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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開荒] 妖女哪裡逃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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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20 00:18:36 |只看該作者
第0610章 以嗣大晉皇統

  襄王府發生震天爆鳴之際,羅煙就第一時間化作一道紫金電光,往襄王府的深處行進。

  這一次行動的要點就在於一個『快』字,盡量在襄王府的人反應過來之前控制住局面,不給對方任何銷毀證據的時間。

  冷雨柔為此動用了一萬三千斤的炸藥,還有高達三十門的『紅衣大將軍炮』,配合薛雲柔準備了整整一個時辰的仙法『流星墜』,以及頂級仙器『正一伏魔劍』之威,務求在一擊之內,癱瘓掉襄王府的防護法陣。

  而就在爆炸發生之際,李軒邀來的諸多天位戰力--赫連伏龍,東方良,陸血,江雲旗,江含韻,敖疏影等人,也都身如瞬影般的穿梭入內。

  他們都只有一個任務,在最短的時間內瓦解襄王府的所有抵抗力量,不能讓任何人從王府之內逃脫。

  敖疏影直接化作千丈黑龍從空墜落,隨著她的一聲龍吼,恢弘龍威蓋壓全場,使得王府之內所有修為五重樓以下的人等都直接陷入暈迷。

  羅煙則直奔東側院,她的速度如光似電,甚至還在幾名天位之上,僅遜色於江雲旗。緊隨她身後的,則是遁速僅僅遜色她半籌的玄塵子。

  兩人只用了三十分之一個彈指時間就已抵達,然後羅煙的遁光宛如流星一樣砸入到一座廂房內。

  此時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位年僅四十,穿著一身黑色道袍,面貌平平無奇,做道人打扮的中年女子。

  羅煙望見此人,就當即心神大定,喜意滋生。

  這個女人,果然就藏身於此。

  此女藏匿襄王府內,繡衣衛想要查到她的下落,自是難如登天。

  「心幻道姑,你的案子發了!奉大晉冠軍侯之命,羅某拿你歸案。」

  在說話的同時,羅煙的一對紅袖刀已經席捲過去。那紫金色的刀光,幾乎將中年女冠淹沒。

  僅僅不到兩個呼吸的時間,就在那中年女冠身上砍出數道傷口。

  而就在這兩個呼吸之內,兩人之間的幻術對抗不下二十個回合,幾乎是不相上下。

  可羅煙的刀意已經從女冠身上的傷口灌注進去,在極力的破壞著中年女冠的一身氣脈,法力道元。

  羅煙的目的不是將對方擒拿,也不是將這『心幻道姑』斬殺。而是阻止對方自裁,或者自爆血肉--尤其後者。

  此女哪怕死了都無所謂,只需他們從襄王府內帶出這『心幻道姑』的屍體,那就是無可置疑的鐵證!

  不過就在兩個呼吸之後,心幻道姑的面上還是浮現出一層青黑之色。那是一種劇毒,正在她身上蔓延。

  幸在下一瞬,赫連伏龍及時趕至,他抬手一拍,就將此人從裡到外都凍在了寒冰當中。

  羅煙見狀頓時唇角微揚,心想有活口了。

  『心幻道姑』身上的毒,應該是極其致命的,可接下來他們有的是時間去辨認去分析去化解。

  「總算幸不辱命!」赫連伏龍輕吁了口氣,然後回望身後。

  他發現江雲旗已經負手立於他們後方的院中,這位的任務是蠱母。此女同樣被封凍在冰層內,懸浮於江雲旗的後方一丈處。

  赫連伏龍接下來又把目光看向了更南面,眸光穿透一重重的障礙,看向了襄王府的書房方向。

  在李軒預定的方案中,這座書房也是重中之重,那邊很可能也藏著襄王謀逆的關鍵證據。

  赫連伏龍心裡才剛升起這念頭,就聽玄塵子那嬌嫩的聲音響起:「書房已經拿下!所有書信,文檔等等分毫無損!」

  赫連伏龍頓時精神一振,他想拿下了這兩個人證,還有襄王的一應書信文檔,一定可以釘死此案。

  那位狼子野心,歹毒狠辣的所謂『賢王』再沒有了任何脫罪的可能!

  ※※※※

  於此同時,在太和門的議政殿內,這座寬闊的殿堂內寂靜如死,落針可聞,只能聽見外面大雨的淅瀝聲響。

  所有人都在等著襄王府那邊的搜剿結果,不過先前那六百多位跪伏於地的官員,已經有一大半悄悄的回歸到了他們原本的隊列當中。

  這些朝臣大多都是進士出身,腦筋靈光,那些武臣們也是久在官場歷練的人精,此時也都看出了形勢的不對勁。

  就在方才,襄王虞瞻墡為李軒佈置攻打襄王府,強行搜查一事咆哮朝堂,整整半刻時間都無法控制情緒。

  這怎麼看,都是心虛的表現。

  與襄王虞瞻墡平時展現出的進退閒雅,賢明持重,威嚴有度,可謂是大相逕庭。

  隨著時間的推移,殿堂的中央處只餘下七十四人,無不都是神色默默,面白如紙;還有一些人則深深跪伏在地,保持著請罪的姿勢,他們的額前溢著冷汗,軀體則像是篩糠一樣抖動。

  他們都是在今天皇宮一事上捲入太深,是無論怎樣都無法脫身的。

  且今日襄王的罪名一旦被證實,那麼他們就不僅僅只是『逼宮』,而是黨附襄王,合同『謀逆』!這是大逆不道之罪,天子誅他們九族都不為過。

  襄王虞瞻墡則立在御座臺階之下,他的臉是死灰色的,一身氣息森冷浮躁。

  只要是修為精深之人,都可以感應到襄王虞瞻墡正被好幾道充滿了殺意的神念鎖定著。

  尤其是天子景泰帝,他的一身氣息似欲擇人而噬。

  不過襄王虞瞻墡本人卻毫不在意,他有些失魂落魄,心不在焉。時不時的就抬起頭往襄王府的方向看一眼。

  李軒見狀,就不禁冷冷的哂笑:「怎麼?這襄王府裡面到底藏了什麼,讓你虞瞻墡這麼掛念?」

  襄王虞瞻墡看了他一眼之後,卻一陣默然不語。

  在襄王府的搜查結果出來之前,現在說什麼都是假的。

  他現在只希望他王府裡面的那些部屬,能夠做出最正確的反應。

  問題是這位冠軍侯動員了七名天位,觀其部署,顯然是籌謀已久。

  也就在這之後不久,赫連伏龍的身影從空中橫飛而至,逕自降落在了太和門前。

  在大晉紫禁城內是禁止飛行的,可此時赫連伏龍已顧不得了,他匆匆走入到殿堂中朝著景泰帝躬身一禮。

  「陛下,臣奉冠軍侯之請,前往襄王府搜查,在襄王府的東側院成功抓捕心幻道姑與蠱母,都是活口。而這兩人意圖以劇毒自裁,卻被臣與江雲旗凍入玄冰!」

  就在赫連伏龍話說到一半的時候,群臣就已是一片嘩然,聲如雷動。即便禮部尚書胡濴親自出面彈壓,也一樣效果不彰。

  所有的朝臣都是震驚失聲,議論紛紛。

  幸在赫連伏龍修為強達天位,足以壓制住所有的雜聲。

  「除此之外,我們還拿下了襄王府的書房,正在清理襄王的書信與一應賬冊。自臣趕來皇宮之前,已經查得與襄王謀逆有關的符書三封,除此之外--」

  赫連伏龍的語音一頓,又拿出了一枚玉質的首飾放在掌心:「我們搜查長寧郡主的房屋,在其妝奩中,尋得了這枚『點翠鳳形和田玉簪』,與李玥兒記憶中的那枚首飾一模一樣,別無二致。」

  襄王虞瞻墡不由閉上了眼仰面向天,所有的精氣神都在此刻洩去了一大半。

  通政使司右參議許元仙卻不甘心就範,他感覺自己的心臟被緊緊定住,也知道襄王一旦被定下了暗害太子與謀逆的罪名,他一家老小都不能活。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許元仙幾乎是從牙齒縫裡面吐出聲音:「襄王賢德,豈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這焉知不是你們偽造的物證?」

  可此時殿中所有朝臣,除了那些還跪著的襄王一黨,都在用冷冽不屑的目光看著他。

  事到此刻,一切都已真相大白。

  他們即便對襄王再怎麼信任,再怎麼愚昧,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這樣的言辭欺騙。

  「還在想著抵賴?」赫連伏龍就用冷厲與嘲諷的目光看了過去:「冠軍侯就料到了你們襄王一黨慣會蠱惑群臣,擅動人心。所以這一次搜查王府,冠軍侯還特意邀請了翰林院掌院學士,順天府尹與國子監祭酒三人一併前往。一應搜查過程,由他們三人親自監督!」

