實狀況:「……吃了我們家那個古早的藥方,陛下的身子大不如前。雖然病是好了,也讓婉貴妃有孕,卻是拿命換來的。那藥真是不折不扣的虎狼之藥。」

    盈袖心裡砰砰直跳,忙道:「那陛下有沒有怪罪你們?」

    如果盛家是一般的太醫,這會子肯定已經被抓入天牢,準備全家砍頭了。

    盛青蒿背著手,不以為意地搖搖頭:「這些副作用和後果,事先我都提醒過陛下,但是陛下那時候說得好聽,只要能治癒他的不育之病,別的都不在乎。如今不育治好了,他的貴妃也有了身孕,但是他卻不想承受後果,今兒一直讓我給他能夠延年益壽的藥方,甚至要求再活十五年……」

    盈袖失笑:「啊?還要求活的具體年頭?嘖嘖,你們盛家有這神藥,歷代家主就不會過世了。」

    「我就是這麼說的。」盛青蒿很高興地道,跟盈袖說得幾乎一模一樣。

    盈袖莞爾,她現在看盛青蒿和盛青黛,就跟當初看盛家那三個弟弟一樣,對他們有很親的感情,當然,要真的從盛琉璃那裡論起,盛青蒿和盛青黛不知要矮盈袖多少倍了……

    好在她只是魂魄回到古早時期,那個身體,還是盛琉璃的身體。

    「這樣說來,陛下其實還是不甘放權啊。」盈袖感慨地搓了搓手,「我弟弟差一點就白送性命了。」

    這一次的事,讓盈袖對元宏帝失去了最後的信任和倚靠。

    也許帝王之人,親情本來就比一般人要淡漠。

    「說到你弟弟,我想問問,你真的願意讓他跟黛黛回盛家?」盛青蒿猶豫著問道,今天沈詠潔的態度也軟化很多,應該是不反對了。

    「如果,你願意讓黛黛和小磊的第一個兒子姓盛,我也可以回去向長老們求情,不要對黛黛做手術。你也知道,黛黛的天資很好,如果不因為是女子,她學的比我更好。」盛青蒿對盛青黛的醫學天份很有信心。

    盈袖對盛家這條祖訓也很無奈。

    早知道在她回到古早時期,做盛琉璃的時候,就改掉這條祖訓就好了。

    但是再一想,那條祖訓是盛琉璃死後才有的,盛琉璃活著的時候,盛家還沒有成為大家族呢。

    哪有功夫去改祖訓?

