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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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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1 00:28:08 |只看該作者
第700章 撕破臉

    盈袖和謝東籬從院門外一進來,盛琉璃就看見了,忙從臺階上下來行禮。

    陸瑞蘭也直起腰,笑道:「你們商量好了?打算怎麼辦?」

    謝東籬看了看盈袖,「我聽她的。」

    陸瑞蘭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來,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東籬,你不能這樣,你是堂堂的大丞相,怎麼能懼內到這個程度?」

    「……男主外,女主內,內院的事由主母拿主意,不是應該的嗎?怎麼就成了懼內了?」謝東籬好笑,摸了摸阿顏的頭,「我帶你去看白塔。」說著,彎腰下去,將阿顏抱起來,往外行去。

    「謝大丞相!」盛琉璃緊走幾步,追上謝東籬和阿顏,「您要帶他去哪裡?」

    盈袖拖長聲音道:「盛大嫂,不是帶阿顏來尋爹的嗎?如今她和我夫君處得這麼好,你該高興才是,反而攔著他們是怎麼回事?」

    這話把盛琉璃絆住了,她停下腳步,眼睜睜看著謝東籬將阿顏帶出了院子,往二門上去了。

    陸瑞蘭這一次倒沒有反駁盈袖,而是跟著道:「表弟妹這話沒錯。大妹子,你別怕,我表弟這個人對人特別耐心,一定會對阿顏非常好的。再說父女連心是天性,不是身份地位可以阻擋的。」

    盈袖本來不想說話,但是謝東籬讓她別忍著,她也就不忍了,轉身盯著陸瑞蘭一臉竊笑的面容。淡淡地道:「哦?大表嫂如果這麼說,那你身邊那個懷了身孕的侍女,當年怎麼會無聲無息落了胎,最後又不知所蹤了?如果父子連心是天性的話,大表哥怎麼會一無所知呢?」

    陸瑞蘭的臉色募地陰沉下來。

    那是盈袖剛進門時候的事。

    劉東義跟陸瑞蘭這麼多年確實夫妻恩愛,但是男人偷偷腥總是有的,只要沒有弄出人命。陸瑞蘭都是睜隻眼閉隻眼。隨他去了。

    可是她最信任的貼身侍女居然打她的臉,不僅摸上男主子的床,而且還有了身孕!

    陸瑞蘭是個乾脆人。沒有大吵大鬧,只是無聲無息讓那侍女落了胎,然後送到別處去了。

    劉東義並不知道自己曾經有過一個婢生子差一點就來到這個世上,而且丫鬟嘛。本來就是給主子取樂的,鋪床疊被可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沒了就沒了。他也沒有深究,而且內心深處覺得對不起陸瑞蘭,後來就再沒有過了。

    陸瑞蘭沒想到這件事已經被盈袖看在眼裡,但是這麼多年。她卻是一聲不吭,看來自己真是小看她了。

    「怎麼了?大表嫂?說不出話來了?」盈袖微笑著看了看不知所措的盛琉璃,「這件事我本來不想說。而且我也是原配正室,向來看不得那些喜歡勾搭主子的丫鬟婢女。所以我本是站在大表嫂這邊的。就算大表嫂手段嚴苛,罔顧人命,我也為尊者諱,從來沒有跟人說起過。但是您現在對我卻不依不饒,找了個人充外室,還用父女連心噁心我,打量只有您會噁心人,我就不會?」

    陸瑞蘭終於大怒,胸脯氣得一起一伏,握著拳頭道:「胡說八道!這能一樣嗎?!我為劉家生了多少孩子!誰在乎她一個婢女的賤種?!你呢,你進門七年,連蛋都沒下一個,那不管是誰生的,都是寶貝!」

    「嗯,我明白了。其實大表嫂就是針對我而已。這種事套您身上,恐怕早就下黑手把人弄死了,還能讓人上門尋爹?只是因為這事跟您無關,只為了給我添堵,所以不管什麼人,您都能好好地送了來,讓大家都見識見識大名鼎鼎對妻子忠貞不二的謝大丞相,其實也是道貌岸然,在外面養外室,還弄出私孩子了,這恐怕才是您真正的目的吧?」盈袖反唇相譏,說得陸瑞蘭臉上掛不住了。

    她連退幾步,忙看了看四周,生怕被謝東籬聽到了,張惶道:「你胡說!你故意扭曲!你……你……」

    「我什麼我?我行得正坐得直,從來不表面一套背面一套。——大表嫂,你到底要做什麼,你敢對著天地良心大聲說出來嗎?」盈袖指指天,指指地,又指著自己的胸口,冷眼看著陸瑞蘭。

    這一次,她是真要跟陸瑞蘭翻臉,連表面的親戚關係都不想維持了。

    下意識裡,盈袖覺得陸瑞蘭已經對她和她的孩子造成嚴重威脅。

    雖然她不清楚這種威脅到底是什麼,但她的直覺已經讓她要遠離陸瑞蘭,最好徹底鬧翻,老死不相往來,見到不要打招呼,連過年上門做客都不必的那種。

    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陸瑞蘭駭然看著盈袖,她發誓自己甚至從這個女子眼裡看見了殺機!

    對!是真的殺機!

    她想要她的命?!

    陸瑞蘭撐著雙臂,連連後退,倏地發出一聲嚎叫:「你敢?!我一手把東籬帶大,如同他母親,你敢大逆不道?!你敢忤逆?!」

    「大表嫂!我婆母還冒著生命危險,把你夫君從北齊國帶出來,也將他們一手帶大呢,你怎麼不說了?我婆母可對你做過你對我做的這些事?!你現在說如同他母親,你不怕我婆母從九泉之下伸出手來扇你幾個耳光?!」盈袖一步也不肯退讓,咄咄逼人地走了過去,「我知道你一定是有自己的小算盤,誰沒有私心呢?但人的私心得有限度。你的私心已經大到我無法忍受的地步,今兒就把話說清楚了!」

    「你要做什麼?」陸瑞蘭聲音顫抖著說道,眼前一陣陣發黑,恨不得謝東籬這時能趕緊回來,看看他親親妻子的猙獰面目!

    「我要你滾!從我家裡離開,從此再也不上我家的門。我跟你們一刀兩斷,再也不是親戚。你別再叫我表弟妹,那讓我聽了反胃。我也不會再叫你大表嫂,我叫了更反胃。從此以後,我們就是兩家陌生人,無論在哪裡碰到,都不要說一句話。更不要有任何形式的牽扯。還有。你家的女兒兒子,也不要再上我家的門,我受不起。」盈袖痛痛快快把自己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心情突然出奇地好。

    原來不用忍讓,不用顧全大局的感覺真是很痛快!

    盈袖明白了謝東籬讓她不想忍就不要忍的意思。

    何必要忍呢?反正忍了也沒有好處,只會助長對方的囂張氣焰。

    對她來說,退一步不是海闊天空。而是懸崖萬丈。

    陸瑞蘭扶著院門支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深深呼吸幾下。才回頭看著盈袖,目光中不再掩飾自己的怨毒,就像一生的美夢都被盈袖砸碎了一樣,咬牙切齒地道:「好好好!你這個毒婦!你會有報應的!

    盛琉璃張著小嘴站在院子中央。看看橫眉冷對的盈袖,又看看潰不成軍的陸瑞蘭,好幾次要插話。都被盈袖搶著說了。

    最後陸瑞蘭實在受不了了,怒道:「你說不是親戚就不是親戚?!表弟回來不會放過你的!——琉璃,我們走!」說著,氣呼呼出了院子,往二門上去了。

    盛琉璃看了看盈袖,遲疑著道:「……謝夫人?」

    「她不是叫你走嗎?」盈袖撫著肚子,往後退了一步。

    因為就在盛琉璃看過來的時候,盈袖肚子裡的孩子又踢了她一下。

    盛琉璃的目光從盈袖肚腹上掠過,視線在她面上停了停,張著的小嘴闔了起來,再也沒說什麼,轉身跨出院門,追著陸瑞蘭而去。

    謝家的丫鬟婆子這才圍上來,對盈袖道:「夫人,您怎麼讓那個女人跑了呢?如果她出去亂說話……」

    「沒什麼,她要走就走,反正跟我們沒有關係。」盈袖淡淡地道,轉身回屋裡去了。

    陸瑞蘭和盛琉璃走出謝家大門,上了自己的車,一路往東城坊區行去。

    盛琉璃擔心地問:「劉大嫂,阿顏怎麼辦?」

    「阿顏你放心,是我表弟帶走的,他不會放著不管的。再說那女人雖然惡毒,卻心軟,不會傷阿顏的性命的。」陸瑞蘭滿不在乎地說道,其實在她心裡,隱隱希望盈袖最好是將阿顏弄死,只有這樣,才能讓盈袖和謝東籬之間產生裂痕。不然的話,還真難在這對夫妻之間紮個釘子進去。

    盛琉璃不再說話,趴在車窗上看著車外的風景出神。

    大車拐了個彎,走上東城坊區,盛琉璃突然坐直了身子,道:「是謝郎!他在跟我招手!」

    陸瑞蘭探頭一看,正是謝東籬站在一所宅子門口,對著劉家的馬車揮手。

    「停下來。」陸瑞蘭連忙吩咐道。

    馬車一停,盛琉璃就從車上跳了下來。

    因為不是在謝家,也沒有盈袖在身邊,盛琉璃顯得大膽許多,她快步走到謝東籬身邊,仰頭看他,笑問道:「謝郎,你是在叫我嗎?」

    謝東籬凝視著她和盈袖一模一樣的面頰,微微點頭,輕聲道:「你要不要跟著我?」

    從後面追上來的陸瑞蘭聽見這句話,幾乎沒樂暈過去。

    剛才在謝家被盈袖一頓排揎受到的怨氣一剎那煙消雲散,她笑著忙推盛琉璃:「還不快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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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1 00:28:21 |只看該作者
第701章 識破

    盛琉璃也沒有料到謝東籬會這樣跟她說話。

    她豐潤的櫻唇微張,整個人有種意料之外不知如何是好的傻乎乎的氣質,跟盈袖以前的神情居然有些像。

    一想到盈袖,謝東籬的心就軟成一片。

    他的目光更加柔和,聲音更加醇厚,簡直像是在用自己的美色美音引誘:「……你要不要跟著我?」

    盛琉璃回過神,連連點頭,喉頭哽咽堵塞,聲音想發也發不出來,但是她的神情狂喜,雙眸裡蘊滿淚水,實在是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

    陸瑞蘭忙跟著問道:「表弟,你要帶她回謝家?可是剛才你妻子剛剛把我們趕出來。」說著,用帕子抹了抹淚,「她說,讓我們再也不上門,就當從來不認識我們,更別說是親戚了。唉,她怎麼能這麼狠心?難道你和你表哥之間的親戚關係是假的不成?」

    謝東籬眸光微閃,明白盈袖應該是「不能忍」了,所以重重發作了一場。

    這樣也好,正好順理成章讓盛琉璃住在他可以控制的地方,脫離陸瑞蘭。

    「……這樣,袖袖她心直口快,想什麼就說什麼,而且性情執拗,在家裡說一不二,倒是不好跟她做對。」謝東籬沉吟片刻,對盛琉璃道:「我在這邊有個宅子,你要不要跟著我住在這裡?」

    這是要把盛琉璃當外室養起來?

    陸瑞蘭眼神閃爍,有些不樂意。

    如果不能跟盈袖住在一起,那她把盛琉璃費盡心思地弄過來有什麼意義?

    「表弟。阿顏呢?怎麼沒有看見她?」陸瑞蘭瞅瞅謝東籬身邊,沒有看見那個可愛的兩歲小女孩。

    「我把她放在外宅了。」謝東籬淡然說道,目光看向盛琉璃,「你要去見她嗎?」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盛琉璃再不答應,不僅是傻子,而且顯得居心叵測。

    就連陸瑞蘭也挑不出謝東籬一點兒錯。從頭到腳就是一個背著妻子養外室養私生女的男人范兒。

    盛琉璃重重點頭。滿臉紅暈:「謝郎,我自然是願意的,只要你妻子……」

    「不要說她,你又不會跟她住在一起。」謝東籬淡然說道。伸出一隻手,「跟我走。」

    盛琉璃緩緩伸出手,五指伸出,勾住謝東籬的手。然後握緊。

    陸瑞蘭此時恨不得盈袖親眼看見才好。

    剛才被盈袖一頓排揎,陸瑞蘭那口氣一直堵到現在。

    「走吧。」謝東籬握住盛琉璃的手。對陸瑞蘭點點頭,轉身推開他身後的大門,拉著盛琉璃進去了。

    陸瑞蘭待跟上去,那大門卻在她面前砰地一聲關上了。

    「表弟?表弟?」陸瑞蘭急著拍門。怎麼能就這樣把她關在外面?

    好歹她也是他們的媒人好不好?!

    這真是媳婦娶過門,媒人丟過牆了?

    那大門突然又從裡面打開,一個下人模樣的婆子冷著臉對陸瑞蘭道:「你是誰?還不快滾?不然我們老爺出來。有你好看!」

    「你怎麼說話的?你們老爺是我表弟,等他出來。小心我告訴他,你吃不了兜著走!」陸瑞蘭見了就要擠進去。

    撲通!

    那婆子居然沉著臉,一把就將陸瑞蘭從門口的臺階上推了下去,直接甩了個大馬趴!