  其實這『邀請』二字,只是修飾之後的說辭。李軒事前不願透露目的,所以對這三位用了一點無傷大雅的手段,有著強逼誘騙之嫌。

  幸在赫連伏龍返宮的時候,這三位已經對李軒的無禮之舉釋懷。

  許元仙聽了之後,整個人如受雷擊,徹底沒有了聲息。他腦海中的意識僵滯,再想不出任何反駁之辭。

  赫連伏龍說的這三人,都是德高望重的大儒,在朝中也是官高職重。

  朝中眾臣這才發現,今日翰林院掌院學士,順天府尹與國子監祭酒這三人,都未出現於朝會當中。

  景泰帝則是低沉著聲線一聲咆哮:「虞瞻墡!」

  他的身影一個閃逝,就到了襄王虞瞻墡的身前,手抓著襄王的脖頸,直接將之高高舉起。

  只是短短一瞬,襄王的頸部骨骼就發出「哢嚓嚓」的響聲。

  景泰帝的雙眼赤紅:「朕只有這見濟一個獨子,平日裡視如珍寶。你竟敢害他!竟敢害他!」

  讓他郁恨莫名的是,在數月之前,他還曾有過立襄王為『輔政親王』,以備萬一的念頭。

  「陛下!」

  禮部尚書胡濴微微一嘆,他走了出來,來到景泰帝的身側:「襄王當誅!剝皮凌遲都不為過,卻當明正典刑,正告天下!」

  景泰帝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他目眥欲裂,怒瞪著胡濴,神情掙扎。

  他恨不得現在就將這個狼心狗肺的畜牲一把捏死。

  首輔陳詢也走了出來,他的神色凝肅:「陛下,請暫做隱忍,襄王虞瞻墡沽名釣譽,道貌岸然,外賢內奸,外忠內詐,朝野內外還有眾多的朝臣學子被他的虛名蠱惑欺騙。

  如今此人謀逆已罪證確鑿,朝廷就當堂堂正正以刑律誅之!來日法場之上將此獠施以磔刑,豈不快哉?」

  景泰帝終於收斂住了怒氣,他將虞瞻墡狠狠地一甩,將襄王虞瞻墡的軀體直接砸落地面。

  「來人,即刻將襄王虞瞻墡押入繡衣衛詔獄關押!由伏龍先生你親自看押監管。還有方才所有參與逼宮議立『輔政親王』之人,即刻至金水橋前罰跪,由刑部尚書俞士悅,合同繡衣衛都督同知左道行,都察院左僉都御史韋真去做甄別。

  凡是襄王黨羽,全都給朕押入詔獄待審,其餘人等,罰跪兩個時辰之後杖刑三十!歸家之後等待朝廷處置。」

  他的聲音就像是獅子在咆哮,震得所有朝臣都耳膜生疼。

  此時景泰帝又深深一呼吸,語聲陰刻森冷:「此外,即刻將襄王府上下人等全數鎖拿下獄,一個都不能走脫,不盡誅襄王一家老幼,難洩朕心頭之恨!」

  殿中群臣,一時間噤若寒蟬。

  景泰帝平日裡雖是仁厚謙和,是真正的溫潤君子。可太子虞見濟,無疑是他的逆鱗。

  龍之逆鱗,觸者殺之--

  此時吏部尚書汪文也微微一嘆,他將自己的烏紗帽去下,然後深深躬身:「老臣慚愧!」

  他也是方才參與議立『輔政親王』的一員,也該當去金水橋前跪伏。此時汪文只恨自己有眼無珠,幾乎就令虞瞻墡這等狼子野心,殘忍狠毒的惡徒登上帝位。

  景泰帝囁動了一下嘴唇,終究沒有出言阻止。吏部尚書汪文的罪過確需懲戒,尤其此人自去年八月以來的一應舉動,也讓他惱恨無比。

  襄王虞瞻墡如無這位當朝『天官』的襄助配合,斷不可能有現在這樣的聲勢。

  在景泰帝看來,吏部尚書汪文扶立襄王或是出於公心,其罪可恕,卻不再適合擔任『吏部尚書』這一要職。

  景泰帝接下來,又望向了前方的午門,語聲冷冽:「左道行!承天門外還是有許多學子跪闕是嗎?」

  左道行還沒有離開這座議政殿,他當即躬身一拜:「至朝會開始之刻,承天門外已雲集千人,多是各地趕來赴春闈的學子,還有國子監的學生。」

  景泰帝就一聲冷笑,指著正被拖住門外的襄王虞瞻墡道:「這就是他們想要扶保的賢王,一群不明事理的蠢貨,把這些混賬也給我拿下,在承天門前杖責三十。還有,記錄他們的姓名,所有舉人監生押回原籍,永不敘用!」

  首輔陳詢聞言,當即皺了皺眉:「陛下!這些學子與監生,大多都為襄王誑騙煽動。臣以為只需將襄王謀逆一事在承天門前宣之於眾,然後將之驅散就可。」

  商弘臉色也一片青白:「陛下不可!還請陛下憐這些學子寒窗不易,收回成命!」

  景泰帝頓時胸膛起伏,他知道自己這是在遷怒。

  可如果就此收回諭令,他的念頭無法通達,一肚子的邪火無處發洩。

  李軒此時也抱拳一揖:「陛下,這些學子年輕衝動,滿腔熱血,難免被人煽動蠱惑。且即便汪尚書這般的名儒也被襄王蒙騙,又何況是他們?臣以為,朝廷杖責可矣,永不敘用則過重。

  陛下可究查主謀煽動之人,施以重刑。其餘人則施以杖刑二十,舉人取消參與今科春闈的資格作為懲戒。」

  「罷了!就按照冠軍侯說得辦。」

  景泰帝認為李軒的處置方法更合心意。

  他終究是將胸中的鬱怒強按了下來,然後返身回到了御座:「內閣擬旨,加封冠軍侯食邑一千五百戶,蔭封其一子為靖安伯,世襲罔替,並賜蟒袍以彰其功!如非是冠軍侯,朕現在定被襄王這殺子仇人瞞在鼓中。」

  對於此事,包括朝中內閣諸臣都無異議。

  猶記得昔日太子腦瘤發作,幾乎暴病身死。景泰帝下旨嚴查,滿朝大臣都不以為然,是冠軍侯李軒一力堅持,這才在今日查出了襄王虞瞻墡這國之大惡,禍亂之源。

  甚至有人認為景泰帝的賞賜,還顯得輕了。

  這雖非是開疆拓土之功,可維持國家正朔,剷除襄王逆黨,其功可不下於開疆拓土。

  天子之所以不願意現在就為他加封公爵,想必是因李軒過於年輕,擔心未來賞無可賞。

  景泰帝隨後又用森冷的目光掃蕩著這空了將近一半的朝堂,同時沉冷著聲音道:「朕如今春秋正盛,而太子虞見濟暈迷不過才一年,你們就這麼迫不及待了是嗎?是認為朕活不長了,認為見濟他也醒不來,所以急不可待的想要給朕找一個繼位之人?」

  此時滿朝大臣都不敢答言,紛紛免冠,跪伏於地。

  李軒孤身立於其中,稍顯尷尬,他不喜歡動不動就給人下跪。可此刻也不好太特立獨行,只能朝著天子方向微一躬身,以示尊敬。

  此時景泰帝又一聲寒笑:「罷了!你們不是擔心國家無儲,朕身死之後無人繼位嗎?那麼朕就給你們一個儲君。紅裳,抱著那孩子進來--」

  隨著景泰帝的話音,虞紅裳抱著一個裹在襁褓中的嬰兒,從議政殿的側門緩緩行入。

  可能是被殿中肅殺的氣氛驚動,這嬰兒發出了洪亮的哭聲。

  景泰帝側目看了過去,眼中現出幾分愛憐與柔色:「此為朕的堂弟,端和王的遺腹子,朕欲將之養於太子見濟的膝下,以嗣大晉皇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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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1章 這孩子是誰的?

  就在大雨稍停,天邊現出魚肚白的時候,承天門那厚重的城門轟然敞開。一大批頂盔摜甲,全副武裝的御營兵馬與繡衣衛從門內洶湧而出。

  他們黑壓壓的一片,就如同鋼鐵潮流般的淹沒了那一千餘名跪伏在地的學子,將他們全數鎖拿鎮壓。

  有一些自恃武力強橫的舉子與監生試圖反抗掙扎,可這些禁軍將士卻是毫不猶豫的動用刀兵,甚至是弓弩。

  那些舉人學子,要麼是被強行打暈在地,要麼就是被弩箭直接釘穿在地面。

  繡衣衛千戶魏白龍則坐在一匹高頭大馬上來回奔馳,手捧著一封聖旨大聲宣告:「奉陛下旨意,你們這些儒生是非不分,無知蒙昧,黨附襄王!

  著繡衣衛即刻辨別糾察主謀煽動之人,以謀逆罪論處!其餘人等辨別身份之後,需施以杖刑二十,不得參與今科春闈--」

  隨著魏白龍的聲音,不但那些被抓捕的學子們紛紛臉色煞白,四面八方也都傳出了一陣「嘩然」的聲響。

  周圍看熱鬧圍觀的人群,無不都是神色錯愕,議論紛紛。。

  這些人要麼是聞訊趕來的國子監學生與赴考舉人,要麼就是附近大小時雍坊的官宦人家,勳貴豪奴。

  當魏白龍將『謀逆』二字道出,他們當中的一大半都變了顏色。

  按照他們獲得的信息,襄王近日分明大勢已成。

  有人甚至認為襄王出任『輔政親王』一事基本已成定局,怎麼就好端端的被打成了『謀逆』?

