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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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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19:55 |只看該作者
第640章 御姐

    盈袖一見陸瑞蘭皺眉頭,心裡就有些警惕。

    這個大嫂算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雖然盈袖依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方面得罪了陸瑞蘭,但也知道,陸瑞蘭已經站在她的對立面了。

    站在她的對立面會怎樣呢?

    就是她支持的,陸瑞蘭必然反對。

    對盈袖不好的,陸瑞蘭必然支持。

    這就是對立面的含意。

    對這樣的人,就算以前有幾分親情,如今也是越來越薄弱了。

    盈袖眼神一閃,往盛青黛那邊看了一眼。

    盛青黛也一直觀察著陸瑞蘭的神情,將一切看在眼裡。

    見盈袖看了過來,盛青黛朝她笑了笑。

    盈袖心裡一動,笑道:「大表嫂,我看你面色積鬱,像是心思鬱結的樣子。這一次正好盛姑娘在這裡,不如讓她給你診診平安脈吧?」

    能讓盛家人診平安脈,已經是帝王的待遇了。

    陸瑞蘭不由自主就答應了,雖然她並沒有哪裡不舒服,但是一聽是盛家人,她的腦袋已經不受控制地點了幾下。

    盛青黛馬上走過去,對陸瑞蘭拱了拱手,「劉大夫人。」

    陸瑞蘭將手腕伸了出來,笑道:「有勞盛姑娘了。」

    盛青黛伸出手指,搭在陸瑞蘭的手腕間,凝神診了一會兒,臉色漸漸嚴肅起來。

    盈袖忙道:「盛姑娘,我大表嫂可是身子不爽?」

    陸瑞蘭愣了一下,馬上道:「不會吧?我身子好著呢,在雷州沒什麼事,成天吃吃喝喝。比以前都胖了。」

    「就是因為你現在不做事,成天吃吃喝喝,所以你的身子才出了問題。」盛青黛正色道:「肥胖會導致你的血液濃稠,增加中風的幾縷。還有,你思慮過多,外熱內虛,這一次出來趕路趕得太急了吧?已經有風寒的症狀。」

    「風寒?!」盈袖馬上站起來。遠遠地退到門口。「大表嫂,請恕我無禮,我有身孕。不能染上風寒。」

    風寒是能傳染的,雖然也不算大病,但是對孕婦和胎兒來說就不一定了。

    「風寒?!不可能!」陸瑞蘭馬上表示反對,「我怎麼會得風寒?我明明好好兒的。盛姑娘,你是不是診錯了?」

    盛青黛挑了挑眉。「我堂堂盛家醫術,連個小小的風寒都診不出來?劉大夫人,你忒也看不起人了。算了,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說著,她轉身對盈袖道:「謝夫人,你得出去。這間屋子,我要用蒸烈酒熏一熏。否則不能住人。你有身孕,不能感染風寒。」

    看盛青黛振振有詞的樣子,陸瑞蘭又不確定了。

    「真的有風寒?可是……」陸瑞蘭慢慢站了起來,臉上的神情驚疑不定。

    「你是不是覺得腦子有一點點暈?額頭有一點點發熱?如果摁一摁太陽穴,還有酸痛的感覺,是不是?」盛青黛回過頭,犀利說道。

    陸瑞蘭想了想,糟了,好像這些症狀她確實是有,但是不明顯,而且忍一忍就過去了,她根本就沒有在意。

    手指摁著自己的太陽穴,陸瑞蘭面如土色。

    「大表嫂,真是不好意思,我就不留您了。我這一胎好不容易才懷上,就算您說我怠慢您我也沒辦法。」盈袖更是遠遠地退到門外去了,轉頭就一疊聲地叫人拿烈酒,給盛青黛蒸酒熏屋子。

    陸瑞蘭氣得渾身發抖。

    這是明晃晃地趕她走啊!

    太不給面子了。

    不說陸瑞蘭以前是謝家的當家人,就看在她夫君是謝東籬母族那邊所剩無幾的親人,盈袖也不能這樣對她。

    「五弟妹,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哪裡就真的得風寒了?盛姑娘也不過是說我有這個可能而已。」陸瑞蘭沉聲說道,「不過,你謝家確實門檻太高,我……」

    她本來想說自己高攀不起,可是這樣一說,豈不是就把自己的後路都斷了?

    剎那間心念電轉,她馬上換了說法,「我們雖然是小戶人家,但不是狼心狗肺過河拆橋的人。你對我不敬,我不會在意。五弟是我一手帶大的,他既然心愛你,你再怎麼樣,我都會忍著……」

    盈袖聽得越來越怒。

    這是什麼話?

    敢情又來指桑駡槐了?

    懷了身孕之後,盈袖也覺得自己越來越嬌氣了,一點氣都不能受。

    剛才她確實是有意讓盛青黛給陸瑞蘭找個由頭趕緊送走,讓她別找機會進自己的家門在自己懷孕的當口整妖蛾子。

    但陸瑞蘭倒打一耙,把自己說得不敬長輩,拖累謝東籬的名聲,就有些太過份了。

    盈袖瞬間沉下臉,惱道:「大表嫂,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本來尊你敬你,不想跟你鬧得太難看,就是看在我們大爺面上,不想讓他難做。要知道今天我完全可以命人將你趕出去,根本不讓你進來!當初你是怎樣對我,我可一天都不敢忘。可是現在你居然說我對你不敬,這就實在太過份了!——請問我要如何敬你?跪下給你奉茶?還是自動下堂求去,讓你給我們大爺找別的貴女成親?還是裝聾作啞,讓你給我們大爺塞一堆不三不四的女人,生一堆不明身份的小崽子?!」

    陸瑞蘭被盈袖的話驚呆了,好半天才抖著手道:「你……你……你這是什麼話?粗俗!太粗俗!」

    「粗俗?我粗俗,可我沒有給別人家塞女人的習慣。你不粗俗,可你卻盯著小叔子的房裡事不放。到底是誰粗俗?到底是誰狼心狗肺過河拆橋?!」盈袖問得咄咄逼人,若不是擔心陸瑞蘭真的有風寒,她就要問到陸瑞蘭臉上去了。

    陸瑞蘭雖然素來有謀略,但跟人當面鬥嘴這種事,她還是不如盈袖。

    盈袖按以前的性子,確實也不大會說得這麼直白明顯。

    但是她有了身孕之後,性子變了許多,也可能是終於揚眉吐氣,不再潛意識裡覺得自己對不起謝東籬了,所以更能放開了性子跟人說話。

    陸瑞蘭被盈袖問得啞口無言,羞得滿臉通紅,以袖掩面。連聲道:「算了算了。是我送上門給你辱駡。我長這麼大歲數,還從來沒有被人指著鼻子罵過,今兒算是長見識了!我走。我馬上就走!」

    「就是因為以前沒有人罵過你,你才這麼大歲數都不知好歹,不懂進退!我今兒就代你長輩教教你怎麼做人!枉我娘還說你素來有謀略,也不知道謀略到什麼狗肚子裡去了!」盈袖護著自己的肚子。往回廊深處退了幾步,讓出大門。

    數個丫鬟婆子立刻圍了上來。將盈袖和陸瑞蘭遠遠地隔開。

    陸瑞蘭只帶了牛婆子進內院,沒有旁人幫手。

    牛婆子見陸瑞蘭被盈袖罵得無法還嘴,有心要再討好陸瑞蘭,忙上前對盈袖道:「五夫人。您可別這樣說。這有了肚子就了不起了?能這樣跟自己的大嫂說話,不怕天打雷劈?我們夫人好心來看您……」

    「給我掌嘴!什麼不三不四的人也能要我的強,你們都聾了嗎?瞎了嗎?」盈袖背了手。站在丫鬟婆子身後厲聲說道。

    兩個婆子立刻上前,一人一巴掌。直接將牛婆子打得飛了出去,落在庭院裡掙了兩下,就不動彈了。

    陸瑞蘭看得臉都嚇白了,對盈袖怒道:「五弟妹,你打死人了!」

    「哪裡有那麼容易死?不過是暈了。」盈袖撇了撇嘴,「來人!將這婆子送到刑部,就說她以下犯上,辱駡主家,看看該怎麼判,就怎麼判,千萬別徇私情。我們大爺掌管律例,一定要以身作則。」

    「她是我的婆子!關你什麼事?」陸瑞蘭氣昏了頭。

    當著她的面就要處置她的婆子,這豈止是不尊敬她,這已經是把她不當親戚了!

    以陸瑞蘭在謝家的地位,她房裡的貓兒狗兒盈袖都應該捧著敬著,才是大家子的規矩。

    可惜盈袖就是不遵從她的「大家子規矩」,陸瑞蘭放出來的「貓兒狗兒」只要撓到盈袖,那是打死不饒。

    很快院門外進來兩個粗使婆子,拎著一桶冷水澆到牛婆子身上,將她澆醒了。

    牛婆子蘇醒過來,轉著腦袋看見陸瑞蘭,張著嘴嚎哭:「大夫人!大夫人!救救老奴!求求您,救救老奴!」

    陸瑞蘭想到牛婆子給她說的那個隱秘,按下心頭的怒氣,終於對盈袖低了頭:「五弟妹,大嫂從來沒有求過你,這次求你一次,請你高抬貴手,放了她吧。她是我陪房,跟了我這麼多年,一向很守規矩,今天是為我出氣……」

    盈袖扶著采芸的手,隔著一群丫鬟婆子看向陸瑞蘭,淡淡地道:「大表嫂,剛才這婆子罵我的話,你都聽見了嗎?」

    陸瑞蘭沒有做聲。

    她當然聽見了。

    牛婆子罵盈袖小心天打雷劈,確實很過份,但是在陸瑞蘭心裡,此時牛婆子比盈袖可是親近多了,因此沉默不語。

    盈袖看見陸瑞蘭這個樣子,心裡更失望,點了點頭,道:「既然在大嫂心裡,一個奴婢比我這個親戚還要重要,我也沒什麼說的。大表嫂可以不把我們這房親戚當回事,那你以為也別說我對你不敬。你本來也沒有把我放在眼裡,我為什麼要尊敬一個看不起我,認為我比奴婢還不如的人?所以大表嫂,我可以放了她,但是從今而後,大表嫂就不要再登我謝家的門了。——我們沒有大表嫂這樣的親戚。」

    一席話居然就要跟陸瑞蘭這一家劃清界限了。

    陸瑞蘭這才抬起頭,似笑非笑地道:「五弟妹,幾日不見,詞鋒見長啊。不過,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道理,你懂不懂呢?沈詠潔假死十年,大概沒有機會教你吧?」

    這是在暗指盈袖沒有家教了。

    盈袖剛才本來起了一絲惻隱之心,要放了牛婆子,就跟陸瑞蘭兩清了,以後再也不要看見她。

    現在陸瑞蘭毫不相讓,而且連盈袖的娘親都拐彎抹角地數落一頓,實在是太過份了。

    盈袖臉色一沉,揮了揮手,「將這婆子帶走,送到刑部。」

    陸瑞蘭大驚,忙上前幾步,站在牛婆子身邊,對那些婆子道:「你們誰敢?她是我的人!」

    盈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那些婆子。

    那幾個婆子對視一眼。

    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上前,一把抓住陸瑞蘭的胳膊,另外兩個就將牛婆子倒拖出去,往二門上去了。

    「大表嫂,原來你今天來,是專門來咒我和我的孩子,不是來恭喜我的。既然如此,也沒什麼好說的。——送劉大夫人出門。」盈袖揚聲吩咐,對陸瑞蘭拱一拱手,「以後再也不見!」

    陸瑞蘭冷笑:「你說不見就不見?——哼,我告訴你,以後有你後悔的時候!」

    她就不信,當謝東籬以後需要人説明他登上皇位的時候,盈袖還能這樣倡狂!

    在她的夢裡,謝東籬的兩個哥哥謝東義和謝東鳴可是他打天下的得力助手!

    「我是很後悔,我後悔我為什麼到現在才對你說出這番話。我早就應該這樣對你,就不會受那麼多窩囊氣了!大表嫂,你的兒子女兒還在京城,求著我和我們大爺呢。你既然不顧念親情對付我,還指望我是爛好人,能夠不計前嫌地對你兒子女兒好?——別做夢了,我會把你給我受的氣,都給你兒子女兒嘗嘗!」

    陸瑞蘭今天被盈袖簡直擠兌到牆角去了,這樣的盈袖讓她一次次驚訝,她下意識道:「你敢?!你要敢動我的孩子們,我跟你拼命!」

    「彼此彼此。」盈袖護著自己的肚子,森然警告陸瑞蘭:「如果你敢動我的孩子,我不僅跟你拼命,我跟你全家祖宗八代都要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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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20:18 |只看該作者
第641章 分化

    這一刻,盈袖的氣勢駭人,陸瑞蘭禁不住退了幾步,心頭狂跳,竟然無法當盈袖的話只是說說而已。

    她真的會下手嗎?

    陸瑞蘭咬了咬牙,轉身昂然拂袖離去,連一句告辭都沒有說。

    離開謝家大宅,陸瑞蘭上了自己的大車,想到已經被送到刑部去的牛婆子,眼睛閃了閃,吩咐趕車的車夫:「去丞相閣,找五爺。」

    東元國的丞相閣皇宮前面不遠處的一條巷子裡,沒有什麼軍士侍衛,跟謝家大宅的防衛森嚴簡直是天差地別。

    陸瑞蘭本來就是京城人士,出身五相世家。

    丞相閣這邊的人大部分都認識她,見她來了,也沒有多問,指點她去了謝東籬的謝相閣。

    「五弟。」陸瑞蘭一進謝相閣,就對謝東籬道:「大嫂今日來,是有件事要求五弟,希望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將我那可憐的老奴放出來。她是老背晦了,今兒對著五弟妹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我回去就會收拾她,一點會給五弟妹一個交代。但是五弟妹不分青紅皂白,將人送到刑部去了,要治她一個犯上不敬之罪。可憐我那老奴已經是快六十的人了,哪裡經得起刑部大堂那種陣勢?」陸瑞蘭說著就哭了起來。

    謝東籬今日正跟同僚商議收攬軍權之事,還沉浸在他草擬的章程之中。

    陸瑞蘭一進來就當著謝東籬的同僚和下屬的面又求又哭,儼然是一幅被欺負狠了的樣子。

    加上她又口口聲聲說是「五弟妹」,在座的都知道,陸瑞蘭嫁的劉東義,以前是姓謝的。是謝東籬的大哥,謝東籬以前排行第五,陸瑞蘭這個大嫂都叫他五弟,而五弟妹,肯定就是盈袖了。

    沒得說,這是弟妹不尊敬大嫂啊,還是對自己夫君有養育之恩,形同母親的大嫂。

    屋裡已經有人露出不屑的神情。頭也不抬地道:「謝副相,大丈夫為人處世,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順序不能亂。謝副相連家都未齊,如何談治國平天下?」

    陸瑞蘭的哭聲頓了頓,然後又大了起來。

    謝東籬抿了抿唇,本來想問陸瑞蘭是什麼事。但是看陸瑞蘭的這幅樣子,明顯是不想好好說事。只想扣帽子的舉動,心裡多了幾分不悅,因此不去理她,轉頭看著那個說他「不齊家不能治國平天下」的同僚,正是頂了王家的位置上來的曹副相。

