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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開荒] 妖女哪裡逃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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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3 00:16:45 |只看該作者
第0210章 修羅場再現?

  江含韻面色微白的掐著聽天獒的狗嘴,低聲訓斥:「給我閉嘴!你敢多事,我現在就宰了你!」

  聽天獒「嗚嗚」的說不出話,可隨後它尾巴一搖,在高空中招出了一桿細小的風矛,那矛尖指處,正是李軒與薛雲柔二人的方向。

  「你敢!」江含韻的神色無奈:「我聽說你喜歡吃三味居的骨頭湯與黃龍醉是吧?我這幾天讓人給你置辦一次。」

  聽天獒的眼中頓時現出了些許得色,它隨後又把尾巴搖了搖,讓空中的風矛,變化成三枚風刃。

  「行,三次就三次!」

  江含韻哼了一聲,終於將聽天獒的嘴鬆開。可她的周身罡氣,還是時不時的發出爆竹一樣的聲響。

  其實那骨頭湯與黃龍醉花錢都不多,相較於他們這些修行人來說不值一提,可這種被敲詐勒索的感覺卻很不好。

  「我要喝的可不是三味居的骨頭湯。」聽天獒卻砸了咂嘴,同時「嘿嘿」的笑著:「你母親給李軒熬的虎丹湯與金鰲湯,李軒喝了之後總是讚不絕口,搞得我也想嘗嘗味道。下次你母親再熬湯,麻煩江校尉你帶些給我。咱每次也不要多了,一個小酒缸大小就可以,鰲丹與虎丹我不敢想,多給我盛點骨頭。」

  然後它就往前方看著:「校尉大人是跟梢尾隨他們來的?這種行為可不太好。不過本獒倒也能夠理解,這是怕被你表妹橫刀奪走吧?那畢竟曾是你孩提時的--哎喲!」

  可聽天獒的話還沒說全,江含韻就一拳砸在它的頭頂。雖然力氣不大,可聽天獒還是栽落地面,差點摔了一個狗吃屎。

  「你這是惱羞成怒!」

  它穩定住身影之後,就用雙爪抱住狗頭,很是氣憤的盯著江含韻:「四次!記住了,必須給我帶四次湯。還有,你再打我,我跟你沒完。」

  「是你自己狗嘴裡面吐不出象牙!」江含韻面色酡紅,義正辭嚴的怒斥道:「我只是擔心表妹不懂事,被那傢伙佔了便宜,你少給我說這些有的沒的。」

  聽天獒咧了咧嘴,神態萬分不屑。它心想自己本來就是一隻小狗狗,該怎麼吐象牙出來?這個女人,真是不可理喻至極!

  「行!行!可像你這樣,也不是辦法。」

  聽天獒看在李軒這些天提供的那些吃食,最近又花錢給它塑了金身的份上,決定還是忍著氣,給江含韻出出主意。

  「你表妹她今天的決心很大,知道我的諦聽神通,聽到她心聲在說什麼嗎?」

  「在說什麼?」江含韻貝齒咬著下唇,側目詢問。

  「她現在的心思,大概就如你現在想的。」

  聽天獒用爪子撓了撓臉:「人家可是豁出去了,就連鋪床的白巾都準備好了。像你這樣心態傲嬌,猶猶豫豫,是遲早會失去他的。」

  「鋪床的白巾?」江含韻的整個人頓時僵住,那吹彈可破的面皮一時間白了又青,青了又紫。

  白巾鋪床--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是傳統習俗中,新婚夜用於鋪床的白巾?雲柔她這次居然這麼大膽?

  聽天獒的心臟則開始打鼓,心想李軒啊李軒,咱這次可是為你豁出去了,夠義氣吧?誆騙這位女魔頭的風險,可不是一般的高,會死狗的!

  隨後聽天獒,又萬分好奇的看著江含韻。它在想這位血手人屠,鐵血修羅,接下來會選擇怎麼做呢?

  ※※※※

  當李軒與薛雲柔一起走入到廟會最繁華的地段時,少女就像是放飛的小鳥,帶著李軒在各個攤位上逛著。

  撈金魚,套環,射箭等等--薛雲柔一項項玩的不亦樂乎,他也很湊趣的沒用任何修為,就陪著少女一個個攤位的瘋玩。

  不過在這個玄幻仙俠世界,撈金魚與套環的難度可高了,那些金魚額外的靈活有力氣,撈魚的紙則是一碰就破;而套環時與目標物隔開老遠,後者還可以活動。

  以李軒現在的耳聰目明,竟也是收穫寥寥,賠了好幾百兩銀錢--這些商家極其狡猾,對他們這些修行之士的收費極高。

  一直到那些猜燈謎的攤位前,李軒才算是一振雄風。

  「錯把梅花當桃花?這應該是指鹿為馬。」

  「僧尼共謀脫佛門?應是約定俗成。」

  「萬般皆下品,打一官職,尚書?」

  依靠著前世的積累,李軒勢如破竹的一路將燈謎破去,而就在他橫掃到這個攤位的中段時,卻忽然一聲驚咦,在身側不遠望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芊芊?」

  他的人形百度樂芊芊,此時就俏生生的立在十步之外,旁邊還立著一位二旬左右,品貌非凡的慘綠少年。後者應該是從攤位的另一側走過來,也將那些燈謎全都橫掃。

  「都尉大人?」樂芊芊也是眼現訝色,可當她望見挽住李軒手臂的薛雲柔之後,俏臉就微微有些發白:「還有薛姐姐,你們怎的也在這裡?」

  「是我約了李大哥來逛廟會。」薛雲柔把李軒的手臂抱得更緊了,同時笑盈盈的看向樂芊芊身旁的少年:「芊芊,不知這位是?」

  「他叫宋子安,是我的表兄。」樂芊芊臉色有異的給兩人介紹著:「他從淮安過來,母親讓我陪表兄過來逛一逛。」

  宋子安當即彬彬有禮的朝二人一禮:「淮安宋子安,見過兩位。這位想必就是芊芊的上司,伏魔都尉,明幽之虎李大人吧?一直都有聽聞過李大人的聲名。我家芊芊,勞您照顧了。」

  可不知為何,李軒卻從宋子安的神態中,感受到了幾分敵意。這位似乎想要在李軒眼前展現出與樂芊芊之間的親近,特意往少女身邊站近了一步。可樂芊芊卻又不著痕跡的,往外退開一步,始終保持著三步距離。

  「宋兄過譽了!」李軒回禮的同時,雙眼微微一瞇,雖然樂芊芊的反應讓他很滿意,可那慘綠少年宋子安的舉止,卻讓他生出了警惕之心。

  這個傢伙,是準備揮鋤頭,挖他家的小白菜--不對,是人形百度嗎?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旁邊的薛雲柔,則是看了看他的眼,又循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然後若有所思。

  也在這時,旁邊又傳來一聲驚咦:「好巧!師妹你怎麼來了?」

  李軒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面白無鬚,雙手拄著枴杖的陌生道人,正從遠處的人群當中行出。他的腳似乎不能落地,行走時完全依靠枴杖。這讓道人的步態艱難,可他身周卻似有著一層無形力障,將周圍的人群排擠開來。

  「玄塵師兄?」

  薛雲柔也很驚訝,很關切的詢問道:「師兄你這是怎麼了?你一個八重樓境的術師,好端端的怎麼就傷成了這樣?究竟是傷在何處?還有,傷你的是誰?要不要我請我姑父給你看看?」

  玄塵道人的面皮抽動,下意識的掃了一眼李軒,還有他身後矗立的『伏魔金剛』一眼,眸中現出了滔天怒恨。

  尤其薛雲柔挽住李軒的一雙小手,讓他怒火攻心。

  可他隨後又及時收住:「我這傷不提也罷,再過幾天就好。至於那傷我之人,本道自然會要他好看!此人秉性卑劣之至,說出來只會污了師妹的耳朵。」

  玄塵道人換上一副笑容,親和可掬:「對了,師妹還沒回答我,你怎的也在這裡?」

  「是我約李大哥來逛廟會,」薛雲柔落落大方的給玄塵子介紹:「他叫李軒,六道司的伏魔都尉,也就是我對師兄你所說的那人。」

  就在薛雲柔說這句話的時候,李軒明顯察覺到玄塵道人散出的強烈敵意,還有那眼中一閃而逝的不甘與怒恨。

  這位隱藏的很好,可李軒身為男人的直覺還是準確的捕捉到了。

  他心內當即警鈴大作,心想這莫非是又一個想要挖他家小白菜的?

  真是歹運,這好好的約會,怎麼就被攪和成了這樣?

  撞見樂芊芊與她表兄也就罷了,怎麼又來了一個玄塵?這賊老天,怎麼就見不得他好!

  此時薛雲柔正在反問玄塵:「倒是玄塵師兄,你都已經傷成這樣了,不好好在家靜心休養,反倒來這廟會湊熱鬧?」

  此時她的眼中微含狐疑之意,面色清冷。

  玄塵一聽就知薛雲柔是起疑了,他這位師妹,素來都七竅玲瓏,冰雪聰明。可他臉上卻毫無異色:「我這是與幾位好友約定,要在今年的都城隍廟會擺下天梯,藉此會一會金陵城的英傑。我是不好推脫,且這傷勢也確無關大礙。你們看那邊,那座擂台就是我的幾位好友設下的。保聖寺的真如大師,江南大儒權頂天的弟子龍睿龍守智與王靜王溪泉,都是這江南之地最拔尖的幾位年輕俊傑。」

  幾人循著他所指之處看過去,果見那邊擺著一座高台,下面則聚著人山人海。至少有三五百人圍在那邊看熱鬧,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而此時玄塵又似笑非笑的勾起了唇角:「說來我那幾位好友這次都在綵頭上下了血本,就不知李都尉有沒有興趣?」

  薛雲柔的眼中頓時現出了幾分慍怒,她已聽出了玄塵語中含著的挑釁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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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3 00:16:57 |只看該作者
第0211章 登天梯

  「綵頭?」李軒側目看了過去,眼現出幾分好奇之意:「什麼樣的綵頭,銀錢嗎?」

  他不是聽不出玄塵道人的不懷好意,可一聽到『綵頭』這兩字就很感興趣。

  不過據他原身的記憶,那些大商家在廟會中擺的天梯,獎金最高都不會超過萬兩。

  如果是這樣,他還真沒興致去奉陪。最近他連著幾筆重金入袋,腰部又鼓起來啦。

  當然,這萬兩紋銀雖然不是什麼小錢,可相較於身旁的薛雲柔,這點錢自然不值一提。

  「這三關天梯只要通了任意一關,便可得紋銀三千兩。三關皆過,則是紋銀兩萬。」

  玄塵道人說完這句,就發現李軒眼中的興致迅速消退。他想真如和尚的判斷果然是對的,這些許阿堵物果然不能入此人之眼。

  所以他隨後就把語聲一轉;「這只是針對凡人的賞格,修行之士還有加料。增加難度的同時,還有三件世間罕見的奇物作為綵頭。第一關是龍虎山的指玄丹;第二關是一隻幼年的神血青鸞;第三關則是火雲凰。」

  薛雲柔不由對玄塵道人側目以視,眼神更加冷冽了。

  那神血青鸞她不知是什麼情況,可第一關的指玄丹,還有第三關的火雲凰,都是她這位玄塵師兄之物。

  「神血青鸞與火雲凰?」

  此時在李軒對面,樂芊芊的表哥宋子安不自禁的眼現驚奇之色:「你們幾位可真是大手筆,那可都是稀世難尋的神獸血裔,居然被你們拿來做登天梯的綵頭?即便第一關的指玄丹,也極其珍貴,不但可助人短暫達至天人合一之境,感悟天地大道,還可壯大神魄。」

  他「唰」的一聲打開了折扇,同時斜目望著李軒:「這般神物,便是我都感興趣了。正好,過些時日就是芊芊的生辰,而宋某一直都想要給芊芊謀一件禮物。那隻火雲凰正好合適,難得的是成雙成對。李兄,你我不如前往一觀,看看究竟?」

  李軒心想你要去就去,扯我幹麼?聽這語氣,還一副勢在必得的架勢。

  不過玄塵說的這三件綵頭,也確實動人心弦。

  如果真的是神血青鸞與火雲凰,那麼這些東西的總價值,已經超過五十萬兩紋銀!

  真不知這玄塵子是出於什麼心態,居然捨得這樣的血本,是自負無人能夠破這三關嗎?