    如果她在盛家那個茅草屋裡對三個弟弟說,我們盛家的祖訓跟學醫有關,三個弟弟肯定當她失心瘋了……

    盈袖一邊笑,一邊琢磨:讓盛青黛和小磊的第一個兒子姓盛,就意味著小磊是入贅,這樣也不算盛青黛違背誓言,嫁出盛家。

    她拿不了主意,悄聲道:「這件事我要等我們大爺回來,好好跟他商議一番。」

    沒有一下子拒絕,那就是有轉圜的餘地。

    盛青蒿高興起來,臨出謝家大門的時候,又多說了一句元宏帝的狀況:「……你們陛下的病,應該兩年前就好了,你得好好查一查,我總疑心不止婉貴妃這一胎……」

    盈袖眉梢重重一跳。

    盛青蒿的這話,跟沈詠潔剛才的推測不謀而合。

    盈袖心裡有些急躁,但還是耐著性子回到內院,跟沈詠潔又說了會兒閒話,才送她和她的小兒子離開。

    謝東籬看著禁軍抄完張家老宅,已經是天黑了。

    他去宮裡對元宏帝報備過,又把所有的東西都交接好了,才回到家。

    盈袖撐著額頭坐在書案前,已經快要睡著了。

    謝東籬抿嘴笑了笑,將她輕輕抱起來,放到床上。

    剛一放到床上,盈袖就醒了,她睜開眼睛,看見是謝東籬,嘟噥兩句:「怎麼這麼晚?」

    「張家的東西不知有多少。」謝東籬嘖嘖兩聲,「家裡曾經有兩個副相,真是不一般。比王家的東西多多了。」

    「五相世家,又少了一家。」盈袖有些悵然地坐了起來,靠在薑黃色大迎枕上,摸了摸謝東籬的臉,「外面很冷嗎?瞧你臉都凍僵了。」

    「是很冷,簡直滴水成冰。」謝東籬移開身子,「你別碰我,小心凍到你。」

    盈袖便讓他去浴房洗漱,又命采芸將熱好的飯菜端來與他吃。

    謝東籬一邊吃晚飯,一邊對盈袖道:「別再說五相世家了。我看陛下已經等不及要五相世家從此消失了。」

    「沒那麼容易吧?」盈袖皺著眉頭坐在他身邊,胳膊撐在八仙桌上,支著自己的下頜,「收軍權的事如果能做好,五相世家還是需要保留的。」

    「可惜你皇祖父看不到這一點。他有些著急了。」謝東籬搖了搖頭,問盈袖:「我讓你問盛青蒿的事,你問了沒有?」

    盈袖坐到他身邊,低聲道:「問了,還真有這回事,但是我覺得很蹊蹺。」

    這種蹊蹺,只有謝東籬才聽得懂。

    「……你是說,盛青蒿找到的那藥方,以前病沒有,而是在我們暈迷之後,他才無意中發現?」謝東籬的臉色也嚴肅起來,他啪地一聲放下筷子,道:「糟了,恐怕又是祖神搗鬼。」

    「你是說,祖神借著我們回到古早時期改變了一些事情的機會,將那藥方給盛家流傳下來了?」盈袖手裡絞著帕子,很是憤憤地道:「真是討厭死了,怎麼總是陰魂不散!」

    「對,它就是陰魂不散。總得想個法子,讓它死得不能再死,才能不再糾纏我們。」謝東籬的聲音帶了幾分陰狠,「看來祖神一點都沒有放鬆過對我們的挑釁。」

    本來不會再生孩子的元宏帝生出了孩子,就跟本來沒有生孩子的盛琉璃和謝瞬顏又生出了孩子一樣。

    這,大概就是祖神給他們的報復。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下午娘也過來跟我說了半天話,娘說,皇祖父廢掉小磊,並不是想著推我做女帝。」盈袖不安地瞥了謝東籬一眼,「而且,娘推測,皇祖父應該有皇子出生了,不止是婉貴妃肚子裡的那一個……」

    謝東籬的目光凝視著盈袖的肚腹,不屑地笑道:「小磊是不做皇帝,但是誰做下一個皇帝,可不是你皇祖父說了算。——袖袖,你別擔心,我自有安排。」

    「……你想怎麼做?」盈袖對元宏帝失望透頂,她攀住謝東籬的胳膊,「不用顧忌我,就算是你做皇帝,我也是高興的。」

    「真的?」謝東籬回眸,深深凝視盈袖,「就算我搶你們元氏皇族的江山,你也不在意?」

    盈袖嫣然一笑,「執政官殿下,這天下本就是你的。你不過是拿回來而已,我有什麼好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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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27:33 |只看該作者
第678章 動機

    謝東籬聽盈袖叫他「執政官殿下」,一時心潮澎湃,有一瞬間的失神。

    他將盈袖抱在懷裡,手握住她的手,低聲道:「你放心,我只是借江山一用。等弄死祖神,我就還給你們。」

    盈袖不悅地推了推謝東籬的胸膛,「怎麼這麼說?什麼你們我們?我嫁給你,我就是你的人,難道你認為我是跟張老夫人一樣,雖然出嫁了還是顧著娘家?」

    謝東籬微笑著又抱緊她,道:「嗯,是我說錯了,應該是還給元氏皇族。」

    「真的不用。」盈袖這時正色說道,「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但是中州大陸本來就是你的國土,你要拿回來,我只有雙手贊成。再說……」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狡黠地笑道:「難道你不想留給自己的兒子?」