    「我警告你,趕緊走!再在這裡大吵大鬧,我去叫巡街的衙差將你抓到衙門裡去!」那婆子怒瞪著陸瑞蘭,「別以為是親戚就了不起,還要看別人認不認!」

    「大膽!」陸瑞蘭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眼看圍觀的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忙用袖子遮著臉,匆匆爬到自家大車上,記住了這所宅子的位置,恨恨看了一眼,便命車夫趕緊離開。

    這所宅子裡面,謝東籬拉著盛琉璃的手,一直往裡走,進了二門還不停歇,又穿過了整進院子,直到來到後門才停了下來。

    盛琉璃自始至終跟著他的步伐,連喘都沒有喘一下。

    她好奇地四處張望,一直看到後門,才拉拉謝東籬的手,問道:「這是去哪裡?」

    「跟我走。」謝東籬微笑,緊緊拉著她的手不放,一直走到後門,出去上了早就停在那裡的一架馬車上。

    一上了車,謝東籬就將車門都關了,四面圍得緊緊的。

    前面的車夫面無表情地趕著大車往前走,繞了一個大圈,離開東城坊區,往北城坊區行去。

    盛琉璃這時才有些不安,看了看一直拉著她的手的謝東籬,喃喃問道:「謝郎,你要帶我去哪兒?阿顏呢?」

    謝東籬回頭,仔仔細細看著她,微側了頭,淡淡地道:「你會不會聽我的話?」

    「當然,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會聽。」盛琉璃急忙點頭,還舉起手,恨不得發誓。

    「真的?」謝東籬露出不信的神情,「你發個誓聽聽?」

    盛琉璃立即舉起那只沒有被謝東籬握住的手,對著車窗的方向,朗聲道:「我盛琉璃一定會聽從謝郎的吩咐,生是謝郎的人,死是謝郎的鬼。如有違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謝東籬無聲地笑了笑,慢悠悠地道:「這個誓言一般般,你能不能改成‘如有違反,線路全斷’?」

    盛琉璃的瞳孔猛地收縮,眼底綠芒大盛,她舉起來的那只手閃電般緊握成拳,往謝東籬胸口重擊而去!

    謝東籬另一隻手募地伸出來,握住她擊打過來的拳頭,順勢往她胸口折去。

    盛琉璃發出一陣嘰裡咕嚕的悶哼聲,後頸處嗤啦一聲,升起一陣白煙。然後她一動不動了,就如一個失去引線的偶人,再也無法自由行走。

    她的雙唇微張,雙眸瞪得大大地,似乎還處於驚駭狀態。

    謝東籬終於鬆開右手,手心已經被盛琉璃的手掌瞬間發出來的高溫幾乎灼傷了。

    大車終於停在南城坊區的一所宅院前面。

    這是從北城坊區,又繞回到南城坊區了。在東元國的京城裡幾乎繞了個大圈。

    謝東籬用一個早就準備好的長斗篷披在已經不能動彈的「盛琉璃」身上。將她扛下了車,進了院子。

    沒過多久,謝東籬就從那南城坊區的宅子裡出來了。上了車,回西城坊區的謝家大宅。

    黃昏時分,謝東籬回到謝家,盈袖正在跟阿顏說話。

    「阿顏。你晚飯想吃什麼?」

    阿顏看了看盈袖,「我娘呢?」

    「你娘累著了。去歇息去了。你就跟著這個姨姨好不好?」盈袖讓自己最信任的丫鬟采芸幫她照看阿顏。

    采芸忙走過來,對阿顏道:「阿顏小姐,奴婢給阿顏小姐準備了好吃的,阿顏小姐要不要去嘗一嘗?」

    對於阿顏來說,吃東西似乎比什麼要求都重要。

    她馬上從小凳上跳下來,朝采芸伸出手,「阿顏要嘗。」

    「去吧,能吃多少吃多少,不過可別撐著了。」謝東籬跨過門檻走了進來,摸了摸阿顏的頭。

    阿顏朝他甜甜地笑了笑,還皺著小鼻子嗅了嗅,喃喃叫了聲「娘?」就被采芸抱走了。

    謝東籬拉著盈袖的手,走入裡屋。

    「……事情都辦好了?」盈袖給謝東籬撣撣衣袍,「怎麼有灰?外面起風了?」

    「沒有。」謝東籬看了看自己,應該是「盛琉璃」短路的時候落下的粉塵,他站起身,去屏風後面更衣,一邊對盈袖道:「盛琉璃已經被我制服了,放到南城的一個小宅子裡。阿顏就在這裡暫時住著,我還沒有想好要如何安置她。」

    「盛琉璃……到底是怎麼回事?」盈袖很是好奇,「你說過她不是人?」

    難不成是妖精?

    謝東籬好笑地搖搖頭,「你真能想。她不是妖精,她是傀儡。你還記不記得我曾經做過一個傀儡?北齊大皇子?」

    盈袖點點頭,「我記得,後來你還派它去北齊攪亂北齊朝廷了。」

    「對,盛琉璃也是傀儡。不過,造她的人,可比我厲害多了。她是用的祖神在這裡留下的最後能量做動力,幾乎可以以假亂真。如果不是遇到現在的我,她完全能把我們騙得團團轉。」

    「現在的你?」盈袖更加好奇了,「難不成如果是以前的你,連你都認不出來?」

    「那是自然。如果不是祖神處心積慮將你弄回古早時期,逼得我也追了回去,我不會恢復全部的記憶,也不會有現在的能力。」

    「哈哈,那還真要感謝祖神了。」盈袖咯咯地笑,「你說它若是知道了,會不會氣得自殺算了?」

    「它要有那心思,就不用我們費力了。」謝東籬換好衣衫走出來,一身天青色箭袖長袍,腰間豎著白玉腰帶,俊逸絕倫。

    盈袖驕傲地看著謝東籬,對他充滿信任:「不用著急,祖神肯定不是你的對手。」

    「你對我這麼有信心?我自己都沒這麼有把握。」謝東籬握住盈袖的手,「走吧,去吃晚飯。」

    盈袖感覺到謝東籬的掌心有些異樣,忙握住他的手腕,迫使他展露手掌。

    看見他手掌心那個接近灼傷的印記,盈袖臉色都變了,「這是怎麼了?你受了傷?是盛琉璃?!」

    「嗯,我說了,她很厲害,只是她不知道我們看穿了她,所以被我出其不意了。」謝東籬握住手掌,「沒什麼,一點點灼傷,明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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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1 00:28:32 |只看該作者
第702章 圈套

    「那不行,我去給你拿貂油抹一抹,那玩意兒對燒傷最管用。」盈袖三步並作兩步走回到裡屋,將自己的貂油拿出來,抹在謝東籬手上,又拿白紗布給細細他纏上。

    謝東籬看著手掌上的白紗布,苦笑道:「你讓別人看了怎麼想?」

    盈袖眨巴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說你在家練箭,努傷了手?」

    謝東籬:「……」

    盈袖難得見謝東籬啞口無言的情形,笑著搖動他的胳膊,「好了,大家不會認為我們的謝大丞相沒用的,偶爾示弱一下,也能迷惑敵人嘛!」

    「你最能耐。」謝東籬捏捏盈袖的耳垂,「怎麼沒有戴耳墜子?」

    「不習慣。」盈袖搖了搖頭,她只有大妝的時候才穿戴整套首飾,平時只插一根玉簪在頭上,又對謝東籬道:「我是已經話說出口了,大表嫂是再也不能登我家的門。你跟你大表哥解釋一下吧,我一見大表嫂就心驚肉跳,總覺得不能再跟她來往了。」

    而且每一次見到她,都沒好事,盈袖這一點沒有明著說出來。

    謝東籬扶著她去外屋吃晚飯,淡淡點頭:「我明天會找大表哥說清楚。如果他管不住大表嫂,那以後也不必來往了。」

    至少在盈袖生孩子之前,他們是一定不能再上門了。

    ……

    陸瑞蘭回到自己家,笑得嘴都合不攏。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劉東義見她這幅模樣。笑著問她:「成了?」

    陸瑞蘭回來的時候,是一個人回來的,沒有帶著盛琉璃和阿顏,可見是謝家收下了。

    「比我想的還要好。」陸瑞蘭坐到劉東義身邊,對他悄悄地道:「你別看東籬一本正經的樣子,其實啊,早就心猿意馬。跟別人暗通款曲了……」

    「真的?跟誰?!」劉東義完全沒有想到。他還以為謝東籬會不認那母女倆……

    「還能有誰?兔子不吃窩邊草,當然是那盛姑娘母女倆唄!」陸瑞蘭嗤笑一聲,抿了一口酒。「不愧是大丞相,可真精,不聲不響就在外面兜搭了一個,還讓人家心甘情願給他生孩子。」

    「那盈袖怎樣了?她能容得下?」劉東義摸著下頜。若有所思,「那一次你說要給東籬找個生娃的女人。她就打翻了醋罎子,攛掇東籬跟我們分家。如今你把私孩子都帶去了,她能受得了?」

    劉東義盤算著,盈袖說不定得指使人打陸瑞蘭一頓才好。

    陸瑞蘭掩了掩自己胳膊的擦傷。臉色有些不自然地低下頭,扯著嘴角笑道:「受不了又能怎樣?我可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將那母女倆領過去的,她再生氣。也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動手。」

    只是後來,她被謝東籬外宅的婆子推到地上。才擦傷了手肘。

    這是意料之外的,跟謝東籬無關,跟盈袖也無關。

    那婆子幫謝東籬看著外宅,肯定不是盈袖的人!

    「但是你也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毀了她的面子,就算當時不發作,過後肯定不會與你干休。」劉東義皺了皺眉,吃了一口菜,「還有東籬,他已經是大丞相了,你這樣做,是不是太絕了?」

    陸瑞蘭啪地一聲將筷子拍在桌上:「我怎麼絕了?不如此,他們能認?你沒看見當時他們那幅嘴臉,沒得叫我噁心!夫妻倆異口同聲說我故意找了騙子騙他們,但是轉身回到家,盈袖就把那孩子當寶,東籬更是在外面截住我,直截了當要盛琉璃跟著他!」

    ‘啊?!」劉東義驚呆了,「還有這回事?東籬真的把盛琉璃接走了?!」

    「我騙你作甚?當著我的面,就把人家姑娘硬拉進他的外宅了,就在東城坊區,離盈袖的娘家宅子不遠呢。嘿嘿,我那時候真想看見盈袖的嘴臉……可惜,她不讓我上門了。」陸瑞蘭歎息著搖搖頭,推了推劉東義,「你明天去找東籬,記得找他要個差事,一定要是軍中的官職。東籬很快就要在東元國一手遮天了,咱們一定不能跟他疏遠了。」

    劉東義點點頭,笑道:「還好他認了盛琉璃,不然咱們可挨不上了。」

    「哼!我什麼時候看錯過人?」陸瑞蘭想到今天盈袖的囂張氣焰就很不高興,「多行不義必自斃,以後有的她受的。明天我還要出去串門兒。雖然我不能去謝家,但是東籬這外宅的事兒,總得讓她知道才好。」

    「你也別讓別人知道了。你看東籬當眾否認,私底下偷偷把人接走,就知道他不想別人知道。」劉東義勸陸瑞蘭別把事做絕了。

    陸瑞蘭琢磨半天,不情願地點點頭,「依你,我就跟盈袖她大舅母說說。」

    只要告訴了王月珊,就是告訴了盈袖。

    哪怕最後王月珊瞞著盈袖,受打擊最大的肯定是盈袖!

    「這麼多糟心事兒一湧而來,我就不信她還能撐得住。」陸瑞蘭在心裡嘀咕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陸瑞蘭就去沈家串門,也是順便賠禮的意思。

    去沈家的路上,要路過張紹天家。

    陸瑞蘭撂開車簾,留神看張家門口的情形,見車馬稀疏,門可羅雀,不復以前車水馬龍的情形。

    因為張家的事,張紹天已經被罷免了副相的位置。

    張家大房和二房又被滿門抄斬,因此張家四房門口更是門可羅雀,並沒有什麼親朋好友上門。

    陸瑞蘭笑著點點頭,撂下車簾,往沈家去了。

    王月珊聽說陸瑞蘭來賠罪了,也不能拒之門外,歎息著吩咐婆子領她進來。

    陸瑞蘭一見到王月珊。就對她納福行禮道:「月珊,昨兒是我不對,你別見怪。我不該將那母女倆帶到你的宴席上,給你添麻煩了。」

    王月珊見她來了,立刻臉色嚴峻地道:「瑞蘭,這不是給我添麻煩的問題。你昨兒那麼做,讓盈袖和東籬多麼難堪。我不信你就沒有完全沒有想到。」

    「唉。我確實是沒有想到,」陸瑞蘭抹了抹眼淚,「你也知道你外甥女對我的成見有多深。根本就不讓我上門。不然我哪會貿貿然帶著那母女倆到你的宴席上搭打他們的臉?實在是逼得沒法子了。」

    「不讓你上門?不會吧?」王月珊皺起眉頭,細細想了想,「你們只是分家了,又不是結仇了。她憑什麼不讓你上門?」

    「這我還能騙你?你不信,自己去問問你的寶貝外甥女不就知道了?我跟你說。不止你外甥女不讓我上門,就連你的大姑子,也不讓我上門。你以為我真的吃飽了撐的,打我表弟的臉啊?他好歹是東元國大丞相。這種事很好聽麼?」

    盈袖確實不讓陸瑞蘭上門,但是在那件事之後,不是在之前。

    陸瑞蘭只是聰明地沒有提是什麼時候的事。輕而易舉就誤導了王月珊。

    雖然王月珊還是覺得陸瑞蘭不對,但是想到陸瑞蘭說盈袖不讓她上門。那她這樣做,也有可以原諒的地方。

    只要那孩子真的是謝東籬的種。

    王月珊因此又問道:「那後來怎樣了?那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能怎樣?我是隨便說話的人嗎?這人都帶來了,還能怎樣?」陸瑞蘭又是抹淚,又是微笑,一派長嫂的慈母形象,「在人前確實抹不開面子,但是回到家,盈袖就抱著那孩子不撒手,比親娘還親。東籬啊……」

    「東籬怎麼了?」王月珊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緊拉著陸瑞蘭的袖子問道。

    「他啊,在盈袖面前還是矢口否認,但是我帶著盛琉璃出去之後,他在路上攔住我們,悄悄把盛琉璃帶走,安置在外宅了。喏,就在東城坊區的一所小宅院裡,離我們謝家那所老宅不遠,就是盈袖她娘家那所宅子。」陸瑞蘭神秘兮兮地在王月珊耳邊說道,「我知道這件事事關重大,絕對不會對別人說。但你不是外人,更是盈袖的大舅母,這件事你得心裡有個數兒。」

    王月珊聽得心裡一沉,「怎麼能這樣?謝東籬真的有外宅?!」

    「你不信,自己派人去那宅子周圍打聽打聽。」陸瑞蘭一點都不擔心,「不過得小心,不能讓別人知道了。你也知道,東籬現在是大丞相,如果傳出去,對他很不好。」

    「嗯,我知道。」王月珊悶悶地點頭,心裡沉甸甸地,像是壓了一塊石頭。

    陸瑞蘭走回,王月珊一個人在屋裡悶了大半天,最後決定把這件事告訴沈詠潔。

    沈詠潔是盈袖的娘親,更不算外人。

    要怎麼做,還是要聽沈詠潔的。

    下午時分,王月珊坐了大車,去張紹天府上拜訪。

    陸瑞蘭一直等在張紹天的宅子附近,直到看見王月珊下了沈家的大車,進了張家的角門,她才笑著命車夫趕著大車離去。

    王月珊見了沈詠潔,忙不迭地將謝東籬養外宅的事告訴了沈詠潔。

    沈詠潔聽說是陸瑞蘭說的,當然是一百八十個不信。

    王月珊便道:「你不信由得你,但是我已經把這件事告訴你了,如果以後出什麼岔子,你可別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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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4
發表於 2021-4-21 00:28:43 |只看該作者
第703章 阿顏

    「難道還是真的?」沈詠潔見王月珊絲毫不像說笑,也起了疑心。

    畢竟那一天在沈家的宴席上,大家都看見了盛琉璃,也看見了阿顏那小姑娘。

    說實話,一個跟自己的女兒生得這麼相像的女子,沈詠潔不得不忐忑不安。

    還有阿顏,那小姑娘的面容跟謝東籬的輪廓確實有幾分相似。

    當然,說是父女可能過了一些,但絕對不是毫無關聯的。

    王月珊走後,沈詠潔坐立不安,就連小兒子在她身邊拽著她的手要出去走走她都沒有心情。

    如果陸瑞蘭說的話是真的,她到底是跟盈袖說,還是不說呢?