  樂芊芊那邊當即搖頭:「表哥無需如此費心的,我父親他早就給我準備了一隻護駕靈寵,只待我修為到了四重樓境,就可訂立靈契,那也是一隻白澤血裔,是最適合我的。」

  薛雲柔則強扯著李軒往前面走,同時嘟起了嘴:「別看,什麼登天梯,一點都不好玩。陪我去看糖人,那位師傅的手藝可真厲害,你看那隻鳳凰,簡直惟妙惟肖,堪比那些著名的畫師。」

  李軒想了想,還是順著薛雲柔的心意往另一個攤子走。可就在這刻,那玄塵道人又語聲悠悠的說著:「我記得師妹最近,正在凝練後天玄雷道體吧?那麼這指玄丹,可是大有用處。還有那火雲凰,可是師妹未來兼修火法的絕佳臂助。如果就這麼錯過,那真是可惜了。」

  李軒聞言微愣,驀然站定了腳步。再次定睛看了那擂台方向一眼。然後就笑了起來:「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有了幾分興致。」

  他當即邁步,轉而往擂台的方向走,可薛雲柔不但緊緊抓住他的手臂,還皺著眉把櫻唇湊到他耳旁:「別上當,我這師兄他心存不良,想要看你在我面前出醜呢。」

  「我知道。」李軒瞭然的點了點頭:「只是過去看看而已,又不會少塊肉。」

  薛雲柔卻反倒加大了力氣:「李大哥,沒必要去的。那什麼火雲凰、指玄丹,我家的財力又不是買不到。」

  李軒感受到少女拉扯的力道,他是又覺溫暖,又感好笑:「我看那邊的前面兩關,似是考校棋藝與詩才,這兩方面我都稍稍懂一點,應該還不至於連一個題目都做不出來,雲柔你可別太小瞧了我。」

  薛雲柔狐疑看了李軒一眼,在仔細尋思了一陣,她還是順勢放鬆了手,隨著李軒一起來到了擂台前方。

  她想自己喜歡的,可從來都不是軒郎在這些技藝上的成就,而是李軒的擔當,為人,還有她身臨險境時,毫不遲疑的挺身而出。

  即便李軒這次一關都破不了,甚至當場出醜,自己就不喜歡了嗎?

  玄塵子師兄的那點心思,她心如明鏡。可這點上不了檯面的齷蹉手段,如何能動搖她對軒郎的情意?

  何況還有她呢,有她幫忙出謀劃策,李軒怎麼都能過一兩關的。他們又不是專研此道的文士,一定要與他們比個高低。

  「這棋關的守關之人,是王靜王溪泉,他乃是江南棋界的後起之秀,在國子監內號稱小棋宗。他創下的幾個死活題,整個南京城至今都無人能解。」

  玄塵子拄著枴杖跟上來,笑盈盈的說著:「師妹也可試一試的,我記得師妹最喜歡的就是下棋了。曾經癡迷於此道,幾乎耽誤了修行。」

  李軒過來之後,首先是看那些掛在擂台旁邊的白幡。這些幡布上,繪著一張張棋圖,有官子題與手筋題,還有好幾個死活題。

  他初時面色平淡,可直到最後一題,李軒的神色卻微微一凝。

  「看起來都挺容易的。」旁邊的宋子安,此時無比自負的將手背負在身後:「李都尉,這些棋圖,你可看懂了?」

  李軒不禁唇角抽了抽,心想自己居然被小瞧到了這個地步,他沒理會宋子安的挑釁,只是禮貌的點了點頭:「也看得差不多了,如果這些題目,都是由這位王兄自創,那麼他的棋力的確可入國手之林。」

  玄塵子聞言不禁暗暗哂笑,這個整日流連青樓的紈褲,能知道什麼是對弈?什麼是手談?估計這傢伙連這題目看都未必能夠看懂。

  這些言語,怕不都是打腫臉充胖子?他卻樂見其成,正愁該如何挑動李軒上台。

  「李都尉既然看懂了,那不妨上去一試?」

  宋子安此時也衝李軒眼咪咪的笑:「你我不如一起登台?看看誰能拔得頭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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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3 00:17:19 |只看該作者
第0212章 你也來試試我的

  「要比試?」李軒看著這位,然後就不懷好意的笑道:「可以啊!不過你我之間,是否也來個綵頭?」

  他想人家玄塵,可是拿出了真金白銀。你宋子安什麼都沒有,還想來踩他的臉?

  宋子安卻是大氣的人,毫不猶豫的就從袖中掏出了一物,放在身旁樂芊芊的手中:「這是晉初大儒黃尚賓留下的折扇,上書的是黃尚賓手錄的《正氣歌》!我就以這折扇作為綵頭,就不知李都尉,你敢不敢應?」

  這一刻,李軒全身上下的『犧牲』套裝,都「嗡」的一聲響。就連一直藏在李軒袖子裡的文山印,也在震顫不已。

  李軒心想來了來了,藏器樓那位老司庫還說沒什麼東西往他身上堆了,這不就來了嗎?

  『犧牲』套裝的點睛之筆,就在眼前!

  黃尚賓之名,他可是如雷貫耳的,那可是古往今來第一位在科考中連中六元者。其為人也是剛烈耿直,不但敢在晉太宗還是燕王身份,權勢極盛之時,當面頂撞太宗,更於靖難之後,攜其妻女投江殉難。

  而在晉太宗亡後,朝廷已屢次議論為黃尚賓表封,加謚號,以表彰忠直之臣。此事便連皇帝都同意,可群臣卻因為這位的謚號到底用文忠,還是文貞,而爭論不休,定奪不下。

  這件折扇的威力與價值,估計還在于少保的那件卷軸之上。後者不太好取用,可這折扇卻是能夠隨時拿在手裡裝逼的。

  眼前這位宋子安宋兄,真不愧是姓宋。

  「成!」李軒很乾脆的應了下來,然後仔細想了想:「此物價值連城,本人一時難以估價,也拿不出水準相當的器物,我這邊只有各種銀票金票,大約十七萬兩紋銀,不知宋兄肯否接手?」

  他見宋子安點頭道了聲「公允」,就將手裡的一疊票子,也塞到了樂芊芊的手中。

  後者看著他,眼神卻很憂慮。

  李軒當即心內一暖,知道他的人形百度還是向著自己的,然後他就俏皮的朝樂芊芊眨了眨眼,就登上了擂台。

  此時那宋子安已經在王靜的面前坐了下來,李軒也緊隨其後,同時抱拳見禮:「六道司李軒見過王兄!」

  「都尉多禮了。」王靜抬袖往身前的一幅棋盤指了指:「有請!我這一關共有三題,可如果是修行之士,可以在第三題追加難度。當然綵頭也會變化,王某會在二位成功破題之後,奉上一枚龍虎山天師府的『指玄丹』。」

  李軒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的在棋盤上落子。且是落子如風,完全不假思索。

  王靜擺出的前兩個題目與宋子安不同,一個是手筋題,第二個是官子題,死活題都是看似簡單,內藏陷阱的那種,沒有業餘三段、四段的水準很難將之解開。

  可前世他作為一個資深宅男,最大喜好之一就是圍棋。沒辦法,手裡沒錢,閒得慌。

  而他的棋力,雖然只有業餘五段左右,可這練習題卻做過不少。

  不同於古時候,在他那個信息大爆發的時代,各種題集成千上萬。什麼發陽論,玄玄棋經,鬼手魔手,官子譜等等,中日韓的死活題集,李軒基本都做過研究。至於那手筋題,官子題,更不知有多少。

  他當然沒時間將之一一破解,所以更多的是直接看答案,然後把它們記下來。

  如果對面這位『小棋宗』直接與他對弈,李軒都未必有這樣的自信。可既然是做題,那簡直是給他送錢。

  可能是感覺到了李軒的速度,宋子安的面色微變,也同時加快了落子。

  不過首先解開這兩題的,卻是李軒。當他將身前的棋盤推開,宋子安的額頭上,已經溢出點點冷汗:「這可不能算我輸,他給我的這兩個題目,要更難得多。」

  他是登台落子之後,才感覺道王靜這些題目的不凡。看似很簡單,初通棋道之人都可破解,可其實暗藏玄機。所以他這其實是在失敗了一次之後,發起了第二次挑戰。

  下面的玄塵道人不禁微一凝眉,心想這傢伙,竟然沒上當嗎?

  王靜前兩關的這些棋題,可花了他不少心思。

  玄塵生恐李軒如傳言中的不學無術,所以挑了這些看似簡單,實則殺機內蘊的題目。就是想將此人勾上台,再將他狠狠的羞辱一番。

  連基本的手筋題與官子題都看不懂,又如何能與薛師妹興趣相投?

  可由眼前這一幕看來,此人在黑白一道上,怕是真有一些水準的。

  不過玄塵道人的面色,很快就平靜下來,心想破了也好。否則王靜準備的節目,還用不到李軒的身上。

  那加了料的第三題,才是真正可讓李軒原形畢露的。

  此時台上的王靜,正用略含驚奇的目光注目李軒:「恭喜兄台,這的確是第二題的正確解法。那麼接下來,都尉大人可以用正常的解法,破我的第三題。或是按照我們為修行之人定的規矩--」

  李軒沒等對方說完,就笑著回道:「王兄就把我當成修行之人!」

  如果只為這區區三千兩紋銀,他可不會將陪軟妹子的時間,花在這所謂的天梯上。

  「可以!」

  此時已經有棋童在王靜的示意下,將一面繪著棋圖的全新白幡,掛在旁邊的木桿上。

  而王靜本人,則取出了一小壺酒,還有一個丹紅色的棋盤。

  「這是?」李軒詫異的望著,他感覺到那壺酒,還有棋盤的不凡之處。

  「酒為邪心酒,盤是碧血丹心盤。」王靜解釋道:「前者是我理學傳承獨有之物,可以放大人心中的種種邪念,可如果撐過去,卻能強身健體,壯大神魄。不過最大的用處,卻是精煉提純我們儒門的浩然正氣。

  至於這棋盤,乃前代大將越武穆所遺。但凡心存邪念之人,便是在棋盤上落子都做不到。而兄台接下來,必須先飲一瓶邪心酒,再於碧血丹心盤上,破我出的第三題。」

  他微一揮袖,瞬時間數十枚棋子,分佈於棋盤之上:「這是王某苦思近月設下的死活局,至今都無人能破,有請兄台試解之。」

  李軒一聽『邪心酒』之名,就揚了揚眉頭。這的確是理學獨有之物,不過已淘汰多年了。

  這是因『邪心酒』雖可助人提煉純化浩然正氣,卻是自殺式的練法。很多人都是正氣沒能提煉成功,反倒把人給練廢了。

  所以這是以『邪心酒』放大邪念,然後在不能存在任何邪念的碧血丹心盤上落子嗎?

  相較於王靜的出題,這才是最難的一點。

  不過李軒還是沉下心,看向王靜出的死活題。然後他就想這可巧了,眼前的這一題,竟是他見過的。

  他又抬眼看了這位一眼,心想這死活題,是這王靜一手設計的?那麼此人的『小棋宗』之名,確是名副其實。

  而就在李軒準備伸手去拿酒壺的時候,旁邊一隻手,卻搶先將那壺拿在了手裡。

  「可否由我先來?」

  竟是宋子安,他竟已將自己身前的兩個題目破解。

  王靜同樣愣了愣,然後看向宋子安身前的兩張棋盤:「可倒是可以,不過恕我直言,兄台的解法並非最優。只論棋力,宋兄可能要遜色這位都尉大人不少。還有,這一關的難度極大--」

  「少囉嗦!這解法是否最優,還不是全憑你說?」

  宋子安冷笑了笑,然後就把那酒壺拿了過來,將之一口飲下。

  僅僅一瞬,他的臉就已脹紅一片。他定神看著那碧血丹心盤上的眾多棋子,然後就冷聲哂笑:「有些意思,竟是三征之局。」

  他當即拿著一顆白棋,在那碧血丹心盤上落子。可下一瞬,他一陣錯愕,只見那顆白子被驀地彈開,飛出了老遠。

  宋子安皺了皺眉,似心有不甘的不斷拿棋子放上去,可結果卻無一例外,還是接二連三的被崩彈開來。

  「看來宋兄的心境修為,在純與淨上,還是欠了些火候。」

  那王靜笑了笑,轉而將一面正常的棋盤,推到了宋子安的身前:「宋兄還是可以用此棋盤,嘗試解題的。」

  宋子安的面色一陣凝冷,可隨後還是哼了一聲。將手中的一枚棋子,落在了王靜推來的棋盤上。

  他想自己都沒法在這碧血丹心盤上落子,何況是他小姑樂夫人口中,這個不學無術,浪蕩無行的李軒!