    謝東籬抿了抿唇,「其實我真的只要借江山一用,至於我們的兒子,這點地盤不會放在他眼裡……」

    「啊?」盈袖瞪大雙眸,不解地看著謝東籬,「你什麼意思?這麼大的中州大陸他都看不上?!他是要上天嗎?!」

    「他可能真的要上天。」謝東籬半是戲謔說道,「再說,這塊中州大陸,其實我要給我們的女兒留下。」

    謝東籬輕撫盈袖的髮髻,「你不想她嗎?」

    「我當然想。我想得天天睡不著覺。你說我很快就能見到她的,到底要過多久啊?」盈袖不依地捶著謝東籬,「已經快一年了。」

    「你別急啊,總得等你生下孩子吧?」謝東籬親親她的鬢角,「明天還有好多事呢,今兒早些睡。」

    「那你呢?你有好幾天沒好好睡了。」盈袖擔心地看著謝東籬。很是心疼他日夜為東元國謀劃。

    「我今天還有些事,暫時沒法早睡。你先睡吧,等這陣子忙過就好了。」謝東籬說著,起身帶著盈袖回臥房,一邊悄聲笑道:「沒想到你皇祖父還挺沉得住氣。」

    把自己身體恢復,又讓妃嬪有孕的消息瞞了這麼久。

    「他當然沉得住氣。他跟齊雪筠三十多年夫妻,養氣的功夫已經很到位了。」盈袖嗤笑。又拉拉謝東籬的衣角。「婉貴妃有身孕,你怎麼看?是不是皇祖父的……?」

    這是又擔心元宏帝被戴了綠帽子。

    謝東籬低笑,胸膛裡發出低沉的震盪回聲。極是悅耳動人。

    盈袖聽得心曠神怡,歪在他身上,糾纏著不肯放他離去。

    「這個嘛,我覺得應該是你皇祖父的種。」謝東籬給盈袖蓋上被子。「不過為了慎重起見,我還是要去查驗一番。這兩年我們對東元國的事有些生疏了。」

    兩年前盈袖重傷暈迷。謝東籬除了想把盈袖救回來,對任何事情都不關心。

    一年前盈袖和謝東籬一起醒來,兩人的身子都比較虛弱,回來之後。將養了一陣子,就遇到大嫂陸瑞蘭開始作耗,鬧得家反宅亂。也拖累了謝東籬的精力。

    然後盈袖有了身孕,謝東籬的精力再一次被盈袖和孩子佔據了。

    本來以為小磊納了側妃。就等著做皇帝了,沒想到盈袖發現了小磊府裡的異樣,謝東籬才出手整治。

    這一整治,拔出蘿蔔帶出泥,最後發現背後都是元宏帝滿滿的算計。

    他以小磊為誘餌,既吸引夏凡和元應佳的注意力,又將謝東籬和盈袖圈在小磊這邊,為他竭盡全力的出謀劃策,掃除障礙。

    等這一切完成了,小磊這個魚餌就可以扔掉了。

    盈袖一想到這一點,心裡就極不舒服。

    謝東籬拍拍她的被子,「不用再想了,其實你皇祖父也沒有占到什麼便宜。他老了,沒法跟我們爭的。」

    盈袖蓋著被子微微點頭,「他今天還找盛青蒿要延年益壽的藥呢,明確提出要再活十五年。」

    這話讓謝東籬都忍不住笑了,他擰著盈袖的鼻子道:「你皇祖父看來真是撐不住了,拿盛家當神仙呢。」

    說到神仙,盈袖心裡一動,低聲道:「……東籬,你說,祖神會不會突然來到這裡?」

    謝東籬搖了搖頭,「它沒法全部過來,只能用它當初留在這片土地上些微的影響力,探知一下這裡的情形。可能會偶爾影響到某些人,但是絕對無法直接操縱他們。我們那一次與其說是著了它的道,不如說是因為紫琉璃碎片的力量被它利用,才讓我們回到了古早時期。——歸根結底,沒有紫琉璃的特殊能力,它無法降臨到這片土地上作威作福。」

    「那它現在在哪裡?」盈袖憂心忡忡地問道,「我們那一次回去,再一次將它擊退,它為什麼還不死呢?」

    「它還在祖地。但是阿寶告訴我,他們也很難感知它的正確方位。只知道它留在那個地方,卻是蹤影全無。」謝東籬也很著急,「我覺得這樣不是事,不能讓他們繼續留在祖地。祖地遲早會成為祖神的食物,被它全部吸收。到那個時候,我們無論做什麼都晚了。」