    曹副相寒門出身,一向自詡才華過人,只是家世不顯,才讓謝東籬得了東元國才子第一的頭銜。

    這幾年在有些人有意無意地縱容之下,這曹副相開始跟謝東籬打對台。

    當然也不是公然跟他做對。只是凡是謝東籬提出的事情,曹副相都會跟他辯上一辯。

    雖然從來沒有辯贏過,但是卻有了敢跟謝副相爭鋒的名頭。

    在東元國朝廷寒門出身的官員中,曹副相已經隱隱成了領袖。

    沈大丞相已經打算致仕,他一退下來,沈家就只有一個副相的位置,他的大丞相位置,就要給別人坐了。

    沈大丞相和元宏帝都屬意謝東籬接任大丞相,但是謝東籬如今施行的舉措,不管是分家令,還是收軍權,都惹怒了不少世家權貴。

    因此他們抱成團,打算推一個自己的代理人出來,爭奪大丞相之位。

    曹副相因為寒門出身,又經常跟謝東籬作對,而且他也對世家權貴非常地嚮往,積極靠攏,因此在那些人著意籠絡之下,他的膽子也壯了不少,對大丞相的位置躍躍欲試。

    謝家分家一事是家事,他們本是在觀望,並沒有插手,但是謝家分家出去的大嫂突然來到丞相閣訴說謝東籬妻子元盈袖的跋扈和不敬,曹副相敏銳察覺到這是一個可以好好利用的事件。

    如今朝廷要削減世家的力量,就要著力提拔寒門出身的官員。

    元宏帝的分家令,更是讓世家大族有了分崩離析的危險。

    再加上把軍權從三大侯府手裡收走,已經明擺著皇權要大一統,不再是皇帝與三侯五相共治天下的局面。

    那些要被分家的世家肯定不願意主動退出東元國的權貴圈子,而他們又不能明面上出來跟皇室作對,因此曹副相當仁不讓地站了出來。

    他自認自己既是寒門出身,是寒門官員天然的代表,又受到世家大族的青睞,得到他們的鼎力相助,而元宏帝也要提拔寒門官員,天時地利人和三者具備,除了謝東籬,沒有人擋在他的大丞相位置前面。

    而謝東籬這個人實在太優秀了,不僅文韜武略無一不精,那天露出的一手精湛的騎術讓軍中悍將都折服不已。

    和他爭,以曹副相如此自負的心態,也覺得自己最多只有五成機會而已。

    可巧謝家內部一團糟,終於給了他可以利用的把柄了。

    如果不能在才華上贏過謝東籬,那就要在道德名聲上壓倒他。

    總而言之,比他有才華的沒有他的名聲好,比他名聲好的沒有他有才華。

    曹副相深諳此道,自以為抓住了謝東籬的七寸。

    有才華的人一般在私德上都不太注意,從底層爬上來的曹副相很明白這一點。

    見謝東籬漆黑的眸子看了過來,眸光幽幽,深不見底,曹副相一曬,走到陸瑞蘭身邊,歎息道:「劉大夫人,這裡是丞相閣,您有什麼事,不如去大理寺?」

    盈袖是護國公主,也是謝家媳婦,如果她對陸瑞蘭不敬,大理寺是完全能管的。

    陸瑞蘭被噎了一下,停住哽咽,抬頭看了那人一眼,點點頭,「原來是曹副相。」

    「劉大夫人認得在下?」曹副相又驚又喜,沒想到世家出身的陸瑞蘭,也認得他這個寒門出身的人。實在是太驚訝了。

    「五個丞相,只有曹大人一人來自別的地方,妾身雖然是內宅婦人,對曹大人的名聲還是聽說過的。」陸瑞蘭彬彬有禮地道,不過她瞥見謝東籬面無表情,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心裡一緊。忙又道:「不過我今天來是為了家事。就不用去大理寺那麼嚴重了。只有我五弟一句話,就能把我家老奴從刑部大堂放出來,我立刻帶她回雷州。絕不耽擱。」

    謝東籬這才拱了拱手,更加彬彬有禮地道:「大表嫂,既然已經送到刑部大堂,就看刑部大堂會不會受審吧。如果內子沒理,刑部不會受審,您自然可以馬上將您的人從刑部大堂領走,不用我出面。如果此事是您的人尋釁滋事,刑部受理了此案,那就恕我無能為力了。」

    親戚之間不拘小節。

    越是陌生人,越要各種禮儀齊全。

    謝東籬跟陸瑞蘭本來是很親的親戚,但是如今兩個人之間一個比一個有禮,真是跟陌生人差不多了。

    陸瑞蘭看了心裡發怵,絞著手裡的帕子道:「……五弟,你真的就不幫大嫂一次了嗎?」

    謝東籬還沒有說話,那曹副相已經搶著道:「劉大夫人,豪門大戶多以勢壓人,曹某見得多了。您的人就這樣被護國公主送到刑部,不死也得脫層皮。這樣吧,謝副相要避嫌,不管此事,我就做個主,你拿我的帖子去刑部,讓他們放人,如何?」

    曹副相一心要將這件事做實了,以後好在大朝會的時候參謝東籬一本,參他內幄不修,身為男子寵倖婦人太過,連尊卑禮儀都忘了……

    陸瑞蘭聽了十分感激,連聲道:「多謝曹副相!曹副相為人仗義,以後一定有好報的!」

    曹副相看了看謝東籬,見他不置可否,便微微一笑,伸手道:「拿紙筆來!」

    這是謝東籬的謝相閣,伺候的人都是謝東籬的人。

    曹副相在這裡反客為主,並沒有人理會他,大家都在一旁侍立不動,沒有人給他拿紙筆。

    曹副相四下看了看,尷尬地道:「喲,這是恨上我了?算了,我也是多事,就是見不得豪門大戶欺壓貧苦百姓。這樣吧,劉大夫人跟我去我的曹相閣,我給你寫個帖子給刑部送去?」

    陸瑞蘭又看了謝東籬一眼。

    謝東籬背著手,肅著臉立在謝相閣紫檀木門柱旁邊,一言不發。

    陸瑞蘭心裡更加失望,暗道不讓你栽個跟鬥,不知道你以後的路有多難走,靠你那個只會惹禍的媳婦,以後有的你哭,因此陸瑞蘭只對謝東籬點點頭,道:「五弟,你幫我謝謝曹副相吧。」說著,轉身跟著曹副相出去了。

    謝相閣的人看了一出好戲,嘻嘻笑著對謝東籬道:「謝副相,這只是小事一樁,您怎麼就不順手幫您大表嫂說個情呢?」

    謝東籬笑了笑,「這件事要看刑部受不受審,我們是朝廷命官,如何能干預刑部獨立審案?——曹副相這個人古道熱腸,人品確實是不錯,但就是不懂遵紀守法……」

    丞相閣裡那些留下來看笑話的人只覺得身上一陣發冷,突然笑不出來了。

    他們該是有多蠢,居然推這樣一個愣頭青出來跟謝東籬打擂臺?!

    簡直是被玩死還在給別人歌功頌德呢……

    曹副相自以為得計,可以從內部分化謝家,從中撈取最大好處,殊不知人家謝副相已經把網張好了,只等曹副相的帖子一送出去,刑部那邊的官員立刻就要來將曹副相「鎖拿歸案」。

    阻撓刑部獨立審案的罪名,可是一項大罪!

    謝東籬親自起草的這些條例,還能讓別人鑽空子?

    屋裡的人心神各異,有些跟曹副相瓜葛很深的人開始坐立不安,非常想出去給曹副相送封信,讓他不要多事,插手謝家妯娌之間的鬥法。

    沒想到謝東籬回頭看著大家微微一笑,就命人關上謝相閣的大門,道:「大家剛才討論的差不多了,現在咱們開始表決吧。無故離去的當棄權處理,留下的人不把這些律令表決結束不能離開。」

    「什麼?!」

    「今天討論了二十多條新律令,哪有那麼多功夫一樁樁表決?!」

    「不行!曹副相走了,我們少了一個人。吃虧了!」

    謝相閣裡頓時炸開了鍋。

    謝東籬依然微微含笑,負手站在屋子中間。

    身後的大門吱呀一聲被兩個小廝關上了,誰都跑不出去。

    大家面面相覷,知道不管是鬥智,還是鬥勇,他們目前都不是謝東籬的對手,只好忍下一口氣。開始表決。

    這邊陸瑞蘭跟著曹副相去了曹相閣。拿了他親手寫的帖子,馬上去刑部大堂,交給刑部衙差,要求將她的婆子放出來。

    沒想到刑部衙差拿著曹副相的帖子進去了一會兒,出來的時候就帶著烏壓壓十來個拿著哨棒的衙差,對陸瑞蘭道:「是曹副相親手寫的帖子?」

    「當然,我親眼所見。他寫帖子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站著。」陸瑞蘭忙道,「現在可以把我的婆子放出來了嗎?」

    「你的婆子是那牛婆子吧?她犯上不敬。剛剛已經招了,不過她嚇得不行,現在暈過去了,你要帶她回去。可以,拿錢來贖。」一個衙差指了指另一邊的小屋子,「按刑部律例。她的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說,可以砍頭……」

    「不行!」陸瑞蘭驚叫。

    「我是說往大了說……」那衙差翻了個白眼,「往小了說,只要她犯上的主子不深究,也可以拿錢贖買。護國公主已經使人來說,要給未出世的孩子積福,不深究她犯上不敬,只要有人拿錢贖買牛婆子,她就可以跟你回去。」

    「啊?」陸瑞蘭心裡一沉,「護國公主真的這麼說?」

    她不信盈袖會發好心。

    如果她真的發好心,就不會把牛婆子送到刑部受審。

    「當然是真的。喏,只要你出得起五千兩銀子,就能把牛婆子領回去。」那衙差笑嘻嘻地看著陸瑞蘭,道:「護國公主真是好人啊,有財大家發,不小氣,也不咄咄逼人,能饒人處且饒人。您這麼看重這位奴婢,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她贖回去吧?!」

    「胡說!」陸瑞蘭又驚又怒,「五千兩銀子?她怎麼不去搶?!一個奴婢哪裡值五千兩銀子?」

    「不值?你都拿了曹副相的手書過來了,難道這手書不值五千兩銀子?」那衙差奇怪地看了陸瑞蘭一眼,「算了,你願出不出,別攔著我抓人。」

    「你還要去抓誰?」陸瑞蘭心裡恨死了盈袖,怎麼會想出這樣一招又毒又狠的招兒,這不是為難她嗎?!

    「當然是抓企圖阻礙刑部獨立審案的曹副相!」那衙差哼了一聲,就帶著那十來個衙差往丞相閣奔去。

    陸瑞蘭捂著嘴,臉色發白,全身止不住地顫抖,轉頭看見牛婆子扶著門框站著,一副醒過來的樣子,眼巴巴地看著她,哭道:「大夫人,您快贖老奴出去吧!這裡醃臢得很,老奴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可是要贖牛婆子出去,就要五千兩銀子,陸瑞蘭就算拿得出來,也不可能花在牛婆子身上。

    她明知是盈袖故意作梗,要她在牛婆子面前丟人,可是就是張不開嘴說給錢的話。

    過了半天,才道:「既然如此,你就在這裡多待幾天,等五弟妹氣消了,我再領你回去。」說著,轉身就走。

    牛婆子急得在她後面大叫:「大夫人!大夫人!護國公主說了,只要您出銀子,就能把老奴贖出去!老奴不想坐牢啊!」

    「把你贖出去要五千兩銀子,你個老貨,可問問自己值不值五千兩!」陸瑞蘭身邊的另一個婆子這時啐了牛婆子一口,挽著陸瑞蘭的胳膊,轉身上車去了。

    她們對牛婆子的印象並不好,因此也沒人給她說情,扶陸瑞蘭上了車,正要離開刑部大堂,就看見那十來個衙差押了一個男子過來。

    那男子正是被剝了丞相官服的曹副相。

    他鬢髮散亂,目光呆滯,雙手戴著枷,被人推推搡搡趕了過來。

    陸瑞蘭大驚,掀開車簾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曹副相是丞相,你們怎能如此對他?!」

    「你個毒婦!都是你!都是你害我的!你把我的手書還回來!你個衰人!誰遇見你誰倒楣!」曹副相看見陸瑞蘭,如同瘋虎一樣撲過來要打她。

    後面的衙差急忙拉住他,呵斥道:「曹副相,您的案子還沒審,您別罪加一等!」

    曹副相這才收住腳步,恨恨地啐了陸瑞蘭一口,轉身進刑部大堂了。

    陸瑞蘭坐在車裡,失神地看著那刑部大堂的方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她只是來京城一趟看看盈袖的身孕到底是真是假,怎麼一來就折損了一個忠心的奴婢,轉眼又把一個副相送入了刑部大堂?!

    「五弟……這就是五弟的手段,永遠能從不利中尋找有利……跟他做對的人,還沒有人能全身而退……」陸瑞蘭喃喃說道,放下車簾,握了握拳,縮回到黑暗中。

    也許現在真的不是她出來的時候,她只有在雷州韜光養晦,等待謝東籬露出反意的那一天。

    ……

    晚上謝東籬回到家,對盈袖說了曹副相的事情,又問了牛婆子到底怎樣了。

    盈袖笑嘻嘻地道:「我怎麼會不給大表嫂面子呢?後來我讓人去刑部說了,就說我不深究,只要大表嫂出五千兩銀子,就能贖出牛婆子。——可惜大表嫂捨不得五千兩銀子,她的忠心婆子就只有坐牢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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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3
發表於 2021-4-20 00:20:25 |只看該作者
第642章 昏君

    「五千兩銀子?大表嫂肯定問你怎麼不去搶……」謝東籬失笑,攬住盈袖的肩膀,往門口走去。

    現在他每天回來之後,都會帶盈袖出去走一走。

    特別是天黑之後,盈袖不出去轉一圈根本就睡不著。

    「這小子太淘了,等他生出來,我一定要好好教他。」謝東籬瞥了一眼盈袖的小腹。

    那裡依然平平整整,還看不出凸起。

    「你怎麼知道是兒子?也許是女兒呢?」盈袖充滿憧憬,「我更想要女兒……」

    盛思顏已經長大了,她只帶過她幾天,就被送走了。

    等她們能夠再見面的時候,她已經不是那個她曾經抱在懷裡百般呵護的小嬰孩了。

    謝東籬知道盈袖的心思,捏捏她的手,笑道:「這恐怕就要失望了,我確信你這一胎是兒子。」

    盈袖又摸了摸肚子,納悶道:「不會吧?才三個月,我什麼感覺都沒有,你怎麼就確定是兒子?」

    她聽那些婆子說過,什麼酸兒辣女,還有,看肚子的形狀可以看出男女,比如肚子尖的是女兒,圓鼓鼓就是兒子。還有懷孕的時候女子容光煥發就是懷的兒子,如果容顏憔悴,臉上長包就是女兒……

    而她現在肚子還沒有大起來,酸的辣的甜的鹹的她都吃,就是不吃苦,臉上沒有長包,不過氣色很好。

    難道謝東籬就是看她的氣色說的?

    盈袖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臉。

    謝東籬忍著笑,道:「只有兒子才一天到晚想往外跑,如果是女兒,肯定跟你一樣,溫柔安靜。不會天天想著往外跑。」

    盈袖橫了他一眼,「哪有這樣說自己孩子的?往外跑又不是什麼壞事。如果是兒子的話,難道你想把他養得跟姑娘一樣?」

    謝東籬窒了窒,笑道:「夫人說得如此有理,為夫居然無言以對。」

    「喲?堂堂謝大人也有無言以對的時候?我有那麼厲害嗎?——就會逗我開心。」盈袖輕輕捶了謝東籬一下,跟他一起拐了個彎,在內院的抄手遊廊上慢慢走動。

    抄手遊廊上已經掌了燈。一溜黃玉暗刻百子圖垂掛燈掛在遊廊上。發出暖黃的光,照得人心裡暖洋洋的。

    已經是深秋天氣,夜裡帶了寒氣。

    盈袖披著大紅薄狐皮大氅。毛茸茸的領子襯著她白膩的肌膚,在燈下看去,真正人比花嬌。

    謝東籬牽著她的手,漫步在抄手遊廊山個。垂眸看她一眼,又看一眼。笑道:「不過這孩子倒是知道心疼他娘親,除了喜歡出來走動,別的倒是一點都不鬧騰。」

    「是啊,你還要怎樣呢?我既不孕吐。也不噁心,更不頭暈腦脹,身子沒有哪裡不舒服。比以前沒懷孕的時候都要好,說實話。上一次懷著女兒的時候,比現在累多了……」盈袖感慨地道,想到那一段日子,已經是隔了千山萬水,無數個歲月。

    「不能這麼比。」謝東籬歎了口氣,低沉的聲音在靜寂的夜裡有些含糊不清,「那時候你的身子能跟現在比嗎?那一次是我欠你,這一次我要彌補。」

    「不要。」盈袖嬌嗔地搖了搖頭,「我就要你欠我的!永生永世欠我最好!」

    「呵,打的真是好主意。為什麼不是你欠我?」謝東籬挑了挑眉,「我這一次就是要你欠我的,欠得永生永世還不清,我是你的大債主,然後我就可以一次次去找你還債……」

    盈袖摸了摸鼻子,有些莫名的不爽。

    作為一個生意人,她最討厭欠人錢。

    但是欠人情呢?