  此時在台下,樂芊芊已是柳眉微蹙:「這題目已經很難了,怎的還要喝邪心酒?以這第三題的難度,世間何人能解?」

  她以前曾經見過人服用邪心酒,結果卻是當場肆意發作,醜態畢露。

  玄塵子聞言則唇角微挑:「若是難度不高,我與幾位好友,又如何捨得將指玄丹作為這一關的綵頭?」

  關鍵還是那酒,他想以李軒卑劣的人品,這邪心酒一下肚,估計就得丟人現眼。

  那『邪心酒』的酒力,即便是理學那些有名的後起之秀,都未必能夠鎮壓得住。

  薛雲柔側目掃了玄塵子一眼,眼神更加凝冷。她覺得自己這個師兄就像是變了個人,越來越讓人不喜了。

  以前她跟隨舅父,在北京的東嶽仁聖宮修行,這位玄塵師兄可不是這樣的。

  她隨後又看向台上的李軒,在稍作凝思之後,還是沒有上台阻止。

  被那棋童掛在白幡上的死活題,一看就很難。絕不只是宋子安所言的三征,而是五征之局!

  所謂五征,是棋盤上五塊棋當中,在接下來的步驟中必失其一。只有正確的落子,才能夠破局。

  薛雲柔原本欲盡快找出解法,然後以密語傳音的方式幫助李軒作弊。

  可她到現在,沒有任何頭緒,也不知軒郎他是否想到了解法?

  不過對於李軒的人品,薛雲柔卻有著十足的信心。

  能夠登上問心樓頂層的人,又怎會栽在這邪心酒上?

  台上的李軒,則是笑瞇瞇的,將王靜遞來的另一個小酒壺,也一口飲盡。

  這酒水一下肚,李軒就感覺自己的胸腹之間像是火燒一樣,同時心念之內生出種種陰私邪念。

  他現在很想將薛雲柔直接推倒;也想要把玄塵子這個覬覦薛雲柔的傢伙塞入馬桶;樂芊芊的那個表哥也不能放過,最好一起塞入進去沖走;還有,他對那三件綵頭也垂涎欲滴--這些都是他之前一閃而過的念頭,可此時卻在李軒心神中被無限放大。

  可隨後李軒就長吐了一口濁氣,然後苦笑著,將這些念頭一一排除。

  甚至沒有動用『護道天眼』與『文山印』鎮壓邪念之力,李軒就已逐漸平復住了心緒。

  人的慾望本身並不邪惡,實現慾望的手段與途徑才有正邪之分。

  而他想自己現在無論想要什麼,都可堂堂正正的取之,何需用那陰祟不堪之法?

  李軒沒注意到,他的一身『犧牲』套裝,也在輕微纏鳴,似在呼應著他的想法。

  「我大略聽說過這位李都尉的一些事,知道他早年的種種不堪劣跡。」

  玄塵子背負著手,看著李軒背頸部那逐漸漲紅的肌膚,眼裡現著期待之意:「師妹真以為,這麼一個輕佻浮薄,品行不端之人,能夠從此改邪歸正?」

  薛雲柔卻看都沒看這玄塵一眼,只是心裡奇怪。

  這玄塵即便是想要在他面前打擊李軒,也不該這麼明火執仗,不加掩飾的才對,這傢伙就一點不擔心引起她的反感嗎?這竟好似自暴自棄了一般,不顧後果的只求讓李軒出乖露醜。

  樂芊芊則是側目怒瞪了玄塵一眼,鼓足了勇氣道:「李都尉他人很好的,即便是一年前的他,也稱不上品行不端這四個字。」

  她的都尉大人,就只是好色--

  玄塵聞言,則是一聲冷笑。而就在這刻,他望見台上的李軒,終於手執白棋,在棋盤上落子。

  一剎那間,一股氤氳的靈力在擂台之上微微蕩漾。而當李軒抬手之刻,一顆白棋好端端的擺放在了棋盤上,並未被碧血丹心盤彈開,位置則是『三之十一』的方位。

  而此時在他的身側,宋子安已是大汗淋漓。這一是因他此刻,已經完全洞察這死活題的奧妙,二則是注意到李軒,竟能正常的在碧血丹心盤上落子。

  他的面皮當即一陣扭曲,然後冷笑著譏諷道:「我看李兄,你怕是連題目都沒看懂吧?這一題可了不得,竟非是我之前所言的三征,而是五征之局!宋某現在都沒想到解法,李都尉有信心能解開?」

  王靜的瞳孔卻微微收縮,他身軀猛地往前,有些吃驚的看著棋盤。

  直到三個呼吸之後,他才再次抬頭,以重新認識的目光看了一眼李軒:「雖然還未到最後,可只觀兄台這一子,就知兄台的思路極正。王某的這一題,怕是難不倒你。」

  玄塵道人聽到這句,整個人頓時就不好了,他的身軀一陣僵硬,心裡面則哇涼哇涼的。

  他想王靜的意思是,這一關也難不倒李軒?

  王靜的這一題,可是他玄塵親自選的。只因這名為『征途』的死活題,就連南京城的幾位國手,都還沒想出正確的解法!

  薛雲柔與樂芊芊則都是精神一震,看著那棋童用木炭在那白幡棋圖上的『三之十一』方位寫下一個『一』字。

  薛雲柔的棋藝也很不俗,定神看著,仔細回味,不多時她眼中漸漸現出了喜色:「此法妙,極妙!」

  而此時在台上,王靜已經在『三之十』的位置應了一手。

  李軒則是一如之前的不假思索,在『十四之十一』的方位落子。

  到了這一步,王靜就不禁推案嘆息:「果然解了,竟是一子解五征!」

  薛雲柔的眼中,頓時異澤連連,面現驚喜之色。樂芊芊也一陣失神,發出了一聲不可思議的低吟。

  「這?還真是一子解五征!」

  作為一個小書蟲,她自然是研習過棋道的。雖然不甚精通,可只要不是太高深的棋形棋勢,她都能夠看懂。

  旁邊宋子安的臉,已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可當看向那碧血丹青盤的時候,卻又不禁一陣失神。

  王靜則繼續感慨道:「都尉大人了得,自從我創出此局,不知難倒了南京城多少棋道高手。」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一枚丹瓶放在李軒的身前。而他看向後者的目光,也是包含欣賞與惺惺相惜之意。

  對於這位近日崛起的傳奇人物,他一直都很好奇。卻不意對方,竟是如此出色!

  「希望日後能有機會,與都尉大人真正對弈一局。」

  此時他也注意到台下玄塵,那幾乎哭出來的神色。王靜有些可憐他,卻自覺問心無愧,他已做到自己所有能做的了。

  「好說,只從王兄這局死活題,就可知王兄在棋道上的造詣。李某日後如有閒暇,是一定要尋王兄討教的。」

  此時李軒卻微微笑著,面上微顯崢嶸之意:「不過在這之前,我能否也出一題,考校一下王兄?綵頭嘛,就以這指玄丹為注!如果王兄今夜能破我這一局,這枚丹我即刻奉還。」

  隨著他抬手一拂,使一顆顆黑白棋子,叮叮咚咚的落在那碧血丹心盤上。

  對方是擺明了車馬要折辱他,他李軒豈能不稍作還擊?

  王靜聽出了李軒語中的挑釁之意,又抵不過台下玄塵道人期盼的目光。他往那棋盤上看過去,然後就只片刻時間,他整個人就直接怔住了。

  此時的李軒,則已直接起身。

  這一題,他是取自於他那個資訊大爆炸的時代,某位現代棋聖的原創死活。此題曾流行一時,難度S級,傳聞在職業棋界,除一人之外無人能夠一次做對。

  需知那位現代棋聖,可是在阿爾法狗誕生之後的時代稱雄於棋壇之人,他的棋力之強,絕對在古往今來所有棋手中位居前三之列。

  而這位『小棋宗』,終究還只是勉強觸及到國手的門檻。而古代的國手,除非是范西屏、黃龍士那樣的天賦超絕者,實力普遍不如現代的一線職業棋手。

  所以他料定這位在今夜破題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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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3 00:17:29 |只看該作者
第0213章 東風夜放花千樹

  就在王靜凝思苦想之際,李軒施施然的走到第二個書案前,這裡考校的是對聯,書案上羅列了許多宣紙,上面寫著各種長短題目。

  「我這裡的規矩,也與王兄那邊一樣,凡人三題,綵頭是紋銀三千;不過修行者,最後一題會有變化,綵頭則換成旁邊這隻神血青鸞。」

  龍睿興致勃勃的看著李軒:「都尉大人如果有意,可從我這些題目中先任取其二。」

  「我先來!」宋子安依舊搶在李軒的面前,將其中一張宣紙抽出。

  龍睿的神色怫然不悅,心想你第一關都沒過呢!可當他望見這位眼中隱現的紅光,就眼神無奈的任之由之。

  這傢伙喝了邪心酒,正在發酒瘋呢。

  「水底日為天上日?」

  宋子安蹙了蹙眉,就站在原地定定發呆。他想自己應該是能想得出來的,可此時卻不知怎的,腦筋打結。一時之間,想不清楚。

  此時李軒則抽出了另一個上聯。

  「碧澗生潮朝至暮?青山如畫古猶今!」

  「清風明月本無價?進水遠山皆有情!」

  李軒對了這二聯,就負手看著龍睿:「第三題呢?」

  而此時的宋子安,則堪堪將他選擇的第一題對了出來--水底日為天上日,眼中人是面前人。

  這位側目看著李軒,眼神既不解又震驚,他心想這位怎麼能這麼快?

  台下的樂芊芊,也吃驚不已。她從不知自家的都尉大人,有著這等樣的文才。

  玄塵道人也是一陣錯愕,在之前他仔細調查過李軒的過往。這個傢伙明明是胸無點墨,不學無術的人。

  唯有薛雲柔沒什麼意外表情,很簡單的道理。若李軒真的不學無術,又如何做出『雲想衣裳花想容』這樣的詩句,又如何能成為理學護法?

  「給你們修行人士出的第三題,卻非是對聯了。」

  龍睿眼中光澤一閃,然後將一副卷軸展現在李軒的眼前:「都尉大人,我這張卷軸不知是何人製成。它有一樁神異,非是風流縕藉,情真意切的文字,不能在其上留跡。今日就有請都尉大人,以身邊的女伴為題,在這書卷上寫下一首詩詞。」

  「風流縕藉,情真意切?」宋子安凝神想了片刻:「這卷軸是用薛侯紙做的?」

  龍睿看了他一眼,然後笑了起來:「這位宋兄見聞廣博,這確實是薛侯紙,又經人以道門秘法加工。所以尋常的詩詞文字,在這紙上可是留不下痕跡的。」

  李軒聽他們這麼一說,也從原主的記憶中提溜出關於薛侯紙的記憶。

  這是一種神奇的紙張,傳聞是由九百年前大趙文遠侯薛良,採四千二百年巨桑之皮,製成的紙張,所以名為薛侯紙。

  傳說那巨桑修為有成,在臨終前已經化形,號曰『桑君』。所以這薛侯紙,不但可製作頂級的符菉,還能夠承載頂級的文章。

  宋子安蹙了蹙眉,然後伸出手:「筆來!」

  龍睿唇角微抽,心想你兩個對聯還只答了一個呢。可他想了想,還是將筆墨送到了宋子安的身前。

  後者當即染墨濡筆,伏案疾書。

  看筆畫他應該是想寫一個林字,可結果宋子安一個木字偏旁寫出來,那黑色的墨水卻完全無法滲入到紙張當中。

  宋子安蹙眉,又換了一個『江』字。可結果還是一樣,黑色的墨水滴溜溜的往旁滑開,在卷軸上無法留下半點痕跡。

  宋子安又連續換了好幾個字,卻都不能在紙上留痕。這令他一陣大怒,臉色漲紅一片。

  「我說了,非是情真意切的上品詩詞文意,是不能在其上留跡的。」

  龍睿怕他惱羞成怒,將卷軸撕毀,趕忙把卷軸搶了回來,然後笑望李軒:「李都尉可願一試?」

  李軒則是一陣遲疑:「說可以嗎?非得寫出來?」

  他是擔心自己那一手醜得不行的字,那真沒法見人。

  「必須寫出來。」龍睿搖著頭:「這張卷軸,便是我這一關的難點所在。不但詩詞的水準得入上品,還得夾含真情。」

  如果李軒的詩詞,不是寫在這張卷軸上,他的玄塵道友又如何能知道,李軒對他的師妹確是情真意切?

  李軒回過頭看了眼薛雲柔,還是有點猶豫。

  詩詞已經想好了,無非是當一次文抄公。可這詞一旦寫出來,撩妹撩得有點狠了。

  龍睿接下來又指了指旁邊的鳥籠:「這一關確實很難,所以我們的綵頭也重。這隻神血青鸞罕世難尋,體內神獸血脈的純度高達七成。如果放在黑市船城發賣,估計不會少於三十萬兩紋銀。」

  旁邊的宋子安則一聲嗤笑:「勸你別費力氣,你一個都沒讀過書的紈褲,能寫出什麼像樣的詩詞?」

  李軒卻已拿起了筆,然後在卷軸之上寫出了一個『東』字。

  讓李軒輕鬆了一口氣的是,他這一手丑字並不影響他的書寫。

  「你這字,簡直狗爬。」

  宋子安先是嘲諷,然後臉色就一陣僵硬。

  這個傢伙,他在這卷軸上寫出了『東』字?這怎麼可能?不是說這卷軸,只有上品文意才能留痕?