    「那你告訴我,如何才能徹底弄死祖神?」盈袖對祖神也很忌憚,可為了孩子,她必須勇敢起來。

    「能讓祖神徹底消失的東西,在中州大陸,就在我們這裡。」謝東籬終於對盈袖攤牌。

    盈袖驚喜萬分:「真的?」但是想到上一次被祖神逃脫的情形,又不確信:「可是它也能逃……」

    「所以我需要在這裡做點手腳。」謝東籬沉聲道,「這也是我為什麼一定要一統中州大陸的原因。我需要整片大陸為我所用,才能讓這裡真正成為它的葬身之地。」

    不然的話,祖神還是會借機逃走,將這一切一次又一次重複。

    「那好,我一定會全力支持你。」盈袖下了決心,「你不用考慮我的感受,或者說,你的感受,就是我的感受。東元國,既然是我的,就是你的,也是我們的孩子的。」

    謝東籬微笑著俯身在盈袖額頭上親了一記:「這就對了,這個東元國,就是你的,不用跟別人謙讓。——睡吧。」說著,謝東籬放下帳簾,撚熄桌燈,離室而去。

    他去了丞相閣,找了這兩年跟宮裡有關的記錄細看。

    這些記錄雖然又多又雜,但也被謝東籬看出一些端倪。

    最讓他側目的,是一年前婉貴妃突然回娘家省親,還在家裡住了一個多月。

    據說回來的時候,人很憔悴,不若回家的時候豐腴豔麗……

    這就有些意思了。

    謝東籬在腦子琢磨了一番。

    如果盛青蒿說的是真的,元宏帝其實兩年前就恢復了生育能力,那麼婉貴妃一年前有充足的時間受孕、懷胎,然後回娘家生育。

    她生的那個孩子,肯定是兒子。

    如今婉貴妃肚子裡的,應該是第二胎了……

    這也是元宏帝有底氣廢掉小磊的原因。

    當然了,孫子本來就沒有兒子親,特別是對元宏帝來說,小磊和袖袖,都是年紀大了才回到京城,認祖歸宗的,哪有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親?

    謝東籬又在記錄裡找到了元宏帝向婉貴妃娘家派遣秘密人員保護的蛛絲馬跡。

    和當年對盈袖和小磊的爹司徒健仁的保護如出一轍。

    元宏帝已經做過一次這種事了,再做第二次簡直是駕輕就熟,而且更加隱秘,就連沈大丞相都被蒙在鼓裡。

    而元宏帝身邊的總管大太監,應該知道一些,但也不會知道全部真相。

    為了達到掩飾的目的,元宏帝這兩年內肯定殺過很多人。

    謝東籬翻看著記錄,果不其然,又發現了宮裡這兩年頻繁採買太監和宮女的記錄。

    前兩天斬殺的那一批太監宮女,就有這其中知道內情的人吧……

    居然把自己都利用起來做了他手中的刀。

    謝東籬忍不住都要為元宏帝撐起大拇指叫一聲好。

    看完全部記錄,天已經全亮了。

    謝東籬在丞相閣閉目養神,歇息了一會兒,就找到沈大丞相,道:「沈大丞相,有件事,我想問問您。」

    「坐吧。」沈大丞相笑著對謝東籬點點頭,十分客氣:「謝副相辛苦了。」

    謝東籬笑著坐了下來,抿了一口茶,「沈大丞相,婉貴妃一年前回娘家省親,是誰一手操辦的?」

    沈大丞相想了想,一時沒有想起來,起身去找了有關卷宗看了看,才道:「是小曹副相。」

    「……他已經死了。」謝東籬挑了挑眉,「這一連串謀劃,還真是滴水不漏。」

    「出了什麼事?」沈大丞相嚴肅起來,「是跟婉貴妃有關?」

    跟婉貴妃有關,就是跟元宏帝有關,沈大丞相非常慎重。

    「應該有關。」謝東籬放下那卷卷宗,「我想派飛魚衛去婉貴妃娘家查一件事,不知道陛下會不會同意我動用飛魚衛。」

    謝東籬這麼說,其實是故意讓元宏帝知曉,他已經知道這其中的奧秘。

    因為動用飛魚衛,一定要元宏帝許可。

    而當元宏帝知道謝東籬要派飛魚衛去婉貴妃娘家查一件事,就明白他和婉貴妃的「秘密」已經暴露了。

    所以跟聰明人說話,不用說得那樣直白,只要一個舉動,對方就知道你的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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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27:43 |只看該作者
第679章 鋪路

    「去婉貴妃娘家查什麼事?還是一年前的事?未免管得太多了吧?」沈大丞相滿腹狐疑,「還要動用飛魚衛?你知道婉貴妃有多受寵嗎?這兩年,幾乎是獨寵!」

    「我知道。」謝東籬扔出一本記錄,「您看看這個,再想想陛下最近有沒有什麼奇怪舉動?」

    沈大丞相皺著眉頭翻看那本記錄,只翻看了幾頁,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

    他是當年一手幫著元宏帝將司徒健仁弄出宮,養在宮外的人,如今一看這些記載,他的腦海裡馬上浮現出當年的事,雙手都顫抖起來。

    謝東籬的手指咚咚咚咚,不緊不慢地敲著書案,如同鼓點,擊打在沈大丞相心上。

    這些事情不是在記在一本卷宗上面,都是謝東籬摘抄下來,重新整理過的。

    所以之前混在眾多無關緊要的記錄裡,沒人知道其中的奧妙。

    只有記性非常好,甚至是過目不忘的人,才能看出端倪,並且將有用的東西連在一起來看。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沈大丞相放下記錄,一下子跌坐太師椅上,他抬頭,目光惶恐地看著謝東籬,忍了又忍,才輕聲道:「陛下,前幾天立了遺詔……」