    說吧,盈袖現在懷孕快六個月了,一時氣憤,對胎兒有影響怎麼辦?

    她多不容易才盼來這個孩子。

    但是不說吧,沈詠潔又不忍心看著盈袖被蒙在鼓裡。

    所謂夫君有外室,妻子總是最後一個知道麼?

    她在屋裡轉了半天,最後決定去謝家串門,陪著盈袖,先不讓她知道,等孩子生出來之後再說,同時找機會問謝東籬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詠潔相信憑著自己的閱歷和眼光,謝東籬如果真的心裡有鬼,一定會被她察覺的。

    反之如果根本沒有這回事,她也能看得出來,那麼她就要採取手段對付陸瑞蘭了。

    三番兩次搬弄是非,這一次連外宅和私生女都整出來了,如果不能將她徹底打倒。可想而知,以後這樣的事更多。

    思忖半晌,沈詠潔吩咐道:「給我備車,我要去謝家坐坐。」

    下人趕緊去準備大車,還有小少爺的東西,一起包好了,跟著沈詠潔去謝家。

    ……

    「娘。您今兒有空?」盈袖笑著請沈詠潔進來坐。

    還不到十五。沈詠潔說過,過了十五,張紹天會去江南。那時候只有她和孩子在家,她才會經常來謝家串門。

    沈詠潔抱著小兒子走到暖閣。

    盈袖從紫檀木三面圍子羅漢床上站了起來,對沈詠潔納福行禮。

    「你懷著身子呢,以後不用對我行禮。」沈詠潔忙招呼她。在羅漢床上坐了下來,將小兒子放到身後的羅漢床上玩耍。

    盈袖坐在沈詠潔對面。一疊聲命人上茶,又拿了小孩子能吃的點心過來,掰碎了給沈詠潔的小兒子吃。

    沈詠潔跟盈袖閒話兩句,就看見阿顏走了進來。撲到盈袖懷裡,覷著眼睛打量沈詠潔。

    沈詠潔頓時目瞪口呆,指著阿顏說不出話來。

    盈袖摸了摸阿顏頭上的雙丫髻。笑著問她:「阿顏今天吃飽了沒有?還有沒有要吃的?」

    阿顏大概從生下來就沒有吃飽過,頭髮發黃。面黃肌瘦,穿著小桃紅緙絲狐毛出鋒小襖,系著小小的緗色錦緞灰鼠皮裙,小小的人兒窩在盈袖懷裡,親密的樣子跟母女一般無二。

    「袖袖,你你你……你收下她了?」沈詠潔幾乎結巴起來,心裡的火騰一下就起來了,「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真的是東籬的?」

    盈袖笑著對沈詠潔眨眨眼,將阿顏也抱到羅漢床上,讓她跟沈詠潔的小兒子一起玩,還讓她吃幾塊糕點。

    阿顏咯咯笑著坐在盈袖背後,歪著頭打量沈詠潔的小兒子。

    沈詠潔的小兒子本來正拿著一塊花生糖嗦啦,猛地抬頭看見一個小姑娘,突然全身抖了抖,然後哇哇大哭,連花生糖都不吃了,一個勁兒地往沈詠潔懷裡鑽。

    「我兒怎麼了?我兒子怎麼了?是磕著了嗎?還是噎著了?」沈詠潔忙拉著小兒子的手細看,又趁他正張開嘴哇哇大哭的時候,看他有沒有被糖塊噎著。

    盈袖挑了挑眉,將阿顏圈在懷裡,坐在自己胸前,低頭看了看阿顏。

    阿顏正抬頭看她。

    見盈袖看了過來,阿顏忙搖頭:「阿顏沒有打他。」

    屋裡人多,剛才的情形很多丫鬟婆子也看見了,因此很快弄清了原委。

    阿顏確實沒有動手,只是看著沈詠潔的小兒子笑了一下而已,連衣角都沒有碰到。

    盈袖笑道:「娘,您也太小心了。小弟弟是小子,您不能總把他當姑娘養。瞧他那個膽小,被陌生人看一眼就要哭。」

    沈詠潔一邊哄著自己的小兒子,一邊也道:「他平時不這樣的,膽子大得很。他爹老說一不小心,這孩子就要跟人跑了……今兒怎麼回事?」

    阿顏才兩歲,也聽不懂什麼話外之音,只知道那個小弟弟被自己嚇哭了,眨著大眼睛想了一會兒,將自己手邊的一碟水晶桂花糕給沈詠潔那邊推過去,脆生生地道:「給你吃。」

    沈詠潔的小兒子從沈詠潔懷裡露出一個腦袋,看了看面前的水晶桂花糕,又看了看對他笑眯眯的阿顏,瞪著她看了一會兒,轉頭埋在沈詠潔懷裡,又放聲大哭起來。

    沈詠潔怎麼哄也哄不好,才叫了丫鬟婆子過來將他抱出去玩耍。

    這孩子一出了屋子,立刻就不哭了。

    采芸給他一個黃澄澄的佛手,他抱著玩了起來。

    盈袖松了一口氣,看著阿顏將桌上的點心都吃完了,才吩咐采芸也帶阿顏出去玩,想著在沒有大人在場的情況下,小孩子自己能玩得好一些。

    結果阿顏出去沒多久,屋子外面就傳來沈詠潔小兒子的嚎哭聲。

    「這是怎麼了?」沈詠潔顧不得跟盈袖說話,三步並作兩步出了暖閣,結果看見自己的兒子被乳娘抱在懷裡,腦袋靠在她肩膀上,哭得一抽一抽的。

    阿顏采芸拉著手。好奇地看著哭得昏天黑地的小弟弟。

    「四夫人,小少爺今天好像有些不舒服。」乳娘只好這樣說,總不能說自家的小少爺看謝家的小小姐不順眼,一見她就哭……

    沈詠潔將小兒子抱過來哄了一陣子,見還不好,就抱著出了院門,到看不到阿顏的地方。

    這孩子果然就停止了哭泣。張著腦袋看那高高的樹枝椏。還對她指指點點。

    沈詠潔心裡暗暗覺得奇怪,不知道這阿顏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自己的兒子一看見她就哭……

    盈袖從暖閣裡出來。站在門口的回廊上,也看見了這一幕。

    她朝臺階下的阿顏招了招手,「阿顏,過來。」

    阿顏甩開採芸的手。朝臺階上站著的盈袖跑過去。

    拉著她的手,阿顏指著院門口道:「弟弟哭了。」

    「他不是你小弟弟。他是娘親的小弟弟,是你的小舅舅。」盈袖拿出一塊帕子,給阿顏擦了擦臉上的糕點末子。

    「小舅舅。」阿顏點點頭,重複了一句。

    「阿顏真乖。真聰明。」盈袖笑著誇她。

    「夫人,先進去吧。這裡穿堂風涼的很。」采芸見她們兩人都沒有披大氅,就這樣站在門口。

    盈袖也覺得有些涼颼颼地。拉了阿顏的手,「咱們進去吧。準備擺午飯。」又問阿顏想吃什麼。

    阿顏掰著指頭數:「鮮肉包子,要大個兒的。蝦肉餛飩,也要大。還有,肉肉,不要草……」

    她只知道包子和餛飩,是她愛吃的,別的菜,就只懂綠的蔬菜是草,除開草以外,就是肉……

    盈袖教了她幾次,都改不過來,也就不強求了。

    一會兒的功夫,沈詠潔那邊就使了個婆子進來,說他們要走了,小少爺有些不舒服。

    盈袖便對阿顏道:「阿顏在這裡跟采芸等著吃午飯,姨姨出去送送你小舅舅他們,好不好?」

    阿顏忙點頭應了,一幅很乖巧的樣子。

    盈袖摸摸她的臉,披上黑狐大氅,抱著手爐,往外面去了。

    站在院門口,沈詠潔見盈袖出來,忙道:「我這就走了,你出來做什麼?快回去!快回去!」

    盈袖笑道:「總得送送娘的,怎麼能讓娘一個人出去呢?」說著,和沈詠潔一起往二門上走。

    沈詠潔這時才有空問她:「那阿顏怎麼回事?不是盛琉璃的女兒嗎?怎麼就留在你家了?你別告訴我她真的是謝東籬的女兒!」

    沈詠潔臉色鐵青,本來她對陸瑞蘭說的話,懷疑居多,相信的成份較少。

    但是看見阿顏居然在謝家住下了,沈詠潔又不確定了。

    如果這小女孩真的是謝東籬的私生女,那謝東籬極有可能對盛琉璃「金屋藏嬌」……

    只要瞞著盈袖就行了。

    盈袖不知道怎麼跟沈詠潔解釋這件事,只好笑了笑,顧左右而言他:「小弟弟今兒是怎麼了?驚著了嗎?一直哭總不好。回去給他煎點安神湯,喝了睡一覺。小孩子魂魄輕,容易受驚。」

    沈詠潔點點頭,「我省得,回去就給他吃安神丸,再哄他睡覺。——你別打岔,孩子的事你還沒說呢!」一副不問清楚不甘心的樣子。

    盈袖左右看了看,拉拉沈詠潔的衣袖,湊到她耳邊道:「這孩子不是東籬的……」

    沈詠潔閉了閉眼,長籲一口氣,拍著胸口道:「嚇死娘了,還以為謝東籬真的在外面惹了孽債。」

    盈袖抿嘴笑,伸出一根手指頭去逗哧沈詠潔的小兒子,道:「他不會的,我絕對相信他。」

    「嗯,每一個女人在男人納妾之前都是這麼說的。」沈詠潔一本正經地道,「你相信可以,但是不能盲從,要多個心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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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1 00:28:53 |只看該作者
第704章 拒絕

    「我知道。」盈袖心裡有底,自然沒有放在心上。

    而且她的鬱悶和不爽都是從忍著陸瑞蘭開始的。

    她的身子健康,懷的孩子也沒什麼問題,唯一一個就是受了氣不能發洩出來,才讓她上一次差一點動了胎氣。

    因此謝東籬讓她不要再忍,有不爽直接發洩出來。

    她跟陸瑞蘭明刀明槍吵了一頓之後,心裡的鬱悶就神奇地不藥而愈了。

    現在知道陸瑞蘭果然著了謝東籬的道兒,真的認為謝東籬將「盛琉璃」接到外宅養起來,她心裡偷笑還來不及呢,誰有更多的力氣去跟她較勁兒?

    沈詠潔見盈袖完全不當一回事的樣子,心裡更加不安,拉著她的手囁嚅了許久,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不是別的,而是看著盈袖大著肚子,又知道她對謝東籬絕對信任,一下子如果這信任落空的話,那種打擊,就不僅僅是她肚子裡的孩子了。

    沈詠潔懷疑盈袖估計都活不下去了……

    孩子沒了可以再生,可是如果關係到盈袖的性命,沈詠潔不敢冒這個險。

    她最終什麼話都沒說,在謝家坐了一會兒,就帶著小兒子回自己家了。

    臨走的時候,她想了又想,還是叮囑盈袖道:「你已經六個多月了,沒事就不要出來,好好在家裡養胎。天大的事。也等孩子生下來再說,聽見了嗎?」

    只要盈袖不出家門,沈詠潔相信以謝東籬的能力和手段,那些閒話是傳不到盈袖耳朵裡的。

    盈袖忙點點頭:「我省得,家裡還有阿顏呢,這孩子很乖巧,陪著我舒舒服服的。」

    沈詠潔勉強笑了笑,告辭而去。

    第二天,沈詠潔徑直去了謝東籬的丞相閣。

    謝東籬如今是大丞相了,他的謝相閣,就成丞相閣裡最繁忙的地方。

    沈詠潔等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才等到謝東籬有空見她。

    坐在謝東籬丞相閣的裡屋書房裡,沈詠潔見周圍沒有別人,就開門見山地道:「東籬,我就不說閒話了。那盛琉璃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能瞞我。」

    謝東籬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微笑著道:「岳母大人這是興師問罪來了?」

    「你知道我興師問罪?那你是心裡有底了?」沈詠潔心裡一沉。難不成陸瑞蘭的話是真的?!