  此時龍睿也一聲驚咦,他定神注目著李軒手握的筆。看著那筆下的一行文字,一個個現於紙上。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這是辛棄疾的《青玉案.元夕》,是描寫正月十五日上元節夜,夜裡的花燈,像春風吹開了千樹銀花,又像滿天繁星雨點般落下。寶馬拉著的彩車奇香四溢,都是來觀燈的富貴人家。悠揚的簫聲四處迴盪,皎潔的明月漸漸西斜,魚龍綵燈歡快飛舞,通宵達旦不覺困乏。

  女子們打扮得似玉如花,蛾兒雪柳頭上遍插,她們笑語盈盈地走過,一路上香氣飄灑。我焦急地把她尋找,在人群中找了千百回也不見她,突然間我一回頭,不經意間卻在燈火稀疏之處發現了她。

  這首詞的上半闕,用在這燈火輝煌的城隍夜市,倒還算是應景。可詞的下半闕,其實是有些不符合他與薛雲柔之間的情況。

  可李軒想到不久前,他在廟會之外望見薛雲柔策騎而至的身影時,他的心情也就只有這首辛棄疾的詞,能夠表述個七八分。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龍睿在低聲沉吟,細細揣摩的時候,旁邊也早有書僮,將詩詞的內容大聲宣讀。

  一時間這整個台上台下,都寂靜到落針可聞。幾乎所有人,都在仔細傾聽。

  薛雲柔初時還只是為這首詞的優美辭藻驚艷,可當她聽到『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時,卻感覺自己的心臟「嘭」的一聲,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撞了一下。又像是被人用力抓住,漏跳了好幾拍。

  薛雲柔面色嬌艷,毫不猶豫的飛身而來,直接來到了高台上,將那卷軸取在了手中。她愛不釋手,喜不自勝的細細觀看著,心緒間一股難以言喻的甜蜜縈繞流轉。

  就唯獨這字有些醜--嗯,是可愛!

  可薛雲柔還是暗生惱恨,心想這都是彭富來與張岳那兩個混賬,把軒郎他給帶壞了!

  否則以軒郎的天賦與才情,但凡在練字上花點時間,都不會把字寫得東倒西歪,像春蚓秋蛇。

  而此時人群當中,隱藏在角落裡的江含韻,則是神色複雜的呢喃著。

  「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好詞!我活了三百年,也就只聽到三五首詩詞,能夠與之比較了。」

  懸在半空中的聽天獒飽含深意的望向了江含韻:「其中就包括那首『雲想衣裳花想容』,那是李軒給你做的吧?」

  江含韻冷冷的睨了它一眼,目中流露出的寒意,讓聽天獒當即打了一個寒戰。

  在台下,樂芊芊先是面現出驚艷之色,眸光熠熠生輝的看著台上的李軒。隨後她卻又面色寥落,傷感自憐,這首詞是極好的,都尉大人的才情,真可驚艷世人,可卻非是為她所作。

  「這卷軸多少錢?」薛雲柔看了一陣,就小心翼翼將那卷軸收好,然後直接就放入到她袖內:「出個價,我買了。」

  「此物就送給姑娘了。」龍睿還是很上道的,他接下來又往鳥籠一指:「這隻神血青鸞,二位也可帶走。」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那一直神態萎靡的神血青鸞,此時竟抬起頭,瞳光灼灼的看著李軒。

  龍睿頓時想起了之前玄塵子的言語,這隻鳥兒不但性情極傲,還是個情種。

  --這莫非是看對眼了?

  「綵頭先不忙取。」

  李軒此刻雖是笑望著龍睿,可眸中卻略含冷意:「看你這裡的眾多對聯,可見龍兄是極好此道?就不知龍兄可敢答我一題?只要今晚龍兄能夠對上,那麼這神血青鸞我可原樣奉還。」

  龍睿頓知這報復來了,眼前這位不好相與啊。

  旁邊的王靜就是前車之鑒,到現在還埋首於棋盤上冥思苦想。

  他卻毫不在意,神色的自信的回道:「都尉大人只管出題便是!」

  李軒則背負著手,唇角微揚:「我前些年去杭州陪兄長迎親的時候想出了一個上聯,自己卻一直都對不上。遊西湖,提錫壺,錫壺掉西湖,惜乎錫壺。龍兄以為如何?」

  龍睿的神色,頓時就轉為凝重。他眼裡的自負,正在漸次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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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3 00:17:44 |只看該作者
第0214章 牽絲戲

  當李軒從龍睿的書案前離開,玄塵道人已是面如死灰。

  他也聽見了李軒最後對龍睿的那些言語,卻不認為龍睿能夠在今晚對上李軒那句上聯。

  玄塵道人好歹也是參研過一段文學的,知道這一聯的難度,搞不好就是一個千古絕對。

  此時他只能自我安慰,算了!那神血青鸞已經生元無幾,繼續不飲不食下去,那就活不了多少天了。

  所以這鳥其實不值錢,無非就是送他一隻死鳥而已,一隻死鳥--

  可這個傢伙,他怎能有如此才情?

  可惡!經歷這兩關,雲柔怕是更喜歡他了吧?

  手談,詩詞與音樂,可是他師妹最喜歡的。

  玄塵道人隨後又把目光,落在了坐鎮在第三關的真如大師身上。

  他現在已經不抱折辱李軒的打算了,這位連破兩關之餘,還將王靜與龍睿這兩個守關者難住。

  這等樣的能耐,已經讓李軒在雲柔的眼前出夠了風頭。

  尤其是那首詞--剛才薛雲柔看李軒的眼神,簡直就可將鋼鐵融化,也徹底融滅了玄塵的心。

  此時的玄塵道人,只求自己的這位好友能夠守住此關。否則他這次,真是輸得底褲都要沒了。

  難道真的要以這『火雲凰』,繼續成全他們?成全李軒?

  玄塵道人看了看自己的下身,心想佛也無此大度。

  他寧願委託他人將這鳥送給師妹,也不願經李軒之手,由後者借花獻佛。

  而此時台下的眾人,早已議論紛紛。

  「這位六道司的伏魔都尉,可真了得。」

  「王靜王溪泉,龍睿龍守智,這可是我們南直隸小有名氣的儒士,居然被他給難住了。」

  「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首詞的意蘊,真是一言難盡。」

  「就不知這第三關,是什麼內容?」

  「沒貼出來,可既然是由和尚主持,那麼考校的一定是佛法吧?」

  「說起來,台上那位是保聖寺的真如大師嗎?」

  「應該是他,這可是活人無數,功德無量的大師。」

  「說是藥王菩薩的在世化身呢,尋常人被他撫一下頂,就可保一年之內無病無災。」

  「那這一關懸了,有真如大師坐鎮,這位伏魔都尉怕是只能鎩羽而歸。」

  真如大師的面前沒有桌案,只有一個蒲團。

  李軒神色灑脫的直接走過去,在那蒲團上坐了下來:「大師,不知你這一關,考校的是何題目?」

  他對這一關,其實沒抱任何希望。如果這和尚考校的內容真與佛門有關,李軒知道自己鐵定是輸。

  他又不是神仙,還能通曉佛經不成?

  讓人驚奇的是,宋子安竟然沒跟過來,這位在台上也沒下去,只定定看著李軒的身影,臉色陰晴不定。

  「我這裡的凡人關,就只有三個問題。過了之後,才是為修行者設置的題目。」

  真如大師正襟危坐著,與之前的龍睿同樣,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李軒。

  「第一問,施主你看旁邊這旗旛飄舞,敢問施主,這究竟是風動,還是旗動?」

  李軒的眼中,不禁顯出了異色:「我看是和尚你的心在動吧?」

  --這種佛門的小故事,他以前躺在床上刷手機的時候,看過不知多少。

  真如大師的眼中,頓時閃現精芒。

  接下來,他又探手一招,一滴水液出現在他的手中。

  「第二問,請問施主,有什麼方法能夠讓這滴水,永不乾涸?」

  「這個簡單。」李軒探手一招,將那滴水招了過來,然後信手一彈,使之落入到數十步外的一條小溪中。

  「將之融入到江河湖海中。」

  真如大師不禁微一頷首:「第三問,我有一位師兄佛法有成,認為這世間一切皆空,萬法皆空,四大皆空,五蘊皆空,人需要放下世界所有的執著與相,請問施主您以為呢?」

  李軒笑了,然後就向真如伸出了手:「那就請真如大師,將這一關的綵頭給我吧。」

  真如大師不禁疑惑的揚眉:「施主還未答我之疑。」

  「既然一切皆空,那麼我是否也可將和尚你的問題,當做不存在?」李軒理直氣壯的反問:「和尚你可別執著。」

  真如大師失笑:「此確為斷見,是不能真正參透經義的迷悟。可見施主果是有大智之人!以小僧之意,即便現在將綵頭奉上,那也是心甘情願的。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施主如打算得這火雲凰,還是得再過一關。」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將一個木盒,推到了李軒面前。

  「我這一關,考校的其實是音律。可小僧本人不擅音律聲樂,只能依靠他物來完成。」

  他打開了木盒,瞬時間一股音樂響起。不過最吸引人的,卻是從裡面飄出的八個瑩白色的光團。

  李軒初時心想這不就是普通的八音盒嗎?可當他望見這八個光團,神色才微微一凝。

  仔細看的話,就可見那光團之內,赫然有八個彷彿拇指姑娘般的小人兒。

  她們穿著一層紅色的輕紗,輕紗裡面若隱若現,如煙如霧。

  其中的每一個都是容貌美麗至極,卻都將嬌軀縮成一團,雙手緊緊環抱著她們的膝蓋。背後六對透明的翅膀,則將她們緊緊包裹著。

  「這是?」李軒很是吃驚,好奇的看向真如。

  「來自於西方的『音之精靈』,三年前由一位傳教士贈送給我。可現在,她們已快凋謝了。」

  真如大師嘆了一口氣:「這是我的錯,本人不通音律,令這幾隻『音之精靈』萎靡至此。所以我這一關,需要閣下能彈奏一曲,且必須是有資格作為這些『音之精靈』的食糧,讓她們能夠重振精神的佳音。

  施主如能辦到,那麼不但這隻火雲凰,施主可以拿去。這八隻『音之精靈』,施主也可取走,也算是小僧為她們尋得真主了。」

  李軒更加不解了:「食糧?什麼意思?」

  就在這個時候,他卻發現自己身後驀然探出了無數的血絲。

  李軒趕緊內視自己的神魄,發現那『四足鎏金乾坤星樞鼎』的鼎蓋被頂開了一條縫。紅衣女鬼正探頭探腦的往外看,那張小臉上,竟是一臉的渴望與期盼。血色的雙眼,則不斷的向李軒傳達情緒。

  總結起來,就是想要,想要,好想要!

  李軒心想好吧,無論是為了火雲凰,還是為了這八隻『音精靈』,他都必須拿下這一關不可了!

  真如大師則不厭其煩的加以解釋:「這些『音之精靈』,以音為食。且還得是上等的音樂,要麼是彈奏的水準極佳,要麼就是她們從未聽過的新曲。據說她們在西方。出生於一個位於森林,像花園一樣的城市。那裡每日都有人彈奏音樂,用的是迥異於東方的樂器,其中還有許多大師,所以她們在那邊的生活歡快極了。」

  「明白了。」

  李軒微微頷首,然後環目四顧:「這裡誰帶了笛子,能否借我一用?」

  要說上等的音樂,他現在腦子裡面藏了好幾百首,都是他那個世界流行一時的金曲。其中還有不少,是最近十年間流行的古風歌。

  可這些歌李軒清唱不來啊,總會跑調,他也沒下功夫去練過。

  不過李軒曾在興趣使然下,練過五個月的笛。在掌握基本的技巧之後,專練了幾首曲子。

  可惜後面他又有了新的興趣,把笛子丟到了床底下生灰。

  「我有!」薛雲柔來到他身側,將一隻湘妃笛,遞送到了李軒的面前。

  她看著李軒,滿滿都是意外之意。軒郎他,竟然還通音律嗎?

  薛雲柔感覺自家的軒郎,就好像是一個挖不完的寶藏,總能夠讓她驚喜。

  李軒把笛子拿在手裡,先是試著吹了幾個音,熟悉了一下。然後就有一股優雅婉轉的笛音,響徹於這擂台上。

  薛雲柔能夠感覺到他技巧的生疏生澀,可僅僅片刻,她的面色就微微一凝。

  李軒的這一曲,竟好聽極了,是她之前從未聽說過的。

  而那八隻音精靈,最初時是一動不動,可當聽到一半,她們的翅膀就往後張開,紛紛睜開了金色的眸子定定的看著李軒。

  這一刻,台下的玄塵道人,是面如死灰,心想這傢伙怎麼啥都懂?