  他們當中的許多人都聯想起了方才襄王府方向的那聲驚天爆震,心想這承天門前的變故,莫非是與此有關。

  那些被鎖拿的學子,當即就有人不服,高聲大喊:「你們這是在血口噴人!襄王賢德,曾經三辭帝位,他怎麼可能會謀逆?一定是你們繡衣衛在坑陷忠良,蒙蔽天子!」

  還有人在咆哮在怒吼:「襄王仁厚,眾所共知!你們說襄王謀逆,可有什麼證據?這分明是有奸佞在朝中作祟,不欲襄王繼承大統!你們羅織罪名,黨邪陷正,卻塞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老子不信!也不服!襄王賢良方正,仁厚愛民,我等學生請朝廷立襄王為儲,到底有什麼錯?」

  魏白龍聽了之後,卻是一聲寒笑:「真是不知死活,到這個時候了還想蠱惑人心。來人!將這些人的牙都給我砸碎了。」

  他隨後神色微凝,冷冽的看向了周圍人群:「今日冠軍侯大人已查明五經博士費元投毒案,還有太子暴病案真相!兩樁案件俱由襄王虞瞻墡主謀,且已罪證確鑿,滿朝大臣俱無異議!」

  可繡衣衛的信譽,明顯無法取信於眾。

  許多人的臉上,還是浮現著狐疑之色,甚至還有人現出了不屑之意。

  也就在這個時候,幾個身影騎著地行龍從遠處奔至,他們穿著一身紅袍,行色匆匆。

  為首一人才策騎跨過金水橋,就高聲大喝:「老夫翰林院掌印學士黃商,都給我聽清楚了,襄王確係謀逆!此獠外忠內詐,設局謀害兩任太子,罪大惡極!你們這些學生,休要被這包藏禍心,歹毒極惡之人蒙騙!」

  最後一人的臉色,則略含焦躁:「老夫國子監祭酒甄越!襄王謀逆罪證確鑿,乃是老夫親眼所見!所有國子監的監生即刻起返回國子監,無令不得外出!」

  還有一人穿著三品官袍,他騎著地行龍疾馳到承天門前的時候,沒有急於入內。而是在大門處站定,朝著外面抱了抱拳。

  「諸位,本官乃現任順天府尹王貫。方才我三人協同冠軍侯部屬搜查襄王府,已經獲取人證物證數十件,可以確證襄王虞瞻墡不但是謀害兩任太子的主謀,更與京營眾多武官勾結!

  本官稍後就將請旨,即刻起封鎖全城,鎖拿襄王黨羽。你們可盡快歸家,不得外出,也不得信謠傳謠!」

  這個時候,之前被李軒勸回的國子監學生『章旦』就在圍觀的人群當中。

  他臉色煞白的看著這一幕,心內則驚疑不定。

  章旦還是難以置信,心想襄王怎麼會謀逆?怎麼會是毒害兩任太子的主謀?

  可翰林院掌院學士,順天府尹與國子監祭酒三人無不都是德望威隆,人品高潔,剛正不阿的大儒。

  他們如果不是看到了確實的罪證,是絕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出來的。

  「子晨!」一個聲音從章旦的身後響起:「聽說你今日也參與跪闕了?」

  章旦聽到有人喚自己的字,就立時回望身後。他發現來者正是他在國子監的同學王靜,還有與之形影不離的龍睿。

  這兩人都來自於南直隸,卻是章旦極其珍視的友人。

  這不但是因他們的性情值得深交,更因兩人紮實厚重的學問。

  如果不出意料,這兩人今年必定高中,甚至可能位在一甲,是日後的宰相之材。

  望見兩人,章旦就不由苦笑著一抱拳:「慚愧,昨日那場文會我也去了,當時腦子一熱,就跟隨著眾人一起前來跪闕。幸在老師入宮的時候將我與眾多同學勸退,否則我現在的情況真不堪設想。」

  此時不止是他,聚在章旦周圍的國子監學生,也無不都是面露僥倖之色。

  這可是謀逆大罪!哪怕沾上一星半點,都不是什麼小事,說不定他們十年寒窗的成果就毀於一旦。

  「--可惜當時我極力勸說,可還是有許多同學不肯離開。」

  章旦說到這裡,又眼現出複雜的神色:「不過我真沒想到,襄王他竟然謀逆,為奪取皇位謀害兩任太子,這簡直聳人聽聞。」

  「應該是真的!」龍睿看著那宮門的方向:「以這三位老大人的人品,除非是確證了襄王謀逆,否則怎會說出這樣的話出來?」

  章旦微微頷首,他剛才也是這麼想的。

  隨後人群中,又傳出一陣騷動。

  這是有人傳出了宮中的消息:「是真的!襄王謀害兩任太子一事罪證俱全,絕非構陷。襄王已經被送往繡衣衛詔獄關押。剛才駛出宮城的馬車就是。

  還有許多參與逼宮的朝臣,正在『內金水橋』前罰跪,刑部俞尚書正在主持甄別,凡是襄王一黨,都要鎖拿下獄,怕是要族誅。」

  還有人道:「據說冠軍侯在數月前就已鎖定了襄王,不過關鍵的人證物證還在扶桑人的手中。他隱忍數月,以金刀案牽制襄王,又糾合數十位清直大臣參劾戶部廣積庫與內官監,就是為阻撓勘合,逼迫扶桑人交出那些罪證。

  可惜當時朝臣們錯以為他挾私報復,多有非議,甚至是大肆攻訐。直到今日,才真相大白。冠軍侯還是一貫的品性高潔,這位才是我大晉真正的棟樑--」

  章旦聽著眾人議論,就不禁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真是慚愧!方才老師他勸我的時候,我還懷疑他阻撓襄王是挾私報復。」

  「我卻是自始至終,都對護法大人他信之無疑。我觀那襄王的一應之舉,就知這人不對勁。看似道貌岸然,有德君子,其實陰險狡詐,心腸惡毒。」

  龍睿失笑,安慰著章旦:「放心,護法大人他不會與你這等沒腦子的渾人計較的。」

  章旦唇角微抽,卻無言反駁,這一次他確實衝動了,也沒有仔細分辨。

  王靜則是搖著頭:「我們還是盡快回去吧,別給祭酒大人添麻煩。也得盡快將襄王謀逆一事轉告同學,必須在國子監廣而告之。」

  他擔心那些襄王的黨徒,還會借助謠言生事,如果再有同學陷進去,那情況就不好了。

  這對國子監的所有人來說都不是好事,不能讓天子以為,國子監的學生都是逆黨亂徒。

  ※※※※

  同一時間,在太和門議政殿。

  當虞紅裳走入進來之後,李軒第一時間看得是虞紅裳的肚皮。

  最近虞紅裳形跡可疑,李軒懷疑她是懷孕了。

  雖然之前李軒也給虞紅裳探了脈,可這是仙法顯世的世界,虞紅裳身為天位,要掩飾脈象實在是再容易不過了。

  不過讓李軒略覺失望的是,虞紅裳的肚子是平的,沒有任何的隆起。

  李軒就又用懷疑的視線,看向虞紅裳懷裡的孩子。

  可隨後他就搖頭,心想自己是想多了。

  關鍵是時間對不上,他是七月的時候與虞紅裳發生的關係,可到現在也不過是六個月時間。

  於是李軒就又興致勃勃的睜開護道天眼,往虞紅裳的懷裡張望,心想這娃到底長啥樣啊?

  端和王他聽說過,那是仁宗次子鄭王虞瞻墉的曾孫,算是襄王虞瞻墡一系之外,距離皇室血脈最近的。

  此人已經在三個月前病亡,沒想到這位還留下了遺腹子。

  不過這對於景泰帝,對於虞紅裳,甚至對於他本人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雖然不知這孩子長大是什麼性情,可總比正統帝復辟要強。

  李軒卻未注意到,當他凝神打望的時候。虞紅裳卻略有些心虛的側過了半身,避開了李軒的視線。

  也就在此時,高谷緊凝著眉頭,從群臣當中走出:「陛下!請問這位小皇孫可有金冊玉牒?能否交予諸臣一觀?」

  李軒當即側目看了過去,眼現幽然之色。

  金冊玉牒乃是宗室身份的證明,是皇家的族譜。

  一個皇室子弟誕生之後,就有人將辦好金冊玉牒記錄上名字,存在宗人府中。

  在這個世界,金冊玉牒還有一個作用,就是皇家血脈的證明。

  只有真正的皇家血裔,才能在金冊玉牒之上留名。

  所以高谷實際問的,是這個孩子是否皇室子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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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2章 老謀深算李謙之

  「金冊玉牒?」

  景泰帝微凝著眼:「高卿這是懷疑我這孫兒,非是我皇家血裔?」

  高谷聞言,卻是神色坦然的一鞠躬:「臣不敢,只是端和王已在三個月前薨逝,如今卻又冒出了一個遺腹子,臣有些許疑惑而已。臣擔心有人弄虛作假,瞞天過海,混淆了皇家血脈。」

  景泰帝就一聲寒哂,他沒再說什麼,只是一拂袖,令司禮監掌印太監錢隆,將一份金冊玉牒取出,捧至到群臣隊列中,讓他們一一閱覽。

  李軒看了一眼,發現這孩子的名字叫虞祐巃。

  景泰帝的孫輩是『祐』字輩,是個挺生僻的字。

  這是大晉朝太祖定下的,如此一來民間百姓取名寫文章都不用避諱,少去很多麻煩。

  巃的意思則是峻拔高聳,如『崇山矗矗』,寓意是很不錯的。不過這山字下面是龍,以山鎮龍,這對皇室來說不是什麼好事吧?

  李軒疑惑不已,景泰帝為何會給這小娃取這樣的名字?