    「什麼底?我不懂岳母大人的話。」謝東籬笑著說道,臉上神情溫潤自然,眼神專注寧靜,一點都不像心裡有鬼的樣子。

    沈詠潔當真看不明白了。她臉色很不好看:「你別跟我打馬虎眼。要若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在東城坊區的那所宅子,我已經知道了……」

    謝東籬敲著桌面的手指頓了頓。他抬眸看著沈詠潔,眯著眼睛笑了笑。「……是大表嫂告訴您的?」

    「她怎麼敢來跟我說這種話?」沈詠潔嗤笑,「她是先找了袖袖的大舅母,然後袖袖的大舅母才跟我說的。」

    盈袖的大舅母,就是沈家的大夫人了。

    也差不多。

    謝東籬的眸光輕閃。

    他已經給了陸瑞蘭最後的機會。

    她始終不放棄,他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這一次他故意讓陸瑞蘭看見他將盛琉璃接入那所宅子,就是想最後試一次,看看陸瑞蘭到底是如她所說,完全是為了謝家,為謝東籬著想,還是其實她心裡另有目的,不管盈袖還是謝東籬,都不是她關心的對象。

    如果她真的是為了謝家,為了謝東籬著想,那麼就算她親眼看見這件事,都不會說與別人一聽,而是死死地捂住蓋子,生怕被人知道。

    若是真的被別人知道了,她也應該幫著遮掩,而不是變著法兒地將這件事公諸於眾,而且都是挑了對盈袖影響力最大的幾個人來傳播這個消息。

    是女人都知道,夫君有外宅,對妻子的打擊有多大。

    而這個妻子還是在身懷六甲的時候,打擊就更大了。

    胎兒就不說了,十有八九保不住。

    夫妻感情好的話,妻子的性命都保不住都是有可能的。

    因為希望越大,失望也就會越大。

    謝東籬垂下眼眸,對沈詠潔交底:「岳母大人,這件事,您是信我,還是信陸瑞蘭?」

    已經不再稱呼陸瑞蘭「大表嫂」,直接叫她的名字,已經表明了謝東籬要劃清界限的態度。

    沈詠潔微微一怔,「我要證據。沒有證據,你們誰說的我都不信。」

    「那就好。」謝東籬臉上一絲笑意一閃而過,「這件事既然是陸瑞蘭說的,岳母大人就應該向她去要證據,而不是讓我提供我沒有這樣做的證據。」

    「好,那我現在就去。」沈詠潔明白過來,「如果這件事是真的,我們的話還沒說完。」

    「東籬一定洗耳恭聽。」謝東籬起身,向沈詠潔微微躬身行禮。

    沈詠潔離開之後,謝東籬就命人將劉東義叫了進來。

    劉東義投的帖子在謝東籬的案頭壓了好幾天了,他一直沒有答覆,就是在等陸瑞蘭,看她的態度。

    如今陸瑞蘭的態度已經表現出來了,他也有話跟劉東義說了。

    劉東義這幾天都在等著謝東籬的消息。

    聽說謝東籬請他去丞相閣,他歡喜得瘋了,忙忙地換了衣裳,騎著馬就來到丞相閣求見謝東籬。

    書童將劉東義領到謝東籬在丞相閣的書房,出門的時候,還關上了書房的大門。

    劉東義見狀,有些緊張,忙道:「表弟。有什麼要緊的事嗎?我給你的帖子你看了沒有?我也沒有別的要求,只要能做副將就可以了,你大表嫂說……」

    謝東籬抬起手臂,制止劉東義說話,指了指書桌前面的錦墩,「劉大爺,坐。」

    劉東義一愣。「表弟。你這麼外道做什麼?咱們是嫡親的親戚……」

    居然不叫他大表哥!

    謝東籬神色清冷,淡淡地道:「劉大爺,這門親戚。我實在高攀不起。有些話,我想了很久,本來不想說。大家這麼多年的親戚,實在是不容易。鬧到今天這個地步,實在非我所願。」

    劉東義很是尷尬,支支吾吾地道:「表弟。你是說分家的事?我……我們又不怪你,都是弟媳婦年輕不懂事。」

    這個時候,還把一切責任都推到盈袖身上?

    謝東籬用手撐著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他知道劉東義跟陸瑞蘭多年夫妻,兩人的感情很好。

    而且陸瑞蘭平時就是個很有主意的人,劉東義大事小事都聽她的,明顯被陸瑞蘭影響了。

    「劉大爺,請您慎言。分家的事,是我的主意,跟內子無關。」謝東籬終於將實情說了出來,「那個分家令,是我起草,呈給陛下的。」

    「啊?」劉東義驚得跳了起來,「表弟,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大嫂和二嫂將你一手帶大,比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還要好,你怎麼能……」

    「劉大爺,我娘對你和二表哥,也是比親生兒子還要好,你不記得嗎?」謝東籬反問道,一支胳膊橫在胸前的桌面上,面色漸漸肅然,「劉大爺,尊夫人這一年來做的事,讓我無法容忍。雖然她對我有恩,可這不意味著,我一輩子就要聽她擺佈。」

    「呵呵,東籬,你這話太過了。」劉東義現在也聽出了謝東籬的意思,這是要攤牌啊,「你大表嫂什麼時候擺佈過你?再說,你是隨隨便便就能被別人擺佈的人嗎?」

    「嗯,我確實不是,所以讓尊夫人為難了。就是不肯聽話,就是不肯順從她,更不肯委屈自己的媳婦兒,尊夫人沒少在你面前抱怨過我和內子吧?」謝東籬的目光似有形質,看得劉東義不由自主別過頭,不敢跟他對視。

    「……東籬,其實不是……」劉東義想為陸瑞蘭辯解,但是話到嘴邊,卻自己都有些心虛。

    「怎麼不是?我跟袖袖雖成親多年,一直沒有孩子,這是有很多原因造成的,我就不信你們都沒有想過,但是卻把責任都推在袖袖身上,張羅要給我納妾生子。後來袖袖懷孕了,你們卻沒有收手,而是千方百計給袖袖添堵,就是見不得她能平平安安生下我的孩兒。——劉大爺,我今兒在這裡求劉大爺高抬貴手,放過我和袖袖。」謝東籬從書桌後面走出來,給劉東義長揖在地。

    劉東義忙往旁邊讓開,「東籬!東籬!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我回去說說你大表嫂,讓她不要……不要……」

    「不要什麼?我給過你們很多機會,只希望你們看在多年親戚份上,能夠懸崖勒馬。可是我等到的是什麼?是你們變本加厲,將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帶到京城袖袖面前,非說是我的外室。」謝東籬搖了搖頭,拿起書桌上劉東義那份求官的投書抖了抖,「做親戚做到這份上,誰還需要敵人呢?劉大爺,你這份投書我看過了,我只有一句話,只要我謝東籬在東元國做一天大丞相,你就別想在東元國得到任何官職。——我勸你還是和二表哥一樣,去北齊國。你在那裡有爵位,興許還能從軍,繼續做你的將軍。」

    劉東義整個人都傻了。

    這這這……跟陸瑞蘭說的不一樣啊!

    她不是信誓旦旦地說謝東籬一定會真心感激他們幫他留住了盛琉璃?而且謝東籬正是用人之際,因此一定會答應讓他在軍中做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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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1 00:29:09 |只看該作者
第705章 大鬧

    「五弟,哦,不,表弟,你不是說真的嗎?」劉東義的臉色很是扭曲,「我們幫你這樣一個大忙,你就這樣報答我們?」

    謝東籬負手看了他一眼,搖頭笑了,「原來你們一直在給我幫忙?如果我妻子一屍兩命,是不是還要感謝你們的大仁大義?」

    「啊?怎麼會……」劉東義眼神飄忽著往書房裡掃來掃去,「我們……我們……總算幫你找回了女兒,雖然是外室所生,但好歹是謝家的骨肉……」

    「不,你錯了,阿顏的確不是我的女兒,就算滴血認親我也這麼說,而且不久之後,她們就要離開東元國,回北齊去了。」謝東籬淡淡地道,「劉大爺到這個時候依然執迷不悟,不思悔改,我真的沒有什麼好說了。內子已經跟尊夫人說過,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不要再來往了,這也是我想對劉大爺說的話。東籬在這裡祝劉大爺在北齊國鵬程萬里,一展抱負!」說著,謝東籬一撂衣袍,坐了下來,伸手道:「不送了。」

    這是要趕劉東義出去。

    劉東義還想再說兩句,但是看見謝東籬頭也不抬地批閱卷宗去了,訕訕地再也開不了口,垂頭喪氣地離開了丞相閣。

    一回到家,劉東義就將陸瑞蘭找來大罵一頓,吼道:「你出的餿主意!東籬將我趕了出來,還說只要他在東元國一日,我就別想做官!」

    「什麼?!」陸瑞蘭氣得一下子站了起來,「他真的這麼說?我不信!」

    她對那個夢記得清清楚楚,謝東籬不久就要逼宮發難了,正是要掌握軍權的時候,他一個人如何能執掌那麼多的軍士?怎麼會不理劉東義?!

    「你不信?!我騙你作甚?!我就說那件事不能弄得大張旗鼓天下皆知。東籬被我們削了面子。怎麼會感激我們?!我也是腦子進水了,居然相信你那些無稽的話!」劉東義恨恨一跺腳,就對丫鬟道:「給我拿酒來!」

    什麼事都不能做,不喝酒做什麼?!

    到了下午,劉東義喝得醉醺醺地,倒在床上睡死過去。

    陸瑞蘭越想越氣,知道自己的盤算多半是要落空了,心裡就跟貓抓一樣。

    那可是皇位啊……

    一統三國的皇位啊!

    這一瞬間,陸瑞蘭心疼得肝都顫了。

    她正在房裡冥思苦想要挽回這一局,就聽見丫鬟來報,說張四夫人和沈大夫人來看她了。

    陸瑞蘭知道是沈詠潔和王月珊來了。頭也不抬地道:「請她們先去外間坐著,記得上茶。」

    丫鬟走了之後,陸瑞蘭又想了想,心裡有了個主意。忙去屏風後換了出門的衣裳,出來見她們。

    沈詠潔見她一出來,馬上就道:「陸瑞蘭,你說我女婿養外室,可有證據?」

    「當然有,我把那房子的位址都說與你大嫂聽了,你難道沒有去看看嗎?」陸瑞蘭嗤笑一聲,朝王月珊看了看。

    王月珊就是沈詠潔的大嫂,她見陸瑞蘭瞟她。忙道:「你說了我就去?誰知道有什麼貓膩……」

    沈詠潔也道:「我也沒去。橫豎是你說有這事,你帶我們去。我們親眼看見了,才會信。」

    「去就去。」陸瑞蘭心一橫,站了起來,她就是要將這件事鬧得越大越好。

    反正他們家和謝東籬的關係已經無可挽回了,那麼,給謝東籬添點亂子也是好的。

    別以為那麼容易靠他一個人的力量就能做皇帝……

    陸瑞蘭道:「你們是不見黃河心不死,跟我來。」便吩咐去準備大車。

    三個人帶著丫鬟婆子從劉家的宅子裡出來,上了自家的大車,跟著陸瑞蘭的車,來到東城坊區一座小宅院前面停了下來。

    陸瑞蘭從車裡下來,面帶譏誚之色,搭著丫鬟的手,站在宅院門口的一棵大槐樹底下,等著沈詠潔和王月珊下車。

    沈詠潔撂開車簾,看了看面前這所宅院,發現它居然離她那座忠貞國夫人府不遠,臉色已經有些不好看了。

    雖然理智告訴她,她還是應該相信謝東籬,但是感情上,她已經不那麼確定了。

    陸瑞蘭見沈詠潔和王月珊都下了車,笑了一笑,道:「你們看好了,就是這間宅子,我去叫門,等門打開之後,就要張四夫人你出馬了。」

    「為什麼要我出馬?」沈詠潔擰著眉頭,橫了陸瑞蘭一眼,「不是你找來的地方嗎?」

    「呵呵,這看屋子的婆子見了我就要打,我可幹不過她。但是你就不同了,你正經是東籬的岳母。你把身份亮出來,那婆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動你一根頭髮。」陸瑞蘭的算盤真正精刮。

    沈詠潔哼了一聲,「你先叫開門再說。」

    陸瑞蘭整了整衣袖,命自己的丫鬟去叫門。

    那丫鬟戰戰兢兢上前,拍了半天的門,裡面卻鴉雀無聲,根本就不像有人住的樣子。

    陸瑞蘭也有些奇怪,道:「你再大點兒聲。」

    那丫鬟便又大聲叫道:「開門!盛姑娘!開開門!」

    裡面還是沒有人回應。

    沈詠潔正要譏嘲一番,王月珊突然拉了拉她的衣袖,朝那角門上努努嘴。

    沈詠潔定睛一看,差一點沒笑出聲來,她捂著嘴道:「劉大夫人,你沒認錯門吧?你看看那門把手上的積灰,可像是最近有人入住的樣子嗎?」

    陸瑞蘭剛才的注意力都在那敲門的丫鬟身上,完全沒有注意角門的情況。

    那丫鬟這才看了自己的手,嚇得尖叫一聲,舉著滿手的灰,道:「大夫人,這這這……」

    陸瑞蘭心裡重重一跳,她忙走了過來,對著那門看了半天。就是那天她親眼看見的那個地方,裡面還有個凶巴巴的婆子,將她推了個大馬趴!

    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陸瑞蘭剎那間有種落入陷阱的感覺。

    「怎麼回事?難道他們跑了?」陸瑞蘭更加心慌意亂,忙道:「給我敲門!使勁兒敲!」

    幾個下人沒有法子,一擁而上,將那角門拍得都快壞掉了,可是裡面還是沒有人回應。

    他們鬧騰的聲音太大了。很快就有人圍了過來旁觀。

    沈詠潔想了想,命自己的丫鬟去旁邊的宅子裡叫了叫,很快就有人打開角門,探頭看了一眼。奇怪地道:「你們在那邊做什麼?那宅子空了十幾年了,我們主人一直說要把那宅子買下來,但是找不到房主在哪裡。」

    那丫鬟回來之後,對沈詠潔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陸瑞蘭在旁邊聽見了。尖叫道:「空了幾十年?!不可能!」

    她看著那座宅子,眼裡發紅,整個人都魔怔了。

    「給我砸!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在搞什麼鬼?!」陸瑞蘭不顧一切地對自己的下人下了命令。

    劉家的下人互相看了看,只得聽從主子的話。

    撲通!

    很快那門給砸開了,陸瑞蘭第一個就沖了進去!