  完了完了,自己拿出這三件綵頭,看來是真要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不過在大約六十個呼吸之後,那八隻音精靈雖已把緊縮著的嬌軀放開,神態卻依舊萎靡。

  「請問施主,這究竟是何曲?」真如大師雙手合十:「小僧以前從未聽過。」

  「曲名為《飛雪玉花》。」

  其實是動畫片秦時明月的插曲,李軒很喜歡所以練過。他依舊看著那八隻音精靈,心想莫非是這曲太短了嗎?

  的確短了些,全曲只有一分鐘多一點。

  李軒想了想,又將那湘妃笛湊到唇旁。而這次他吹奏的,卻是一曲《牽絲戲》。

  當那悠揚的笛音再次落入眾人的耳中,原本已再次現出懨懨之態的八隻音精靈,就驀地身軀一振,開始揮動著翅膀,分別落到了李軒的肩上、頭上與笛上。她們雙眼半闔,在靜靜傾聽著,面上流露出了迷醉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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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5章 疑在何處

  李軒的技巧與手法依舊生澀,甚至在幾次吹奏的時候跑了調。

  可那悠揚飄蕩,綿延迴響,又含著幾分傷感的笛音,卻還是令旁邊的薛雲柔,陷入到了失神狀態。

  即便自稱不通音律的真如大師,正為死活棋題與對聯苦惱的王靜與龍睿,也都在靜靜傾聽著。

  台下的玄塵道人此時卻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他竟也沉醉到了笛聲裡面,雙眼中都垂下了淚水。

  樂芊芊也在掉眼淚,此時她眸中泛紅,兩行清淚就如斷線珍珠。她雖極力強忍,卻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遠處的江含韻,則是失神的看著李軒,只覺胸中的情緒像似翻倒的五味瓶,酸澀異常。

  「我記得他好像練過兩三個月笛子,卻不知他在音律一道的天賦有這麼好。」

  聽天獒用自己的狗爪撓了撓下巴:「真可惜,他要是肯在這音樂、棋、詩詞三樣中任何一樣下一些功夫,那定是絕代風流。這麼一想,校尉你當初的眼光,還是很厲害的。」

  江含韻聽它說到這裡,腦海裡面下意識的就閃過了張岳與彭富來的身影,然後她腳下的地面「轟」的一聲,赫然沉落數尺。

  接下來這位,又再次用森冷的目光掃望聽天獒:「你有完沒完?」

  等到台上李軒一曲奏完,八隻音精靈再次飛舞而起,她們纏繞著李軒,灑下點點靈光。竟將李軒那本就挺拔的身姿,英俊的面龐,襯托得豐神如玉,飄飄如仙。

  「這又是什麼曲?我也從沒聽過。」薛雲柔只覺是餘音繞耳,回味無窮:「裡面似還夾雜著故事?」

  「名叫牽絲戲。」李軒點了點頭:「裡面確有故事,我偶然間曾聽到一個故事,說得是一位墨家的傀儡師與牽扯一生的傀儡之間的相伴、牽戀與別離。說來這首曲子,還配有歌詞。」

  其實唱起來更好聽,可那唯美的戲腔唱法,李軒是怎麼都學不來。

  不過在這個世界,倒是有些希望,畢竟武者的身體素質與凡人已截然不同。

  「原來如此,改天你得把這歌詞還有故事說給我聽。」薛雲柔又意猶未盡的問道:「除了這之外,還有嗎?要不你將這首曲子,再吹給我聽聽?」

  「這樣的曲子還有不少。」

  李軒注意到薛雲柔眼裡的期切之情,然後就苦惱的撓了撓頭:「可你得讓我練一練,以後私下裡吹給你們聽。」

  之所以說是『你們』,是因這個時候,那血眼少女已經從正氣歌卷軸裡面跑出來了,在搖晃著他的衣袖衣擺,眼現著央求之意。

  幸虧是今天風大,在別人眼中看來,只當是風在吹拂著他的衣物,依舊無人能察覺紅衣女鬼的存在。

  直到他做出了承諾,血眼少女這才消停了下來。

  薛雲柔沒察覺到李軒的用詞不對,她也很滿意,只覺心裡已經甜化了,一股雀躍驚喜的情緒,在胸中縈繞。

  「那好,李大哥你的笛藝的確得練一練。這事我可記住了,會督促你的。」

  「施主這兩首曲雖然生澀,卻如朱雀輕鳴,和著雲絲曼妙輕舞。娓娓入耳,彷彿能看到一副靈動畫卷,真讓貧僧嘆為觀止。」

  那真如大師一邊感慨,一邊將身前的八音盒與鳥籠,一起推到了李軒的身前:「恭喜施主,已經打通我們這三關天梯。按照承諾,這八音盒與火雲凰,從此都歸施主所有。」

  「多謝和尚了。」李軒點了點頭,然後皮笑肉不笑的說道:「說來真巧,李某日前隨母親讀佛經,心裡有一疑問,一直想要請高人解答。久聞和尚你號稱是藥王菩薩的在世化身,佛法高深,想必能為我解答此疑。」

  真如苦笑,心想這位的性情,可真是不饒人吶!

  不過他還是面色一肅,正襟危坐:「施主儘管將你的疑難道來便是!」

  李軒見狀唇角微勾:「你們佛家的《長阿含經》、《大般涅盤經》、《大般泥洹經》、《華嚴經》都說人居住的大地,是浮在水上的,水又住在風輪上,風輪下面則是空的,有時下面突然刮起大風,風輪就亂轉,水就亂動盪,就此引起地震。也就是說,整個世界的結構大致是四個層次疊起的,可有此事?」

  他見真如大師點頭認可,就又再問:「那麼這大地既是在風輪之上,那究竟是平的,還是圓的?」

  「眾所周知,這地自然是平的。」真如不假思索的答著:「請問施主疑在何處?」

  「我的疑問就在這裡。」李軒冷笑道:「在平地上,和尚你看對面的人從遠處走過來,是先看到他的整個人呢?還是先看到他的頭頂?你飛在天空中,看天邊的山,是先看到山頂呢?還是看到整個山體?你在江面上,望見視野盡頭的帆船,是先看到帆頂呢,還是看到船身?」

  真如不由一怔,然後就眉頭緊皺,陷入到了沉思。

  旁邊的薛雲柔則沉吟著道:「我御空飛於天空,看大地的確是呈弧形。李大哥,你是說我們身處的這個世界,其實是圓的?」

  「那問題又來了。」李軒「嘿」了一聲:「既然這世界是圓的,我們人站在這上面,又為何沒往下掉?」

  他看著臉色異常凝重的真如:「我猜和尚你,該不會用婆娑世界內『一切皆空』來答我吧?」

  見真如啞然無言,李軒就驀地從蒲團上站起,同時抬手一攝,把那八音盒與鳥籠都一起收入到袖內。

  而此時那王靜已是一聲輕嘆,他袍袖一捲,將身旁的丹瓶,直接送到了李軒的面前。

  「都尉大人的這一死活題極近奧妙,王某別說是一夜,估計三五天時間都未必能夠解得出來。所以這指玄丹,都尉大人還是先帶走吧。」

  龍睿也無奈的抓了抓頭,他直接拿著那鳥籠,送到了李軒的面前:「你這上聯,我得仔細想想,甚至是尋我那些同窗參詳一二,總之今夜是沒辦法了。游西湖,提錫壺,錫壺掉西湖,惜乎錫壺,你這聯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這怕不是千古絕對?

  可憐我龍睿的聯聖之名,今日都毀於你手。不過這也是活該,今日之事錯在我們三人,是過分了。改日我二人定要請都尉大人喝一杯,給你賠罪。」

  李軒心想這還真是絕對,在他那個世界幾百年來,這可比所謂的絕對『煙鎖池塘柳』要堅挺得多。

  自誕生後幾百年,一直沒人能對出可以讓大多數人真正信服滿意的下聯。

  「豈敢?其實是我氣量不足,得理不饒人了。至於這聯,不過愚者一得,也當不得龍兄絕對之贊。」

  李軒倒也喜歡此人的直爽,抱拳回禮:「在下也甚喜二位的人品,以後有閒暇一起喝酒。」

  他將這『神血青鸞』的鳥籠收起之後,就再不願在這台上多停留片刻了。當李軒跳下臺階,就見那同樣躍至台下的宋子安一聲冷哼,直接掉頭走入到了人群當中。

  樂芊芊卻留了下來,她面無表情的將那折扇還有那疊票據,都給李軒遞了過來:「這折扇與銀票給你。」

  在李軒接手之後,樂芊芊又眼神恬淡,語無波動的朝著薛雲柔一禮:「薛姐姐你們玩,我那表哥初來南京,人生地不熟,我得把他送去客棧。」

  李軒看著樂芊芊遠去的背影,不禁面現凝然之意。

  今夜的這一幕,似乎將他的御用百度給傷到了--

  薛雲柔則似是全無所覺得拉著李軒,往東面的方向走:「李大哥我們快去玄武湖,時間快到了!再晚就來不及了。」

  李軒無奈,只能收回視線,跟隨著薛雲柔一起往他們存放坐騎的那間車馬行疾行。

  而就在兩人離去之後,一位穿著素白袍服的少年,還有一位四旬左右的中年人,從擂台東側的一座樓宇中走出。

  那少年看著李軒遠去的背影,眼中現著驚奇與欽佩之色:「若非是孤今日臨時起意,想要跟過來看看熱鬧,竟不知這位李游徼胸藏錦繡,有著如此大才!」

  旁邊的權頂天,則心想這位若非是胸藏錦繡,腹隱珠璣,又如何能得問心鈴的認可,成為新一代的理學護法?

  不過這位今日展現的,更多的卻是天賦,而非才學。

  無論是那一手醜字,還是生澀的笛藝,都可見這位理學護法,其實都未在琴棋書畫上做過深研。

  可正因如此,權頂天看著李軒背影的目光,更加的熾熱。

  「學生拜見殿下,拜見老師。」

  此時的龍睿與王靜二人,已經迎了過來:「學生二人這次出乖露醜,讓殿下與老師見笑了。」

  「你二人今日當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權頂天面色凝然的看向了王靜:「王靜,你這幾天準備一二,然後去闖一闖問心樓。那問心鈴已經被現任護法修復,以你的心境修養,通過應該不成問題。你去給我到那鈴內乾坤看一看,我們的護法大人在鈴中的留字,他的『道』,到底是什麼內容!」

  王靜心神一肅,當即抱拳一揖:「弟子謹遵師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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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6章 天魔曼妙舞

  理論來說,位於紫金山一側的玄武湖乃是大晉皇家圈定的御用園林,是官民禁入的。

  可自從晉太宗將國都搬遷到北京,這邊的園禁就日漸鬆弛。在二百年過後,南京城從上到下都沒有人將這園禁當一回事了。

  薛家的畫舫,就停泊在玄武湖的南岸。這艘船一共有上下五層甲板,相較於其它的畫舫,額外的大氣寬闊,用料也很講究,雕樑畫棟,古色古香。

  在這個時代,這艘船的氣派就相當於現代的私家豪華遊艇。

  這艘畫舫上明明一個人都沒有,可等到兩人登船,畫舫卻自動離岸,迅速往湖的中央行去。

  李軒隨著薛雲柔在船頂的高台上坐下之後,就將那隻關著火雲凰的鳥籠還有那枚指玄丹,一起推到了薛雲柔的面前:「這是給你的。」

  薛雲柔知道李軒之所以去登天梯,就是為給她拿這兩樣綵頭。所以她毫不扭捏,甜絲絲的將禮物收了下來。

  她想這樣挺好,以後有什麼好東西要送李軒,就有了由頭。

  不過接下來她卻將那隻火雲凰放在一邊,將那張卷軸拿了出來:「李大哥你署個名吧,剛才怎麼沒落款?」

  李軒的神色頓時就有些不自在:「落款?還是算了吧!等我以後把字練好了,再給雲柔你寫一幅。」

  他現在對自己那狗爬一樣的字,越來越深痛惡絕了,可最近一直抽不出時間去練。

  「以後你肯定得再給我寫的。」薛雲柔笑盈盈的搖頭:「可這副字我也得保存下來,李大哥你以後寫得再好,也比不得它。」

  李軒沒奈何,只能拿起薛雲柔遞過來的筆。等他在卷軸上署了名,薛雲柔就將之喜滋滋的放在身前,仔細品味著。

  這卷軸上的字確實是不拘一格,跌宕不羈了些,可卻是情真意切,她光是看著,就覺得心裡暖洋洋的。

  李軒見她看得入神,就轉而把目光看向了身側的鳥籠。

  之前在擂台上,他就感覺裡面這只神血青鸞的狀況不太好。現在仔細看,卻發現它的情況比他之前以為的還要糟糕。

  它非常的虛弱,甚至是氣如遊絲,羽毛也是黯淡無光。此時完全就是依靠毅力,在籠內挺直著軀體。

  李軒微微動容,當即將那鳥籠打開,往神血青鸞抓了過去。後者沒有抗拒他的手,而等到李軒觸摸到它的軀體時,發現這鳥兒羽毛下的軀體,竟已是皮包骨的狀態。

  可當李軒從小須彌戒中取出了一瓶清水,一些米粒給它餵食的時候,神血青鸞卻是一動不動,連一點取食用水米的意思都沒有。

  「鸞性極傲。」薛雲柔此時已將卷軸收起:「它被捕之後,應是許久都沒進食了。除此之外,它與你給我的火雲凰,應該是一對眷侶。估計是它首先被我師兄擒拿,牽累了它的伴侶,所以心傷懊悔,存了死志。」