  不過這金冊玉牒的氣息,明顯與虞紅裳懷裡的孩子遙相呼應。

  可見這小娃娃確係他們老虞家的後人。

  此時李軒又生起了一股明悟,意識到這個小娃娃多半是景泰帝今日用於壓制襄王的手段。

  即便他今日沒有將襄王拿下,景泰帝也不是沒有辦法應對朝臣們的逼宮。

  這些朝臣不就是擔心國家無儲嗎?那就給他們一個。

  太子虞見濟昏迷不醒,無法繼位,那麼被養在虞見濟膝下的虞祐巃,就是接任皇位的第一人選。

  高谷看了金冊玉牒一眼之後,一時間也無話可說。

  這孩子被收為太子嗣子,對太后與正統帝,沂王,甚至整個沂王黨來說,無疑是個極其不妙的消息。

  意味著正統帝與沂王繼位的可能,可能再次被斷絕。

  可景泰帝從皇室中收養嗣孫,那是名正言順的事情,輪不到外朝插口。

  等到錢隆在殿中走過一圈,然後收回金冊玉牒,返回御前,景泰帝就又開口道:「近日因國儲空虛一事,朝野動盪不寧,爭執不休,甚至還引發了天災,生出了彗星犯紫薇的天象,還有襄王這等野心勃勃之輩陰圖作亂。

  朕不得不為此深深憂慮,國家無儲,確係朝野動亂之源。所以今日冊立吾孫虞祐巃為皇太孫,以首輔陳詢為少師,兵部尚書于傑為少傅、冠軍侯李軒為少保。」

  虞紅裳聽到這裡,就不禁詫異的看了景泰帝一眼。

  在她父皇的計劃中,原本是沒有這一出的。

  隨後虞紅裳就意識到,這應是景泰帝臨時起意。

  這個時候,有將近五分之二的朝臣都因黨附襄王,被押至內金水橋前罰跪。

  這座殿中剩下來的,要麼就是帝黨,要麼就是依舊被金刀案挾制的太后與沂王黨羽,還有一些不偏不倚,兩邊不靠的,正是阻力最小的時候。

  李軒則是眉眼微揚,少師、少傅與少保合稱三孤,是三公的副職。

  在古時候,其地位低於公而高於卿。除了掌佐天子,理陰陽,經邦弘化之外,也是輔導太子的宮官,其職至重。

  時至如今,三公三孤已經成為朝臣的虛職。

  天子之意,顯然是欲借助他與陳詢、于傑三人之力,扶保皇太孫。

  可此時滿殿朝臣,依舊是一片嘩然聲響。

  高谷與蕭磁也本能的皺起了眉頭,景泰帝收養虞祐巃為嗣孫沒問題,可此時冊立皇太孫,卻觸及到他們的底線了。

  他們不願見到這一幕,卻不打算再親自衝鋒陷陣。

  這殿堂之中,自有膽大不畏死的朝臣。

  此時就有一位小官站了出來:「陛下,臣以為冊立太孫還為時尚早!皇孫才剛剛出生不久,品性未明,天資未見。且古有明訓,國賴長君,這恐怕非是國家之福。」

  景泰帝當即冷眼看著他,目中含著怒火:「國儲之選,朕一言可絕,豈是你一個小小的給事中可以議論的?還有,什麼叫國賴長君?你是認為朕連十五年都活不了,等不到他長大成人?給我叉下去,以詛咒君王之罪押入詔獄問審。」

  可此人被押出朝堂之後,卻又有人站了出來:「陛下,端和王乃是仁宗次子鄭王虞瞻墉的曾孫,且非是嫡子。就禮法來說,已是出了陛下的『三服』之外。

  而宗室當中,以正統帝諸子的血裔與陛下最為親近。陛下如欲收養嗣子嗣孫,大可從正統帝膝下挑選,無需另假他求。」

  景泰帝聽了之後,就冷笑著反問:「這又是什麼道理?民間從遠支親族中挑選嗣子承祀的多不勝數,輪到朕就不行了?就非得從皇兄諸子中挑選不可?你是禮部給事中,朕問你禮法中,可有這樣的規矩?」

  那位禮部給事中啞然無語,最終只能抱了抱拳:「禮法雖無此規,卻難使大晉宗室心服。陛下強立遠支宗室為嗣孫,臣恐後患無窮。」

  此時還有人出列道:「陛下,您可還記得當日您登基時對太后的承諾?您說過日後定將皇位傳於沂王之手,如今是欲自食其言?」

  景泰帝面不改色,唇噙哂意。

  李軒正欲出面駁斥,卻發現後方的武臣中,有一個身材異常魁梧的人影搶先出列道:「陛下何曾違諾?是沂王自己失德,請辭太子之位,這與陛下何干?」

  那正是梁亨,他鬚髮怒張,雙目圓瞪,掃望著堂下群臣:「陛下不立儲的時候,你們哭天搶地,現在立儲了,你們又說三道四,你們到底要怎樣?

  立什麼人為儲君,那是陛下的事情,豈是你們外臣能夠非議?你們誰敢不服?誰再敢妄言一句,梁某現在就砍了他的腦袋!」

  李軒就拿眼看了過去,心裡湧現出些許意外之意。

  景泰帝則面色愉悅:「武清侯此言甚善,深得吾心。朕意將其復起,任職京營都督同知,執掌十團營。」

  他已知這幾個月,梁亨日日都值守於承天門外,每天卯時初就過來,一直待到深夜才離去,孳孳不息,從未怠懈。哪怕被人譏諷,也不惱不怒,再沒有了以前的跋扈之態。

  而今日梁亨的表態,讓他尤其滿意。

  不過景泰帝還未確定此人是否誠心改過,沒有直接官復原職,而是降職一級,出任京營都督同知。

  至於『十團營』,雖然是少保于傑從京營原本的五軍營、三千營和神機營中挑選精銳為骨幹,募兵組建的京營主力。

  可少保于傑作為一手草創『十團營』之人,在十團營中聲望崇高,足以形成『大小相制』之局。

  而在道完這句之後,景泰帝就隨後起身:「太孫之事朕意已決,有敢妄議則著即免官,發配邊陲。制誥房也當從速擬旨,正告天下!朕累了,今日朝議到此為止。」

  隨後他就將嗡然之聲四起的朝臣置之不理,直接走出了這間議政殿。

  ※※※※

  散朝之後,李軒就眼含深意的看著梁亨,上下打量著這位前任大將軍:「武清侯今日之言,真可謂是霸氣四溢啊。」

  「哪裡哪裡,與爹你今日揭穿襄王真面目,偵破謀逆大案的功績不值一提。何況這些朝臣確實不像話,都欺凌到天子的頭上了。」

  此時梁亨面泛紅潮,心情甚佳,哪怕是見到『李軒』這個便宜爹,也沒影響到他的好心情,甚至毫無障礙的把『爹』這個字說出來。

  他想鐵面人提供的策略果然是對的,此時只有無比堅決的站在天子這一邊,才有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官復原職。

  誠如鐵面人的建言,他梁亨現在的首要之急是盡快掌握實權,否則無論自己有什麼樣的想法,都無從實現。

  梁亨心裡也暗暗慶幸,自從挽月樓那場變故之後,他就與襄王走得遠了。

  尤其是他被罷官,侄兒梁彪被貶斥雲南之後這兩個月,梁亨惱恨於襄王不盡力幫忙,乾脆聽信鐵面人的話,與襄王府徹底斷了聯繫,否則這次他說不定就要被捲入進去,成為襄王逆黨。

  李軒凝然的看著他,然後一聲輕笑:「希望梁大將軍今日之言,都是真心實意。」

  他心裡卻更加警惕了,重新掌握了軍權的梁亨,在他眼中是極端危險。

  也就在李軒想要繼續說些什麼的時候,卻發現高谷,商弘等人向他走了過來。

  「冠軍侯!」高谷手持玉圭,朝著李軒一抱拳:「金刀案既然與襄王有涉,可見太后與上皇都是清白之身,此案是否可以結案了?」

  他無力阻止景泰帝立皇太孫,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讓太后與上皇從金刀案脫身,恢復自由。也可讓眾多與太后上皇有涉的朝臣,盡快解開套在他們脖頸上的繩索。

  李軒卻微一搖頭:「此輔大人何出此言?我是說過襄王與金刀案有涉,卻沒說過他就是主謀人。」

  「冠軍侯這話就奇怪了。」戶部尚書蕭磁皺著眉頭,冷眼看著李軒:「襄王乃是謀害兩任太子的主謀,而這金刀案顯然是襄王為篡奪帝位,有意陷害。這案情簡潔明瞭,還有什麼好查的?」

  李軒就搖頭道:「這只是蕭尚書的猜測之辭,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襄王是金刀案主謀的直接證據。」

  「可至今為止,也沒有證明太后與上皇涉案的實證。」

  這是兵部左侍郎商弘,他神色誠懇道:「天子總不能將慈慶宮一直這麼封鎖下去,否則日後史書上難免一個不孝之名。冠軍侯要查案可以,可總得給一個時限。」

  李軒當即定定的與商弘對視了一眼,心想麻煩來了。

  其實現在的情況,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隨著襄王倒下,朝局失衡,金刀案的形勢自然也會發生變化,這樁案子很難再拖下去。

  可李軒隨後卻微微一笑:「慈慶宮雖被封鎖,可太后一切起居用度都一如既往,天子也依舊對太后恭敬有加,只要他有空暇,都會晨昏定省,這哪裡能說得上是不孝?倒是這金刀案不查清楚,讓人以為太后昏聵不慈,才是大問題。」

  他隨後凝思道:「這樣吧,費元投毒案與太子暴病案我都查了一年多,我們就以一年為期如何?一年之後如果還查不出什麼所以然,我會親自向陛下請令,解封慈慶宮。」

  這個時候,對面的高谷、蕭磁等人,都有了開口罵娘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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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3章 虞紅裳的變化

  景泰帝從太和門離開之後,就走向了後面的奉天殿。

  虞紅裳則神色木然的緊緊抱著孩子,亦步亦趨的緊隨其後。

  當景泰帝走入門內,就眼神憐愛歉疚的往虞紅裳看了過去,他輕聲一嘆:「委屈你了紅裳,是為父對你不住。」

  他知道這一次,自己的女兒為他與太子虞見濟的犧牲是何等巨大。

  虞紅裳當即眼圈一紅,把螓首偏向其它的方向:「父皇說哪裡話?所謂未嫁從父,父皇對孩兒有生養之恩,您既有所求,孩兒豈能不從?且事涉皇統,孩兒這點大局觀還是有的。」

  景泰帝卻聽出了虞紅裳語中的怨氣與疏離,他心內不由生出了幾分悔意。

  如果他早知李軒能拿下襄王,早知道襄王就是謀害虞見濟的兇手,他不會讓虞紅裳懷裡的孩子早早生產。。

  這完全沒必要,還傷了他與虞紅裳的父女情份。

  景泰帝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又無話可說,他只能把目光轉向虞紅裳懷中緊緊抱著的襁褓上,又一聲嘆息:「裳兒你對父皇就這麼不放心?為父說過,未來無論怎樣,為父都不會將這孩子從你身邊奪走。雖然沒有名分,可他只會在你身邊長大。」