    謝東籬眸光微閃,「前幾天?我怎麼不知道?」

    「只有我、長興侯和大總管知道。」沈大丞相艱難地咽了口口水。

    他本來以為,小磊不做皇太孫,肯定就是盈袖……

    這倆無論誰坐上寶座,他都沒有意見,都是他沈家外孫。

    可是元宏帝卻虛晃一槍誤導了他。

    原來元宏帝根本就沒有想要盈袖或者小磊這兩人中的任何一個承繼東元國。

    如果不是謝東籬拿出這樣鐵一樣的證據,沈大丞相一個字都不會對謝東籬透露。

    他對元宏帝無比忠誠,忠誠到自己的女兒都可以奉獻出來。

    但是元宏帝依然沒有完全信任他。

    至少這一次婉貴妃的身孕,沈大丞相身為大丞相,卻一無所知。

    這種打擊,讓沈大丞相無比難過和失望。

    他抿緊了唇,將書案上的東西隨便收攏收攏。就道:「我要向陛下請辭。東籬,東元國就交給你了。」說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顧而去。

    沈大丞相本來是答應元宏帝,要一直守到新皇登基的那一天。

    但是元宏帝的另有盤算,讓沈大丞相再也無法忍耐。

    謝東籬沒有阻攔沈大丞相。

    他回到自己的丞相閣,凝神想了一會兒,起草了一份正式的奏章。向元宏帝要求調用飛魚衛去婉貴妃娘家查訪她一年前回家省親時發生的事。

    ……

    沈大丞相來到元宏帝的禦書房,看見元宏帝正在大發雷霆。

    「怎麼搞的?知道元應佳和夏凡是主謀。為何不把他們抓起來?謝東籬不是已經射傷了夏凡?怎麼還能讓他們倆給跑了!」

    幾個禁軍首領跪在地上,齊聲分辯道:「陛下,當時皇太孫中了箭,大家都唯恐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所以沒有追擊下去。」

    「中了箭而已,又不是馬上有危險!你們要知道,朕籌謀這麼久。就是為了抓元應佳!你們居然主次不分!」元宏帝拍著桌子罵道,順手將書案上的墨玉鎮紙啪地一聲扔到地上。

    跪在中間的禁軍首領不敢躲避。被那鎮紙一角砸到了額角,蹭出一條傷口。

    沈大丞相默然不語,在門口豎立。

    等這些禁軍首領走了之後,沈大丞相才整整衣衫,舉步來到禦書房,對元宏帝三跪九拜,行了君臣大禮。

    「沈愛卿,快快請起!你這是做什麼?」元宏帝很是驚訝,親自從書案後頭繞出來,要將沈大丞相扶起來。

    沈大丞相忙讓開,扶著一旁的錦杌站了起來,道:「陛下,臣確實已經老邁,再也不能幫陛下打理朝政了。還請陛下另擇賢臣擔任大丞相一職,老臣真的無法再自欺欺人了。」

    沈大丞相說著,還拿袖子抹了抹淚,一派傷心的樣子。

    「沈愛卿,你不能撒手不管啊。」元宏帝急忙安撫他,「橫豎張家的副相位置讓出來了,你讓你的二兒子來做副相,父子同朝,也算是一代佳話!」

    這是要用官位來誘惑沈大丞相留下來繼續賣命。

    如果不知道元宏帝的後手安排,沈大丞相肯定喜出望外的應了。

    但是如今知道了,他就覺得沒意思了,也沒精力再去摻和這件事。

    「陛下,不是老臣不愛做官,實在是精力不濟了。昨天晚上想批閱公文,居然沒看幾本就睡著了。早上起來,發現事情越堆越多,記性越來越差,昨天看過的,今天再看還跟新的一樣。這樣下去,臣根本無法處理任何事情,恐怕連日常生活都要人料理。」沈大丞相說著又跪了下來,「請陛下恩准老臣告老還鄉。」