  李軒大概知道,鸞雖是鳳凰族類,卻是力量與神威法力都超越於鳳凰之上的神禽。

  周成王時氐羌獻鸞鳥,《周書.王會》註:「大於鳳。」

  可鸞的性情,也是極其的驕傲。

  他心想這可怎辦?看這神血青鸞的情況,如果再不飲食,只怕是時日無多。

  「可它既然願意讓李大哥你接觸,那就還是有希望的。」

  薛雲柔一邊說著,一邊將兩枚血紅色的石頭,取在了手裡。她將一顆拿在了手裡,一顆則遞給了李軒。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這是東海出產的奇物繫心石,可以讓它們心意相通,哪怕遠隔三五千里,也能感應到各自的下落。你我將這繫心石為引,同時定下靈契,必能讓它同意的。」

  她看著李軒,眸光裡隱隱有著期盼:「鸞鳥掌風雷,而這隻神血青鸞的血脈純度高達七成,對於李大哥你大有益處。」

  李軒稍稍猶豫了片刻,這才詢問:「那我該怎麼做?」

  對於如何收服靈寵,他可是一竅不通。

  「很簡單的!」薛雲柔此時又將一張金燦燦的符菉遞了過來:「你用精血混合繫心石粉末,按照這符菉上的符文臨摹一遍,然後將符菉對著神血青鸞,直接引發就可。」

  李軒點了點頭,就直接將這繫心石粉碎了,再從自己的指尖處逼出了數十滴精血混入其中。

  而後就以這混雜了血液的粉末,在符菉上小心翼翼的臨摹。

  人之精血,乃血液中精氣精華所在。這數十滴精血,會使李軒元氣大損,估計之後的幾天,他的修為都不會有太大進展。

  可李軒對於靈寵護駕,還是很好奇的。這對於他本身,也確有極大的益處。

  何況是神血青鸞這種擁有七成鸞鳥血脈,可遇不可求的靈禽--說來這鳥的修為比他還高,它雖然只有李軒的巴掌大小,卻已是五重樓境了。

  先前李軒之所以會猶豫,只是擔心會遭遇神血青鸞的抵抗。

  當那符菉引發,李軒也的確感應到了這青鸞的抗拒之意,可當對面那隻火雲凰,接受了薛雲柔的靈契。這隻神血青鸞的抵抗意志,就迅速的衰減。

  很快就有絲絲縷縷的金色紋路,出現在神血青鸞的頭部。它們形成了一個奇異的符文,並迅速向它的身軀蔓延。

  當這金紋覆蓋住神血青鸞的整個軀體,又逐漸淡化消失。就在這之後,這神血青鸞終於支撐不住,昏倒在了桌上。

  「你給他餵這個。」薛雲柔又將幾個瓷瓶放在李軒的面前:「這是產自崑崙山的天池瓊漿,每天給它喝一滴。李大哥你的神血青鸞營養不良,一個月內絕不能飲用有根之水,食用凡世濁物,只有如此才能將它的元氣補回來。如果李大哥想要它盡快晉階六重樓,那麼這天池瓊漿就更不能斷。」

  李軒唇角抽了抽,已經有些後悔了。

  他心想這一瓶『天池瓊漿』,搞不好得上萬兩紋銀,這哪是養護駕靈寵?這是養一隻吞金獸啊!

  所以李軒沒有絲毫猶疑的將那幾瓶『天池瓊漿』收到了袖裡面,然後好奇的詢問道:「對了,雲柔你帶我來這裡,是想要給我看什麼?」

  「說來也快到時間了。」薛雲柔看了看天色,然後那嬌俏的臉上,就浮起了紅暈:「李大哥你等等。」

  她先是起身下了畫舫的樓梯,在下面那一層不知搗鼓些什麼,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似乎是在更換衣物。

  而等到少女再出現的時候,卻是在李軒的對面,船頭的另一座高台上。

  她也的確換了衣物,那是一身緊身的紅裙,將少女那姣好的身材勾勒得更加動人,她香肩微露,身上還披著兩根長長的綢帶,雙足則是赤裸著,光滑圓潤,小巧玲瓏。而在那足踝處,還繫著兩個鈴鐺。

  李軒再次看直了眼,視線定定的望著薛雲柔,無法移開一絲半點。

  只覺對面的紅裙少女,竟無比的嫵媚與嬌艷,與之前氣質清麗的薛雲柔截然不同。

  而此時一股悠揚動人的琴笛交奏之音,驀然在李軒的耳中響起--那應該是來自於一件法器,彷彿是現代音響的作用。

  「雲柔日前學了一種舞姿,名叫天魔曼妙舞,還請李大哥品鑒。」

  就在琴笛交奏之音的前奏完成之即,薛雲柔驀然蠻腰一折,將那飄帶灑開。然後那曼妙的嬌軀,開始循著優美的音樂緩緩舒展。

  她的舞姿輕靈,身輕似燕,腰身軟如雲絮,雙臂則柔若無骨,且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媚態與艷麗,勾魂攝魄,讓人不由自主的把目光停留在她那白皙的頸部,微露的香肩,纖細的小臂,驕挺的胸膛,還有那赤裸的雙足上。

  那舞步則輕盈靈巧,步步生蓮,帶動裙裾飄飛,隨著她的動作收放舒展,舞姿美的如同一隻蝴蝶,穿飛於美不勝收的花海當中,傾國傾城,美輪美奐。

  這一刻,李軒只覺自己的心跳徹底停滯,呼吸則驀地緊促粗重起來,臉色漸漸漲紅。

  此時他腦海內,也不由的就閃過了一首詩詞--

  南國有佳人,輕盈綠腰舞。華筵九秋暮,飛袂拂雲雨。翩如蘭苕翠,宛如游龍舉。越艷罷前溪,吳姬停自苕。慢態不能窮,繁姿曲向終。低回蓮破浪,凌亂雪廩風。墮珥時流盼,修裾欲朔空。唯秋捉不住,飛去逐驚鴻。

  李軒感覺現在的薛雲柔,就是一隻降世的魔女,在用舞姿勾動著他的慾念與本能。讓他的心內,出現了一個難以壓抑的聲音在狂吼嘶嚎,讓他去佔有,去推倒,去蹂躪。

  如果非是他最近的心境修為有成,此刻幾乎就已失控。

  也就在下一瞬,在這艘船的對面,驀然爆出了無數煙火。它們升騰至半空,炸出了火樹銀花。

  可這璀璨的景致,卻非但未能掩蓋住薛雲柔的光彩,反倒將她整個人,襯托的更加柔美嬌艷,搖曳生姿。彷彿全世界都被她帶入到自己的韻律中,似真非真,如夢似幻。

  李軒終於破功,他克制本能的努力還是見效了,沒有讓自己像野獸一樣撲上去,可他鼻間卻血噴如泉。

  而直到薛雲柔一曲舞盡,李軒才面無表情的用袖子擦了擦,心想最近像人元丹這樣的大補之藥,還是吃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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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7章 生死不渝

  一刻鐘之後,薛雲柔已經換回了之前的衣裳,回到了李軒的身邊。

  她的臉上微見香汗,面色依舊是一片艷紅:「李大哥我跳的怎樣?好不好看?」

  「荊台呈妙舞,雲雨半羅衣。裊裊腰疑折,褰褰袖欲飛。」李軒扼腕嘆息:「我只恨今天手裡沒有留影石,否則一定會留錄下來,每日觀賞。」

  「李大哥喜歡的話,我以後日日跳給你看都可以。除了這天魔曼妙舞,我還會不少舞種,可從沒有給人看過。」

  薛雲柔對這天魔曼妙舞的效果還是很滿意的,她就奇怪了,她的軒郎,怎麼可能會喜歡男子?

  此時薛雲柔又望著那一直陪伴在神血青鸞身側,用鳥喙為後者梳理羽毛的火雲凰,眼神溫柔:「我挺喜歡它的,也佩服它對伴侶的不離不棄,生死不渝,寧願被人擒拿捉走,也不願離開青鸞一步。」

  然後她就轉過螓首,目光流轉的看著李軒:「李大哥,讓我當你的火雲凰好不好?我喜歡李大哥,從地府出來就喜歡了。可我一直不知,李大哥你的心意。」

  李軒聞言不禁心弦顫動,再沒法淡定了,這是告白吧?

  他原本想要顧左右而言他,把話題岔開的。可面對薛雲柔那含情脈脈,飽含期待的目光,李軒到了嘴邊的話,卻又說不出口。

  此時李軒有股強烈的衝動,想要將少女抱在懷中,好好憐愛。

  薛雲柔的心思,他豈會不清楚?少女的性情與人品,他又怎能不心動,不喜歡?

  所以他之前明知不妥,也還是忍耐不住的想要去撩--

  大約五個呼吸之後,李軒卻是長吐了一口濁氣,面含苦笑:「雲柔,你想要的答案,我可能暫時沒辦法給你。」

  當這句話道出,他明顯感覺到薛雲柔的嬌軀微微僵硬,那原本嫣紅的小臉,也漸漸慘淡。

  李軒不由一聲嘆息:「別誤會,我不是不喜歡你。說來雲柔你可能不信,我現在因某個緣故,只剩下三個月不到的壽元,隨時隨刻都有可能會死去。」

  之前在先祖李樂興幫助下煉化的龍虎大還丹,讓他的壽命重新恢復到了兩個半月左右。

  可在那以後,他的生命就再沒增加過一天。哪怕之後陸續服用的幾枚靈丹,也只是讓他的壽元,保持在不增不減的狀態。

  那是因血眼少女的力量又有了極大的提升,她積蓄的陰煞之力已開始超越《正氣歌》卷軸的束縛鎮壓。

  當然,李軒也沒就此斷絕希望。

  以他現在的修行速度,自忖是可在壽元耗盡之前,踏入五重樓境的。那個時候,他的壽命又會得到極大增長。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李軒認為自己還是很有希望解決侵襲體內的陰煞,或者幫助紅衣,尋找到她的執念源頭,化解掉自己的死劫。

  換在以前,李軒自忖必死無疑,都不會與薛雲柔接觸,也不會來雞鳴山赴約。

  他還是抱著萬一的念想,萬一呢?萬一自己壽元恢復--

  「不可能!不可能!李大哥你是騙我的對不對?」薛雲柔果然不信,她臉色蒼白的定神看了李軒片刻,就驀地抓住了李軒的左手,按住了他的腕脈。

  「沒用的,我體內一切如常,尋常之法查探不到究竟。」

  李軒微搖著頭:「我沒理由騙你的,雲柔你得對自己有點信心,這個世間有哪個男子,能夠拒絕得了你呢?被你這樣可愛的女孩喜歡,我想任何人都會在夢裡面笑醒。我李軒也不例外,願得一佳人,白首不相離--可我李軒命如累卵,真沒資格耽誤你。」

  他面色平靜而傷感,胸中卻是他人生中從未有過的痛楚,這張好人卡他發的撕心裂肺。

  可就在李軒打算將他的手抽回來的時候,薛雲柔驀地將嬌軀往他這邊一撲,緊緊的環抱住了他的腰。

  「我信你,我信還不行?可那又怎樣?我就是喜歡軒郎你,喜歡的不得了。」

  薛雲柔把頭緊緊埋在了李軒胸前,雙眼泛紅,已蒙上了一層水霧,卻又含著不容動搖的決然:「不就是兩個半月嗎?我就陪著你!哪怕只能做兩個半月的伴侶都好,至少我與軒郎你在一起過了。」