    她還沒有試過呢……

    抱住謝東籬的胳膊,盈袖將頭靠在上面,笑著道:「其實兩個人算那麼清做什麼?你欠我,我欠你,早就算不清楚了。」

    「這倒是。」謝東籬伸手插入她的髮間,將她的頭往上托了托,然後低頭,邊走邊親吻她。

    唇在她的唇瓣上吮吸舔動,她被迫半仰著頭,接受他的親吻。

    兩人親得氣喘吁吁,差一點就收不住了。

    好在謝東籬還知道分寸,終於硬生生將自己的頭移開,不再看她被親得幾乎腫起來的嬌豔唇瓣。

    「……還有七個月呢,你能支持得住嗎?」盈袖幽幽地問道。

    謝東籬忽然回頭看她,唇邊一絲笑意一閃而過,低頭在她耳邊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低沉嗓音道:「……如果有別的法子,你願不願意呢?」

    盈袖半天沒有說話。

    直到兩人回到房裡,躺下準備要睡覺的時候,盈袖才湊到謝東籬的枕頭上,輕聲問他:「……什麼別的法子?」

    嗯,徒弟既然問了,師父當然要盡心盡力地解答……

    ……

    第二天謝東籬早早起身,整個人容光煥發,如同卸下了沉重包袱一樣。

    輕手輕腳起了床,拿著劍去院子裡舞了一番,暢快得不得了。

    盈袖睡得非常熟,完全叫不醒。

    謝東籬練完功夫回來,又去浴房洗漱換了衣裳,準備吃早飯了,盈袖還在睡覺。

    采芸不安地道:「大爺,要不要請夫人起身?」

    謝東籬沒有在意,搖搖頭,「不用了,讓她多睡一會兒,昨兒累壞了。」

    采芸以為說的是他們晚上出去的事,忙道:「是呢,夫人這每天都要出去逛,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盛姑娘說應該多出去逛逛,我看沒事。」謝東籬吃完早飯,收拾了東西,就要去丞相閣。

    在門口遇到小磊,他是來找盛青黛的。

    見謝東籬要出去,小磊忙道:「姐夫,聽說昨兒曹副相被送到刑部大堂了?」

    謝東籬停下腳步,點了點頭,淡淡地道:「他知法犯法。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企圖徇私舞弊,實在是愚不可及。」

    小磊撓了撓頭,四下看了看,見侍衛站得遠遠的,身邊沒有旁人,就湊到謝東籬近前,低聲道:「姐夫,皇祖父很看重曹副相……這件事,姐夫要想好對策,我聽說皇祖父昨天在宮裡發了很大的脾氣。」

    「嗯,我知道了。」謝東籬點點頭。看了小磊一眼,「你呢?你什麼打算?你覺得曹副相的事,應該如何處置?」

    小磊笑嘻嘻地道:「他給姐夫的大表嫂撐腰,就是跟我姐姐過不去。我怎麼會對他有好感?要是我在,哪裡是扭送刑部大堂那麼簡單?肯定要給他蒙上麻袋先抽一頓再送去!」

    「可是你是皇太孫。你就沒有想過這樣會寒了臣下的心嗎?」謝東籬慢慢往外走,背著手,眼望著前方,臉上的表情淡然無波,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小磊早就放棄揣摩謝東籬的心思了。

    謝東籬的心思沒人能猜到,當然,也許除了他姐姐盈袖以外。

    而盈袖能理解謝東籬的心思,不是她比別人聰明,而是謝東籬只允許她一個人明白他。

    旁人在姐夫眼裡肯定都是渣渣……小磊搖頭晃腦地想。一邊道:「姐夫,說實話,我一直都知道我不是一個好的皇太孫,我做不到以大局為重,更做不到把天下百姓看得比自己家人還重要。姐夫,如果有一天,有人要我選擇,是選這個天下的百姓,還是選我姐姐,或者選……黛黛,我肯定不是選天下百姓。」

    謝東籬含笑看了他一眼,低聲道:「小磊,看不出你還有昏君的潛質。」

    「嘿嘿,現在才看出來?太晚了吧……」小磊哈哈大笑,「我只能說,在一定範圍內,在不影響到我家人的情況下,我會以天下百姓為重。但是一旦他們威脅到我的家人,我絕對二話不說,只會選擇我的家人。」

    謝東籬感慨地點點頭,「其實,你的家人就是天下百姓,你不要把他們對立起來就好。」

    所以小磊也不算是昏君。

    真正的昏君,只會關心他們自己,錯誤都是別人犯的,自己是無辜上當受騙的小可憐。

    其實哪有那麼多藉口?

    昏君最大的特點,就是自私。

    「在你心裡,你的家人比你自己都重要,只要你一直認定這一點,你會是一個好皇帝。」謝東籬凝神看了小磊一眼,「你有沒有更大的志向?」

    「什麼更大的志向?」小磊靠在一棵花樹上,伸手折了一根花枝,拿在手裡把玩,「我都打算要做皇帝了,你說還有更大的志向?」

    「比如說,不僅做東元國的皇帝,也做北齊、南鄭國的皇帝?」謝東籬的聲音循循善誘,那是一道能引誘出藏在人心最深處的渴望的聲音。

    「啊?」小磊呆了一呆,愁眉苦臉地道:「姐夫,就是這東元國,我也要靠姐夫才知道如何治理。再加上北齊、南鄭,天啊!趕緊下一道雷劈死我算了!」

    「胡說八道。」謝東籬瞥了一眼天空,「話不能亂說。好了,你去見你姐姐吧。盛姑娘在給你姐姐診脈。」

    謝東籬對盈袖這一胎無比關注小心,甚至動用了神農令,只讓盛青黛住在謝家,專門照顧盈袖的身孕。

    盛青黛一邊管著在東元國開盛家藥鋪的事,一邊也要照顧盈袖這個孕婦,平日裡忙得團團轉,也很少去小磊的親王府。

    小磊知道自己不能老是跟盛青黛混在一起,因此想避嫌來著,回到家裡住了幾天,到底忍不住心底的相思之意,還是來謝家看盛青黛了。

    當然,盈袖也是要看的。

    姐姐嫁了這麼多年才有身孕,小磊比盈袖還要緊張。

    他一向是個心思單純的人,以前只相信姐姐盈袖,跟姐姐相依為命,長大之後知道要保護姐姐和娘親,只有努力做好他的本份,不管是親王,還是皇太孫,其實都不是他真心想要的……

    ……

    盛青黛給盈袖診完脈,滿意地道:「你這孩子很健壯,你的身子也很好,比以前好多了。我看別人懷孕,都跟打了一仗似的,哪像你,簡直是補身子來了。」

    盈袖捧起早上的羊奶喝了一口,得意地道:「我盼了這麼多年,這孩子也知道,所以不為難我。」

    小磊從門外走進來,看見盛青黛就眼前一亮,但很快收斂了神色,先對盈袖道:「姐姐,你今兒好些了嗎?」

    「我每天都很好。」盈袖抬了抬眼皮,又看了盛青黛一眼,笑著問小磊:「你今天來做什麼?」

    小磊故意不再看盛青黛,坐到盈袖身邊,說起昨天的事:「曹副相被送到刑部大堂,皇祖父有些不高興。」

    盈袖一點都不擔心:「你姐夫有分寸。」

    「如果皇祖父不依不饒呢?」小磊有些擔心,「以前姐夫是有皇祖父支持,才能解決那些事。如果皇祖父不支持姐夫呢?」

    盈袖抿了抿唇,放下手裡的調羹,正色道:「皇祖父不支持,我支持你姐夫。小磊,你呢?你支持誰?」

    「我當然支持姐姐!」小磊毫不猶豫地道,他自始至終支持的都是盈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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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4
發表於 2021-4-20 00:20:38 |只看該作者
第643章 掩鬢

    「那就好。」盈袖言笑盈盈,命人給小磊奉茶。

    小磊感慨說道:「皇祖父不高興是一定的,曹副相是皇祖父專門挑出來打破五相世家把持朝政的人,結果一個回合不到就被姐夫拿下大獄,皇祖父心裡怎麼會高興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再說一般人知道曹副相背後有皇祖父撐腰,誰會跟他過不去?」

    也就是這樣,才養成了曹副相自高自大的性子,連謝東籬都敢不放在眼裡。

    盈袖皺了皺眉頭,道:「怎麼能這樣呢?不說曹副相自己觸犯國法,怎麼能怪你姐夫?不行,我要進宮,跟皇祖父好好說道說道。」

    她見不得別人為難謝東籬。

    雖然謝東籬夠本事,根本不用別人為他出頭,但是在盈袖心裡,自己的男人自己不維護,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他被眾人攻擊?

    「姐,你就別去了。你不去,皇祖父不高興只有我們倆知道。如果你去了,大家就都知道皇祖父不高興了。到時候,你讓皇祖父如何做人?姐夫又如何自處?」小磊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居然也說得頭頭是道,對人情世故並不是完全不懂。

    盈袖欣喜地道:「咦?我們家小磊居然能看出這其中的彎彎繞?不容易啊不容易,我是該高興呢,還是該難過?」

    「懂人情世故還不好?你難過什麼?」盛青黛在旁邊含笑聽著,突然插了一句嘴,目光看著盈袖,其實話裡的意思指的是小磊。

    盈袖站起來,在屋裡慢慢走動。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心裡感慨萬千,頗有些「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和自豪。

    那個小時候只會躲在屋裡,連話都不會說的小磊,終於長大了。

    「好,這事我就不管了。但是必要的時候。你得為你姐夫說話。」盈袖停在小磊面前,「皇祖父年紀大了,有時候心裡想的,未必跟我們一樣,你要知道取捨。」

    小磊點點頭,見盛青黛在收拾藥箱,好像要走的樣子。忍不住跟著站起來,「姐,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盈袖本來想阻止,但是轉念一想,這件事到底是小磊和盛青黛之間的事。自己如果不顧小磊和盛青黛兩人的意願,胡亂插手,不就跟陸瑞蘭對她做的事一樣了嗎?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因此盈袖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換了種說法:「我今天要出去逛逛。黛黛,你們盛家藥鋪是在西市還是東市?」

    「在南市。」盛青黛回頭對盈袖眨了眨眼,「那裡人最多,最雜……」

    這是謝東籬的要求,盛家藥鋪要開遍中州大陸,就是要選在客流量最大的地方,這樣才能盡可能地幫他收集消息。

    「哦。吃完午飯我要出去逛逛,你的藥鋪我還沒有去過呢,撿日不如撞日,今兒就去看看,行不行?」

    「當然可以。青黛必將掃榻以待,待君踏花歸來。」盛青黛朝盈袖飛了個媚眼,笑嘻嘻地背著藥箱走了。

    小磊的目光就沒有從盛青黛的面上離開過。

    盛青黛一走,小磊就急吼吼地道:「姐,那我也走了!」

    盈袖看了小磊一眼,笑著點點頭,「去吧。你那邊兩個側妃定親那麼久了,也該娶進來了吧?」

    一句話就將小磊滿腔的熱忱戳了個洞,熱氣全部散開了。

    他整個人一下子頹廢起來,沒精打采地道:「姐,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也只是提醒你一句,哪有說什麼別的?」盈袖挑了挑眉,坐了下來,手裡已經拿了針線,要給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做一些肚兜,「你都定親多久了,還能拖下去嗎?」

    小磊本來去年就應該娶兩位側妃進門,但因為出了北齊聖女和盈袖的事,盈袖暈迷不醒,小磊作為她的親弟弟,當然不能在長姐重傷暈迷的時候自己辦喜事,因此就耽擱下來。

    而盈袖現在不僅病癒歸來,而且連孩子都懷了三個月了,不管從什麼角度說,小磊娶側妃一事,都是勢在必行。

    如果不是盛青黛來東元國開藥鋪,小磊最近已經在準備做新郎官了。

    只是盛青黛一來,小磊就無法和以前一樣去娶側妃。

    可長興侯府和萬甯侯府都不會輕易放過小磊的。

    「算了,我回去了。」小磊長歎一聲,拱了拱手,告辭而去。

    盈袖看了看小磊的背影,笑了笑,低頭繼續做針線。

    她沒做幾針,就聽見采芸在門口回報:「夫人,慕容世子和世子夫人來了,說要求見夫人和皇太孫殿下。」

    盈袖頭也不抬:「小磊不是走了嗎?讓他去親王府找小磊吧。」

    「夫人,皇太孫殿下跟著進來。」采芸無奈說道,朝院子裡指了指。

    盈袖抬頭,看見慕容長青昂頭挺胸走了進來,身旁跟著一個身穿淺綠色衣裙的女子,正是他新婚的妻子陸清芬。

    小磊耷拉著腦袋跟在這兩人身後。

    「咦,今天是什麼風,將慕容世子和世子夫人也吹進來了。」盈袖放下手中的針線,朝小磊看了一眼。

    幾個人分賓主坐下,寒暄了幾句。

    陸清芬剛嫁給慕容長青沒有多久,跟他一起出行還有些羞怯,不過她看著慕容長青,雙眸含情脈脈,兩人婚後應該過得不錯。

    盈袖看了也高興,忙道:「世子夫人頭髮上的碧玉蝴蝶掩鬢真是好看,成色水頭都是上佳的。」

    陸清芬伸手按了按自己的掩鬢,抿嘴笑道:「這是我大姑母送我的,謝夫人也覺得好看?」

    陸清芬的大姑母,就是盈袖的大表嫂陸瑞蘭。

    盈袖心裡一動,再定睛一看,這掩鬢……好像是謝家的東西。

    他們交接家裡的帳本和庫房清單的時候,盈袖看見過送禮的單子。

    知道謝家有一支碧玉蝴蝶掩鬢是謝複的父親,也就是謝東籬的祖父傳下來的,後來陸瑞蘭嫁過來,掌了謝家的家事,這些東西就交到她手裡了。

    別的財物就罷了,盈袖當時查帳,只查的是謝家的財物。

    謝東籬娘親劉氏帶來的東西,盈袖覺得劉家的那兩個大哥也有份。因此絲毫沒有過問。

    只有謝家祖傳的那些財物,盈袖看得非常仔細。

    陸瑞蘭並沒有藏私,更沒有將謝家祖傳的東西占為己有,但是,她把謝家很多祖傳的飾物,特別是那些巧奪天工,市面上根本沒處買的首飾,都拿去送禮了。

    禮單上寫得清清楚楚,而且是當做謝家送出去的禮,並不是她自己送的,所以盈袖一看就想起來了。

    她在這方面的心思還是很細密的,那些禮單雖然寫得密密麻麻,但盈袖目光一掃,就看出來凡是謝家祖傳的貴重飾物。一部分被陸瑞蘭送到陸家,一部分被送到陸瑞蘭出了嫁的女兒婆家,還有一部分就被陸瑞蘭賞給了自己的兒媳婦。當然,還有甯舒眉。萬甯侯府那邊,也是同樣的如法炮製……