    一進去,她就呆住了。

    只見裡面的庭院裡,長滿了齊膝深的雜草,根本看不出哪裡有路可以走進去。

    院子裡的房子屋頂破舊。窗櫺更是破破爛爛,一個一個大窟窿展現在眾人面前。根本就是荒廢多年的樣子。

    如果剛才那門把手上的灰塵還只是前奏的話,現在這個院子的景象就是大戲了。

    沈詠潔這時只覺得整個人都活了過來,氣定神閑地道:「陸瑞蘭,你這是終日打雁被雁啄了眼睛?!你看看,就這屋子,還能做外宅金屋藏嬌?你是逗我們玩呢,還是存心把我們當傻子?」

    「那一天明明就是進了這個院子!」陸瑞蘭急得團團轉,顧不得那院子草深屋斜,拎著裙子一定要往裡走。

    幾個丫鬟婆子見識不對,拼命拉住她的胳膊,不許她再往屋裡跑。

    「我那天看見了的,親眼看見了的!——你們有沒有見過這裡住著的一個婆子,還有一個漂亮的小媳婦?」陸瑞蘭從角門裡出來,對著圍觀的人急吼吼地問道。

    「沒有,我們在這裡住了這麼多年,就沒見這角門打開過。——這位夫人,你不是見鬼了吧?」

    大家都紛紛表示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在這裡出入,就連那宅子的鄰居都是這麼說。

    陸瑞蘭一陣折騰之後,才明白過來自己被謝東籬耍了。

    他故意在她面前領走盛琉璃,並且進了這間宅子,只讓她相信這裡就是他的外宅!

    其實他馬上就把人帶走了,只是在這裡走了過場,以圖迷惑她。

    等她帶了人過來,發現這所宅子其實不能住人,大家就會覺得是陸瑞蘭在故意抹黑謝東籬……

    「真是好計策!好心機!」陸瑞蘭冷笑兩聲,「我要去告官!盛大妹子不能就這樣白白丟了,我要告大丞相拐帶良家婦女!」

    沈詠潔不屑地撇了撇嘴,「你去告啊!那盛琉璃跟你什麼關係?是你女兒還是你媳婦?我跟你說,不是女兒,也不是媳婦,你是沒法代她出來告狀的。」

    東元國法律,只有直系親屬才能告拐帶之事。

    陸瑞蘭跟盛琉璃真的是什麼關係都沒有,她也拿不出任何有關係的證據。

    陸瑞蘭哆嗦了半天,突然回到自己的車上,道:「去謝家!阿顏還在謝家!我讓阿顏去告官!就說她爹把她娘拐走了!」

    「呵呵,還不死心。」王月珊搖了搖頭,和沈詠潔一起站在那裡,看著陸瑞蘭坐著大車遠去了。

    「她怎麼變得這個樣子了?」沈詠潔用手摁了摁自己的鬢角,「我看她都快瘋了。」

    「誰知道是真瘋還是故意裝瘋?」王月珊沉吟道,「東籬這一次可不能再姑息她了。再是親戚,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我省得,早已經跟他說過了。今天就是東籬讓我來找陸瑞蘭要證據的。」沈詠潔歎息一聲,知道一定是謝東籬做了手腳,但是不管怎樣,他既然挖了這麼大坑,陸瑞蘭就一定會摔得很慘。

    ……

    陸瑞蘭一徑來到謝家門前,要他們把阿顏交出來。

    因盈袖和謝東籬都已經對謝家下人說過,跟劉家大房全家都不來往了,他們上門,直接打出去。

    陸瑞蘭在門口鬧了半天,盈袖和謝東籬都沒有出面,反而是西城坊區的坊正帶了人來了,將她趕走,不許她在這裡無故喧嘩。

    被趕回家後,陸瑞蘭在家裡歇了幾天,反復想著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知道一定是謝東籬將盛琉璃藏了起來。

    而劉東義這些天一直在外面奔走,找以前的同袍走門路,想試試能不能再入東元國的軍隊。

    結果確實如同謝東籬所說,劉東義不管如何努力,那些人就是不肯鬆口。

    東元國的仕途之門,完全在劉東義面前關閉了。

    他滿心彷徨,對陸瑞蘭也看不順眼了,在家喝了酒就對她橫眉冷對,罵罵咧咧。

    陸瑞蘭跟他做了這麼多年夫妻,怎麼受得了這種氣,心一橫,就向大理寺遞了狀紙,告了謝東籬三大罪。

    一,不孝尊長,不顧兄嫂的養育之恩,將他們掃地出門。

    二,不尊聖上,有僭越之意,其心可誅。

    三,不顧人命,將給他生了女兒的盛琉璃拐帶禁閉,不能見天日。

    她已經打定主意,一拍兩散。

    既然謝東籬不為他們著想,她也不再為他著想。

    這個狀紙一遞上去,就被大理寺卿親自送到謝東籬的案頭,苦笑著說:「大丞相,您看看,這件事怎麼辦?」

    謝東籬將那狀紙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歎息道:「讓大人為難了。我這大表嫂是魔怔了,就因為分家,她完全受不了。唉,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大丞相,您別難過。這件事,依屬下看,陸瑞蘭告的這些狀,根本一點證據都沒有,完全是誣告。她以民告官,本來就是要滾釘板的。」大理寺卿緩緩說道,覷著眼睛打量謝東籬的反應。

    謝東籬面色淡然,搖頭道:「滾釘板就不必了,到底是我的大表嫂,當年對我有恩。」頓了頓,又道:「她不義,我不能不仁。這樣吧,你就派幾個差婆將她暫時收監。一切,等我夫人生了孩子之後再審此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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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發表於 2021-4-21 00:29:19 |只看該作者
第706章 收監

    大理寺卿忙躬身道:「卑職遵命!」

    謝東籬揮了揮手,讓大理寺卿下去了。

    大理寺卿回到大理寺,立刻對衙差道:「派差婆出去,將陸瑞蘭抓起來收監。」

    以民告官,就要準備好滾釘板的準備。

    謝大丞相看在昔日親戚份上,不讓她滾釘板,她就要知足了,如果給臉不要臉的再鬧,他就不客氣了。

    大理寺的差婆們氣勢洶洶來到劉東義和陸瑞蘭住的坊區,拍著她家大門怒吼道:「大理寺衙差辦案!趕快開門!」

    劉東義不在家,又在外面喝酒。

    陸瑞蘭正在家裡琢磨上了公堂要如何應對,她是半點也沒想過大理寺會來抓她。

    聽見外面亂糟糟的拍門聲,幾個婆子飛跑進來報信,哭喊道:「夫人!夫人!快躲一躲!大理寺的差婆來抓夫人了!」

    「什麼?來抓我?不是你們聽錯了吧?」陸瑞蘭霍地一聲站了起來,「她們怎麼敢?!我可是謝家……劉家的夫人!」

    突然她腦子一轉,想起來自己其實已經不能算夫人了。

    她夫君劉東義不再是東元國的官員,也沒有絕爵位,她正經只能算太太,是哪一門子的夫人?!

    不過是東元國的那些熟人看在謝東籬的面子上,依然稱呼她一聲「夫人」……

    「給我找人去謝家報信!就說大理寺來抓我,讓東籬來救我!」陸瑞蘭在屋裡頓時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可是夫人,您才告謝大丞相……」她的丫鬟怯生生地道,「這時候去求他。來得及嗎?」

    陸瑞蘭猛地一頓,瞠目結舌地道:「難道謝東籬這樣膽大包天?!公報私仇?!」

    她還沒有想清楚這其中的關鍵所在,大理寺那些五大三粗的差婆已經拿著繩子、枷鎖和哨棒闖了進來。

    「你,陸瑞蘭,給老娘出來!」沖在最前面的差婆對著陸瑞蘭兜頭就是一個耳刮子,吼道:「謝大丞相厚道,不讓你滾釘板!但是民告官,而且是告自己的親戚,你不吃點兒苦頭老天也不容你!」

    陸瑞蘭出生五相世家,從小到大養尊處優,哪怕近一年來家世陡變。但因謝東籬對她容忍三分,她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以至於在頻頻失利丟臉之後,鋌而走險、破釜沉舟,居然想出了去大理寺狀告謝東籬的昏招!

    陸瑞蘭這時悔得腸子都青了。

    被差婆一個耳光扇到地上,連牙都被打掉兩顆,左邊臉迅速腫了起來。

    她趴在地上氣喘吁吁地道:「我表弟是大丞相!你們不能抓我!我養他長大。他不會這樣忤逆不孝!」

    「陸瑞蘭,你記性真不好!現在記得你表弟是大丞相了?你削他面前,毀他名聲,甚至去大理寺告他的時候。可有想過他是你表弟?!」那差婆呸地一聲,將一口唾沫吐在陸瑞蘭身上,大手一揮。「帶走!」

    另外幾個差婆已經圍了上來,拿著繩子將陸瑞蘭捆得結結實實。又給她上了枷鎖,往她嘴裡再塞了麻核,推推搡搡將她推出了門。

    陸瑞蘭嘴裡被麻核刺得到處是血,痛得眼淚直往下掉。

    大理寺的差婆帶著她從他們的宅子裡出來,往位於西城坊區的大理寺去了。

    這一路上,東元國京城大街上的人都跟著圍觀她們,對著她們指指點點。

    等到了西城坊區,認識她的人就更多了。

    「咦?這不是陸家的大姑太太陸瑞蘭?她怎麼被抓了?」

    「呵呵,認不清自己的身份,攪屎棍一樣往人家家裡拼命地攪,說實話,謝大丞相現在才出手對付她,實在是仁至義盡了。要換了是我,早就亂棍打出去,讓她一輩子不能翻身。」

    「前一陣子聽說她不是領了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來,說是謝大丞相的外室和私生女?」

    「那是假的。謝大丞相是什麼人啊?就算要找外室,也不會找一個跟自己妻子長得一模一樣的村姑吧?聽說那村姑年歲比他妻子還大呢,你說他是圖什麼啊?」

    「也是。男人尋樂子,要麼找不一樣的,要麼找相像太年輕的。斷斷沒有找又相像,又年老的,這不合情理。」

    有認得陸瑞蘭兒子女兒的人趕緊去他們家報信。

    陸瑞蘭的女兒和兒子聽說了這件事,驚得魂飛天外,忙跟著來大理寺探視。

    陸瑞蘭剛剛被差婆收監,一個人坐在大理寺監牢的稻草席上,脖子上的大枷已經取下來了,可是嘴裡的麻核還是塞得滿滿的。

    「娘,您怎麼了?他們為什麼要抓您啊?」陸瑞蘭的女兒謝同心哭得肝腸寸斷,「我去找表叔來救您出去!誰敢惹我們家?!」

    陸瑞蘭苦笑著搖了搖頭,暗道自己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了。

    跟誰鬥不好,居然還想跟謝東籬鬥……

    這些年,他對付別人的手段她又不是不知道?

    臨到自己,居然以為他不會出手。

    一旁的差婆見陸瑞蘭耷拉著腦袋不說話,嗤笑一聲道:「我說這位太太,你們家就靠著謝大丞相呢。你娘哪根筋不對,居然還要狀告謝大丞相!民告官可是要滾釘板的,謝大丞相厚道,不讓滾釘板,但收監是免不了的。你娘又沒有誥命在身,告了官,就得到牢裡待著,直到我們大理寺開始審案的時候才能出來。」

    「啊?娘,這是不是真的?」陸瑞蘭的兒子完全傻掉了,「您還要跟表叔鬧啊!表叔表嬸哪裡對不起您了?您這樣咄咄逼人,是仗著哪門子勢啊?」

    這時劉東義得到消息,也趕了過來。

    見陸瑞蘭一派狼狽,被人關在大理寺的監牢裡,本來還很難過,嚷嚷著要去找謝東籬救她出來。

    可一聽是因為陸瑞蘭告了謝東籬一狀,劉東義直接黑了臉,握了握拳頭,吼道:「行!你真行!有了你這個攪家精,我們這家不鬧也散了!算了,我是供不起你這尊大佛,我要休了你!」

    陸瑞蘭的女兒和兒子又連忙跪著求劉東義:「爹!娘只是一時糊塗。您不要休了娘!」

    「我們去找表叔說情!娘這麼大年紀了。您就帶娘回雷州去吧!」

    劉東義搖了搖頭,一臉慘然地道:「你們還不知道吧?你們表叔表嬸已經跟我們這一房一刀兩斷,再也不來往了。他們不認我們,也不認你們……」

    陸瑞蘭的女兒兒子臉色一下子變得灰白,他們雖然恨她糊塗固執,但看著她可憐的樣子,一句指責的話都說不出來。

    「……爹。您要多照應娘,我明天再來看您。」陸瑞蘭的女兒謝同心小心翼翼地說道。

    她因為已經出嫁了。就沒有再改名字,依然還是叫謝同心。

    陸瑞蘭的兒子謝同運倒是改了姓叫劉同運。

    這一次也是被陸瑞蘭鬧得心灰意冷,聽說是娘親自己找的麻煩,他也沒有法子。思來想去,對陸瑞蘭道:「娘,我去求求表叔。您就別再鬧了。」

    劉東義呵斥他一聲:「別去了!去了也沒用!就讓你娘在這裡好好待幾天,反省一下。再給別人添堵,人家不出手,我先滅了她!」說著,氣呼呼地走了,找了大理寺卿,先把陸瑞蘭告謝東籬的狀紙給撤了,實在丟不起這人,也承受不了後果……

    看著劉東義不顧而去,陸瑞蘭的眼淚終於涔涔而下。

    她就是想不通,明明她是為了這個家,才跟謝東籬和盈袖兩個人生了隔閡,為什麼家裡人都不領情?——上到丈夫,下到兒子女兒,都在指責她,埋怨她……

    她抬起頭,瞪著自己的兒子,惱道:「你也覺得娘做得不對?」

    劉同運沉著臉道:「娘,這件事確實是您不對。退一萬步說,就算您是對的,您憑什麼跟表叔他們爭?表叔是大丞相,表嬸是公主,您什麼身份?我們什麼身份?!」

    「我們什麼身份?我們的身份不比他們差!」陸瑞蘭被兒子說得惱羞成怒,再一次犯了左性,閉著眼睛揮揮手:「你走吧,再不要來看我。我倒要看看謝東籬有沒有那個膽子把撫養他長大成人的大嫂置於死地!」

    「娘!」劉同運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娘還是硬邦邦的,絲毫不能軟下來,「您真是要把我們都折騰進去!」

    「哈哈!如果娘得了好處,自然少不了你們的。如今娘得了壞處,難道你們就不想共同承擔了嗎?娘教養你們這麼多年,你們就學會了只能同富貴,不能共患難?!」

    劉同運被說得啞口無言,再多的話也說不出口,跺了跺腳,轉身離去。

    他出去的時候,還是記著陸瑞蘭是他娘親,將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塞到差婆手裡,讓她多照看照看陸瑞蘭。