  李軒已經變了顏色,感覺自己都呼吸不過來了。

  不過卻非是因薛雲柔的這番話,而是因少女抱著他的一雙藕臂。

  薛雲柔似要將他整個人都揉入到自己體內似的,把全身的力氣都用上了,讓他無法呼吸,脊椎骨與肋骨也在發出「哢嚓嚓」的響聲。

  「我們理智一點,雲柔你想清楚,只會污了你的名節--哎呀~雲柔你放手,放手!我現在快死了,快死了,真的。」

  「我不放,就不放!」

  薛雲柔的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含著霸道與嬌蠻,她一雙藕臂抱得更緊了:「什麼名節?我才不在乎。我薛雲柔就非得嫁人?如果軒郎你死了,我就出家做女冠。待我道凌天下,登頂天位之日,哪怕用泰山府君祭,也要將你救回來。我不管,反正我就得陪著你。如果這真的是軒郎你人生最後一段路,那一定是雲柔陪你到最後。」

  李軒只覺心神震撼,只覺薛雲柔說出的每一字,都在衝擊他的心靈。這讓他又是感動,又是愛憐。

  除此之外,還有痛苦--

  「雲柔你先把手鬆一鬆,我快死了!真的,沒騙你。我不是那個意思,是現在就要死--你放開,我答應了,答應你了還不行?」

  而此時在二人注意不到的畫舫後方,江含韻也是俏臉蒼白。

  她的臉上雖然沒有任何表情,可周圍動盪的湖面,那一圈圈不斷往周圍擴散的水波,卻將江含韻的心緒展露無遺。

  「聽天,李軒他說得是真的?他真的壽元無幾?」

  「真的!他沒說謊。理論來說,他確實活不過三個月。」

  聽天獒嘆了一聲:「這件事樂芊芊也知道的,校尉大人你信不過我的話,你可以問她。」

  江含韻咬著牙沒再說話,可一雙玉手卻緊緊地攥著,指甲甚至深深的扣入到了肉內。

  她周圍水面蕩漾的波紋,已開始變化為水浪。而在江含韻身下的水面,被硬生生的壓低了數尺。

  「是誰?」

  已經放開李軒的薛雲柔,被後方的異常驚動,驀然回首掃望著船後的湖面。可除了那一片還在蕩漾的水波之外,就別無所見。

  薛雲柔眼中微現惑然之意,然後就俏面發紅的給李軒按揉著傷處。她剛才心緒激盪下,確實沒控制住力氣,差點就把李軒抱到骨折。

  她一邊用法力給李軒化散淤血,一邊詢問:「也就是說,如果李大哥修為持續增長,還是可以續命的?還有雷,火,陽三系的上品靈丹,或者增加元氣的丹藥,也可以助你增長壽元?」

  「差不多,不過靈丹之效,只會越來越弱。且這世間,哪有那麼多的靈丹可服?不要錢的?」

  李軒自哂道:「且我剛才說的只是最理想的狀態,說不定哪天出了什麼變故,我現在這點壽元就得耗盡。」

  --尤其他現在的浩然正氣與日俱增,無論是那純度與烈度,都讓他膽戰心驚。那一身『犧牲』套裝,則益增其勢。

  李軒估計日後稍有什麼危險,自己就得捨生取義,他李軒正在往成為『義士』的道路之上邁步狂奔。

  偏偏這一身浩氣,又是他對抗陰煞侵襲的重要一環,不能捨棄。

  還有紅衣--李軒預感到自己與血眼少女的前方,藏著無數的凶險與殺機。

  只要他們還走在找尋真相的道路上,就避讓不開。

  「原來如此。」

  薛雲柔眼中的擔憂,卻鬆緩了下來。

  這比她想像的情況要好,之前她還真以為,李軒真的只能活兩個半月。

  無非就是靈丹--她可從不缺這些,也不缺錢。

  「那我以後可得好好監督你,絕不能在修行上怠懈。」

  她將螓首依在李軒的肩上,享受了片刻的靜謐與溫存。

  直到船行到湖中時,薛雲柔才想起了一事:「軒郎你會不會感覺很無聊?說來我之前還給你準備了一桌酒菜。是想著雞鳴山的煙花過後,我們可以一邊喝酒,一邊賞景。」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一面白色的桌布,鋪在了桌上。

  當這一幕,被躲到二里之外蘆葦從中的聽天獒望見,它的神色是既覺錯愕,又感震驚。

  那薛家的女娃,還真帶了白巾?這是準備直接在桌上那個?她居然有這麼大膽?

  不對--

  而就在聽天獒開口說話之前,江含韻已經臉色鐵青的閃身而出,直接在空中帶起了音爆,往前方的畫舫飛落過去。

  「李軒你敢!雲柔你可別被這個浪蕩登徒子騙了身子--」

  江含韻的怒斥聲,震撼著整個玄武湖的湖面。

  可當她落到船上的時候,嬌軀卻為之一僵。只見薛雲柔一手拿著一個酒瓶,一手拿著一碟花生錯愕的往她看著。

  旁邊的李軒,也是神色茫然,一臉的懵逼。

  望見這一幕的聽天獒,更是滿身的大汗。它在第一時間就「篷」的一聲,化作輕煙消散。

  它想完了完了,這世間怎麼會這麼巧的事?

  這個時候,它還是早走為妙。否則以江含韻的性情,事後怕不是要把它給撕了?

  還有,自己這幾個月最好是躲在地府不出來,打死都不冒頭。

  「那個--」李軒足足愣了十個呼吸,才奇怪的問:「校尉大人你怎的在此?什麼騙了身子?」

  江含韻的俏臉卻已一片潮紅,頭上也在冒著蒸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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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8章 反正我是信了

  「我也很奇怪。」薛雲柔似笑非笑的將酒與花生放在了桌上,隨後又從小乾坤袋裡面拿出了兩碟菜:「表姐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還有,什麼叫做被軒郎他騙了身子?在表姐眼中,我薛雲柔就這麼不知檢點?該不會--」

  薛雲柔眼中流露出戲謔之色:「表姐該不會是擔心軒郎他被我搶了,所以尾隨跟蹤至此吧?嘖嘖,這可就有趣了。」

  江含韻面色更加臊紅,她本能的就往之前立足的方向看過去,卻不見那隻死狗的蹤影。

  江含韻一陣氣結,心想改天她一定撕了聽天獒的狗嘴!

  而就在她一陣尷尬,不知該怎麼應對才好的時候。江含韻驀然又神色一動,看向了玄武湖的南面。

  李軒也聽到了動靜,那是從朱雀堂方向傳來的鐘鳴聲,隱隱間還有著爆震聲響。

  再當他睜開護道天眼,也看向了城南,赫然只見那位於幾十里外的朱雀堂上空,竟有一股巨大的妖氣衝起,直貫雲霄。

  「鎮妖塔?」江含韻心緒凜然的同時也暗鬆了口氣,她眼珠一轉,就開始信口雌黃:「雲柔你在亂說什麼?什麼尾隨跟蹤?胡言亂語!我是來找李軒的,朱雀堂那邊出了狀況,我們得盡快回去看看。」

  她想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她是信了:「事況緊急,我先走一步,李軒你隨後跟過來。」

  江含韻都不等二人回話,就直接凌空飛起,雷光電閃一樣直往朱雀堂的方向飛去。

  李軒看著她逃一樣的往南面飛離,卻是哭笑不得。可他隨後也振衣而起:「這是朱雀堂的警鐘,那邊的鎮妖塔應該是出了點變故,我得回去看看。」

  薛雲柔有些不情不願,可她卻更知輕重。當即將一件梭形法器,招引了出來:「那我陪軒郎一起去。乘坐我的『玄冥至陽梭』,速度更快。」

  李軒看了飛梭一眼,就微微頷首。

  這法器他乘坐過,確實是如雷似光,幾十里路須臾可至,還有強大的防禦力。它除了法力消耗較大之外,就沒什麼缺點了。

  這樣的代步工具,也是李軒下一步想要謀求的。他已修成了浩然正氣,理論來說,也是走上了術武雙修的路。

  而『法力』這東西,說到底還是元神力量的外溢。

  半刻之後,薛雲柔攜帶著李軒,還有他的『斷後金剛』,趕在江含韻之前,來到了朱雀堂。當兩人從『玄冥至陽梭』出來,面色都沉凝如冰。

  遠遠可見那鎮妖塔的東側一角,第四層處破了一個較大的孔洞,內中妖氣澎拜,直衝天際。

  那爆震聲響,則來自於鎮妖塔的內部,持續不絕,這時候就連地面,也在持續的震顫。

  江含韻緊隨在他們之後凌空降落,她的臉色青沉似水,直接就從那孔洞穿入了進去。

  李軒則尋了一個在外圍警戒的同僚:「這裡是怎麼回事?」

  「都尉大人!」那人認得李軒,當即躬身應答:「據說是塔內的『封魔陣』與『鎮魂柱』出了問題,以至於塔內封鎮的幾頭大妖惡靈失控,從內部打破了外壁,走了不少妖魔。如今總管與仇副總管,還有諸位大人,正在塔內鎮壓妖魔。」

  李軒一陣發愣,他大概知道這鎮妖塔之所以能夠鎮妖,就是依靠『真武封魔陣』與『鎮魂柱』。

  前者是由千年前幾名天位術師聯手佈置的法陣,專用於封鎮妖魔,隔絕血煞。更可借真武神力,北斗星光,斬妖除魔。

  『鎮魂柱』則是取自於南海海底之下的奇物,只要有靈力源源不斷的灌入,此物就能擁有強大的鎮壓神魄之能。

  所以任是天位大妖,一旦入了鎮妖塔,也會變成一團軟泥,任由宰割。

  他想的是仇千秋近日三令五申,要加強鎮妖塔的警戒,又請來了包括張副天師在內的幾位第四門術師,修繕補完塔內的陣法,怎麼還是出了這種狀況?

  李軒無暇細思,隨後也帶著他的『伏魔金剛』,從東面的缺口處縱身入內。

  才剛進入,李軒就望見一個黑影,正試圖從缺口穿出。

  薛雲柔的反應,則比李軒更快一籌,周圍一瞬間生出數十上百條的雷霆鎖鏈,將那黑影環繞困束。

  李軒的『伏魔金剛』,則緊隨其後。它以『伏魔』為名,自有降妖伏魔之力,一劍轟落,周身也隱隱滋生出電流,將那黑影轟到殘缺不全。

  這個時候,李軒才看清楚那是一頭第三門的百骨魔。而此時他的懷義刀,已經浩氣勃發,將後者的殘軀炸成了粉碎。

  --可能是被封鎮太久,這頭百骨魔雖有著第三門的修為,給李軒的感覺,卻是羸弱不堪,竟不比那些第二門的妖魔強上多少。

  「你是李軒?」

  在缺口的中央處,一位三旬左右,滿面虯鬚的中年男子看了過來:「你身後這位,可是天師府的人?」

  李軒定目望去,然後就躬身一禮:「下官參見中郎將!」

  朱雀堂共有四位四品伏魔中郎將,地位僅在伏魔真人之下。可因這四位中郎將,主掌的是南京城周邊諸府州的地方事務,所以李軒自入六道司以來從未見過。

  薛雲柔也抱了抱拳:「天師府外門嫡傳薛雲柔,見過王大人。」

  「原來是江校尉的表妹,」那中年人瞭然的點了點頭:「無需多禮,這裡有我在,它們跑不出去。李都尉你可速至第七層,那邊的人手還不夠,也勞煩這位薛姑娘出手襄助,助他一臂之力。」

  鎮妖塔的第七層,關押的都是六七重樓境的妖魔惡靈。

  按說這超出李軒的能力之外,可後者入塔展現出的戰力,卻讓中年人感覺驚艷。

  不過真正能讓他放心的,還是尾隨在後的薛雲柔。

  這位伏魔中郎將的話,也很是客氣,普通的第三門術師,在六道司內就有著崇高地位,何況是一位天師府的外門嫡傳?

  薛雲柔也答應的爽快:「晚輩義不容辭!」

  她現在的心情其實很奇怪,以前總仰慕李軒的英勇無畏,正氣凜然。可等到二人定情,薛雲柔卻又感覺六道司的工作太危險了。

  還有李軒身上的那套法器--好扎眼的感覺!能不穿嗎?