  虞紅裳的神色這才微微鬆緩,可她抱著孩子的手,卻沒有放鬆半分。

  景泰帝則繼續道:「不過這兩個月,你需得小心看護了。這次雖然是借助了仙丹『七轉含元丹』之力促成早產,祐巃他一身筋骨血脈都經過洗練強化,理論來說他的體質要比普通孩子強許多,可終究不是自然生產,絕不能輕忽大意。

  還有,紅裳你現在也該長點心!這深宮之內,到處都是魑魅魍魎,為鬼為蜮,尤其孫太后,她在宮中深耕數十年,棋子遍佈。見濟的事殷鑒不遠,你可別讓祐巃步上了他的後塵。」

  聽到『孫太后』三字,虞紅裳也眼神微凝,微一頷首:「父皇放心,孩兒知道厲害的。孩兒宮中的人手,在三個月前已撤換過一次。都是由孩兒親自挑選的人,他們的一家老幼,也都在孩兒的掌握中。且祐巃一切衣食,孩兒都不會假於人手。」

  景泰帝不由點頭,他一直都知道,虞紅裳可比她的弟弟虞見濟要聰明得多。

  只觀虞紅裳這四個月的監國歷程就知道,虞紅裳為帝為君的資質,還在他本人與太子虞見濟之上。

  四個月來,除了『金刀案』之外朝中波瀾不興,由此可知虞紅裳調理陰陽,梳理政務之能。

  「還有端和王的那個妾侍,你務必要好生照顧。」

  「孩兒明白!」虞紅裳心知景泰帝說的『照顧』,是務必不能讓此女走漏風聲。

  虞祐巃身份的最大破綻,就是這個女人。

  其實最好的辦法是殺人滅口,可無論是景泰帝還是她,都做不出這種滅絕人性的事情出來。

  他們只能以幻術掩蓋這女人的部分記憶,然後嚴防死守。

  就在這一刻,她懷裡的虞祐巃開始哇哇大哭起來。

  虞紅裳一看就知道這孩子是餓了,恰好她胸前也漲得很。

  虞紅裳就俏面微紅:「如果父皇沒有別的事,那麼孩兒就先告退了。」

  景泰帝此時卻一陣猶豫,他躊躇了半晌,還是面色凝然的開口:「裳兒你還需答應我一事,關於祐巃的身世,你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冠軍侯得知!」

  虞紅裳聞言之後,臉色頓時一片青黑。

  ※※※※

  與景泰帝分開之後,虞紅裳就匆匆的往浮碧宮的方向走。

  她懷裡的虞祐巃不但是皇長孫,也是皇太孫,是肯定沒法隨她出宮,隨她一起去公主府居住的。

  在虞祐巃長大成人之前,虞紅裳除非是能狠下心,捨得放開這孩子,否則就只能住在宮內。

  所以接下來的幾年,虞紅裳還得住在宮裡面。又由於她要撫養皇孫之故,景泰帝將浮碧宮旁邊的幾座院落也撥給了她,規格完全向仁壽宮,慈慶宮等等看齊。

  不過虞紅裳才走下奉天殿的臺階,就看見李軒的身影從對面大步行來。

  一開始看見李軒的時候,虞紅裳還是非常歡喜的。

  她已經兩個多月沒見到了李軒,幾乎相思成疾。尤其不久前的某個對女人與孩子都至關重要的時候,她腦子裡面全都是李軒的身影。

  方才李軒在朝堂之上揭開太子暴病案的真相,拿下襄王這個幕後真兇,更讓她心生感激。

  可僅僅一瞬之後,虞紅裳的俏臉就為之一僵。

  只因襁褓裡的虞祐巃還在哭泣,她的胸前則是越來越難受了。

  以前的虞紅裳從來不知道,奶漲這種事是這麼難受的。

  這麼一來,李軒那張貌如潘安,俊逸出塵的臉,還有英武挺拔的身姿,在虞紅裳的眼裡就變得平平無奇起來,吸引力大不如前。

  她不耐的想這傢伙跑來這裡幹麼?這傢伙可真不會挑時候。

  李軒卻一點都沒察覺異樣,他匆匆走了過來:「紅裳,你的陰陽之力--」

  可話說到一半,李軒就感覺不對勁,他的鼻子嗅了嗅:「奇怪,怎麼有股奶香味?」

  虞紅裳就低下頭,裝模作樣的哄著懷裡的娃娃,掩飾著她臉上的異樣:「有嗎?應該是這小傢伙吧?他剛才喝了一點奶。」

  其實是她胸前溢奶了,可虞紅裳已經答應了景泰帝,絕不能將祐巃的身世告知李軒。

  如果被李軒知道實情,那麼李軒哪怕用腳跟去想,都能猜到是怎麼回事。

  似她這樣的天位強者,其實有能力控制自己的奶水。可這對孩子來說,卻不是什麼好事。

  奶水中蘊藏元氣,如果積蓄抑壓太久,會令奶水中的元氣過盛,孩子未必就能承受得了。

  除此之外,人奶中也含有母體內的各種毒素。

  虞紅裳雖然是天位之身,體質如純淨琉璃,可她成就天位的方式有很大問題,幾乎淪為鬼帝旱魃,故而也不能不防。

  李軒也沒細想,孩子身上有奶香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目光看著虞祐巃,不知怎麼回事,李軒莫名的感覺這孩子很親近,很討人喜歡。

  李軒以前不喜歡小孩,可虞紅裳懷裡的小寶寶,卻給他截然不同的感覺。

  「怎麼回事?怎麼他一直在哭?」

  此時李軒的目光,卻在不知不覺間偏到了虞紅裳的胸前。

  他心想不對啊,虞紅裳怎麼會忽然間大了這麼多?

  之前在太和門議政殿的時候他沒注意,可這個時候,李軒才驚覺虞紅裳的胸量,竟然到了與樂芊芊等量齊觀的地步。

  這讓李軒心裡湧起了莫名的衝動,一時間心癢難搔。

  「他應該是餓了,剛才沒有喝飽。」

  虞紅裳一直在躲避李軒的目光,也就沒發現他的異常。

  她一邊信口雌黃,一邊抱著襁褓微微晃動,哄著小祐巃,她胸前的偉器也就隨之搖晃,撼動人心:「李軒你跑這來是找我有事?有事快說,沒事的話,我得找人去給他餵奶了。」

  李軒不由「咕噥」一聲,嚥了一口唾沫。

  他感覺此時的虞紅裳,有著一股迥異於以往的魅力,說不清也道不明。

  「這不是三個月不見,想你都想瘋了。還有,裳兒你的陰陽之力調和得怎麼樣了--」

  「想我?是嗎!」虞紅裳不禁冷笑,你有那麼多女孩陪著,一天能分出多少心思想自己?

  她越來越覺不耐,感覺胸前漲的更加難受,哇哇大哭的小祐巃也讓她煩躁不已:「我很好,不牢掛心。你還有別的事?拜託長話短說,你看孩子他一直在哭。」

  李軒就心想這情況不對啊,虞紅裳不但今日對他愛搭不理,就連軒郎都不叫了?

  李軒頓時感覺一股深重的危機,他看出虞紅裳的不耐,很大一部分緣由是因紅裳懷裡的小傢伙。

  於是李軒就靈機微動,拿出了一個葫蘆:「這是九幽靈鐘乳的汁液,其性中良,可以代替奶水,還有著強健身體之能。我嫂子也懷孕了,這是我給我那還未出生的侄兒,特意尋來的禮物。」

  果如他的預料,小祐巃一接觸到葫蘆裡面的乳汁,就沒有哭了,他大口大口的吞吸。

  虞紅裳看著這一幕,卻不禁一陣無語。

  她心想你把這小傢伙餵飽了,那我的漲奶要找誰解決?誰給我吸出來?真是多此一舉。

  李軒則是面含得意之色,試圖從虞紅裳手裡接過小孩:「看吧,小孩都喜歡吃這東西。不知他的奶媽尋到了沒有?沒有的話,可以先用這九幽靈鐘乳代替的。

  給我抱一抱,這孩子與我很投緣,我特別的喜歡。還有,他有沒有小名?為什麼叫祐巃?巃之一字,可有什麼講究?」

  可接下來,他卻見虞紅裳直接把他的葫蘆丟了回來,然後就逕自往前方走。

  虞紅裳的聲音,則異常冷冽:「你沒事管這麼多做什麼?這又不是你的孩子。還有,最近我都沒時間,你沒事的話別來找我。」

  李軒看著虞紅裳的背影,不禁一陣發愣,心想裳兒這到底怎麼了?自己哪裡說錯話了?

  然後他就驚慌的想,這次自己與虞紅裳的感情危機,超過了以往任何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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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4章 兵權大增

  於此同時,在仁壽宮內,這裡的氣氛卻是低沉壓抑已極。

  襄王已經被押入繡衣衛詔獄的事情,早在半刻之前就傳入到了此間。可此間的主人,心情非但沒有因此轉好,反倒更加的郁恨惱怒起來。

  「虞祁鈺!」孫太后幾乎從牙縫裡面吐出的聲音,她散出的氣息,甚至讓屋角都結出了一層寒冰。

  「他怎麼敢!他怎麼敢?這簡直是恣意妄為,無法無天!虞祁鈺他怎敢立一遠支庶孫為皇嗣?居然還是什麼遺腹子。祁鎮你那麼多的孩子,哪一個不比那不知來路的野種強?