    元宏帝臉色古怪地道:「……你的祖籍就在京城,還要去哪裡告老還鄉?」

    「陛下,臣想去山居養靜,多活幾年。」沈大丞相這一次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非要致仕不可。

    他已經請辭過一次了,元宏帝因為遺詔的事,硬是將他留了下來。

    這一次已經是第二次了。

    元宏帝勸了半天,沈大丞相都不鬆口,元宏帝也心冷了,搖頭道:「既然如此,朕也不留你了,你下去吧,朕自有恩旨給你。」

    沈大丞相松了一口氣,再次向元宏帝三跪九叩首,然後離開了皇宮。

    回到自己的沈相閣,沈大丞相將自己的東西裝在包袱,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間伴他三十多年的丞相閣。

    沈大丞相離開皇宮之後,元宏帝很是不悅,一個人坐在禦書房生悶氣。

    沒過多久,總管大太監就拿著謝東籬的奏章急匆匆走來,放到元宏帝面前,著急地道:「陛下,請看看謝副相的奏章!」

    「他又要做什麼?難道也要請辭不成?」元宏帝唇角帶著一絲譏笑,翻看了謝東籬的奏章。

    「什麼?!」元宏帝的眼睛陡然瞪大了,「他他他要飛魚衛去婉貴妃娘家查探一年前的事?!」

    總管大太監眼觀鼻、鼻觀心,完全一副老神在在不摻和的模樣。

    「他怎麼知道的?!」元宏帝背著手,從書案後面走出來,在屋裡轉來轉去,臉色漸漸陰沉。

    「去宣婉貴妃覲見。」元宏帝想了一會兒,覺得腦子裡亂糟糟的,太多的事在他腦海裡盤桓,他覺得自己已經精力不濟了。

    婉貴妃乘著禦輦匆匆而來。

    她聽元宏帝說了始末,心裡也是一沉,暗道糟了,這件事應該已經被謝東籬發現了……

    這個時候,再隱瞞已經沒有意義了。

    婉貴妃打起精神,坐在元宏帝身邊溫言勸道:「陛下,既然謝副相這樣聰慧,已經猜到有事,不如我們就把玉兒接回來吧。」

    元晨玉,就是婉貴妃一年前回娘家生的兒子。

    元宏帝在盛家藥方的幫助下,終於治好了身體裡被齊雪筠下的不能生育之毒,而且成功讓婉貴妃受孕。

    因為當時還不確定這孩子是不是有問題,能不能生下來,所以元宏帝封鎖了婉貴妃有孕的消息,不時輪換服侍她的人。

    輪換一批,就殺一批,終於保住了這個秘密。

    後來要分娩了,更是送她回娘家生,生完就養在娘家。

    所幸婉貴妃一舉得男,而且那孩子看上去一切正常,不像是有問題的樣子。

    這一年多來,婉貴妃思念這孩子,經常偷偷地哭。

    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兒子要養在宮外。

    元宏帝也無法給她解釋所有的事,更不想讓她覺得,自己怕了小磊和盈袖這兩個孫子孫女身邊的勢力。

    為了這親生兒子的未來,他絞盡腦汁,要借小磊和盈袖為他剷除障礙。

    可惜這一次有謝東籬這樣驚才絕豔的人存在,他的秘密,只保留了一年,就要被揭開了。

    「你很想玉兒被接回來?」元宏帝冷眼看著婉貴妃,「你要知道,接他回來,以後的事,就很難說了。」

    「這是為何?難道不接他回來,事情就會很順利嗎?」婉貴妃扭著身子,不悅地道,「玉兒是正經的皇子,雖然我不是皇后,他只是庶出,可他是您兒子,親生的兒子!」

    元宏帝又心軟了,抱著婉貴妃哄道:「朕知道,朕都知道。」想了想,又道:「反正謝東籬已經覺察了,索性就接回來吧,量他也不敢怎樣。」

    「他敢怎樣?」婉貴妃脖子一梗,「我肚子裡還有一個呢。小磊不爭氣,怪得了別人?」

    「行了,你的脾氣也是越來越大了。」元宏帝摸了摸她的小手,「至於皇后,朕暫時不能封你。一旦封你做皇后,玉兒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婉貴妃咬著下唇道:「那好,我聽陛下的。請陛下傳旨,接玉兒回宮。」

    「自然有人去接。你就在宮裡等著抱孩子吧。」元宏帝笑著在婉貴妃身上捏了捏,然後讓她回去了。

    婉貴妃走後,元宏帝立刻傳總管大太監過來,道:「擬旨,朕要廢皇太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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