    其實大理寺卿已經吩咐過,就是讓陸瑞蘭在這裡待到謝大丞相的夫人分娩為止,並不會特別為難她。

    當然,戴著枷鎖遊街下她的面子肯定是要有的,不然這女人不知輕重,還要繼續蹦躂,惹得謝大丞相心煩就不好了。

    自從陸瑞蘭被關到大理寺的牢房,謝東籬更是將謝家守得鐵桶一般,外人再也進不來。

    平日裡只有沈詠潔三天兩頭來謝家坐一坐,看著盈袖的身子。

    總算是風平浪靜地過了幾個月。

    這一天,小磊從盛家隱居的藥王谷給盈袖來信,說算著盈袖快分娩了,他和盛青黛,還有盛青蒿要一起回東元國京城,幫盈袖接生。

    盈袖聽了大喜。

    她的日子就在這幾天了,肚皮經常緊繃得如同石頭一樣,沈詠潔告訴她,這就是孩子等不及要出來了。

    她就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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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
發表於 2021-4-21 00:29:37 |只看該作者
第707章 分娩

    小磊和盛青黛、盛青蒿一起回到東元國京城的那一天,是一個深秋的下午。

    那天早上本來是晴空萬里,秋高氣爽,豔陽高照。

    東元國京城裡紅葉灼灼,襯著藍天白雲,和遠處一望無垠的大海交相輝映,是東元國京城一年四季裡最美的季節。

    盈袖見小磊他們終於回來了,高興得不得了,挺著已經懷胎十月的大肚子親自招待,還叫了謝東籬回來一起用晚飯。

    許是她白天的心情太激動了,剛吃完晚飯,她就覺得肚子有些不對勁,發緊的間隔一次比一次短,雖然不怎麼疼,但是坐著總是不太舒服。

    她只好站起來道:「你們慢慢聊,我有些不舒服,想進去躺一躺。」

    盛青黛見她臉色有些不對勁,忙起身道:「我送你進去。」

    盈袖想了想,點點頭,朝她伸出手,「勞煩你了。」

    「姐姐跟我客氣什麼。」盛青黛朝她眨眨眼。

    她已經跟小磊成親了,可以名正言順叫盈袖「姐姐」。

    盈袖心裡也很高興,就和盛青黛一起進了裡屋。

    門簾剛一撂下,窗外就傳來轟隆隆的雷聲。

    那雷聲驚天動地,一下比一下激烈,遠處的大海似乎都翻騰起來。

    潮水裹挾著水汽往岸邊拍打而來,氣勢恢宏。

    坐在外間和大家一起吃晚飯的阿顏這時低低地驚叫一聲,捂著耳朵順著盈袖和盛青黛離開的方向跑去。

    謝東籬身形閃動,擋在了阿顏身前。

    小小的阿顏收勢不及,一下子撞在謝東籬身上,她順勢抱住了他的腿。以十分狗腿的姿勢,還抬頭眼巴巴地看著他。

    十分漂亮的大眼睛,跟盈袖幾乎如出一轍。

    明明知道不是他和盈袖的孩子,謝東籬還是沒來由的心軟。

    他慢慢彎下腰,定定地看著阿顏,並沒有開口說話,但是把自己想說的話。一字一句送到阿顏的腦海裡:「……你可以進去。但是你要記住,我們都是你的親人,你要管住自己。不能親者痛、仇者快。」

    阿顏愣了愣,繼而使勁兒眨了兩下大眼睛。

    謝東籬點點頭,拉起她的小手,帶著她一步步往裡屋走去。

    撂開門簾,謝東籬鬆開阿顏的小手:「進去吧。」

    轟!

    屋外又傳來震耳的雷聲。

    「這天氣真怪,已經是深秋了。還能打雷。」外間的盛青蒿拿著酒杯對著門外舉了舉,「敬雷公。」

    謝東籬走了出來,看著下人將桌子收拾乾淨了,對盛青蒿道:「秋老虎的時候打雷也不是不可能的。」

    當然,今天晚上外面的雷聲確實有些奇怪,並不是因為秋老虎的緣故,但是這些。盛青蒿就不必知道了。

    丫鬟送上茶水。

    謝東籬帶著小磊和盛青蒿轉到東次間裡坐下喝茶,一邊聽小磊說跟著去了盛家之後發生的事。

    ……

    盈袖和盛青黛進了裡屋。就被她徑直扶到床上躺下來。

    「產房在哪裡?」盛青黛一邊給盈袖診脈,一邊問道。

    盈袖看了看暖閣那邊的方向,含笑道:「別的地方東籬不放心,就在暖閣佈置了一個產房。」

    盛青黛看了她一眼,唇角漾起笑紋:「那就好,安全,而且乾淨。」

    盛青黛特別看不上一般人家為產婦單獨準備的屋子,恨不得讓產婦睡到稻草堆裡去,哪怕是世家高門也不能免俗。

    謝東籬這人卻是出乎預料的開明,不僅不忌諱什麼產房血光之類的無稽之談,反而將產房安置在內室的暖閣裡。

    裡屋的門簾一挑,小小的阿顏蹣跚地走了進來,嘴裡噙著大拇指,站到盈袖的床邊,一臉孺慕地看著她。

    盈袖抬手摸摸她的臉,笑問她:「阿顏怎麼了?害怕了嗎?」

    阿顏蹭著她的手掌心,緩緩點頭,一臉慎重的樣子。

    盛青黛皺了皺眉,將阿顏拉到一旁,對盈袖道:「你要生孩子了,這個小孩不能在這裡。」

    盈袖點點頭,正要使人將阿顏帶出去,抬眸卻看見阿顏臉上露出極度恐懼和悲哀的表情。

    那神情哀婉悽愴,似乎她是她最後的希望,最後的救星。

    盈袖驚訝地挑了挑眉,肚子裡的孩子這時踹了她一腳,她定了定神,還是道:「阿顏,姨姨這會子身子不適,不能好好照顧你,你跟著采芸姐姐出去玩好不好?采芸姐姐你熟悉的,她每天都哄你睡覺……」

    她這話一說,阿顏的臉色立刻一片灰白,似乎她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眼裡最後的星光也熄滅了,留下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她靜靜地看了盈袖一會兒,然後轉身,耷拉著小肩膀,垂著手,一步一頓地往門口走去。

    她小小的背影深深地印在盈袖心上,如同針紮一般地痛。

    盈袖捂住胸口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出聲又道:「阿顏!」

    阿顏的腳步一頓,面帶欣喜地回過頭,整個人如同又活過來了一樣。

    她的期盼那樣明顯和直接,就連不贊成的盛青黛都遲疑了。

    她不知該怎麼說,看了看盈袖,又看了看阿顏,最後想了個折衷的法子:「那邊有個屏風,我拖到暖閣的床前擋著,阿顏就坐在屏風後面好不好?」

    這樣可以在一間屋子裡,但是又不會讓阿顏這個小姑娘看見生孩子這樣血淋淋的事。

    盈袖忙點了點頭,「這樣甚好。」

    阿顏也默默地點點頭。

    其實她知道作為小孩子,她沒有說話的餘地。

    這樣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阿顏雙手撐著下頜,坐在屏風後面的一張小板凳上,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窗口的方向。

    這時外面的天色已黑,窗外狂風大作。吹得樹枝呵呵作響。

    雷聲轟鳴,閃電狂舞,整個東元國京城已經籠罩在一片濃雲慘霧之中。

    坐在東次間的謝東籬和盛青蒿心不在焉地說著話,手裡端著茶杯如同有千鈞重。

    小磊抱著胳膊,在屋裡走來走去,雙眸不斷地往窗外看著,心裡也沒有底。

    過了一會兒,盛青黛走了過來,簡單地說了一句:「破水了,準備接生。」

    謝東籬猛地站了起來,轉眼間就消失了蹤影。

    盛青蒿、盛青黛和小磊三個人面面相覷。異口同聲地道:「那人剛才是不是一眨眼就消失了?!」

    正是一眨眼就消失了。

    到了這個時候,他們才意識到謝東籬一身的本事有多麼的深不可測……

    小磊甩了甩頭,不去想謝東籬剛才快如鬼魅的身形,對盛青黛道:「需要準備什麼東西嗎?我去吩咐下人。」

    盛青黛點點頭。「才剛破水,姐姐又是頭胎,還早。我先去沐浴更衣,大哥也要沐浴更衣。你去吩咐下人燒熱水,準備的熱水越多好越好,再準備一些雞湯和參湯。吊在火裡,如果要用不會手忙腳亂。」

    小磊馬上沖了出去。

    外面的大雨傾盆而下,夜空的電弧滋滋作響。守衛在謝宅周圍的軍士們得到長官的命令,說今晚會是最緊張的一晚。讓大家打足精神預備著,等這一晚過去了,他們就不用這麼累了。

    ……

    不多會兒,熱水陸續抬了進來。

    盛青黛先去裡屋的浴房洗漱。

    盛青蒿則在東次間的浴房裡洗漱。

    兄妹倆將自己洗得乾乾淨淨,甚至連頭髮都洗了好幾遍。

    裹著大毛巾出來,在屋裡升起的炭火前炙烤,很快就頭髮乾了。

    盛青黛換上一身白大褂,頭上戴著白色帽兜,手上還有手套,背著自己的藥箱,往盈袖住的裡屋暖閣裡去了。

    「姐夫,如果你也想陪在這裡,最好去沐浴更衣,我大哥那裡還有多餘的白袍。」盛青黛輕聲勸告謝東籬。

    盈袖這一次生產,謝東籬根本就沒有讓穩婆和太醫們進屋子。

    他如今只相信盛家人。

    祖神的手段太過神出鬼沒,謝東籬擔心自己防不勝防,因此索性把當初準備好的穩婆和太醫都勸退了,一心等著盛青黛和盛青蒿的到來。

    幸虧他們趕得巧。

    當然,如果他們趕不及,謝東籬是一定會親手給自己的兒子接生,絕對不會假他人之手……

    謝東籬揉了揉眉間,起身道:「那我去洗一洗。」說著捏捏盈袖的手,看向她忍痛的面容,忍不住低頭在她眉間親了親,摸摸她的臉。

    盛青黛忙轉過頭去,笑著道:「我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

    盈袖到了這個時候,也顧不得羞怯了,將臉頰在謝東籬掌心裡蹭了蹭。

    她的肚子不疼,就是腰酸,酸到極點,就變成了痛,說不出來的痛,但目前來說,好歹還是忍得住。

    謝東籬看得心都揪了起來,但卻無計可施。

    他有通天徹地之能,卻在這件事上完全無能為力。

    「你去吧,我還要睡一覺。」盈袖勉強笑道。

    腰腹間的酸痛如波浪般一潮一潮地湧過來,身體的保護機能開始自動啟動,她有些昏昏欲睡了。

    睡眠永遠是人體最好的自我修復機制,哪怕是生孩子的當口。

    盛青黛在旁邊看著盈袖,每隔一刻鐘給她診一次脈。

    盛青蒿在東次間準備各種催產的湯藥和藥丸,小磊就在旁邊給他打下手,切藥草,搗藥末,忙得不亦樂乎。

    采芸帶著眾丫鬟婆子在外屋候著,不斷地燒熱水,同時將大大小小的巾子都擺了出來。

    這一夜,謝家內院燈火通明,沒人睡得著。

    大家好像都忘了小小的阿顏。

    她一個人抱著胳膊坐在小板凳上,姿勢幾乎沒有變過。

    盈袖半夜的時候是被一陣劇烈的疼痛喚醒的。

    身體裡好像有人拿著一把刀,要把她活生生鋸開,她快要被撕裂成兩半了。

    羊水已經流幹,她的孩子一定要十二個時辰內生出來。不然就會有危險。

    盈袖全身上下都被汗浸濕了,她睜開眼睛,看著了坐在她身邊的謝東籬,正拿巾子給她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

    「你……你還是出去吧。」盈袖艱難地說道,「你在這裡不好……」

    她不想自己生孩子的醜陋血腥的樣子被謝東籬看在眼裡。

    謝東籬的手頓了頓,聲音比往日更加低沉:「你讓我這時候出去,難道是要我的命?」

    大手撫摸著她的面頰,掌心的溫度讓她顫慄,又激動。

    謝東籬坐到她身後,將她抱起來,靠在自己懷裡。

    盈袖的胸口流淌著幸福的喜悅,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了力氣。

    沉甸甸的力量在往出口掙扎,她抓緊床上的褥子,咬緊牙關在盛青黛的指揮下,開始用力吸氣、呼氣……

    謝東籬在她身後緊緊抱住她,跟著盛青黛的節奏幫她使力。

    過了一頓飯的功夫,盈袖的力氣都快用盡了。那孩子還是遲遲不出來。

    盛青黛不斷用手在她肚子上捏來捏去,感受著孩子的胎位,突然縮回手,道:「糟了。這孩子又轉回去了。」

    開始孩子的腦袋入盆,破水,這樣才好順利生下來。

    結果過了半夜,入了盆的孩子又轉過來了,腦袋向上,屁股對準了產道口。

    「那怎麼辦?」謝東籬的面容白得可怕,雙眸黑沉沉地,眼底還有氤氳的血光,像是要殺人一樣。

    盛青黛打了個寒戰,「我來給姐姐轉一轉胎位。」說著卻有些遲疑。

    「那就趕快啊!你拖什麼拖?!」謝東籬的聲音高了起來,很是不客氣地說道,額頭的青筋都爆起來了。

    盛青黛從來沒有見過溫文爾雅的謝大丞相有這樣失態的時候,這一下肯定是急壞了。

    東次間的盛青蒿這時命人送進來催產的湯藥:「給謝夫人趕快喝下。」

    謝東籬接過湯藥,自己一口口喂給盈袖喝。

    盛青黛這才道:「轉胎位是很疼的……」

    對於產婦來說,簡直是和生孩子一樣的雙重疼痛。

    謝東籬窒了窒,閉上雙眼,淡淡地道:「儘快,拖著不是疼的時間更長?」

    長痛不如短痛。

    盛青黛點點頭,脫下手套,再一次用烈酒清洗雙手,然後揭開盈袖身上的輕衣袍子,開始在她高高隆起的肚腹上揉按。

    盈袖閉上眼,配合著盛青黛的手勢,一動不動。

    這時,疼痛果然更加劇烈,肚子裡不再是有人拿著刀要將她劈開,而是拿著刀在輪轉飛舞,將她的內裡紮得體無完膚。

    就在孩子的胎位再一次要轉回來的時候,那撕裂身體般的疼痛達到頂點。

    盈袖的心裡咯噔一聲,如同琴弦斷了弦,整個人突然輕了起來。

    她睜開眼,看見自己正漂浮在床帳的上方,底下躺著自己的身子,謝東籬正低下頭,在往她嘴裡渡氣,盛青黛已經拿出銀針,開始在她的肚子上扎針。

    似乎有人在叫她,她聽得並不真切。

    周圍應該是很安靜的,所有的聲音都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我是已經死了嗎?