  那些言官禮官,還有那些翰林,難道就不知這是不合禮法嗎?讓一個遠支庶種成為皇太孫,他們把書讀到狗肚子裡面去了?」

  讓她驚怒的是,虞祁鈺寧願將皇位給一個外人,都不願從正統帝的膝下諸子中挑選皇嗣。

  這置他們母子於何地?

  上皇正統帝的元神,此時就顯化在孫太后的身前,他的面色同樣陰森無比:「孩兒說過的,虞祁鈺狼子野心,對孩兒與母親您陰懷怨恨,是斷然不會讓皇位落回到我這一系手中的。。

  至於那些言官,母親您也沒必要太苛求。如今襄王倒下,又有金刀案在壓制外朝的眾多賢良。虞祁鈺內外都沒有掣肘,又有兵部于傑,五軍都督府李軒為羽翼,分明是大勢已成,不可阻擋。就如他所說的,皇儲一事他一言可決。」

  孫太后面色鐵青,詢問旁邊的國舅孫繼宗:「那個叫虞祐巃的小畜生,現在是由杭貴妃撫養?」

  孫繼宗卻苦著臉搖了搖頭:「景泰帝不知是何想法,將那小畜生放在了他女兒虞紅裳的身邊。這幾個月來,我都曾嘗試往她的『浮碧宮』裡面摻人,可卻毫無進展。

  虞紅裳挑選宮女,完全不走『尚儀』的渠道,她直接從外面挑人進來自己調教。我又嘗試從她們的家人著手,可結果查了一個月,都不知道她們是來自何處。」

  『尚儀』是宮中十二監四司八局之一,也是女官的名稱,掌禮儀教學。

  理論來說,紫禁城的所有宮女,都需經『尚儀』教導妥當,再遣送至各大宮宇。

  「還有,她的公主府已經漸成氣候,景泰帝將幾個皇莊賜給了她,每年有百萬兩銀子的出息,本身又是天位,得以網羅了不少江湖高手。」

  孫太后緊握著扶手,臉色鐵青:「這不合規矩!他敢這麼放肆?」

  孫繼宗沒有答話,只是神色漠然的一躬身。

  這當然不合規矩,可當今的皇帝是虞祁鈺,且大權在握,哪裡有旁人置喙的餘地。

  沒有金刀案的時候,孫太后還可以嫡母的身份牽制一二。

  可現在孫太后困在仁壽宮不能動彈,景泰帝也就更加的猖狂無忌。

  孫太后隨後又用冷冽的目光,看向了遠處的孫初芸。

  如果她這個外甥女出手,那個小畜生可能都活不過今夜。

  孫初芸卻不做理會,她直接偏開頭,看向了這座殿宇之外。

  「不識大體!」

  孫太后不由雙目圓瞪,一聲怒哼。

  孫太后很想發作,狠狠地訓斥這個不明事理的丫頭。可當想到她還需要借助孫初芸聯絡內外,就又強忍了下來。

  「沒用的母后。」正統帝猜到他母親想要做什麼,他微搖著頭:「那個小畜生其實無足輕重,即便此子早夭,虞祁鈺大不了再抱養一個,這於他何損?

  太祖二十六子,太宗四子,仁宗九子,這麼多的宗室,難道還找不到一個年齡合適的孩子?他既然鐵了心,不想讓我重奪皇統,就有的是辦法可想。所以這非但於事無補,反倒會讓我們的處境更加凶險。一旦露了蛛絲馬跡,後果不堪設想。」

  「祁鎮你說得對,我們不可能等到幾年之後。如今襄王雖除,可你我母子的處境,卻更加不堪。」

  孫太后先緊閉著眼深深呼吸,等到她再睜目的時候,那眸子卻是殺機無限:「蒙兀人那邊,他們籌備的怎樣?」

  正統帝面色清冷的回應:「已萬事俱備了,瓦剌在等我的心神之誓。可這誓言一旦發下,那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你去與他們聯絡。」孫太后一邊說著,一邊陷入凝思:「還有,外朝也該有點動靜,不能讓虞祁鈺將這皇嗣立得順風順水。

  繼宗,我們手裡的那些言官禮官,還有那些宗室,該動得都得動起來,不要捨不得錢。這次哪怕能牽扯住虞祁鈺一二分精力,也都是划算的。」

  ※※※※

  李軒在宮裡面又呆了一個多時辰,才走出了午門。

  這是因不久前,他被都知監首領太監王傳化喚住了,說是天子召見。

  李軒原以為景泰帝叫他過去,是為襄王后續的案件審理。

  似這種謀逆大案,是勢必要除惡務盡的。哪怕景泰帝平時再怎麼仁厚,也會狠下心腸,行殺伐誅連之事。

  所以襄王的下獄僅僅只是開始,他們還得拷問此人的同黨,捉拿一應涉案之人。

  可結果出乎李軒意料,景泰帝沒打算讓他再涉入襄王案。

  一應的後續審理,景泰帝準備交給內緝事廠與繡衣衛。

  李軒樂得如此,他繼續參與此案的意願本就不大,只因這後續的活計既骯髒又血腥。無非是拷打鎖拿,然後誅其滿門。

  李軒穿越到這個世界雖然一年有餘,可他的心腸還沒到殺人不眨眼,抬手間數萬婦孺人頭落地的地步。

  景泰帝找他的目的是為軍務,這位天子準備將神機右營也交到他手中。

  神機右營人員一萬一千人,駐地在京城的東北郊,原本是京營最精銳的一支禁軍。可由於十三年前被于傑抽調骨幹,組建『十團營』的緣故,近況已經大不如前,算是禁軍中墊底的一支。

  景泰帝希望李軒能夠主掌神機右營,盡快令右營的戰力向神機左營看齊。

  他還許諾李軒,會購買一萬兩千桿『符文燧發線膛槍』,調撥神機右營,並將神機右營的人員增至一萬九千人。

  李軒驚訝無比,天子對他的信任,讓他有了些受寵若驚之感。

  他想這景泰帝對他,難道就一點猜忌都沒有?

  如果這神機左右營按照景泰帝的計劃編製完成,將成為京營中僅次於『十團營』的一支大兵團。

  『十團營』人員多達十六萬,是少保于傑嘔心瀝血建成,在景泰十三年年初與蒙兀人的大戰中大放異彩,硬撼瓦剌怯薛軍而不落下風。

  可未來的神機左右營,在裝備上卻要遠遠勝過『十團營』。

  『符文燧發線膛槍』的威力可是如同中品法器,對於四重樓武修的有效殺傷射程高達二百六十丈,這遠不是『十團營』培養的那些箭手能夠比較。

  又由於火槍採用了後鏜燧發與定裝彈藥的方式,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防雨,這就避免了火槍最大的缺陷。

  雖然五軍都督府中的眾多宿將,還有兵部的眾多要員,都在質疑這支全火槍部隊的戰鬥力,認為他們不堪大用。

  可僅從紙面上的數據來看,這神機左右營的戰力是非常強的。

  景泰帝卻不但將這支禁軍交給了他,甚至都未做任何掣肘,連一個監軍都沒有派,說是委以『自專』,也就是一切事務,都有李軒自己做主的意思。

  李軒自然是樂意掌握更多兵權的,可他質疑這擴軍與購買裝備的錢從哪來?

  兵部是無論如何都不肯給他撥更多款項了,戶部那邊就更不用說。

  剛才朝會結束之後,戶部尚書蕭磁因他不肯放手金刀案,可是神色不悅,拂袖而去的。

  結果景泰帝大手一揮,說是接下來擴軍的一切開銷都從內庫撥給。

  李軒再無話可說,他知道最近皇家內庫很有錢,不久後的襄王案更將帶來大筆進項。

  不過接下來,他估計有得忙了。那神機左營他都沒有完全操訓完成,現在又多了一個右營。李軒估計接下的兩個月,都得老老實實的呆在軍隊裡面。

  此外還有軍官,合格的軍官可不好找。不但得精通武道,還得通曉火器,有一定的管理能力,所以接下來他又得去各位叔伯那裡搜刮。

  而就在李軒告辭出宮,走出承天門之後,他看見了孫初芸。

  這女孩不知在想些什麼,正面色迷茫,魂不守舍的往外面走。

  李軒看到她之後略覺訝異,策馬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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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5章 承德龍脈

  當李軒策騎走到孫初芸身邊之後,一直跟著她走了大概小半里路,孫初芸都未發現他的存在。

  李軒就不禁奇怪的問:「初芸你在想什麼呢?怎麼魂不守舍的?」

  他說話的同時,目光狐疑的望了一眼後方的宮城,心想初芸來這裡做什麼?去宮中?可仁壽宮已經封鎖了。

  「中郎將?」孫初芸明顯吃了一驚,然後就面色鎮靜道:「我去了贓罰庫,手裡有一樁案子,需要那邊的一樁證物。」

  大晉的贓罰庫有兩個,都在宮城內的太液池西岸。朝廷罰沒的贓銀,書畫,各種值錢的器具等等,都往這裡面丟。

  孫初芸剛才也確實去了贓罰庫,拿了裡面一件東西。

  「原來如此!」李軒似乎不疑有他,他微微笑道:「我聽說初芸你最近辦案經常走神,好像失了魂似的。原本以為他們是誇張的說法,沒想到是真的,初芸你最近是有什麼心事嗎?」

  孫初芸聞言定定的看了李軒了一眼,她神色遲疑,欲言又止,最後偏開視線微一搖頭:「屬下沒事,只是最近有一樁很麻煩的案子,我有點想不清楚。」

  李軒目光閃現出一抹異澤,然後就沒有再詢問了,他微一頷首:「那你注意身體,別太累了。最近無常都的破案率很不錯,位列神翼四都的第二位,可謂是我們神翼府的中流砥柱,這勢頭別給斷了。」