    都是過了明路的送,沒人挑得出錯。

    比如陸家姑娘及笄、成親,陸家媳婦生兒育女,給陸家新出生的姑娘添盆、周歲禮,就這樣一件件地,從謝家的庫房,流入了陸家的庫房。

    陸瑞蘭自己的女兒做壽辰,她的外孫女出生,送禮都是送的謝家庫房裡的祖傳珍品。

    也不多,一次送一兩件。

    禁不住年頭多,時日長,人口也多,謝家庫房的這些好東西真是所剩無幾。

    而這一次謝家給陸清芬成親的賀禮,更是貴重得不得了。

    除了這支碧玉蝴蝶掩鬢之外,還有很多別的東西。

    當然,陸瑞蘭這樣做,大家都誇謝家大度,名聲是謝家得了的。

    她估計是篤定謝家人縱然發現了其中的奧秘,也不好聲張,只能啞子吃黃連。

    不過盈袖恰好沒有陸瑞蘭算計的那樣要面子。

    而且她正好要整些事出來,給陸瑞蘭添堵,免得陸瑞蘭閑的沒事,繼續找她麻煩。

    謝東籬以前跟她說過,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所以她為了防禦,也要主動進攻了,順便替謝東籬剷除幾個朝廷上的政敵,也向元宏帝表示一下自己的立場,免得元宏帝腦子一糊塗,自毀長城,寒了謝東籬的心就不好了。

    盈袖想到這裡,眼風就一直在陸清芬頭髮上的碧玉蝴蝶掩鬢上打轉。

    慕容長青捧著茶飲了幾口,就道:「謝夫人,我們今天來,是想跟謝夫人和皇太孫殿下商議一下,是不是要挑個良辰吉日,把皇太孫殿下和我妹妹的親事給辦了。」

    慕容紫是慕容長青的繼妹,由他這個大哥出面催婚,也說得過去。

    盈袖就看了小磊一眼,做了個「看吧被我說到了吧」的眼神。

    他們剛剛還在提這事,果然人家就催上門了。

    小磊更加沒精打采,不安地在座位上挪了挪,道:「這件事,你去我府裡說就是了,到我姐姐家做什麼?」

    「呵呵,誰不知道,皇太孫殿下和謝夫人姐弟情深,凡事只要謝夫人開口,皇太孫殿下就沒有不同意的。今兒我就索性求謝夫人,不用找皇太孫殿下了。」慕容長青對著盈袖拱了拱手,一針見血說道。

    盈袖笑了一聲,道:「慕容世子這話真是說偏了。皇太孫殿下已經不小了,這件事只有他和皇祖父能做主。你求我,求到明年也不中用。」

    「不是吧?」陸清芬插嘴說道,「我大姑母就說過,說皇太孫殿下只聽謝夫人一個人的,就連陛下的話都比不上謝夫人呢。」

    「你閉嘴!」

    「別胡說!」

    慕容長青和小磊同時出聲阻止陸清芬。

    陸清芬被他們嚇得不敢說話了,眼淚只在眼眶裡打轉。

    盈袖尋思這件事不是她能插手的,成親這件事事關重大,如果小磊自己都沒想明白,忙忙地將兩個姑娘嫁進去,是害了人家。

    就算能合離,也不比沒嫁之前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好嫁人。

    因此她眼珠轉了轉,將話題岔開,目光又在陸清芬頭髮上的碧玉蝴蝶掩鬢上停留,道:「這件事我倒是沒法做主。不過呢,我有個請求,還望慕容世子夫人能夠成全。」說著,她站了起來,對著陸清芬大禮參拜。

    陸清芬更是嚇傻了,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動都不敢動,愣愣地看著盈袖,眼淚終於流了下來,她哽咽著道:「謝夫人,您不要折殺我了……」

    慕容長青和小磊忙站了起來。

    小磊過來扶住盈袖,埋怨道:「姐,你這是怎麼了?這是我的事,你不用這樣的。」

    盈袖笑著道:「我求的事,跟你無關,你不要打岔。」

    一聽跟自己的親事無關,小磊立刻放心了,忙道:「那是什麼事?」說著轉過頭看著慕容長青,「慕容世子,我姐姐有事要求你夫人,你能不能幫個忙啊?」

    慕容長青面色沉沉,道:「請問謝夫人何事相求內子?」

    盈袖就指著陸清芬頭髮上的碧玉蝴蝶掩鬢,歎息道:「是這樣的。我最近才接了家裡的帳本和庫房的單子,結果發現,我們謝家很多祖傳的飾物,都被大表嫂送禮送出去了。你們也知道,這些東西怎麼能送人呢?我既然做了謝家宗婦,就要為謝家打算,因此日夜不安,想把這些謝家祖傳的飾物贖回來。希望你們別笑話我,送出去的東西還要要回來,我也怪臊的,不過我不會讓世子夫人吃虧,我會用同等的飾物,或者銀錢把它贖回來,哪怕是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

    「啊?可是,這是我大姑母送給我的大婚賀禮。」陸清芬抽抽噎噎地道,「我很喜歡……是我最喜歡的首飾……」

    她求肯地看著慕容長青,希望他能幫她說句話。

    盈袖也知道,送出去的賀禮,還要收回來,確實挺沒面子。

    但是她也是有正當理由的。

    這話一傳出去,大家就都明白了。

    東元國的世家大族,祖傳的東西拿出去送禮,要麼是所求甚大,要麼是窮得揭不開鍋,靠這些東西去救命。

    但是這些祖傳的東西一送出去,或者變賣了,這家就跟要敗落差不離了。

    可謝家以前雖然沒有那麼風光,只是沒有人在朝堂做副相而已,家裡依然是豪富之家,絕對沒有到敗落的地步。

    那陸瑞蘭當初的做法,就有些意思了。

    慕容長青是男人,對女人對首飾的執念一點都不瞭解,他聽盈袖一說是謝家祖傳的飾物,馬上就道:「既然是人家祖傳的,你大姑母可能不知道,她又不是謝家人,送錯了也是有的。既然謝夫人說用別的首飾補償你,你又何必執著在這一支掩鬢上呢?就還給人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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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4章 討還

    陸清芬見自己的男人二話不說就要她歸還自己大姑母送的新婚賀禮,心裡委屈得要死,慢慢摘下頭上的掩鬢,握在手裡,卻怎麼也不肯遞還給盈袖。

    盈袖也沒想就這樣收回來,她笑著道:「慕容世子夫人不用為難,橫豎不止掩鬢這一樣,等我列好單子,準備好同等價值的首飾和銀錢,到時候會親自去長興侯府求慕容世子夫人行行好的。」

    慕容長青更加不悅,橫了陸清芬一眼,「也行。你回去之後,把你大姑母送的東西收拾出來,如果已經入了庫房的,就去拿出來,一起還給人家。這是人家祖傳的東西,咱們不能要。如果你喜歡這些首飾,我們長興侯府也有很多,到時候讓娘帶你去庫房自己挑。我們也有祖傳的寶貝,不比謝家的差。」說完又斜睨盈袖一眼,語氣頗有些要跟謝家攀比的架勢,這幅神情,跟當年那個夏雲幾乎一模一樣。

    盈袖心裡一動,面上還是十分感激地對慕容長青福了一福,道:「慕容世子說得好。這祖傳的東西,誰家沒有呢?就沒聽說拿去送禮的。我們家這事兒,也是一筆糊塗賬,讓兩位見笑了。」

    見盈袖說要去他們家要東西,陸清芬就坐不住了,顧不得再催慕容紫和元晨磊的婚期,她看了慕容長青好幾眼,低聲提醒他:「世子,不如我們先回去吧?謝夫人這兒忙著呢……」

    慕容長青只好站起來,對盈袖道:「那就麻煩謝夫人催著皇太孫殿下,最好今年就能把喜事辦了。最遲也不能拖過明年。」

    盈袖看了小磊一眼,「小磊,你說呢?」

    小磊眼神飄忽。看向門外的院子,笑著道:「這件事馬虎不得,一定要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既然如此,就只有我爹去問一問陛下。」慕容長青撂下一句狠話,帶著陸清芬回去了。

    他們走了之後,盈袖就將陸瑞蘭歷年的禮單都拿了出來。開始照樣重新抄錄跟謝家祖傳之物有關的單子。

    她整理了兩天。才整理出一份比較完整的單子,給謝東籬仔細看過,確認都是謝家祖傳寶物。不應該拿去送禮,而是應該擺在謝家庫房,一代代傳下去的。

    「嘖嘖,大表嫂當家這麼多年。這份心思真是難得。」盈袖拿著單子問謝東籬,「你當初一點都沒有發現嗎?」

    謝東籬手裡握著一支琉璃盞。裡面是暗紅色的葡萄釀,他晃了晃琉璃盞裡面的葡萄釀,就著燈光看那純正的血紅色,悠悠地道:「各家禮尚往來。關我什麼事?難道我還要巴著每份禮單去看不成?」

    「那你給我下聘的時候,就沒有發現嗎?」盈袖坐到他身邊,好奇地問道。探頭聞了聞他酒杯裡的葡萄釀,很是喜歡那味道。想偷喝一口。

    謝東籬撥開她的腦袋,笑道:「你不能喝。等這小子生下來了,再給你喝。」說著,將自己的葡萄釀一飲而盡,才又道:「我給你下聘,用的是我娘留下來的東西,還有謝家的一部分東西,這些都是早就留下來的。」言外之意,就是陸瑞蘭沒有動這部分東西,不然那時候,謝東籬應該就會察覺了。

    「可是我覺得吧,你那時候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太在意。」盈袖托腮看著謝東籬精緻如畫的側顏,深思說道。

    她現在知道了謝東籬的來歷,自然明白對於他來說,謝家的傳承對他沒有什麼意義。

    謝東籬放下琉璃盞,將盈袖攬過來,和她頭抵著頭,聲音很是低沉地道:「對,我不會在意。我要的只有你,只要你在我身邊,就是無價之寶,千秋萬代。」

    「瞧把你嘴甜的。」盈袖笑著在謝東籬的仰月唇上親了一口,「不過我就喜歡你這點。」

    謝東籬微笑,也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還想聽什麼?我可以變著花樣說。」說完將手插入盈袖後腦濃厚的頭髮裡,「你也不是在乎這些身外之物的人……」

    「是啊,我不是,但是我現在需要這件事情,給大表嫂添添堵。」盈袖坦然說道,「親戚嘛,當然要禮尚往來才是親戚。五爺,你說是不是?」

    就是你給我添添堵,我再給你添添堵,才是一家人嘛……

    「巧言令色。」謝東籬低笑,「不過我就喜歡你這點。」竟然將剛才盈袖說的話還了回來。

    盈袖笑著靠在他懷裡,輕聲道:「這件事,本來就是大表嫂做得不地道。如果她沒這些私心,我怎麼能抓住她這個把柄?你要知道,自從分家之後,咱們倆的名聲可就壞了……」

    「名聲?」謝東籬忍不住嗤笑,「名聲這種東西不堪一擊。我是男人,不插手你們女人的事。以後這些事,你做主就行了。」

    盈袖偏頭看了他一眼,坐直了身子,肅然道:「大表嫂的事,我還是要跟你說清楚的。她當家這麼多年,在東元國的世家大族裡名聲非常好。因此這一次我們分家,暗地裡詬病我們的人家還是不少的,特別是陸家和萬甯侯府,說我不敬長嫂,獨霸謝家。說你過河拆橋,長大娶了媳婦就不要兩個大哥和嫂子了,把人家趕出門。還說大表嫂和二表嫂為了謝家鞠躬盡瘁,費盡心機才在公公婆母死後維護了謝家的門楣,卻得到這樣一個下場。你聽聽,把咱們倆都編排成什麼樣子了?我可不想我兒子生下來,出去走動會被人戳脊樑骨。」

    謝東籬摸了摸她的頭,半晌才道:「……你想的很周到。」

    「我聽了這些流言蜚語只能當不知道,總不能去拉著別人挨個解釋吧?再說陸家和萬甯侯府本來就是兩個嫂子的娘家,他們幫著自家人說話再正常不過了。但我們不解釋,不等於我們會放任流言蜚語不反擊。」

    「這就是你的主意?」謝東籬拿著盈袖整理出來的禮單又看了一遍,一邊看,一邊笑。悠然道:「既然是為了我們的兒子,那我這個做爹的,也不能袖手旁觀。而且你懷著身孕,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出門。所以你出去要贖回這些東西的時候,記得叫上我。」

    「好啊!有你給我撐腰,我就更大膽了。」盈袖拍著手叫好,「既然他們不忿,覺得我們做得不地道。那我就讓他們看一看,看看他們口中的東元國好媳婦、好嫂子陸瑞蘭,都做了些什麼事!」

    跟謝東籬商議好之後。盈袖就按送禮的那些人家再次抄了一份單子。

    第一個送過去的,就是長興侯府。

    因為長興侯府是陸瑞蘭最後一個主持送禮的人家,長興侯府的世子夫人,收了謝家最後一批祖傳之物。

    「長興侯夫人。這是我們夫人送來的禮單,是給世子夫人的。」盈袖派出來的管事十分會說話。

    「禮單?謝夫人多禮了。這不年不節的,送什麼禮啊?」陸瑞楓嗤笑一聲,掃了一眼那禮單,發現還都是些貴重之物,不由一怔。

    謝家的管事忙笑著道:「不是送禮,這些東西,都是我們謝家的祖傳之物。您看,這碧玉蝴蝶掩鬢。是五百多年前玉雕大師陳元親手做的,本是大周皇室賞賜給我們謝家的珍品,結果被劉表夫人送給了世子夫人做壓箱的嫁妝。您知道,這是謝家的祖傳之物,也是當年的御賜之物,怎麼可能拿出來送禮?還有這一樣,紫檀底羊脂玉滴水觀音,這可是一樣好東西。早些年,謝家子嗣艱難,老太爺找大匠做了這個滴水觀音,而且拿到廟裡請高僧開光持誦過,法力不同一般,也被劉表夫人送來給世子夫人做賀禮了。我們夫人這一次分家的時候才看見禮單,和庫房的底單對照之後,才查出這些事。」

    陸瑞楓聽得直笑,拍著桌子道:「喲,我堂姐可真厲害,不聲不響就把謝家的庫房給搬空了?不過呢,也不能怪我堂姐,你看看,這寫的可是謝家的賀禮,不是陸家的賀禮,再說哪有送出去再要回來的禮?你請回吧,就說是我說的,既然送給我兒媳婦,就是我兒媳婦的東西,以後就是我長興侯府的祖傳之物了。讓你們夫人放心,我們長興侯府是不會把祖傳之物送人當禮物的。」