    盈袖怔怔地想。

    這一次,跟她上一次暈迷的時候去往古早時期,重生在盛琉璃的身體裡面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離去,我的兒子還沒有生下來呢。

    盈袖咬牙想著,一次次想撲下去,回到自己的身體裡面,但是她的身體似乎有一層無形的帳幕,擋住她漂浮在外的魂魄回歸自己的身體。

    這可怎麼辦?

    盈袖有些慌亂。

    如果她不能回去,她……

    謝東籬和盛青黛都看不見她,在旁邊伺候的丫鬟婆子們也沒有一個人能看見她,更沒有人聽見她的吶喊。

    就在驚惶失措間,盈袖突然感到一股強烈的吸力。

    那股吸力將她從床帳間拖了出去,來到了床前的屏風後面。

    她低下頭,看見是阿顏。

    小小的阿顏這時對她露出詭異的微笑,朝著半空中的她伸出雙手。

    阿顏怎麼能看見自己?

    盈袖心裡一緊,她情不自禁向阿顏伸出雙手。

    就在她接觸到阿顏雙手的那一剎那,她的手腕間出現了一朵紫琉璃,然後紫色瑩光大盛,穿透阿顏的手,一直進入她的身體裡面!

    「啊——!」阿顏的身體裡響起一陣如同機械般鏗鏘的嘶喊,然後一道白煙從阿顏的耳朵處冒了出來,消散在天地間。

    這一刻,盈袖感受得很清楚,剛才那一聲嘶喊,就是祖神殘留下來的最後一絲能量。

    紫琉璃既是它的希望,也是它的剋星。

    它千方百計要找回自己的能量源,但是每一次都事與願違。

    盈袖微微一笑,雙手合攏,將紫琉璃從阿顏身體裡收了回來。

    同時跟著紫琉璃出來的,還有一個小小的女孩的魂魄。

    那魂魄透明無暇,看上去有五歲大小,似乎就是兩歲的小阿顏長大後的樣子,不過比小阿顏更加美貌動人。

    「我的孩子,苦了你了。」盈袖向那小小的魂魄伸出雙手。

    那魂魄一下子鑽到盈袖懷裡,緊緊抱住她。

    盈袖手腕間紫色光芒再次大盛,屋裡似乎出現了一條黑乎乎的通道,盈袖的魂魄抱著那五歲孩子的魂魄,順著那通道漂浮而去。

    這時謝東籬和盛青黛只感覺到屋子裡突然亮起一道紫色光芒,兩人立刻轉頭,看向那紫光升起的方向。——正是在屏風背後!

    謝東籬閃身而去,卻只看見阿顏歪倒在屏風背後,已經沒有了氣息。

    他伸出手,默默地握住她的手腕感受了一下,心裡一跳。

    已經走了?

    那盈袖呢?

    剛才那紫色光芒明明是紫琉璃的氣息……

    他回到床邊,看見盈袖暈迷過去的樣子,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還好,還有一息尚存。

    謝東籬斜抱著盈袖坐在床邊,臉貼著她的臉,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疼了她,面容卻冷峻蕭然,如同一座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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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1 00:29:50 |只看該作者
第708章 新生

    黑黢黢的通道盡頭有柔和的光照過來,吸引著她們前行。

    盈袖緊緊抱著那孩子越來越透明的魂魄,急速向那出口奔去。

    好像經歷了數不清的歲月,但也似乎只有一剎那。

    盈袖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出口處。

    來到這裡,她發現吸引她的那柔和的光,已經消失不見了。

    四周都是濃濃的灰霧,看不見前行的方向,再回頭,剛才她出來的那條通道也已經消失了。

    盈袖揉了揉額頭。

    這可怎麼辦?

    她到底是來了什麼地方?

    四周都是霧茫茫的。

    她和這孩子就陷在這裡了嗎?

    正為難的時候,盈袖懷裡的孩子扭過頭,看了看這個地方。

    她的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

    伸出小手探向前方:「娘……」

    盈袖心裡一動,她低頭看著這個孩子,「這是你的家嗎?你記得你家在哪裡?」

    那孩子使勁兒點頭,雙手舉起,向上高高升展:「爹!娘!哥哥!財爺!我回來了!」

    話音剛落,她們面前的灰霧突然一陣扭動,像是大海裡的泡沫在翻滾,向她們湧過來,想要窒息她們。

    盈袖的手腕一陣炙熱。

    她抬起左手,腕間亮起一陣瑩光,一朵精緻的紫琉璃浮現在她的手腕上,是一朵開在手腕上的花。

    那濃霧一觸到盈袖手腕上的紫琉璃,便迅速褪去。

    盈袖懷裡的孩子更加著急地大聲叫喊:「爹!娘!哥哥!財爺!我回來了!」

    這時,一隻灰黑色的小刺蝟從濃霧間窸窸窣窣爬了出來。

    隨著它小小身形的爬動,它的身後隨之出現一條窄窄的通道。

    千萬隻螢火蟲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了出來,跟在那小刺蝟身後,沿路停留。

    一條閃著螢光的小路就這樣出現了,在她們腳下伸展到遠方。

    盈袖看了看突然出現的小刺蝟,又看了看懷裡的孩子,「你認得這只刺蝟嗎?」

    那小女孩連連點頭:「它是財爺!我家的財爺!」說著,掙扎著從盈袖懷裡跳了下來。

    一到地上,她就彎腰捧起那只灰黑色的小刺蝟,頂了頂它灰黑色濕潤潤的小鼻頭。

    盈袖蹲下身,摸摸小女孩的頭。又仔細看了那小刺蝟半天,遲疑著道:「你……真的是阿財?」

    她還記得,她回到古早時期成為盛琉璃的時候。從饕餮肚子裡救了一隻懷孕的母刺蝟,那母刺蝟生下一隻小刺蝟就過世了。

    那只小刺蝟,盈袖就給它取名叫「阿財」,因為她記得謝東籬曾經跟她說過,他以前有一隻小刺蝟,就叫阿財……

    小刺蝟抬眸看著盈袖,黑豆似的小眼睛清澈透亮,不含一絲雜質。

    盈袖緩緩伸出手,快要觸到那小刺蝟的時候,又停住了。輕輕地道:「如果你是阿財,還記得盛琉璃,就在我手上頂三下。」

    那小刺蝟看了看她,朝前伸出自己的小鼻頭,在盈袖手掌心頂了頂。

    一、二、三!

    然後停住了。抬眸靜靜地看著她。

    果真那個時候的阿財!

    盈袖驚喜莫名,一把將這孩子和小刺蝟阿財一起抱了起來。「阿財,你能帶我們回她的家嗎?」盈袖看著阿財的眼睛說到。

    到了這個時候,她知道她只能相信這只小刺蝟。

    它是阿財,它曾經見證了盛琉璃和謝瞬顏,後來也成了大祭司的神寵,最後還找到他們的女兒盛思顏,忠心耿耿伴隨她長大。

    如果在這個奇怪陌生的地方她要找一個可以信任的物件,她甚至相信小刺蝟阿財。

    比相信她懷裡的孩子還要相信。

    阿財從那小女孩的手上跳了下來,落在地上打了個滾,然後轉頭沿著那螢火蟲標記的小道往前爬去。

    盈袖定了定神,抱著懷裡的小女孩,也跟隨著阿財的足跡,踏上了那條通道。

    四周還是濃霧繚繞,厚重粘稠,根本看不清小道以外是什麼樣子的。

    她只有往前走,別無選擇地跟著那小刺蝟阿財往前走。

    她走了一段路,突然一回頭,發現身後只有濃霧繚繞,已經沒有了退路!

    盈袖心裡一驚,差一點沒有站穩,腳步踉蹌著,幾乎摔到小路外面去了。

    阿財似乎覺察到了什麼,在前面停了下來,靜靜地等著盈袖跟上來。

    盈袖將懷裡的小女孩抱得更緊,收斂心神,穩住腳步,跟了上去。

    反正已經來到這裡,既來之,則安之吧。

    兩人一刺蝟在螢火蟲指引的小路上又走了不知道多久,濃霧漸漸稀薄,路邊的景致在盈袖面前一一顯露出來。

    她看見一些尖塔狀的黑石屋宇,還有巍峨的白石宅院,小路變得寬廣,成為青石板的大路。

    就在路的盡頭,有一座氣勢宏偉的巨大宮殿,如同一隻猛獸,蟄伏在黑暗中,虎視著整個地方。

    小刺蝟在那宮殿門口停住了,回頭看著她。

    盈袖也停下腳步,抿著唇看了過去。

    她要如何進去呢?

    她沒有考慮多久,就覺得心神一陣恍惚,面前的景致如同鏡中月、水中花,在她眼前蕩起陣陣漣漪。

    漣漪散盡之後,她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一個精緻的小屋子裡。

    這屋子佈置得美輪美奐,全是粉色的。

    但是這屋子的窗子和門卻被嚴嚴實實封了起來,還貼著黃色封條,上面用朱砂寫著彎彎曲曲的符咒,好像要封印什麼東西。

    高高的屋頂垂落下粉色帳簾,粉紫色的窗簾,還有粉色和白色的床鋪,那床鋪前放著一雙嫣粉色毛茸茸的小拖鞋……

    小拖鞋?

    盈袖的目光看向那粉色床帳。

    在那裡居然背對著她們的方向睡著一個小姑娘!

    這小姑娘是誰?

    為什麼被關在這裡?

    小刺蝟就蹲在那小拖鞋邊上,靜靜地看著那雙小拖鞋。黑豆似的小眼睛裡,居然流露出有些悲傷的神情。

    盈袖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因為她同時感覺到懷裡的小女孩開始瑟瑟發抖。

    雖然只是魂魄,但是她也能清晰感覺到她的恐懼和哀慟。

    盈袖緊緊抱住她,安慰她道:「別怕……孩子……別怕……我在這裡……我會保護你……」

    這時,床上躺著的那小女孩突然翻了個身,變成面對著她們。

    盈袖看清楚了她的臉,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那床上躺著的小姑娘,明明就是她懷裡抱著的這個小女孩!

    只不過一個是魂魄狀態,一個卻是活生生的人!

    盈袖覺得自己手心裡都冒出汗了。

    她不動聲色又往後退了一步,想儘量離那床上的小姑娘遠一些。

    因為她對那床上那個活生生的小姑娘沒有絲毫好感。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這種感覺。但是卻知道得很清楚。

    就像她第一次見到阿顏,就對這小姑娘有好感一樣。

    那是一種血脈天生的牽絆,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隔斷和割捨。

    許是感覺到她越退越遠,那床上的小女孩終於睜開了眼睛。

    一股綠光從她眼眸深處一閃而逝。

    盈袖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床上的小女孩,自然沒有放過這一閃而逝的綠光。

    又是這綠光!

    盈袖對這綠光一點都不陌生。

    她的手腕間紫琉璃又開始灼熱,迫不及待要浮出水面。

    盈袖心念電轉,想起不久前她在那個兩歲「阿顏」身體裡驅逐祖神殘餘能量的情形,頓時了然。

    她不再後退,而是一步步往前走去。

    床上的那小女孩看見她居然走了過來,臉上露出一絲驚駭無助的神情。

    盈袖就趁著她茫然的這一剎那。猛然伸出左手,摁在那小女孩的腦袋上。

    左手腕間的紫琉璃再一次光華大盛,一朵巨大的紫琉璃睡蓮虛影出現在這粉色的屋子裡。

    床上的小女孩臉色一時無比扭曲。卻一聲不吭,始終不肯發出聲音。

    盈袖此時已經跟她的紫琉璃合二為一。她感覺到在床上小女孩的身體裡有一股強大的力量,一股不屬於她的力量,將她的身體當做了宿主……

    這股力量完全奪取了這具小身子的控制權,甚至將她真正的魂魄從身體裡面驅逐出來,控制得嚴嚴實實。

    如果不是為了迷惑擾亂盈袖,那股力量不會將這小女孩的魂魄放出去,送到盈袖的那個世間……

    「久違了,祖神大人。」盈袖淡淡說道,手中加大了力量,拼力將手腕間的紫琉璃能量送入那小女孩身體內。

    那小女孩抱著頭,在床上翻滾起來,拼命想脫離盈袖的掌控,但是盈袖如今的力量,哪裡是躲在小女孩身體裡休養生息的祖神能夠比擬的?