  『無常都』的取名來自於孫初芸的名字,寓意是『雲無常,風無相』。

  她也配得上這份榮耀,這一都也是由孫初芸一手草創,從上到下都充滿著孫初芸的印記。

  「--還有,騎馬的時候別走神,這可是危險駕駛,撞到人就不好了。」

  李軒說完之後,重重的拍了拍孫初芸的肩,就策馬往另一側走過去。不過他才剛策馬走出幾步,孫初芸卻忽然開口大喝:「李軒!」

  李軒不由眼現疑惑之色,往孫初芸看了過去。

  最近幾個月,孫初芸一直叫他中郎將或者侯爺,叫他李軒還是第一次。

  孫初芸則青白著臉道:「李軒你最近要小心太后與上皇,還有蒙兀人。尤其,尤其是承德--」

  她似乎是用了全身力氣說出這句話,說完之後,就策著馬狂奔離去。

  李軒則面色凝然,若有所思的騎馬立在原地定定不動。

  良久之後,李軒這才繼續策馬前行。

  接下來他還要去五軍都督府,查閱各地衛所的武官檔案。

  景泰帝沒有在神機右軍使用『大小相制』的制衡之法,而是將一切軍官任免事宜都交給了李軒。

  這位天子的要求只有一個,讓神機右軍快速形成戰力。

  這正是李軒震驚的緣由之一,景泰帝對他的信任似乎沒有邊際。

  李軒為人厚道,又雷厲風行。景泰帝既然以國士待他,他也就以國士報之,會盡其所能將這樁事辦好。

  他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充實神機右軍的骨架,任命一些靠譜的中高層將領。

  在一支軍隊當中,主帥就好像是人的腦袋,中高層將領就是人的四肢骨架。

  李軒必須通過這些將領,將自身意志準確的貫徹到基層。

  如果四肢骨架不聽話,也沒有足夠的力量,那是沒法與敵人爭鬥的。

  而此時的神機右軍,在將官層面無疑是不合格的。

  自景泰初年以來,京營雖然經歷過數次整軍,可于傑主要整治的是『十團營』。

  十三年前,于傑聲望未著,沒法捅這個馬蜂窩。就乾脆另起爐灶,籌建『十團營』。

  『神機右軍』就被遺忘在角落裡,裡面有著許多濫竽充數之輩,大多都是各家勳貴將門出身的紈褲子,被送入京營裡面混日子。

  李軒與當初的于傑情況又不相同,他現在已是當朝『少保』,聲望高隆。且那些北方將門,他都已經得罪了個遍,早就不在乎了,關鍵是他也信不過這些人。

  幸在神機右軍底層士兵的素養還不錯,這些將官雖然懶散無能,可他們的家丁卻有真本事。

  且少保于傑常年巡查抽檢,如果『神機右軍』的兵員素質不堪大用,那麼以于傑的性情,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容許神機右軍這麼爛下去的。

  神機右軍本身又是火器營,他們操縱『符文燧發線膛槍』不會有任何困難。

  所以在李軒看來,只需替換掉神機右軍的腦袋,更換它的四肢骨架,再將新的戰陣陣型操演嫻熟,這支軍馬的戰鬥力就不可小覷。

  而這些中高層將領,他準備一半從神機左營提拔,另一半從衛所軍中抽調。

  當今的衛所軍雖然糜爛,可衛所軍中的底層卻有著不少能力卓絕的世襲軍官。他們家學淵源,從父輩那裡學了一身本領,卻限於身處的環境與地位不得施展。

  此時只需一個伯樂,將之拔擢到合適的位置,就可綻放光華。

  還有神機右軍基層的武將,李軒也準備更換其中大半,將北方將門的家奴家丁都調到神機左營。

  李軒對於北方將門實在無法放心,這也是讓『神機右軍』盡快生成戰力的唯一方法。

  孫初芸臨走時的那些話,讓李軒生出了緊迫感。

  既然事涉蒙兀,又與太后上皇有關,很可能又有一場波及整個朝堂,整個大晉的劇變正在醞釀,說不定就是一場奪宮之變。

  李軒意識到自己在這場大變到來之前,他必須得盡快掌握住神機右軍,而如今留給他的時間可能已經不多。

  五軍都督府就在承天門前,外金水橋的南邊。

  李軒此時只走了一會兒就到了,他發現這裡竟一片冷清,全無往日人來人往的忙碌與熱鬧。

  襄王謀逆案也波及到此間,上至堂官,下至文吏,幾乎所有人都是人心惶惶,神不守舍。

  襄王虞瞻墡長袖善舞,幾十年來苦心孤詣的結交人脈,自然不會漏過這執掌著大晉衛所軍權的五軍都督府。

  所以五軍都督府這邊也是被襄王謀逆案牽連的重災區,有一大半的人都還在金水橋那邊罰跪呢,餘下的人也擔心被襄王牽連。

  不過當李軒到來,整個五軍都督府就又沸騰起來,幾乎所有人都開始圍著他轉。

  李軒但有所求,這裡的官吏無不應命。即便那些將門勳貴,也沒有了往日的矜持。

  得此之助,李軒僅僅花了半日,就已擬定好了一份名單,還完成了所有相關的調動手續。

  他這一年的『中軍斷事官』可不是白做的,地方上什麼人有本事,什麼人是混日子的,什麼人勇猛桀驁,什麼人胸懷壯志,都能做到胸中有數。

  也就在這個時候,李軒接到了一張信符。

  信符來自於薛雲柔,而此時薛雲柔正奉他之命前往承德千戶所。

  當李軒感應過信符的內容,臉色就微微一變,眼神凝冷到了極點。

  ※※※※

  一個時辰之後,李軒就已抵達承德千戶所附近,在距離千戶所大約二十二里的一座山頭降下遁光。

  薛雲柔就立在此處,眉心緊蹙的眺望遠方。

  李軒落在了薛雲柔的身側:「你說的龍脈在哪裡?」

  他一邊說著,一邊睜開『護道天眼』遙目四望。

  李軒前世沒到過避暑山莊,只是聽聞其名,所以不知這承德避暑山莊的位置,具體在承德的什麼方位。

  且大晉朝的面積是他前世那個世界的三倍,地形地勢也不盡相同。

  「在那邊,武烈河西岸的那片山谷。」薛雲柔遙空往前方的山谷指了指,她的神色不可思議:「還真被你說中了,這裡居然真有一條隱藏的龍脈。藏得非常隱蔽,我花了三個多月才找出來。」

  在這前,她是萬萬沒想到,這個燕山山脈中的貧瘠谷地,竟然還蘊養著一條未成形的『龍脈』。

  薛雲柔又語聲複雜道:「這應是源自於契丹人,千年前,這燕山南北都是契丹人的牧場。如果它能蘊養成形,契丹人說不定還能有一兩百年的氣運。」

  所謂龍脈,是風水學的說法。

  風水中借龍的名稱來代表山脈的走向、起伏、轉折、變化。因為龍善變化,能大能小,能屈能伸,能隱能現,能飛能潛。山勢就像龍一樣變化多端,故以龍脈稱呼。

  除此之外,龍脈也是人心意念的雜合。

  就如晉太祖在鳳陽的龍脈,當時就聚集了淮河南北眾多苦難百姓的人心意志。最終使太祖崛起於江淮之間,掃蕩群雄。

  而現在晉室龍脈,也凝聚著一國百姓的意志。

  李軒則搖著頭,收回了護道天眼。這儒家的瞳術與風水無關,他也就看不出什麼所以然。

  「我只想知道,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薛雲柔就微一拂袖,將一面銀鏡顯化於身側。

  那鏡面中光影閃動,很快就映射出一個滿佈符文的黑色丹丸:「這是一種名叫『離合宙光雷』的法器,爆炸後的威力可以摧毀一座千丈山峰,他們將這東西,埋在了這條龍脈的下面。」

  李軒的眼神還是充滿疑惑:「他們是打算做什麼?摧毀掉這條龍脈?這有什麼用?」

  「我不知道,現在只有一個猜測。」薛雲柔遙空看著北方:「如果這裡的龍脈爆發,遼太祖陵的那數十萬皮室鐵騎就有可能擺脫束縛,進軍承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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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6章

  李軒聽了薛雲柔的話之後,氣息就不禁微微一窒。

  他曾經在遼太祖陵,擊退過一位假冒偽劣版的遼太后『述律平』,還有她麾下的數萬騎軍。

  可李軒不會因此就小瞧了遼太祖陵。

  他知道真正的遼太后,絕對是掌握了極天之法的強大天位。

  他們那次遭遇的,不過是游蕩於陵墓外圍一部分不成氣候的屍軍。

  遼太祖陵的真正精銳,一直都在陵墓的內部。

  那些深藏於遼太祖陵內的皮室軍,還有那眾多被遼太后述律平逼迫陪葬的眾多大遼宿將,開國功臣,都非同小可。

  李軒不由皺緊了眉頭:「我不太懂,承德距離遼太祖陵好幾千里。這邊的龍脈爆發,扯不到那邊去吧?」

  「可如果是有心人加以引導呢?」薛雲柔反問道:「別忘了,如今蒙兀人的體內,就流淌著契丹人的血脈,他們完全可以借助血脈的力量去利用遼太祖陵。

  即便是我,也有至少三種方法將遼太祖陵內的屍軍引過來。比如遼太后述律平,如果利用好這裡的龍氣,她完全可以轉生重活一世,且貴不可言。下一世說不定還是太后之尊,臨朝聽政。」

  李軒頓時萬分頭疼的揉著額角,心想這邊果然是個天大的麻煩。

  他就知道阿巴斯與張觀瀾這兩人湊在一起,準沒好事!