    那管事收了笑容,彎腰行禮道:「長興侯夫人,這件事得世子夫人做主。這是她的嫁妝……」

    言下之意,就是不是長興侯府的東西,陸瑞蘭說這些東西要做長興侯府的傳家寶,就是要貪圖兒媳婦的嫁妝了。

    陸瑞楓沒想到這謝家的管事都這樣伶牙俐齒,說得她幾乎失態,漲紅了臉,狠狠啐了一口,指著大門道:「這是我的家事!滾!你給我滾!」

    那管事拱了拱手,「既如此,小的告辭!」

    這管事回去之後,原原本本向盈袖說了陸瑞楓的話。

    盈袖笑道:「你做得很好,長興侯夫人比我想的還要不堪。不過沒什麼,都是一家人,大概為人處世差不多吧。」

    對於她來說,讓管事上門送去要求歸還的禮單,是第一步,是先禮。

    禮不成,就要後兵了。

    盈袖馬上就命人送上她的帖子,這一次,她的帖子送給的是長興侯慕容辰、長興侯世子慕容長青和世子夫人陸清芬,唯獨漏了長興侯夫人陸瑞楓。

    這樣的帖子,長興侯府肯定沒法拒絕,也是讓陸瑞楓知道,盈袖對她很不滿,不想見她。

    長興侯府的回帖定了第二天上午。

    到了時候,盈袖帶著幾個丫鬟婆子,在侍衛的簇擁下去了長興侯府。

    謝東籬騎著馬從丞相閣趕回來,也去了長興侯府。

    慕容辰和慕容長青已經知道了盈袖的來意,坐在大廳裡擰著眉頭沒有說話。

    長興侯夫人陸瑞楓因為沒有給她送帖子,生了氣,躲在房裡沒有出來見她。

    盈袖其實就是故意的,因為陸瑞楓這人特別能撕破臉,盈袖不想跟她當面起衝突。

    堂上就只有世子夫人陸清芬一個女眷招待盈袖。

    盈袖和謝東籬對堂上的三個人行了禮,盈袖就對陸清芬道:「世子夫人,請問我送來的單子,您都看了沒有?這幾樣東西,真是我謝家的祖傳之物,不能流落在外頭。我這裡有同等價值的幾樣東西,希望您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給謝家的列祖列宗盡一盡孝心。」盈袖說著拍了拍手,幾個丫鬟婆子便托著蓋了紅綢的盤子上前來。

    盈袖揭開那些紅綢,就看見水晶託盤上那些爭奇鬥豔的首飾和擺件,當然,都做得樣子差不多,比如那支碧玉蝴蝶掩鬢,但是和那些古物相比,這裡的首飾擺件明顯太新,還帶著火氣,沒有經過歲月的淬煉,不夠珍貴。

    陸清芬撇了撇嘴,怯生生看了慕容長青一眼,知道他不會為她做主,便將視線又移到慕容辰身上,低聲道:「侯爺,您看呢?」

    媳婦居然找公公做主,這讓別人知道像什麼話?慕容辰沉下臉。

    他不悅地瞪了慕容長青一眼,才道:「這是你的嫁妝,當然是你說了算。」說完起身對謝東籬拱了拱手,「謝副相,這是內宅之事,我就不奉陪了。」然後揚長而去。

    「對啊,世子夫人,這是你的嫁妝,你說了算就行。」盈袖打蛇隨棍上,忙指著那些託盤道:「我還可以再多加些銀子,只希望世子夫人割愛。」

    「可是這些東西,已經送給我了,怎麼能這樣呢?」陸清芬還在負隅頑抗,但是看見慕容長青的臉色越來越差,她終於松了口,「那……那就換吧。」說著,她拿過來禮單看了看,臉色更加難看,道:「這上面的東西,只有三樣在我這裡,別的都在我娘家……」

    盈袖很是驚訝:「……可是我大表嫂的禮單上明明說這些都是給您的嫁妝啊!怎麼會沒有跟您來長興侯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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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21:07 |只看該作者
第645章 論心

    陸清芬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盯著那禮單看了又看,她心道,原來大姑母送了我這麼多東西,娘親居然沒有給我陪嫁過來……

    慕容長青不耐煩這些婆婆媽媽的事,一臉嗶了狗的表情斜眼看著自己的新婚妻子,皺著眉頭道:「有哪三樣就先拿出來的,其餘的去你娘家討要就行了。」

    陸清芬猛地抬頭,嘴唇又哆嗦起來,顫抖著聲音道:「……去我娘家要?世子,長興侯府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她委屈得不行,嫁到長興侯府,居然還要受這種氣,自己娘家如果不是看長興侯府的權勢能夠保住陸家,怎麼會同意將自己嫁過來?

    可是世子居然一點都不為她著想,難道大姑母那天說的話都是真的?

    世子心裡還是只有他退了親的未婚妻?

    可是她已經嫁人了啊……

    而且連人家的孩子都有了。

    陸清芬又哭成了淚人兒。

    盈袖無可奈何地笑了笑,等陸清芬哭完了,才道:「那就麻煩世子夫人先把那三樣拿出來,我把這些東西給你留下了。」說著一拍手,那些丫鬟婆子就將手裡的託盤放了下來。

    陸清芬也招來自己的丫鬟婆子,將陸瑞蘭送給她的那三樣東西取了出來。

    盈袖送過來的東西足有十幾樣,本來是要換取陸瑞蘭禮單上的所有謝家祖傳珍品的。

    因為陸清芬手裡只拿出三樣,慕容長青就道:「留下三樣就可以了。」

    盈袖笑著搖了搖頭,「不用,都給世子夫人留下。那禮單說是送給世子夫人添箱用的,就是世子夫人的嫁妝,所以這些是世子夫人應得的。至於那些沒有帶過來的,我們去陸家取回來就行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要換,也是換給陸清芬,是不會換給陸家的。

    這件事一抖出來,那些東西對陸家來說就是燙手山芋,急著交出來還來不及呢。怎麼會還要找她要替換的東西?

    陸瑞楓在內堂一邊裝扮。一邊聽人回報外屋的情形,臉上就跟開了染料鋪子一般,忍不住坐了起來。厲聲道:「世子夫人真的把東西交出來了?」

    「是,夫人,世子夫人將東西還給謝夫人,謝夫人給世子夫人留下好多首飾擺件。比世子夫人拿出來的要多得多。」那丫鬟一臉豔羨說道。

    陸瑞楓往後跌坐在羅漢床上,長歎一聲。冷笑道:「盈袖果然是個不要臉的,我看她到底要怎麼鬧!」

    ……

    從長興侯府出來,盈袖和謝東籬坐了大車,並不急著去別的地方。而是在街上逛了一圈,才回自己家。

    他們要等著這件事發酵,同時給那些拿了謝家祖傳珍品的人家一個轉圜的餘地。

    畢竟是陸瑞蘭主動送的。那些人家如果真的懂道理,給謝家面子。應該主動送還回來,不用他們上門去討。

    果然沒幾天,萬甯侯府的侯夫人給謝家送了帖子,說要上門來看看盈袖。

    盈袖應了,回了帖子,請她明天來坐坐。

    到了第二天,萬甯侯府的侯夫人帶著數個婆子,捧著七八個大錦盒,進了門禁森嚴的謝家。

    盈袖在二門上候著萬甯侯府的侯夫人,對她屈膝行禮,叫了一聲:「夫人多禮了。」

    萬甯侯府的侯夫人有六十多了,是謝家二表嫂甯舒眉的娘親。

    按姻親算起來,也是盈袖和謝東籬的長輩。

    盈袖對萬甯侯夫人非常恭敬,親自扶著她的胳膊坐下,又命采芸奉了上好的大紅袍茶。

    萬甯侯夫人是識貨的人,一嘗那茶的味道,就知道是千金難買的大紅袍,臉上終於露出笑意。

    兩人坐著說了一會兒話,寒暄了幾句,萬甯侯夫人就入了正題,叫婆子們將帶來的錦盒打開了,對盈袖道:「謝夫人,這是歷年來謝家給我們萬甯侯府送的禮,我揀了些珍奇少見的物事帶過來,給謝夫人過目。如果是謝家祖傳珍品,我們萬甯侯府實在是承受不起,還望謝夫人收回。」

    那些婆子打開錦盒,盈袖掃了一眼,就知道這萬甯侯夫人確實是個厲害的。

    她沒有看謝家的庫房帳單,只看送的這些東西,就知道哪些有可能是祖傳之物,哪些只是一般的禮品。

    盈袖感激地道:「萬甯侯夫人真是好心人。我剛接手謝家,一團忙亂,查出這些事我也很為難。東西都送出去了,還要要回來,實在是丟盡了謝家的臉面。但我只想,這丟人的事,就讓我一個人承擔吧,只要能拿回謝家的祖傳珍品,我縱然被人笑話、戳脊樑骨,也顧不得了。」

    「你這樣想才對了。」萬甯侯夫人感慨地道,「這才是真正把自己當謝家人。咱們居家過日子,想的是長長久久,為子孫後代留下一點念想。大家族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不過說實話,如果不是你說出來,別人也很難知道謝家送的禮裡面有謝家的祖傳之物。」

    送出去的禮品裡有一兩件珍品,人家可能只會想到謝家財雄勢大,不會想到別的地方。

    只有特別熟悉謝家情況的人,或者被陸瑞蘭提點過的人,才能猜出一二。

    盈袖點點頭,「確實很難猜到。我嫁到謝家六七年了,也是分家那會子對庫房帳單的時候,才發現這檔子事。當時忙亂得很,我就先放下了,現在正好閑著,才慢慢清理。」說著,她就把萬甯侯府的那份歷年的禮單取了過來,對萬甯侯夫人道:「這是我們這邊存的禮單,您看看,是不是對得上?」

    萬甯侯夫人接過禮單,仔細看了看,點頭道:「是這些,對得上。」又看了看那些錦盒,「看來我的眼光還不錯。帶來的這些東西還真是你這份祖傳之物單子上的,還有多的。」

    盈袖笑著起身,親自揀了六個錦盒,道:「我也不客氣了。這六個錦盒就是謝家不應該送出去的東西,我也不會白白讓夫人您吃虧。——來人,把給萬甯侯府準備的禮品送上來。」

    采芸帶著婆子也捧了六個錦盒過來,放到地上。

    盈袖命人打開。給萬甯侯夫人一一過目。「萬甯侯夫人您看,這些東西跟那些東西差不離,有些更加貴重。只是先前那些祖物,有一些是對我們謝家人來說有特殊意義的,我真的很感謝夫人割愛。」

    比如萬甯侯夫人送回來的錦盒裡,有一本簪花小楷的字帖,那是兩百年前。謝家一位姑奶奶留下的真跡,那位姑奶奶雖然在東元國的書法歷史上薄有名氣,但還不算頂級大家。

    盈袖用一本千年前書法大家孟府的字帖替換,從價值上來說,比謝家那位姑奶奶的字帖高多了。

    但是謝家姑奶奶留下的東西,本來家祖遺訓就是要祖祖輩輩傳下去。所以是不能拿來送人的。

    萬甯侯夫人明白這個道理,而且也很爽快,盈袖給她的替換的東西。她都收了,並沒有矯情推辭。

    這才是真正做親戚的意思。

    不然的話。一點小事就烏眼雞似地老死不相往來,那不叫親戚,比陌生人還不如。

    萬甯侯夫人帶著盈袖換給她的六個錦盒,還有自己帶來的兩個錦盒回去了。

    回到萬甯侯府之後,萬甯侯夫人馬上又給去了北齊國的甯舒眉寫了一封信,對她說了這件事,信中不留餘地地責駡了她幾句。

    今天在謝家,盈袖一句話都沒有提到甯舒眉,而且當家的是陸瑞蘭,也不能怪甯舒眉。

    但是萬甯侯夫人卻知道,甯舒眉之前是謝家的兒媳婦,她會不知道?

    恐怕是知道也當不知道。

    甯舒眉接到信,很是慚愧,忙給萬甯侯夫人也寫了一封信,老老實實認了錯。

    在家裡躊躇了一陣子,她終於也給盈袖也寫了一封信,向她賠禮道歉,並且提醒了她幾句,重點說了盈袖他們從盛家回來前後,陸瑞蘭態度的變化。

    ……

    盈袖接到甯舒眉的信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過去了,看著甯舒眉的信,跟謝東籬一起分析。

    「大爺,您說,大表嫂到底是怎麼了?才對我的態度大變呢?」盈袖在紙上將那些時間線都寫出來,開始琢磨陸瑞蘭的變動。

    謝東籬隨便掃了一眼,搖頭道:「也不算變得很多。袖袖,你要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有時候人心已經是偏了,一旦有一個契機引發,那隱藏的心思就會被勾引出來。如果大表嫂從來沒有偏過心,那麼無論發生什麼事,她也不會前恭後倨。」

    盈袖若有所思地放下筆,「那您是說,大表嫂其實內心深處,並沒有把她當做是謝家的宗婦?」

    「這一層心思,只有大表嫂自己知道了。」謝東籬淡然說道,「我們怎麼會知道她想什麼?我們只能從她的所作所為,推斷她到底是什麼想法。」

    「我明白了,有句古話怎麼說的?百善孝為先,論心不論跡,論跡寒門無孝子;萬惡淫為首,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大表嫂或許自己都不肯承認自己有這層心思吧?」盈袖將手裡的禮單揮得嘩啦嘩啦響。

    「所以不要去想她是怎麼想的,只要知道她做了些什麼就夠了。」況且除了盈袖,謝東籬沒有琢磨過任何一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麼,他也不願琢磨。

    盈袖點了點頭,撫著自己已經凸起來的肚子,道:「四個月了,這肚子終於大了,不然我還真不好意思出去走動。」

    她就非要肚子大了,才願意趾高氣揚地出去串門,讓別人都看見她是懷孕了……

    謝東籬對她的小心思很是明瞭,抿嘴一笑,將手裡的書本放下,道:「明天你打算去哪一家?」

    自從去過長興侯府,盈袖就在家裡等了接近一個月,但是只有萬甯侯府主動送還了謝家的東西,別的人家,都一聲不吭裝傻。

    盈袖手裡有單子,不怕這些人作妖,就連京城的當鋪,也被她嚴密監視,誰敢拿謝家那些祖傳之物五當,當票都要收到她手裡。

    翻了翻自己的記錄,盈袖道:「明天可以去陸家了。——這可是大頭。」

    她似笑非笑地舉了禮單給謝東籬看。

    厚厚地一遝,足有十來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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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21:20 |只看該作者
第646章 造勢

    時值深秋,天氣已經很涼了。

    但盈袖一直覺得熱,可能是懷孕的人體溫比一般人高一些,她只穿了一件霧靄紫薄綿錦衣,顯得肚子很明顯。

    跟謝東籬一起從謝家角門裡走出來,身後還跟著一排抬著禮盒的婆子丫鬟和小廝。

    盈袖和謝東籬上了大車,後面足足跟了三四輛大車,往陸家大宅去了。

    街上的行人不少,看見謝家的大車出行,都對著他們指指點點。

    謝家人也不在乎,笑眯眯地來到陸家大宅前。

    他們的帖子是前幾日就送過去了,陸家無法推辭,就約了今天見面。

    盈袖和謝東籬下了大車,陸家的大兒子和大兒媳婦迎了出來,要帶著他們進陸家內院。

    偏偏小磊這時騎著馬跑了過來,像是很吃驚的樣子,大聲道:「姐姐、姐夫,你們來陸家送禮嗎?還帶這麼多車的禮物?」說著,又馬上問陸家大公子和大少奶奶,「咦,你們陸家最近有什麼大事?怎麼沒有給我送張帖子?我們好歹勉強也算是親戚吧?」

    陸家大公子瞠目結舌地看著小磊,結結巴巴地道:「皇、皇太孫殿下,沒……沒有大事,我們陸家高攀不起。」

    這是否認跟小磊是親戚……

    「怎麼會呢?」小磊轉著手上的馬鞭,嘻嘻笑道:「我是你們大姑太太的表弟妹的親弟弟,這還是不是親戚?」

    盈袖默不作聲瞥了謝東籬一眼。

    小磊這個架勢,絕對是故意的。

    謝東籬但笑不語,背著手饒有興味地聽小磊和陸大公子說話。

    陸大公子被小磊繞得有些頭暈,訕訕地笑了笑。道:「那是皇太孫殿下寬仁,我們不敢,不敢……」

    「好吧,你說不是親戚就不是。」小磊哈哈一笑,又問盈袖:「姐姐,既然陸家說他們沒什麼事,你帶幾車大禮來做什麼啊?」

    小磊的話一說出口,陸大公子和大少奶奶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兩人局促不安,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盈袖明白了謝東籬的用意,便和小磊一唱一和。笑道:「陸家是沒什麼事,是我們謝家有事。你也知道,前些日子我們謝家分家,我查庫房的帳單的時候,發現我們謝家好些傳家寶被大表嫂當賀禮送回陸家了。沒法子,這可是我們謝家要子子孫孫傳下去的東西,怎麼能拿來送禮呢?因此我跟陸家商量,能不能讓我用同等價值的東西,把我們謝家祖傳之物換回來。」