    「這不是你的身體,你給我滾出來!」盈袖一聲暴喝,用盡力氣,終於將腕間的紫琉璃虛影全部送入那小女孩身體裡。

    只是這具身體到底是人的身體,跟那「阿顏」的身體不一樣。

    因此紫琉璃虛影雖然進入了身體,卻不能摧毀佔據這具身體的祖神能量,因為摧毀的話,就是兩敗俱傷,這小女孩也活不下去了。

    那就只能將它驅逐出去。

    小刺蝟阿財一直定定地看著盈袖跟床上的小女孩搏鬥。

    突然它也跳了起來,就著那小女孩的手腕咬了一口。

    一滴鮮血滴了下來,落入床上的粉色褥子裡,染成一個鮮紅的血點。

    盈袖懷裡抱著的小女孩魂魄這時感到一股強大的吸力從那出血的地方傳了過來。

    她往前一撲,馬上消失了蹤影。

    與此同時,盈袖收回腕間的紫琉璃,發現佔據那小女孩身體的祖神能量已經逃走了。

    她懷裡的小女孩魂魄也消失了。

    剛才還在跟她殊死搏鬥的小女孩也安靜了下來。

    盈袖低下頭,一隻手依然放在那小女孩的腦袋上,對著她道:「睜開眼睛。」

    那小女孩緩緩睜開眼睛,看向盈袖,朝她伸出雙手:「阿姆……阿姆……謝謝阿姆……」

    盈袖想哭,但是她卻流不出淚。

    她緩緩伸出手,想觸摸那個剛剛被她救醒的孩子,卻聽見大門咣當一聲被人推開。

    一個披著月白色寢衣的女子急急忙忙跑進來,嘴裡不斷地道:「囡囡……囡囡……是你回來了嗎?」

    她身後還跟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面容俊美無儔。冷漠肅殺。

    盈袖捂住嘴。看著那女子從她身邊跑過,來到床邊,將床上的小女孩抱入懷裡。不斷親吻她的額頭,「囡囡……我知道我的囡囡一定會回來的……」

    「娘,是阿姆,阿姆送我回來的。」那小女孩伸臂抱住那女子。朝盈袖站的地方指了指。

    這闖進來的一對夫婦正是盛思顏和周懷軒。

    盛思顏順著囡囡指的方向看了看,卻看不見任何東西。除了空蕩蕩的屋子。

    「囡囡,你是做噩夢了?」盛思顏給她捋捋頭髮,俯身在她額頭親了親,「孩子。你總算是回來了。」

    周懷軒走了過來,仔細打量了囡囡半晌,又看了看偎在她身邊的小刺蝟阿財。淡淡點頭:「阿財都進來了,應該是沒事了。」

    說話間。周慎遠聽見聲響也跑了過來,他身上衣衫零亂,腳上只穿了一隻鞋,跑得氣喘吁吁,扶著門框道:「是囡囡沒事了嗎?那什麼東西已經被趕走了嗎?!」

    周懷軒點點頭,負手橫了他一眼,「還不把屋裡的符咒去掉。」

    周慎遠連連點頭,「我來!我來!」說著就出手如風,在屋裡閃電般穿行,將那些符咒都摘了下來。

    被封印的窗子從屋裡推開,一縷光線飄了進來,驅散了屋裡的暗黑。

    盈袖眯了眯眼。

    已經快天亮了嗎?

    盛思顏在床邊驟然回頭,瞥見窗邊似乎站著一個身形淺淡的人影,束手站立,朝著她靜靜地微笑。

    那女子樣貌清麗絕倫,雖然顏色淺淡,她卻看得無比清楚。

    她看得見那人看向她的目光充滿了眷戀和憐愛,就像一個從來沒有見過自己孩子的母親,突然和自己的孩子相逢,卻又馬上要分別的時候,流露出的戀戀不捨的神情。

    盛思顏心神俱震。

    這雙眸子曾經千百次在她夢中出現過,甚至在她前世還在孤兒院的時候,都無數次夢見過!

    她如同中了邪一樣起身向窗邊走過去。

    來到那個淺淡到幾乎要透明的身影旁邊,盛思顏定定地看著那個女子,雙唇顫抖翕合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盈袖也處於完全失語的狀態。

    她心心念念了這麼久的女兒,突然就這樣出現在她面前,幸福來得太快太突然,她一點都不知道如何應對。

    兩人在清晨的陽光下靜靜地對望,拼命看著對方,似乎要把對方的樣貌完完整整記在心裡。

    周懷軒和周慎遠看著盛思顏著魔一樣站在窗前,透過空氣似乎看見了什麼,但他們卻什麼都看不見。

    周慎遠抱起來囡囡,問道:「你這調皮鬼,跑哪兒去了?讓爹娘和大哥還有阿財擔心死了。」

    囡囡指著盛思顏站的方向,奶聲奶氣地道:「阿姆送我回來的,娘和阿姆在說話。」

    周懷軒眉頭一皺,立即走了過去。

    他一走近,盈袖就覺得有些受不了,身形都要潰散了。

    她在周懷軒走近之前,急步來到盛思顏身邊,捧住她的面頰,在她額頭親了一記,然後就消失不見了。

    隨著她消失不見的,還有禁錮這片祖地幾千年的祖神能量。

    窗外,太陽正徐徐升起,陽光驅散了多年不散的濃霧,外面的一切恢復了生機。

    周慎遠抱著囡囡來到窗前,驚奇地看著外面的太陽,喜道:「終於出太陽了!那該死的祖神終於離開這裡了!我們自由了!」

    周懷軒面上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伸手搭在盛思顏肩上,攬她入懷。

    今天,是新的一天,他們的新生活,終於開始了。

    盛思顏摸著自己的額頭,眼圈有些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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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21 00:30:01 |只看該作者
第709章 報喜

    「謝大人,不能再等了!」盛青黛摸著盈袖越來越微弱的脈搏,急得面紅耳赤,眉頭皺得緊緊地,「已經六個時辰了,羊水早已流幹,如果孩子還是生不下來……」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但是謝東籬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羊水流幹之後,十二個時辰內孩子還是生不下來的話,基本就沒救了。

    盛青蒿沒有進來,在門口一邊聽盛青黛說盈袖的情形,一邊指揮她做各種必要的催生措施。

    只是六個時辰之後,盈袖的情形不僅沒有好轉,而且連呼吸脈搏都越來越微弱。

    「謝大人,謝夫人的手都涼了!」盛青黛抓起盈袖軟綿綿無力的左手,遞到謝東籬面前,聲音大得幾乎在吼叫:「您自己摸摸看!她的體溫已經開始下降了!」

    「謝大人,聽情形,尊夫人的情形確實不太好,還是準備開刀吧。」盛青蒿在門外跟著大聲道:「這種手術我們做過很多次,有我和黛黛主刀,不會有問題的。」

    謝東籬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態,斜坐在床上,懷裡抱著幾乎已經氣息全無的盈袖。

    她的肚腹高聳,裡面有他們的孩子,可這孩子怎麼也生不出來……

    謝東籬閉了閉眼,低下頭用唇瓣碰觸著盈袖的面頰,嘶啞著嗓子道:「等等……再等等……」

    都是他和她的孩子,如果他這邊不能穩住,隨意在她身體上動刀,不知道會對那邊有什麼影響。

    這一刻,謝東籬的心情複雜到自己都難以分辨。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和盈袖都做不到厚此薄彼的偏心。

    但是,在他心裡,最重要的還是盈袖啊!

    「袖袖,要撐住……我們的女兒、兒子,都等著你來救他們……還有我,如果你不在了,我絕不獨活……」謝東籬在盈袖耳邊喃喃說道,他的氣息那樣炙熱而熟悉,盈袖的手指輕輕抖了一下。

    盛青黛眼前一亮。欣喜地道:「咦?剛才是有反應了嗎?謝大人,快說話!繼續跟她說話!把她喚醒!」

    一邊說著,一邊急急再次用手給盈袖推拿。

    謝東籬握住盈袖的左手,放到自己胸口,讓她感受著自己比往日快得多的心跳,「不要急,一切都會好。我在這裡等著你,我永遠都在這裡等著你。」

    謝東籬低沉的嗓音帶著共鳴從胸腔發出來,是盈袖平日裡最愛聽的聲音。

    「不用白費力氣了!趕緊動刀吧!」盛青蒿在門外實在聽不下去了,咣當一聲將裡屋的門撞開。

    他已經穿戴好準備做手術的白袍,背著一個褡褳,裡面有整整齊齊十來把閃亮的手術刀!

    謝東籬抬起頭,厲聲阻止他:「站住!別進來!」

    盛青蒿急得滿頭大汗,但是他已經戴上了做手術的手套,又不能去擦汗。那汗珠從額頭滴落下來,有些滴入他的眼睛裡。鹹鹹的,灼得他睜不開眼睛。

    就在這時,裡屋突然紫光大盛,晃得大家下意識閉上眼睛。

    謝東籬感覺到胸口突然一陣熾熱,低頭一看,正看見盈袖左手手腕間的紫琉璃印記一閃而逝。

    紫光很快消褪,好像剛才的情形只是大家熬夜熬久了的錯覺一樣。

    盛青黛全神貫注都在盈袖的肚腹上。

    她也只覺得手上一輕,那一直不肯倒過來入盆的孩子一下子就轉了過來,頭下腳上,已經是正確的胎位了!

    「行了!快用力!幫她用力!」盛青黛急忙大喊,甚至開始往盈袖的肚子上用手壓了下去。

    盈袖睜開眼睛,眼前還有些恍惚,分不清自己在什麼地方,現在又是什麼時辰。

    肚子裡孩子又開始鬧騰了,她痛得弓起身子,如同一隻烈鍋裡的蝦。

    謝東籬心頭升起狂喜,忙用力從背後抱住她,連聲道:「用力!我數三下,到三的時候,你就用力!」

    聽見謝東籬的聲音,盈袖一下子清醒過來,手腕間的紫琉璃印記依然灼熱,她知道自己已經回來了……

    咬緊牙關,隨著盛青黛的手勢,她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自己肚子裡的孩子身上。

    這一次,她一定要將這個孩子生下來,然後親手帶大!

    蘇醒過來的盈袖嘴裡含著參片,雙手緊緊抓住謝東籬的手,將力氣全部用在下身,盡全力往外推擠。

    不過她的力量其實非常有限。

    暈迷了這麼久,能醒過來就不錯了,哪裡還能有力氣生孩子呢?

    「再用力一點,看見頭頂了!」盛青黛急得要命,「再用力一點啊!」

    盈袖已經累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站在屏風後面的盛青蒿知道盈袖已經醒過來了,但是生得情況還是不太理想。

    他背著藥箱在屏風後轉來轉去,大聲道:「要不,還是開刀吧!」

    盈袖一聽就怒了。

    敢情她受這麼大罪,最後還是要被在肚子上割一刀?!

    如果真的要割,怎麼不早點割?!

    這不是受二遍苦,遭二茬罪嗎?!

    不行!

    盈袖反手抓住謝東籬的胳膊,再一次用力。

    她肚子裡的孩子好像也待不住了。

    這一次,盈袖能夠感覺到那孩子自己在往外積極地推擠!

    一股大力由內向外迸發出來,盈袖只覺得身下一輕,就如同一隻脹滿氣的球突然被戳破了一個洞,壓力全部釋放出來。

    「哇哇哇……」嘹亮的嬰兒哭聲在裡屋響了起來。

    終於生出來了!

    盈袖如釋重負,整個人往後仰倒,只來得及看了謝東籬一眼,就又陷入沉睡。

    這一次,她呼吸均勻綿長,脈搏跳動有力。心跳也很正常,是真的睡著了,而不是和剛才一樣暈迷過去。

    謝東籬極力忍耐,鼻子有些發酸,眼圈也濕濕的,他忙抬頭,盯著帳頂看了一會兒。才拿出帕子。給盈袖擦拭滿頭滿臉的汗珠。

    她出了好大一身汗,頭髮全部被汗濕了,打成綹堆在肩頭。

    「快!熱水!巾子!」盛青黛抱著剛生下來的小嬰孩。興高采烈地吩咐門外等候的丫鬟婆子。

    她要給這孩子清洗一下,然後用綿軟的細棉布包起來。

    謝東籬也要了熱水,卻在給盈袖洗頭擦拭身子。

    暖閣裡既有地龍,又有火牆。屋角還放了兩個炭盆,已經不是溫暖如春,而是火熱如夏。

    這個樣子,給產婦洗頭洗澡就不怕受風了。

    只苦了盛青黛、盛青蒿和謝東籬。

    三個人穿著幾層衣裳,外面還罩著大白袍。

    盛青蒿熱得實在受不了了,見這裡沒事了。就背著藥箱出去了。

    一出去就對等在門外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的小磊說道:「你姐姐生了,一個大胖小子!我看起碼有七八斤!」

    「啊?是兒子?!真的是兒子?!太好了!太好了!我當舅舅了!我當舅舅了!」小磊高興得手舞足蹈,心中的狂喜難以表達。居然沖出了屋子,往門外跑去。

    此時天邊剛剛露出一絲魚肚白。天,馬上就要亮了。

    昨晚的雷聲已經消失不見,天色放晴了,正常的秋日長空展現在大家面前。

    「生了!生了!夫人生了!」

    「夫人生了兒子!」

    「謝大丞相有兒子了!」

    「護國公主和謝大丞相的兒子,你們說陛下會下什麼封號呢?」

    整個謝家都從昨夜的緊張肅殺中恢復過來。

    每個人臉上都喜氣洋洋。

    大廚房裡的廚子們和管事一起等了一夜,終於等到了好消息。

    紅雞蛋走起!

    還有喜餅和喜團,加上是謝東籬的嫡長子出世,又是在秋天,正是吃螃蟹的季節,因此謝家的管事命人做的喜餅都是螃蟹餡兒的。

    「趕緊地裝食盒,一起一起給親朋好友送過去!」

    管事笑容滿面地吩咐下人,說話的語氣都比平時親熱許多。

    不容易啊不容易!

    他們謝家這陣子多少糟心事!

    可算是能揚眉吐氣地樂呵一次了!

    天剛亮,東元國京城西城坊區的很多宅子前都響起了咚咚咚咚的敲門聲。

    「沈大夫人,給您報個信,我們夫人今兒早上生了,生了個七斤重的大胖小子!」

    「張四夫人,這是喜蛋和喜餅,我們夫人今兒早上生了,生了個八斤重的大胖小子!」

    「慕容大人上朝去?我們大人請您幫著帶個信,今兒我們大人請假一天,不上朝。我們夫人剛剛生了個九斤重的大胖小子!——這裡有一盒紅雞蛋和喜餅,您請笑納。」

    出去報喜的下人一高興,嘴上就沒有把門的,生生將還沒有過秤秤過的謝家大少爺從七八斤吹到了九、十斤!

    而且他們發現說得越重,那賞錢就越多!

    於是到他們報完信回府回報的時候,謝大丞相的夫人盈袖公主生了個十來斤重的大胖小子的消息,已經不脛而走,不僅傳遍了京城上下,甚至被人迅速傳到了北齊國和東元國!

    盈袖睡了一覺醒了,發現自己身上已經換了乾乾淨淨的衣裳,連頭髮都洗過了,又用乾爽的大巾子在火邊烤幹了,舒服得不得了。

    剛生下來的小胖小子埋頭在她懷裡苦吃,吃一會兒睡一會兒,很快尿濕了,換完尿布,繼續吃,然後又睡。

    嬰孩的人生就是吃喝拉撒四個字,古人誠不我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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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3-1 1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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