  薛雲柔心想今次事了,就該找個機會試探李軒,看能否讓軒郎辭了六道司的差事,與她一起去龍虎山修道,從此雙宿雙棲。

  可以軒郎他的為人,還有這一身的浩然正氣,他多半不會願意的。

  如果是這樣,薛雲柔覺得自己真有必要在六道司也弄一個客卿的身份,可以跟隨李軒辦案。

  既然沒法阻止軒郎,那她就有難同當,親身去看護自己的郎君。

  鎮妖塔的面積極其廣大,不但高達一百七十丈,面積也達到了長寬百丈的規模。內部則可能是用了『芥子納須彌』的法門,裡面的空間,比它實際的面積還要大不少,長寬都達到了三里以上。

  這點距離對於兩人來說,其實不值一提。可兩人沿著浪蕩與樓梯往第七層行進,卻足足花了半刻時間。

  主要是被沿途遭遇的妖魔惡靈耽擱了--這次脫困的妖魔數量著實不少,幸在裡面沒什麼成氣候的,被李軒二人乾脆利落的解決。

  畢竟薛雲柔的法術,還有李軒的『寒意天刀』,無不都是利於群戰。

  二人合璧,就彷彿是地府之戰的重演。不同的是他們現在有個能打能扛的伏魔金剛,李軒刀光揮灑間,則隱隱有了高手氣度;而薛雲柔的修為,也已到了第七重樓,今非昔比。

  到了第七層,此地更是群魔亂舞的狀態。這一層並無校尉級的人物鎮壓。幾十個獄卒與牢頭,都不得不退縮到了鎮妖塔的正中央,圍繞著『鎮魂柱』固守。

  後者還是沒有靈力灌入,處於死寂狀態,可在其周邊二十丈範圍內,依舊有著一定的鎮魂之能。

  那些妖魔則聚集在南面,試圖破壞鎮妖塔的外壁。

  等到李軒二人到來,這些獄卒無不神色一鬆,面現喜意。開始配合他們,將這一層的妖魔肅清的肅清,掃蕩的掃蕩,關押的關押。

  絕大多數時候都是直接斬滅,這個時候,李軒等人已顧不得那孽力散溢,可能滋養出新的惡靈魔物,毒害世人了,他只能專顧眼前。

  如果任由這些六七重樓境的強橫存在跑出去,才是更大的禍患。

  而此時在地底之下,時不時的就會傳出巨震,使得整座鎮妖塔都隨之搖晃,讓人心驚膽戰。

  李軒知道那是鎮妖塔位於地下的那幾層--真正的大妖大魔,都被關押在此,那裡也是『真武封魔陣』的陣基所在。

  此時仇千秋與伏魔總管,還有堂中的幾位第四門,都在下面。這幾位的勝負,直接決定著鎮妖塔的成敗。

  讓人欣喜的是,就在大概半刻鐘後,那鎮魂柱上篆刻的符菉,再次浮現光澤。

  李軒他們肅清掃蕩的速度,在之後陡然加快,只因在那鎮魂柱的作用下,幾乎所有妖魔的神魄之力,都已萎靡到了極致。

  而就在第七層恢復安寧之後不久,李軒被召集到鎮妖塔地下第三層。他發現堂中幾乎所有的伏魔中郎將,伏魔校尉,都齊聚在此。

  還有寥寥幾位伏魔都尉躋身其間,李軒正是其中之一。

  就在伏魔總管與仇千秋的前方,司馬天元臉色蒼白的稟告:「今次鎮妖塔之變,共有二十七位獄卒戰死,逃脫妖魔一百四十七頭,還有包括神慧上人在內的十四名水牢案犯通過水道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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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3 00:19:16 |只看該作者
第0219章 內監查使

  「也就是說,血無涯,神慧上人與一應彌勒教案犯,還有水牢內數位罪大惡極的邪修,甚至還有關押在地下一層的紫蝶妖女,都遁走了?」

  仇千秋發出了一聲嗤笑:「有意思得很,這幾人才剛被本座丟入水牢,就從鎮妖塔中逃出生天。」

  他的話,令大廳內的氣息更加壓抑沉重,包括李軒與江含韻在內的所有人,臉色都是黑如鍋底。

  此時又有一人出列:「鎮妖塔炸開之後,東院牆方向也有七位值守該地的伏魔巡檢戰死,另有十二人受傷。」

  李軒側目望去,只見那人肥頭大耳,體壯如山,是常人五倍的體積,正是神相都指揮使方象山。事發之際,正是由此人負責朱雀堂內外院的警戒。

  「咚!」

  這是上首的伏魔總管,他將手中一把重劍,重重的柱在地上。那沉悶的聲響,似在敲擊人心。

  而這位平日裡慈眉善目,神態和藹的目盲老人,此刻臉色卻是冷若冰霜。他那無瞳的雙眼在掃望眾人,內中散出的厲澤,讓所有人都感覺遍體生寒。

  「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事發之刻,四位伏魔校尉坐鎮於鎮妖塔內,真武封魔陣與鎮魂柱也才剛經過修繕,塔中的值守人員,也比往日要多出五成!為何還會出這種變故?」

  伏魔總管之怒,勢如雷霆風暴,席捲摧殘著這裡的每一個角落:「說來還真是可笑,自老朽執掌朱雀堂十五年來,雖是風波不斷,可好歹還能維持局面。

  老朽還常為此自的,能夠在土木堡之變後,維持南直隸十餘載安寧。只道是老朽一身功業,都不遜前人,也無愧六道司眾多先輩!卻不意臨到最後,卻要面臨這等樣的奇恥大辱!諸君,自從蒙元退回草原,鎮妖塔已經有三百年平安無恙!你等是要我死不瞑目是嗎?」

  此時整個廳堂之內一片死寂,直到十幾個呼吸之後,仇千秋開口插言:「總管大人息怒,眼下的當務之急,還是盡快找到鎮妖塔生變的緣由--」

  他說到這裡,就見那大門推開,外面一位穿著紫綬法衣,頭戴七梁星冠的道者,領著一眾佛道二門的術師從門外走入進來。

  旁邊的李軒見狀,也眉眼微揚。他認出那身著紫綬法衣的道者,正是朱雀堂首席客卿,天師道副天師張應元。

  讓他意外的是,薛雲柔也在張應元的身後。少女從旁經過的時候,還俏皮的朝他眨了眨眼睛。

  仇千秋則是精神一振:「張副天師,可是有結果了?」

  「幸不辱命,我等已鎖定因由。」張應元在堂中站定,環視了周圍眾人一眼:「我方才與幾位道友一起,遍查了塔內上下。發現無論是鎮魂柱,還是真武封魔陣都只是部分符文損壞,其餘大致都保存完好。尤其主體部分,沒有任何損毀。二者之所以會同時失效,是有人在鎮妖塔頂與底層使用延時引發的神火符與烈性炸藥,破壞了兩處的陣樞所致。」

  「也就是說--」伏魔總管將手中的重劍,緊緊的握著:「這可能是內鬼所為?且這人就在我等諸人當中?」

  李軒也眼神驚疑的在前方眾多伏魔校尉與兩位趕回南京的伏魔中郎將身上掃望打量。

  據他所知,塔頂是鎮魂柱運轉的樞紐,地下第三層則是真武封魔陣的陣基。

  而這兩處,朱雀堂內就只有都尉以上得到特許之人,才有資格進入。

  「我看不是可能,而是一定!封魔陣不會無緣無故的沒了聲息,鎮魂柱也不會毫無緣由的就停止運轉。」

  仇千秋冷冷一笑,看著在場的眾人:「今日鎮妖塔是何人值守?都自己站出來吧。」

  李軒隨後就見四個臉色蒼白的身影,從眾人當中走出。

  這幾位他都認得--鬼宿都指揮使甄神煉,火鴉都指揮使雷雲,黑蛇都指揮使沈知謀,青翼都指揮使殷若蘭。

  仇千秋看著四人,目光冷冽:「事發之際,你等四人在何處?可有人證?」

  其中甄神煉與沈知謀互視了一眼,後者首先開口答道:「我與甄校尉二人負責的是鎮妖塔頂,看護『鎮魂柱』。甄校尉那邊什麼情況我不清楚。可直到事發前,下官都值守在塔頂東側,未曾離開片刻。」

  雷雲則緊隨其後,躬身應答:「按照值班表,今夜由我與殷校尉二人鎮守真武封魔陣,在事發之前,下官一直沒有離開過。地下二層的牢頭與獄卒,可以為我作證。」

  殷若蘭也沉默著一抱拳,示意她的情況,也是一般無二。

  「有嫌疑的還不只是他們四人,」張應元一手負於身後,一手捻著鬍鬚:「我看過兩處爆炸現場,那些火藥與符菉都藏於極其隱蔽的位置,外層甚至可能還有幻術遮蔽隱藏。換而言之,七天之內,同時在塔頂與底層值守過的人,也都有犯案的可能,通過預先埋設的神火符與火藥達成目的。」

  李軒聞言不解,他用秘語傳音之法,小聲詢問站在他旁邊的馬成功:「為何是七天之內?」

  --後者是『領校尉俸祿』,算是伏魔校尉的預備軍,故而今夜也有資格列席於此。

  「那是因七天之前,張副天師才帶著人做過一次維護修繕。」

  馬成功目不轉睛的看著前方,他面色發苦,心不在焉的回應道:「一直以來的規矩,鎮妖塔內『鎮魂柱』與『真武封魔陣』,每半個月就得做一次檢修,該修的修,該補的補。而這次仇副總管為防萬一,特意請來了張副天師親自監督。」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仇千秋正在詢問張應元:「副天師可還有其它的線索?」

  張應元搖頭道:「偵破探案非我所長,那兩處爆炸現場我都已全鬚全尾,拓印在圖畫當中。更多的線索,還是得由你們自己去查。」

  目盲老者則半闔著眼看著廳內的諸人:「聽見張副天師的話了?七天之內,同時在塔頂與底層兩地值守過的,都請出列。」

  這次站出去的共有四位--明幽都指揮使江含韻,神相都指揮使方象山,之後的兩人,卻是藏器樓主李守芳與馬成功。加上本就已出列的三人--鬼宿都指揮使甄神煉,火鴉都指揮使雷雲,黑蛇都指揮使沈知謀,一共七位。另還有兩名伏魔都尉不在這裡。

  李軒微覺訝異,他知道在仇千秋下令加強鎮妖塔的警戒之前,這邊平時都由兩名校尉,搭配兩名都尉鎮守。

  所以似馬成功這樣領『校尉俸祿』的,被抓壯丁去頂班是常有之事。

  可他沒想到這位老馬頭,居然也被捲入了進去。

  就在此刻,有一人忽然冷笑道:「有嫌疑的,怕不止是這幾位,還有仇副座本人吧?」

  這句話,吸引眾人紛紛注目。李軒也轉過頭,再次往大門口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門外又有一群黑衣人,舉步生風的走入了進來。

  其中為首的一位,也穿著一身六道伏魔甲。可那甲的顏色,卻偏暗偏黑。他的臉上帶著半邊面具,而露出在外的半張臉,也有著數條疤痕。微微泛藍的雙眸中,透著讓人心悸的光澤。

  此人站定之後,就朝著伏魔總管微微一禮:「內監查使石心,見過總管大人!」

  李軒心神凜然,內監查使隸屬六道司的內堂,算是六道司內部的監察機構。

  目盲老者看著眼前這些黑衣人,也是眉心緊蹙:「內監查使因何而來?」

  「自然是來查鎮妖塔一案。」石心木著臉,語聲淡漠的回應:「此案為內鬼所為,想來諸位已沒有疑意?而糾察六道司內一應不法事,正是石某權責所在。」

  「此案我朱雀堂自能處置!」

  說這句話的,是在場兩位伏魔中郎將的其中一人。

  李軒之前才見過這位,薛雲柔稱呼他為『王大人』,那應該就是朱雀堂四位伏魔中郎將中的王守一。

  他的語氣很不客氣:「需要你們內堂來多事?」

  「問題就是你等處置不了!否則何至於生出鎮妖塔之變?三百年來,這可是頭一遭。」

  石心對王守一之言不屑一顧,他一聲哂笑,同時目光冷冽的看向仇千秋:「能夠同時出入塔頂與地下三層的,除了這些校尉都尉之外,還有兩位總管。而今日仇副座剛下令將犯人轉入水牢,便出了這等樣的事,不能不啟人疑竇。」

  仇千秋聽了之後也不生怒,只是淡淡的微一頷首:「不錯!本座確有嫌疑,而且嫌疑極大。」

  他說話的時候,也從座位上立起,臉色肅穆的走入到了堂中。

  「仇副座肯配合就好。」

  石心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袍袖一拂:「都拿下吧!所有人等,送至鎮妖塔九層看押。」

  那些黑衣人已將一條條鎖鏈,直接套在了江含韻與馬成功等人身上。

  目盲老者見狀,神色已是怫然不悅:「內監查使,你這是意欲何為?」

  「在證明他們清白之前,這些嫌疑者都需嚴加監管。沒有給他們釘鎮元釘,就已是很客氣了。」

  石心抱了抱拳,滿不在乎的回應道:「還有總管大人本人,今日起您所有的諭令,都需石某過目。一應行蹤,也需提前告知石某!」

  李軒聽到這裡,不禁與在場的眾人互視一眼,都從對方的面上,看到了凝然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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