    「啊?你大表嫂不是陸家的大姑太太?!嘖嘖。這可真是……」小磊搖著頭,一副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樣子,還看一眼陸家的門楣。再歎一口氣,又看一眼陸大公子。又歎一口氣。

    四下裡圍觀的群眾頓時一片譁然,紛紛朝著陸家指指點點。

    「不是吧?他家的姑娘這麼厲害?嫁出去了,把人家的祖傳寶貝往自己娘家搬?」

    「什麼叫搬?人家是送禮!送禮!——好不好?只不過送的禮物貴重了些,等閒人家不會做出這種事罷了……」

    「你別說,陸家大姑太太這一手,真是挑不出錯來。一般來說,這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盈袖靜靜地聽那些人把話說完了,才含笑看了一眼圍觀的群眾,脆聲道:「怎麼會呢?陸家不是這樣的人家,他們之前是不知道,現在知道了,肯定就換回來了。我們帶了這麼多車的禮物,一定不會讓陸家吃虧的。」

    「姐姐,你是有身孕的人,不能太勞累了。」小磊關切說道,引起周圍路人又一陣喧嘩。

    「謝夫人有了身孕,還四處奔波,只為找回他們謝家的祖傳之物,實在是做人媳婦的典範啊!」

    「所以說,不是一家人,就不能進一家門。如果進了,就是這個下場,差一點被人把祖庫搬空了。」人群中有些人開始敘說謝家分家事宜,包括北齊大將劉常雄的事。

    陸大公子和大少奶奶額頭上的汗都冒出來了。

    他們陸家的臉,這一次真的是丟盡了。

    不僅丟了陸家的臉,就連陸家出嫁的別的姑娘,如今在婆家都很難做人。

    大家都提防她們,是不是想方設法把婆家的東西往娘家搬。

    都說她們是「家學淵源」,有陸瑞蘭這樣的榜樣在,難免會學兩手。

    陸大奶奶哀求地對盈袖道:「謝夫人,請進去說話吧。」

    盈袖這才搭著謝東籬的手,點了點頭,然後對小磊道:「你回去吧,我們去陸家了。」

    小磊大聲應了一聲,騎著馬一溜煙又跑了。

    陸大公子籲了一口氣,忙在前面領路,帶著他們進了陸家大宅。

    來到內院,在堂上迎接他們的是陸副相夫人,陸副相和陸老夫人都沒有出現。

    盈袖琢磨著,大概是覺得丟臉……?

    陸副相夫人木著臉站了起來,見他們進來了,勉強堆出一臉笑,行禮道:「謝副相,謝夫人。」

    盈袖和謝東籬還了禮,彼此分賓主坐下,陸大公子和大少奶奶就站到了陸副相夫人左右。

    「陸夫人,我們的來意,先前已經在帖子上說明了,我也附上了這些禮單,今兒是來問問您,願不願意把那些東西還給我們謝家?我不會讓陸夫人吃虧的。」盈袖一臉誠懇地說道,還扶著腰挺著肚子站了起來。

    謝東籬忙跟著站了起來,扶著盈袖的肩,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

    他一言不發,可是給在場的人莫大的壓力。

    陸大公子的膝蓋都開始發抖了,用手扶著身後的桌子,才撐著沒有跪下來。

    陸大奶奶一直低著頭,不敢看盈袖一眼。

    陸副相夫人心裡暗暗叫苦,明知道是他們那個在娘家說一不二的大姑太太整出來的事。現在卻要自己承受責難,心裡也很不服氣。

    按理說,謝家送的是禮,不是陸家從謝家偷的,也不是陸瑞蘭悄悄運回來的,那是堂而皇之上了禮單。

    於理來說,盈袖其實沒法要回這些東西。

    但是法理不外人情,她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來找人要回這些物品。

    退一萬步說,就算她要不回來,她也能把這個勢給造起來。

    到時候那些不還她東西的人家,一個個身敗名裂。在東元國的上層圈子裡就不要再混了。

    而且得罪的是謝家,是謝東籬,這些人家權衡利弊,肯定是會還的。

    只是盈袖他們不上門,很多人都還是有僥倖心理,能拖一天就是一天。

    萬一就被忘了呢?

    總之送到手的東西,要再拿出去是千難萬難的。

    「謝夫人,這件事,說來話長,而且很多東西經過了這麼多年。在我們家也被送的送,分的分,要找全實在不容易。」陸副相夫人躊躇了半天。終於按照陸老夫人和陸副相交代的話,對盈袖說了出來。

    盈袖估摸著他們的意思,是能昧就昧?

    畢竟以謝家的底蘊,五百年來,一直都是五相世家中的第一家,只是謝複死後,才沉寂了十幾年,儘管如此,依然不是陸家能比的。

    「那找全了多少呢?」盈袖往前走了一步,「陸副相夫人,我們的帖子送了好一陣子了,您可收揀出什麼了?」

    陸副相夫人期期艾艾了半天,才從袖袋裡拿出一張單子,抖著手遞到盈袖面前,「……都在這裡了。」

    盈袖笑著看了看身邊的丫鬟。

    采芸忙上前一步,幫盈袖接了過來。

    「念。」盈袖看了采芸一眼。

    采芸便拿著陸家整理出來的禮單,大聲念了出來。

    「千峰翠色秘瓷梅瓶!」

    「羊脂玉筆架山一座!」

    「蜜蠟佛珠一串!」

    「南紅八仙過海擺件一掛!」

    ……

    一共才十二件東西。

    而且裡面有八件其實是平常物品,並不是從謝家庫房專門挑的祖傳珍品。

    盈袖的眉尖慢慢蹙了起來,一隻手指敲了敲自己的下頜,「哎呀,這可怎麼辦?你們這個,跟我的單子差得有些大呢。」說著,她將自己帶來的禮單又拿了出來,「您看看,看禮單就有十幾頁,您說只剩下這十二樣?而且裡面有八樣都只是普通物品,不是我們單子上的珍奇之物。」

    陸副相夫人羞得滿臉通紅,喃喃地道:「這個,我不知道。」

    「可是,您是陸家的當家太太,會不知道?」盈袖疑惑地反問,「我也是當家的,謝家的庫房單子至少還是看了的。」

    陸副相夫人嘴唇翕合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陸大公子一個勁兒給她使眼色,讓她不要再幫陸瑞蘭遮掩了。

    陸副相夫人其實也不是幫陸瑞蘭遮掩,給她出難題的是陸老夫人,就是陸瑞蘭和陸副相的娘親。

    謝東籬察言觀色,明白陸家的庫房,估計還是在陸老太太手裡,就輕輕在盈袖的肩上摁了摁,目光往後堂掃去。

    盈袖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後堂,正好看見那大紅撒花的簾子下,露出一雙繡花鞋,有個丫鬟站在那後面,正在聽他們說話,心裡頓時有了主意。

    陸副相夫人在這裡,那門簾背後的丫鬟,肯定是陸老夫人的人了。

    盈袖輕聲咳嗽了一聲,道:「既如此,不如請陸老夫人出來說話吧。我們大表嫂送回來的東西,陸副相夫人不知,陸老夫人肯定是知道的。」

    陸副相夫人見是盈袖親自提出來的,忙不迭地應了,笑著道:「您稍等,我去請請我們老太太。」說著,起身就走。

    陸老夫人的丫鬟忙飛跑回去報信。

    「什麼?!老二媳婦怎麼這麼沒用?!連個人都擋不住!」陸老夫人聽說自己的兒媳婦來請自己出去跟謝家人對質,頓時惱了,拄著拐杖連聲道:「反了反了!誰家兒媳婦這樣對待婆母的?!」

    「娘,您別生氣,這件事,怪不得二弟妹。」扶著陸老夫人的胳膊的,赫然是應該在雷州的陸瑞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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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21:31 |只看該作者
第647章 力爭

    「瑞蘭啊,你放心,娘一定給你撐腰。這件事是謝家家那個不省事的公主媳婦不對,關你什麼事?當初他們謝家敗落成那個樣子,若不是你幫著他們支撐門戶,做出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的架勢,還不被那張家一口吞了?別忘了,謝家的副相位置,可是被張家把持了十幾年呢。」陸老夫人哼了一聲,扶著陸瑞蘭的胳膊站了起來。

    陸瑞蘭笑了笑,「娘,他們年歲小。五弟妹又是個心高氣傲地,剛剛有了身孕,又要在五弟面前賣好,她不這麼做,怎麼能顯得她能當家?——也是人之常情。」

    「你啊,就是太大度了。」陸老夫人歎了口氣,拄著拐杖在地上跺了跺,「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以後該硬的時候還是硬起來。當初你嫁到謝家,將謝東籬拉扯長大,長嫂如母,光這份恩情,別說他欠你一輩子,就連他和他媳婦,這輩子都欠你的。我活了這麼久,還沒見過這麼沒臉皮的人,就讓我老婆子去會會她!」陸副相夫人來到門口,輕聲道:「老夫人,這件事媳婦已經招架不住了,還是老夫人去看看吧。」

    陸老夫人虎著臉拄著拐杖走了出來,對自己兒媳婦冷冷地道:「前面帶路。」

    陸副相夫人二話不說,轉身就往回走。

    回到陸家內院上房門口,盈袖和謝東籬看見一個老夫人拄著拐杖,在一群丫鬟婆子前呼後擁下走了進來。

    「陸老夫人。」盈袖和謝東籬都站起來行禮。

    陸老夫人對他們點點頭,「謝副相,謝夫人,兩位請坐。」

    盈袖和謝東籬等陸老夫人坐下之後才跟著坐下來。

    陸副相夫人跟著走進來,笑道:「老夫人。謝副相和謝夫人難得來一次,媳婦已經吩咐廚房備飯了。這會子不知準備得怎麼樣了,媳婦去看一看。這裡有娘做主就行了。」明擺著是要撂挑子跑路。

    陸老夫人不悅地看向她,正要讓她留下來,盈袖已經微微躬身,道:「那就多謝陸副相夫人了。」竟然給了陸副相夫人一個臺階下。

    陸副相夫人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暗道這謝副相夫人可不像她大姑子說得那樣沒腦子。明明很會做人,只是該爭的東西人家不願放棄罷了。

    換做自己在她的立場上,也會這樣做,因此在心裡對盈袖的印象好了幾分。對她微笑著點點頭,叫了自己的兒子媳婦,帶著自己的丫鬟婆子忙忙地離開上房,不想繼續攪在這潭渾水裡。

    那些東西是陸瑞蘭送回來的。入的是陸老夫人的庫房,就連陸清芬這一次成親的陪嫁。都被陸老夫人挑了不少好東西走了,只給陸清芬陪嫁了三樣東西。

    陸清芬是陸副相夫人的嫡親女兒,自己女兒的嫁妝被陸老夫人截了胡,她當然不高興。因此就更不願幫陸老夫人和陸瑞蘭。

    看著陸副相夫人忙不迭離開的背影,盈袖心裡好笑,眯著眼看了一會兒。轉頭對上首坐著的陸老夫人道:「陸老夫人,既然我們謝家的東西都入了您的庫房。不如就請您看看這份單子,幫著找回來吧。」

    陸老夫人看也不看她的禮單,也不命人接過來,只是呵呵一笑,搖頭道:「老身我活了七十多,還沒見過送出去的禮,還要拿回來的。謝副相,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薑到底是老的辣。

    陸老夫人根本不理盈袖,只跟謝東籬說話。

    不過謝東籬也不接她的話茬,只是微微躬身,笑道:「陸老夫人,晚輩是來陪內子的,她有身孕,還要為了我謝家的事四處奔波,我擔心她的身子,也擔心她肚子裡的孩子,還請陸老夫人看在我們謝家難得的骨肉份上,不要為難內子。」

    「荒唐!既然有了身孕,就要在家好好養胎!做什麼要東奔西走?!」陸老夫人像是抓住了盈袖的把柄,馬上厲聲呵斥道。

    「陸老夫人,我也想有了身孕,就在家好好養胎啊。可是沒辦法,大表嫂留下的爛攤子,我不收拾不行啊。」盈袖笑眯眯地道,將手上的禮單晃得嘩啦嘩啦響,「您看看,接近三十年,我們謝家庫房祖傳之物,幾乎有一半都跑到您的庫房來了……」

    「胡說!」陸老夫人冷笑,「你自己看看那是什麼單子?——那是禮單!禮單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就是你心甘情願送給別人的!老身從來沒有見過送出去的禮,還能要回來的!」

    「那是陸老夫人您見識少。」盈袖收了笑容,清清冷冷地道:「我先前已經收回兩家了。長興侯世子夫人還給我三樣,萬甯侯夫人還給我六大錦盒的東西。您沒見過吧?懂禮儀,知廉恥的人都知道別人的東西不能貪,陸老夫人也是出身大家,這個理兒不會不知道吧?」

    「放肆!你說我不懂禮儀?不知廉恥?!」陸老夫人大怒,拿著拐杖往地上狠狠杵了兩下,跺的咚咚響。

    「我可沒說,是您自己說的。」盈袖攤一攤手,無可奈何地道。

    陸老夫人被盈袖氣得直哆嗦,拄著拐杖站起來,厲聲道:「別人怕你,我陸家可不怕你!我就不信,送出去的禮物,還能要回來!——咱們讓大傢伙兒評評理!」

    盈袖歎了口氣,「真是財帛動人心啊。陸老夫人,別的不說,要不您先把您孫女陸清芬的嫁妝還給我,好不好?」

    「我孫女的嫁妝關你什麼事?」陸老夫人一點都不鬆口,給她裝瘋賣傻:「再說要她的嫁妝,你不是去了長興侯府?怎麼找到我陸家來了?」

    「陸老夫人,您的意思是,只要您孫女答應歸還她嫁妝裡面屬於我們謝家祖傳之物的東西,您就不管了?」盈袖斜睨陸老夫人一眼,故意問道。

    「那是自然。她的嫁妝她說了算了。這個道理不會謝夫人都不懂吧?」

    「陸老夫人您同意歸還就好。」盈袖從袖袋裡另外拿出一張禮單,「這是我大表嫂給您孫女陸清芬送的禮單,上面寫明瞭是她的嫁妝。而陸清芬也同意將這些東西歸還,只不過……」她故意頓了頓。

    「只不過什麼?」陸老夫人心裡一緊,臉上皺得緊緊的,滿是皺紋的臉上如同綻開了一朵菊花,到處是紋路。

    「只不過。她說這些嫁妝。沒有帶到長興侯府,還在陸家您的庫房收著呢。既然您同意陸清芬的嫁妝由她處置,那您是不是應該把這些東西還給我們?我可是用了等值的東西還給陸清芬了。長興侯府的人都看著呢。她還了我三樣謝家祖傳之物,別的要到陸家來取。」盈袖笑盈盈地將那張「嫁妝」禮單放到桌上。

    陸老夫人大怒,揮著胳膊道:「無稽之談!清芬的嫁妝有她的嫁妝單子,我們家一份。長興侯府一份,清芬自己一份。都是有據可查的,你怎麼能無中生有,給她按上這麼多額外的嫁妝?」

    陸瑞蘭一直在後堂聽著,前面的話她還不用出來。直到盈袖把陸清芬的「嫁妝」禮單拿出來說事,才有些不自在。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陸老夫人掉進盈袖的陷阱裡,但是謝東籬在外面,她又躊躇起來。

    本來陸瑞蘭從雷州悄然回返京城,住在娘家。就是為了這件事。

    盈袖在長興侯府一通折騰,直接掃的是陸瑞蘭的面子,讓陸瑞蘭幾乎成了東元國世家高門的笑話。

    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拉著來人問了好幾遍,又命劉東義出去打聽,才證實了這件不要臉的事是真的!

    真是太過份了!

    盈袖這麼做,難道真的是為謝家著想?——她根本就是在丟謝家的臉啊!

    陸瑞蘭就是在等盈袖上門,她好親自出馬,殺她個下馬威。

    可是她沒有想到,謝東籬居然寸步不離,連上門討還禮物這麼沒臉的事都跟來了。

    可見妻賢夫禍少,妻不賢家裡就鬧翻天啊!

    陸瑞蘭深吸幾口氣,將堵在胸口的那口氣硬生生咽了下去,然後掀開簾子走了出來。

    這邊盈袖已經抓住了陸老夫人話裡的破綻,笑著道:「咦,那為何我家送的禮單上寫著的是‘嫁妝’,你卻沒有給陸清芬陪嫁出去呢?這可奇怪了。」

    「這有什麼奇怪的?」陸瑞蘭的聲音很是平淡,「五弟妹,你第一次當家,難怪不知道。其實大家送禮是一回事,別人家把你送的禮用來做什麼是另一回事。禮物既已送出,就不關送禮人的事了。」

    盈袖和謝東籬一齊站起來,對陸瑞蘭微微躬身:「大表嫂。」

    陸瑞蘭點點頭,看著盈袖道:「你已經四個月了,就不要到處亂跑了。先前的事就算了,當是你小孩子不懂事,快別鬧了,回去歇著吧。」

    一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跟你計較的大度樣子。

    陸老夫人眼裡的驕傲都要溢出來了,忍不住以老賣老教訓盈袖:「謝夫人,不是我偏向自己的女兒,你真要跟你大嫂好好學學怎麼做宗婦。——你娘也是世家出身,可惜沒有教導你,瞧你一身的小家子氣。」

    盈袖噗嗤一聲笑顏逐開,「陸老夫人,您和大表嫂還真是嫡親母女,瞧你們說話的樣子,嘖嘖,真是一個模子裡出來的。」

    陸瑞蘭看著她,沉靜地笑了笑,並不說話,那沉穩的氣度確實不容人忽視。

    陸老夫人招手讓陸瑞蘭到她身邊來,「瑞蘭,你過來,這些日子委屈你了。」說著,乜斜著眼睛看了謝東籬一眼,示意他上前給陸瑞蘭道歉。

    謝東籬端端正正坐在盈袖身邊,目光平視著前方,並沒有要主動賠禮道歉的意思。

    陸瑞蘭飛快地睃了謝東籬一眼,走到陸老夫人身邊,扶著陸老夫人一起坐下,帶著一臉慈祥和氣的神色,憐愛地看向盈袖,像是長輩在看一個調皮搗蛋的孩子。

    盈袖在心裡暗道,娘真是沒有說錯,陸瑞蘭確實是胸有丘壑,這份不慌不忙的氣度,確實值得人學習……

    轉念間盈袖也坐直身子,學著陸瑞蘭的樣子,不緊不慢地道:「大表嫂,您的意思就是,東西只要出了門,進到別人家,就是別人的東西了?主人家就不能過問了?」

    「如果是主人家主動送出的禮,那確實不能過問。」陸瑞蘭不卑不亢地道,暗暗堵住了盈袖話裡給她設的圈套。

    她都是依禮而行,她不信盈袖能挑出她的錯。

    盈袖依然不肯放棄,她敲了敲自己的腮幫子,沉吟道:「這樣啊?那如果你家管事不經你同意,把你家的東西隨便拿去送人,你也不能過問了?」

    陸瑞蘭一窒,警惕地道:「五弟妹,你這是什麼意思?管事是管事,怎麼能跟我相提並論?」

    她可曾經是謝家的宗婦!

    「大表嫂果然聰明,知道我在把您跟管事這樣的人相提並論。」盈袖點了點頭,淡然道:「為什麼不能相提並論呢?您在謝家,不就是跟管事差不多嗎?」

    「果然無禮!」陸老夫人大怒,「你怎能把我女兒比作管事?!你羞辱她,就是羞辱我們陸家!」

    「老夫人您別急,我有我的道理。」盈袖寸步不讓,看向陸瑞蘭:「大表嫂,請問您知道您到底嫁的是誰,姓什麼嗎?」

    陸瑞蘭也冷下臉,淡淡地道:「我當然知道。我嫁的是劉東義,姓劉。——我嫁過來的時候就知道了。」

    「那就對了。」盈袖雙掌一闔,「正因為您姓劉,不姓謝,所以對於謝家的祖傳之物,您的職權就是跟管事一樣,只有管理權,沒有所有權。那些東西不是您的,您怎麼能拿出來隨意送人呢?」

    原來套子在這裡等著她。

    陸瑞蘭目光微凝,發現自己終於被盈袖繞了進去。

    「所以,陸老夫人……」盈袖又轉頭看向陸老夫人:「這些禮單雖然寫的是禮物,但是這些東西並不歸送禮的人所有,換句話說,大表嫂把別人的東西當做自己的東西送了出去。律法有雲,不問自取謂之賊!——陸老夫人,如果您執意不還,我就只有當這些東西被人偷了,去大理寺告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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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21:44 |只看該作者
第648章 制暴

    「你敢?!真是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陸老夫人口齒沒有盈袖伶俐,翻來覆去只有這一句話,氣得臉色都紫漲了,手背上青筋直冒,真擔心她下一刻是不是就會暈倒在地上。

    陸瑞蘭忙給陸老夫人順了順氣,回頭對謝東籬沉痛地道:「五弟,你真的就讓你媳婦把大嫂當賊告嗎?大嫂哪一樁事不是為了謝家?當初公公……姑父讓我當家,可從來沒有說過一句我不是謝家人的話。」

    盈袖見狀,不等謝東籬開口,就搶著道:「大表嫂,你當家的時候,我們大爺還小吧?你問我們大爺有什麼用?這是要欺他年少,把責任往他頭上推嗎?說實話,就算我們大爺說話,我也不認的。」

    盈袖字字句句扣著陸瑞蘭的身份說話,陸瑞蘭再有謀略,也繞不開「名不正,言不順」六個字,一時語塞,只得看著謝東籬苦笑不已。

    盈袖上前一步,擋在謝東籬身前,對陸瑞蘭道:「若是大表嫂說你出嫁的時候不知道嫁的是姓劉的人家,我也就罷了,不會挑剔你送的這些禮,哪怕再不合規矩,也是謝家自認倒楣。可是你又說你知道,那就說明,從一開始,你就知道自己並不是謝家人。這事也許別人不知道,但是天知、地知、你知、我公公婆母知。他們老兩口死後,你也就忘了這回事了?」

    陸瑞蘭怔了怔,在心底暗暗後悔,剛才說話說得急了,忘了將這件事想得圓轉。

    她當初出嫁時候的事,盈袖哪裡知道?就連謝東籬都不知道……

    只是要顯露自己並無私心,結果說得太多了。

    果然言多必失。

    陸瑞蘭於是緊緊閉了嘴,不再說話。

    盈袖又上前一步,「大表嫂,不說話就行了?這些東西,您還是勸您娘親趕緊拿出來吧。不然我兩個一起告,一個做賊偷東西,一個做窩主負責銷贓。嘖嘖。真是母女同心,其利斷金呢!」

    「你住嘴!」陸瑞蘭終於忍無可忍,朝盈袖低吼。

    盈袖的話字字如刀,簡直泥菩薩也要被她氣出火性來。

    「只要您把東西拿出來,我可以閉嘴,也不會去大理寺告狀。」盈袖翹了翹嘴角,心情大好。

    她覺得自己的性子懷孕後不僅張狂了許多。而且惡劣了許多,連習慣性的得饒人處且饒人都做不到了。

    看到那些她討厭的人過得不好。她的心情就格外爽快。

    正恍惚間,肚子裡像是有個水泡綻開了,發出噗的一聲響。

    盈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暗道這孩子難道就是這種性子?

    謝東籬背著手在旁邊沉默了半天。此時見盈袖撫摸自己的肚子,才關切地問了一聲:「怎麼了?肚子不舒服?」

    盈袖低低地應了一聲,「……剛才肚子裡好像有點動靜。」

    謝東籬立刻扶住她的肩膀。回頭對陸瑞蘭和陸老夫人道:「兩位將東西清點了,給我家管事帶回去就行。外面還有幾車東西。還請笑納。我們就不奉陪了,告辭。」攬著盈袖就要出去。

    「站住。」陸瑞蘭沉聲說道,「你也由著她胡鬧?」

    謝東籬沒有轉身,背對著陸瑞蘭道:「內子從不做無理的事,何來胡鬧之說?」頓了頓,又道:「如果兩位嫌麻煩,那就大理寺見。」

    陸瑞蘭一下子怔住了。

    看著謝東籬和盈袖遠去的背影,陸老夫人捶著桌子道:「我就不還,看他們敢去大理寺告你!如果他們敢告,我就要去告他們忤逆!」

    陸瑞蘭是知道謝東籬的手段的,她唯一的倚仗,本來都是在謝東籬身上。

    此時見謝東籬冥頑不靈,深吸一口氣,對陸老夫人面無表情地道:「娘,那就把東西拿出來,還給他們吧。——盈袖那女人現在恃寵而驕,我們得避開她的鋒芒。」

    仗著肚子裡有孩子,就可勁兒地作吧……

    陸瑞蘭眯起雙眸看了一眼外頭,轉身拂袖而去。

    「還給他們?!」陸大夫人很是不情願,追著陸瑞蘭道:「瑞蘭,你真的想好了?那些東西……那些東西……我們能不能……能不能……」

    謝家的那些祖傳之物實在是太誘人了,陸老夫人也是世家出身,陸家也是五相之一的頂級世家,但是陸家內庫的祖傳之物和謝家比起來,比不上人家一個零頭。

    如今要把吃進肚子裡的東西全部吐出來,真是傷脾胃。

    「娘,如果不還,您和我就等著坐牢吧。」陸瑞蘭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道:「五弟是我帶大的,他有多大本事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所以只要他發了話,我們不還也得還。」

    「可是……」陸老夫人還想說服陸瑞蘭,「東西可以還,可是這口氣,你能咽下?你的名聲全被他們毀了!」

    陸瑞蘭唇邊泛起一絲冷笑:「……五弟妹那人也就這點小見識,商家女就是商家女,只知道抓著錢財寶物不放。——想踩我?還要多學幾年。」說完對陸老夫人道:「您去把東西收拾出來。我有些事,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

    離開陸家,謝東籬帶著盈袖沒有直接回謝家,而是去了盛青黛在南城的藥鋪。

    盈袖是第一次去盛青黛在南城開的藥鋪。

    一進那條街,她的嘴都合不攏了。

    只見長長的一條隊伍,真的是從街角到街頭,再從街頭到街角,繞了好幾個彎,將整條路塞得滿滿當當。

    「這在做什麼?」盈袖看著這些排隊的人問道。

    謝東籬笑著道:「這是在排隊拿號。」

    「排隊拿號?」

    「對,盛家藥鋪的號每天只發二十個,早到早取,所以大家都在這裡排上了。不管排多少天,反正只要排到為止。」

    盈袖咬了咬唇。輕聲道:「那咱們還是先回去吧。等黛黛去我們家的時候,再讓她給我診診脈就好了。」

    謝東籬也沒有料到幾天不見,盛家藥鋪的生意越發興隆了,點點頭,「我們先回去吧。」說著,命車夫掉轉車頭回西城坊區。

    大車剛走了幾步路,突然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從斜刺裡竄了出來。正正好好跪在謝家的大車前面。

    「籲!」車夫急忙勒住拉車的兩匹馬。才沒有將那跪在地上的老婦人撞到。

    「謝副相開恩!求謝副相開恩啊!」那老婦人跪在地上連連磕響頭,很快就把額頭磕破了,鮮血從她頭頂流了出來。順著臉頰流到她淺灰色的衣領上,血跡斑斑,觸目驚心。

    謝東籬凝視著前方,淡淡地道:「如有冤屈。去大理寺擊鼓吧。本相既非刑部官員,也非大理寺卿,不受理審案。」

    「謝副相!求求您了!老身今年已經七十有二,兒子去年瘧疾之中去世,今年唯一的孫子又被謝副相鎖拿下獄!如果謝副相不網開一面,曹家就要斷子絕孫了!」那老婦人伏在路上嚎啕大哭。真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盈袖心裡一動,悄悄推了推謝東籬。「……這是曹副相的祖母?這曹家不是寒門出身嗎?怎麼父親做了副相,兒子又接班?這樣跟以前的五相世家有什麼兩樣?」

    謝東籬唇邊露出微笑。忍不住擰擰她的面頰,「想不到袖袖居然能看到這一步。不僅朝中那些熱衷黨爭的官員,就連你皇祖父,在這方面都不如你啊……」

    「啊?」盈袖失笑,「五爺你太抬舉我了,我不過是這麼一說。難道你不奇怪嗎?」

    「我當然奇怪。」謝東籬淡然說道,「但是架不住別人蒙著眼睛,看不到這一點。」

    為了對付他,看看他們推出來的是什麼貨色……

    南城是東元國京城人最多的地方。

    這老太太這樣一哭一鬧,很快看熱鬧的人就圍了裡三層、外三層,朝著謝家的大車指指點點。

    開始他們還不知道這大車是謝東籬的,後來聽見這老婦人哭著求謝副相開恩,他們就知道了。

    「……真是謝副相?」

    「這還能有假嗎?」

    「可是謝副相怎麼會這麼做?我聽說朝堂上那些官兒,也只有謝副相是最公正嚴明的。」

    「你怎麼知道?切!知人知面不知心,做官的哪有好人?!」

    人們總是同情弱者,但是弱者並不一定都是有理的。

    但是當一個弱者當街示弱的時候,很難有人想到這一點。

    「這曹老太太當街這樣一跪,一哭,讓五爺你很為難吧?」盈袖從車簾縫裡覷著眼睛往外看,悄聲說道。

    「沒什麼為難的。這種事總是會有的。」謝東籬無所謂地道,「我不在乎,我又不要大善人的名聲,還怕這些事情?」

    在朝堂做官,怎麼可能讓人人滿意?

    他要做的,是集中精力對付祖神,沒功夫應付那些朝堂上狗苟蠅營的垃圾。

    「可是我在乎。」盈袖撇了撇嘴,「我不想別人抹黑五爺。再說曹老太太這種人,怎麼會知道我們的行蹤?還能跑到我們的大車前面跪下磕頭,肯定背後有人指使。不就是做戲嗎?誰不會啊?——我倒要看看,他們到底有多大能耐。」說著,她在車裡躬身站了起來。

    「你要做什麼?」謝東籬抓住她的手,「知道她背後有人還敢下車?」

    「有五爺在身邊,我有什麼不敢呢?」盈袖笑著掰開謝東籬的手,朝他眨眨眼,「不僅我想去,我兒子也想下去呢。」

    謝東籬:「……」

    「真的,我突然有強烈的願望,要出去走走。您也知道的,這種感覺一出來,我就非出去走走不可。」盈袖笑著撂開車簾,扶著車邊丫鬟的手,下了大車。

    她的頭上戴著幕離,遮住了頭臉,但是挺起來的肚子,讓大家知道她是一個孕婦。

    「啊?這是不是護國公主?」

    「對對對!應該是!聽說護國公主有了身孕了!」

    「啊!太難得了!嫁了這麼多年才有身孕,公主殿下一定要保重身子啊!」

    街邊看熱鬧的人轉眼看見一個孕婦出現了,同情心立刻轉移到盈袖身上了。

    盈袖唇邊微翹,對周圍人群揮了揮手,然後走到那跪在地上的老婦人面前,一手護著肚子,吃力地彎下腰,伸出另一隻手,柔聲道:「曹老太太您請起來。」

    地上跪著的曹老太太猛地將盈袖的手一推,惱道:「不用你假好心!」

    盈袖順勢往後踉踉蹌蹌退了幾步,做出幾乎摔倒的樣子。

    謝東籬從車裡飛身而出,扶住她的身子,卻發現她步伐穩健,根本就沒有危險,不由苦笑著搖了搖頭,低聲道:「……還玩?」

    周圍的人群卻只看見大著肚子的護國公主要去攙扶那老婦人,那老婦人卻將護國公主一把推開!

    這是有理也變無理啊!

    圍觀的人群頓時指責起這老婦人:「你怎麼能這樣?護國公主一片好心,你當驢肝肺了!」

    「有話好好說,跪在地上猛磕頭你就有理啊?!」

    曹老太太的臉色頓時尷尬起來。

    她的眼神往人群中逡巡,想找那個給她出謀劃策的人,卻沒有發現她的蹤影,心裡不由嘀咕起來。

    盈袖看在眼裡,馬上脆聲道:「曹老太太,您的兒子大曹副相是得了瘧疾去世的,跟我們無關。您的孫子小曹副相是企圖干預刑部審案,觸犯國法,才被鎖拿下獄。不知道誰告訴您,是跟我夫君有關?我夫君是什麼人,難道大家不知道嗎?您想讓他徇私枉法,私放小曹副相,今天就是在這裡磕頭磕死了都沒用。」

    圍觀的人群一聽就炸了,大家最討厭官官相護、徇私枉法。

    剛才看這老婦人白髮蒼蒼地跪在地上磕頭,還同情她,現在恨不得拿磚頭砸她。

    「什麼?!這老太婆是想要謝副相徇私枉法?!」

    「她兒子也是副相,犯了事,被鎖拿下獄了,她居然有臉來求謝副相網開一面!」

    「做副相犯了法就不用坐牢?!老太婆,你咋不上天捏?你當你孫子是誰啊?!有本事不要觸犯律法!」

    「王子犯法,還和庶民同罪呢!你算個鳥!」

    盈袖等大家罵得那曹老太太抬不起頭來了,才笑盈盈地道:「好了,大家也別罵曹老太太,她為了孫子也是情有可原。不過……」盈袖頓了頓,越發親切地對曹老太太道:「您還是回去吧,誰給您出的主意,您就找誰去。在這裡擋著大路,也是觸犯刑律的哦!」

    曹老太太簡直是忙不迭地從地上爬起來,用袖子掩著面,慌慌張張從人群中跑走了。

    大家發出一陣哄笑,才四下散去。

    謝東籬扶著盈袖上車,盈袖突然感覺到一道視線盯在自己背後,她猛地回頭,正好看見陸瑞蘭的身影在人群中擠了幾下,再看之時,她已經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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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0 00:21:57 |只看該作者
第649章 一夜

    謝東籬也回頭瞥了一眼,對盈袖道:「別看了,走都走了,有什麼好看的?」

    「你也看見了?」盈袖拎著裙子上了車,「我還以為我眼花了,她怎麼一個人出來了?」

    兩人都知道說的是大表嫂陸瑞蘭,但都沒有題名道姓。

    對於盈袖來說,這種事不是什麼特別愉快的事,但是為了她肚子裡的孩子,她必須要出手。

    她都把陸瑞蘭逼到這份上了,可人家還有餘力給謝東籬添堵,盈袖就知道,她還得繼續下去。

    兩人回家之後,盈袖累得不行,歇下不提。

    盛青黛第二天來到謝家,給盈袖診脈,看她腹中的胎兒怎樣了。

    盈袖對她說了昨天肚子裡那「噗」地一下如同水泡破裂的感覺。

    盛青黛笑著點點頭,「那是胎動,最開始的時候,就是像水泡浮起到水面,然後突然裂開的感覺。」

    「胎動?!」盈袖又驚又喜,反復摸著肚子,「是他在跟我打招呼嗎?」

    「當然。四個多月,應該有胎動了。現在只是很輕微的,也不會頻繁,一個月之後,才會漸漸明顯起來。再以後,到了七八個月,你甚至能感覺到他在肚子裡踹你……」盛青黛捂著嘴笑。

    盈袖聽著盛青黛說得頭頭是道,好像醫術好像更加精湛了,忍不住狐疑起來,問道:「……黛黛,你學的是盛家醫術嗎?」

    「是啊。」盛青黛點點頭,「以前不是,最近兩年我哥親自教我,學了不少東西呢。」

    「可是我聽說,盛家醫術是傳子傳媳不傳女……」盈袖更加疑惑。「你……怎麼能學盛家醫術?」

    盛青黛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她不自在地捋捋額發,低頭收拾藥箱,沒有說話。

    「黛黛!」盈袖聲音嚴厲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你不說,我就寫信去問你大哥,甚至問盛家老祖。」

    「別……」盛青黛忙阻止盈袖,苦笑道:「謝夫人。您別問,行嗎?」

    「總有個理由吧?」盈袖搖了搖頭,坦白說道:「如果不是有小磊,我不會追問你。」

    盛青黛咬了咬唇,垂眸撚弄著藥箱的帶子,過了許久才說:「……我在盛家祠堂發了誓,這輩子,不嫁人。」

    不嫁人的話,她就能一輩子留在盛家。和男子一樣學習盛家醫術了。

    「啊?!」盈袖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你為什麼發這種誓?黛黛,你還小,不明白……」

    盛青黛抬頭,盯著盈袖道:「謝夫人,你知道我多少歲嗎?」

    盈袖怔怔地看著盛青黛,一張橢圓的鴨蛋臉。大大的眸子,懸膽鼻。櫻桃小嘴,總是梳著雙環髻,看起來就像永遠的十四歲。

    「……我已經十八歲了。」盛青黛笑了笑,「我比小磊還大兩歲。——小磊都要娶親了,我會不知道一輩子不出嫁意味著什麼嗎?」

    「可是……」盈袖覺得眼睛酸澀得很,她眨了眨眼,看向別處,「如果是因為小磊,你沒必要這樣做。」

    盛青黛沒有再說話,慢吞吞收拾好藥箱,負在背上,從盈袖房裡離去。

    盈袖看著她青衣素衫的背影消失在院子裡的影壁背後,眉頭漸漸攢了起來。

    這可怎麼辦呢?

    盛青黛發了誓,盛家醫術也已經學了,估計就算以後後悔,盛家人也不允許她反悔吧?

    從屋裡走出來,在院子裡轉了幾圈,盈袖腦子裡還是亂哄哄地,理不出頭緒,索性命采芸給她將針線笸籮拿出來,放到院子裡樹蔭底下芍藥花圃旁邊的石桌上,自己坐在石桌旁邊,給未出生的孩子做針線。

    這些小孩子貼身穿的衣物,盈袖完全自己動手才放心。

    晚上謝東籬回來,看見盈袖在揉後頸,伸手過去給她揉捏,漫不經心地問道:「怎麼了?又做針線了?」

    盈袖點了點頭,「做了一下午,脖子酸了。」

    「……不用做這麼久吧?」謝東籬目光微凝,「還是你又有心事了?」

    盈袖如果躊躇不決,就會長時間重複做一件事,這是她轉移注意力的方法,也是謝東籬當年教她的法子……

    盈袖笑著看他一眼,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你是我手把手教出來的,你想什麼我會不知道?」謝東籬低頭在她白膩的後頸親了一記,「說吧,不必對我也瞞著吧?」

    盈袖還真的想了想,遲疑著道:「可是,這件事跟你我,還有孩子都沒有關係。」

    「這樣啊。」謝東籬笑著搖搖頭,「那你就別說了。看來你也很瞭解我,除了你和你肚子裡的孩子,我確實別的都不關心。」

    盈袖心念電轉,又改了主意,笑著推了他一把,「盡胡說,好吧,告訴你,是黛黛的事。」

    「她怎麼了?」謝東籬皺眉,「還是盛家出事了?」

    他讓盛家出山,這份人情確實不小,盛家不能出事,特別是不能在這個時候出事。

    「沒有。你想到哪裡去了?」盈袖嗐了一聲,又拿起針線,「是她跟我說,她在盛家祠堂發了誓,說這輩子不出嫁……」

    「哦。」謝東籬點了點頭,然後起身去吃晚飯。

    盈袖見謝東籬毫無反應,很是不適應,放下手中的針線,追了出來問道:「你就沒有什麼要說的嗎?我都告訴你了。」

    謝東籬忍著笑,面無表情地道:「這是別的姑娘家的事,你讓我說什麼?」

    盈袖:「……」

    悻悻地轉身回屋裡坐下,依然拿著針線出神。

    謝東籬吃完晚飯,又去浴房洗漱,換了寢衣回來睡覺的時候,發現盈袖手裡還是拿著針線。卻一動不動,腦袋已經一點一點地,如同雞啄米,快要睡著了。

    謝東籬無語地將針線從盈袖手裡拿開,搖頭道:「如果困了,就上床睡覺,拿著針線發呆。不怕把自己戳疼了?」

    盈袖回過神。一雙水樣的眸子還是朦朦朧朧地帶著困意,「嗯?」從鼻子裡帶出一句嬌嗔,聽得謝東籬全身都發軟。只有一個地方特別硬。

    他歎口氣,將盈袖抱到床上,將自己身上硬硬的那處塞到她手裡,便埋頭在她肩膀處。任她施為,也算是轉移她的注意力了……

    ……

    第二天盈袖醒過來。見外面的陽光燦爛,好像要照到她眼睛裡了,十分不適應,用手捂著眼睛靜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睡在南窗下的長榻上。

    她轉過頭,只看見屋子中央半人高的屏風,她和謝東籬的床在屏風另一邊啊?

    再轉頭看看自己周圍。沒有看見謝東籬。

    這是怎麼回事?

    她慢慢坐起來,躋了鞋。起身繞過屏風,看向屏風那一邊的床。

    她發現,床上的被褥全都換了……

    發生了什麼事?

    盈袖怔忡了好一會兒,摸了摸酸澀的臉頰,垂眸看了看幾乎麻木的胸口,又攤開右手掃了一眼,然後五指向內合攏,發現手指居然都在顫抖,握不緊的樣子……

    天啦……

    她閉了閉眼,終於想起了昨夜的荒唐。

    不知是不是因為不能用正常方式舒緩謝東籬的欲望,所以昨夜兩人用了別的法子,結果讓謝東籬興奮不已,拉著她沒完沒了,後來床上弄得到處都是,實在不能睡人了,謝東籬才抱著已經困得眼睛都睜不開的她,放到長榻上,然後命丫鬟進來收拾床鋪。

    盈袖猛地捂住臉,快步回到長榻上躺下,還拿薄被將自己全身都蓋起來。

    她沒臉見人了,哪怕是自己的丫鬟婆子……

    全身上下都火辣辣的,臉上潮紅經久不褪。

    采芸和幾個婆子在臥房門口打了幾個轉,都不敢叫醒盈袖,但是又擔心她,試探著叫了兩聲,沒有聽見回應,又不敢擅自進去。

    為了盈袖的安全,甚至連回廊的窗戶那裡都站了人,生怕有人鑽空子。

    一直到午時過了,盈袖實在不能賴床了,才掀開被子,吐出一口濁氣,叫道:「采芸?」

    「夫人!您可醒了!」采芸忙撂開簾子,推開臥房的門進來,一邊道:「已經過午時了,吃午飯吧?」

    盈袖點了點頭,慌亂地不敢看采芸的眼睛。

    采芸不知道盈袖為何這個樣子,忙道:「夫人,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請盛姑娘過來?」

    「不用。我沒事。」盈袖站起身,看著屏風後面煥然一新的床鋪,臉上又紅了。

    采芸這時才看清楚盈袖的神色,忍不住四下看了看,見沒有旁人在屋裡,才湊到盈袖身邊,壓低嗓子道:「……夫人,那些被褥五爺已經吩咐都燒了,五爺親自打的包袱,包成一團燒的……是染上髒東西了嗎?」

    盈袖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飛快地睃了采芸一眼,點點頭,一本正經地道:「嗯,這件事不要對別人說,免得別人說三道四。」

    「知道了,夫人。」采芸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奴婢從來不把夫人的事說出去。」

    她在盈袖身邊多年,已經是心腹了。

    不過看著采芸漸漸長成的身子,她知道這個丫鬟也留不了多久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是人之常情。

    但是這一次,盈袖想留采芸做她的管事媳婦,依然陪在身邊,所以采芸就不能和採桑一樣,嫁給府裡得力的那些男僕。

    盈袖以前的心腹丫鬟採桑就是因為嫁給了謝東籬的小廝阿順,才不能在盈袖身邊繼續伺候了。

    因為這樣一來,採桑和阿順兩個人一個把持外院,一個把持內院,權勢實在太大了。

    盈袖不是不相信他們,而是謝東籬說過,人性是經不起引誘的。

    這兩人跟著盈袖和謝東籬這麼多年,不想最後落得個不好的下場。

    所以採桑就完全退出了內院,只給阿順做妻子,在家裡也能做少奶奶,管自己的家,也有自己的丫鬟婆子,小日子過得別提多美。

    採桑比盈袖厲害,已經生了三個孩子了,基本上是一年一個。

    盈袖現在正在給孩子找乳娘,採桑給她推薦了好幾個身家清白,身體健康的女子,就等著盈袖挑選呢。

    「嗯,采芸,你跟著我這麼多年,我是放心的。對了,過些天,我讓府裡的管事把到了婚配年紀的小廝和丫鬟名冊送上來,你有心儀的人,也可以跟我說,我一定會成全你的。」盈袖笑眯眯地拍拍采芸的肩膀,然後去洗漱去了。

    采芸早想好自己的終身了,她想陪在盈袖身邊做管事媳婦,不想和採桑一樣嫁人就在家裡生孩子。

    雖然採桑的日子過得也不錯,但是采芸還是覺得,沒有在謝家內院做內管事好。

    因此過了幾天,盈袖在看那些名冊的時候,采芸就對盈袖說了自己的條件。

    「夫人,奴婢覺得外院浣洗房的趙大不錯。」采芸小心翼翼地道,「夫人您看呢?」

    盈袖看了看這個趙大的條件。

    咦?還真不錯。

    謝家的家生子,但是父母雙亡,只有兩個哥嫂,已經分家了,趙大在浣洗房做一個小小的頭目,做事十分勤快,為人忠厚,確實是個好人選。

    而且在那麼多到了婚配年紀的男子中,這個趙大幾乎是條件最差的。

    那些大管事的兒子,或者本身就年輕有為的侍衛頭領、管事頭目,采芸都沒有挑。

    而盈袖知道,看中采芸的人也不少,還托人來盈袖這邊打探過消息。

    盈袖因為想把采芸留下來,所以一直不置可否。

    現在見采芸自己也是這樣想的,盈袖很是高興,再三問她:「真的想好了?如果是這個人,他以後可沒有什麼前程了……」

    就是說,采芸會留在盈袖身邊,而采芸的一家子,就要靠她了。

    采芸堅定地點點頭,「夫人,那正是奴婢想說的。而趙大那邊,不瞞夫人,奴婢也問過他,他說自己也沒什麼本事,如果奴婢能有大出息,他一輩子在浣洗房也沒有關係。」

    「是個明白人。」盈袖笑了笑,拉著采芸的手,「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采芸羞澀地垂下頭,明白盈袖這是同意了,心裡也很高興,道:「奴婢能夠長長久久服侍夫人,是奴婢的福氣。」

    盈袖身邊這麼多丫鬟,總算有一個能留下來了,盈袖很是歡喜,出手就打賞了她一個金元寶。

    兩人在屋裡說著話,門外有婆子回報:「夫人,宮裡來人了,說給夫人送了幾個乳娘,請夫人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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