  薛雲柔就疑惑的看著他:「幹麼頭疼成這樣?即便蒙兀人加上遼太祖陵的屍軍,也不過是六七十萬騎。現在的大晉,應該應付得來?」

  需知此時的大晉國力,較之景泰十二年還要強盛幾分。邊境的幾個要塞都已恢復,各地的衛所也剛經歷過清田,士氣大增。

  除此之外,還有于傑與朱天尊這兩位掌握極天之法的強橫人物,景泰帝本人,也深不可測。

  蒙兀人則是此消彼長,去年初春之後,蒙兀人光是餓死的人就達十幾萬。雖然都是些老幼牧奴,可蒙兀人的動員能力,已經遠不如前了。

  還有,瓦剌大汗也先在草原上的聲望劇降,已經沒辦法將各部落如臂指使。

  薛雲柔估摸著這位大汗現在最多也就能起兵三四十萬騎。

  李軒就苦笑:「剛才孫初芸對我說,她讓我小心太后與上皇,還有蒙兀人,尤其是承德方向,這是她的原話。」

  薛雲柔愣了愣,然後就嘖嘖有聲的譏笑:「這還真是美人恩重,她一顆心都全在你身上了。」

  可在嘲諷的同時,薛雲柔的眸中也現出凝重之意。

  --如果這兩方湊在一起,那就是內外交攻之局。

  「什麼美人恩重?是深明大義!是大義凜然!」

  李軒高聲糾正了一句,然後詢問道:「能不能把這什麼『離合宙光雷』從龍脈裡面取出來?」

  「取倒是能取出來。」薛雲柔眼現凝思之色:「不過我建議你別這麼做,萬一他們現在就引爆怎麼辦?這是陽謀,哪怕你知道了也無法可想。」

  李軒又看著那座蘊藏龍脈的山谷:「如果這承德山莊的龍氣被取走,會有什麼後果?」

  此時古北口的關城才剛修復好,于傑又挑選八千精銳入駐。

  李軒判斷哪怕是遼太祖陵的皮室屍軍,也絕對攻不進來。

  所以他們能做文章的,也就只有這承德山莊的龍氣而已。

  「我想想!」

  薛雲柔凝神細思:「會有一次地震,規模很大的地震,波及周圍三千里。除此之外--」

  薛雲柔又看向了古北口的方向,面現猶疑之色:「地震之後,古北口的通道應該會擴大,預計會是以前的三倍左右,足以通行大軍。」

  李軒就陷入凝思,他想地震雖然可怕,但這個世界的人們,多還是使用低矮的木石建築,甚至是茅草屋。

  關鍵還是古北口,對方利用完龍氣之後,還有後續動作。

  此時他又聽薛雲柔用猜測的語氣道:「我懷疑他們也沒有準備好,可能在等一個時機,如果明天二月初二『龍抬頭』他們沒發動,那就很可能是在三月末。

  三月末有兩個節點,一是成吉思汗的誕辰,蒙兀的先祖之靈會變得額外強大;一個是遼太后『述律平』的忌日,我依稀記得『述律平』的死期也在三月底。」

  李軒當即心神大定,面現哂意:「我們回去。」

  薛雲柔發現他的神色明顯放鬆下來,就不禁微一揚眉:「軒郎你有把握應付了?」

  李軒則是想著最多十三天後,他委託神器盟鑄造的第一批八十門拖拽輪式野戰滑膛炮,就可以交貨了。

  它的樣式是模仿『拿破侖炮』,輕便,使用簡易,而且可以在馬拉拖拽下快速移動。

  考慮到這個世界的馬匹力量非常強大,所以李軒採用的口徑是一百三十毫米,也就是所謂的十八磅炮。

  它們的威力極其可怕,尤其是在使用散彈的時候。

  而有了強大野戰炮支撐的空心方陣,才是真正的空心方陣!

  李軒的神機左營,才能擁有正面抗衡大規模鐵騎的力量。

  李軒心想只要不是明天,只要時間放在三月底,他就不懼那支看似無比強大的皮室鐵騎。

  尤其是燕山內部那山丘縱橫之地,正是燧發火槍的用武之地。

  ※※※※

  返回京城之後,李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承德龍脈一事通告天子。

  他還隱晦提醒,上皇及太后,可能與蒙兀勾連一事。

  不過這作用不大,所有人都知道上皇與蒙兀人的關係極好,蒙兀使團入朝,還會專門送上皇正統帝一份禮物。

  可如果找不到雙方勾結的實質證據,還是無可奈何。

  李軒其實不太理解景泰帝的想法,換成是他,就直接賜正統帝一杯毒酒。

  人家唐太宗弒兄殺弟,幽禁其父,可史書的評價一樣很好。

  接下來李軒做的第二樁事,就是同時向軍器監,內兵杖局與神器盟下單,訂製三百萬發有著破煞效果的定裝彈藥。

  這是專為皮室屍軍準備的子彈,殺傷力可以成倍增加。

  它們製造的難度不大,卻需足夠多的人力打造。所以李軒就將軍器監與內兵杖局的人力,也利用了起來。

  至於神機右營的一萬兩千桿『符文燧發線膛槍』,還有八十門『拖拽輪式野戰滑膛炮』,李軒還是準備委託給了神器盟生產。

  軍器監為此意見很大,次日工部尚書還親自找上門責問究竟,問他是否私相授受?

  可這位聽說了神器盟的報價,就無話可說,軍器監這邊用三倍的造價也接不下來。

  此時的李軒還是有些憂慮的,二月二日龍抬頭,這裡的『龍』,指的是二十八宿中的東方蒼龍七宿星象,每歲仲春卯月(斗指正東)之初,『龍角星』會從東方地平線上升起,故稱『龍抬頭』。

  這個時候,這天下所有的龍脈力量,都會得到一定的強化。

  可直到當日凌晨時分,承德千戶所都沒有任何動靜。

  到了二月初三,朝廷正為『襄王謀逆案』與『皇太孫』之事亂成一鍋粥的時候,李軒為『神機右營』調集的眾多衛所軍將就已陸續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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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7章 一萬鐵騎可橫掃

  清晨時分,當李軒踏入神機右營的營地時,這裡正是一片騷亂。

  這次右營的軍官調換的規模之大,可謂是前所未有。將近八成的軍官都被直接掃地出門,或是調往地方衛所軍。

  還有一部分人,李軒則是玩得明升暗降的戲碼,換去神機左營出任副職。

  李軒知道自己的手段過於霸道,也很粗暴,所以不敢大意。他預先調集八千神機左營將士,屯駐於右營之側。

  需知十三年前于傑整軍的時候,兵變的次數就不下十次,有些事李軒不能不防。。

  當李軒走入營中,就發現這裡面怨氣深重。那些收到了調令的軍官,在收拾他們家什的時候故意發出了很大的聲響,「哐哐噹噹」的非常刺耳。

  不過那些右營士卒,看李軒的目光卻是頗為熱切。

  李軒要從底層士卒中挑選一百五十個武力強大,精通戰陣,且有威望的好漢充任家丁,出掌營中的小旗,總旗,甚至是百戶之職,早已在李軒的授意下傳得眾所周知了。

  除此之外,據說這次李軒還為他們要來了五個月的欠餉。

  那都是歷年積欠下來的,景泰初年之後,朝廷經常性的財政困難,不得不緩發軍餉。

  神機右營不受兵部重視,積欠的餉銀也就最多。

  可據說這位冠軍侯正式出掌之後,就將他們所有的欠餉都要了回來。

  所以兵變是絕不可能的,那些調走的上司對他們也不是很好。那些許的恩義,又哪裡及得上冠軍侯帶來的真金白銀,還有陞遷之路?

  此時張岳也一身戎裝,走在了李軒的身側,他一臉的匪夷所思:「陛下讓你在軍中挑選一百五十個家丁?所有參將以下軍官全由你自專?他這是瘋了吧?」

  張岳話音出口就意識到不對,這有誹謗君王之嫌,他忙用手遮住嘴。四面望了一眼,就湊到了李軒耳旁:「這豈非是放任你將這神機左右營,變成你的私家軍?謙之,你該不會是陛他的私生子?」

  李軒同樣神色古怪:「你別問我,這樁事我也很奇怪。」

  當時他只是試探性的向景泰帝提出要求,想要看看天子的底線在哪裡。

  結果景泰帝一點都沒有猶豫的答應了,甚至還在言辭中暗示他可放開手腳,將神機左右營『私有化』。

  李軒都有些後悔了,早知如此,當時直接就說兩百個。

  「這真是--」

  張岳已經不知該說什麼好,猜測景泰帝的態度,很可能是與皇太孫有關。可即便是有讓李軒扶保皇孫的緣故,這份信任似乎也太過了?

  「不過我這邊真沒問題嗎?直接到京營這邊出任參將?」

  張岳的心緒是很激動的,他家世代將門,自然是更希望在軍中建功立業。

  雖然最近張岳在六道司也混得風生水起,可那更多是依靠宮小舞這個賢內助的助力。

  就張岳來說,他自己其實不太開心,更希望擔任能夠發揮自己能力的職位。

  所以這一次,李軒讓他直接到右營出任參將,他在六道司的都尉一職,則由宮小舞接任的提議,讓張岳驚喜不已,又暗暗忐忑,他擔心自己辜負了李軒的厚望。

  李軒則是失笑:「都說了是所有參將以下軍官委以自專,我只需事後向兵部報備就可以。不過你現在暫時還別想獨當一面。平時還得多聽多看多學。我在神機右營的親軍與中軍營可以歸你管著,不過日常的作訓你不能插手。」

  張岳微微點頭,心想這是應有之義。

  他知道輕重,即便李軒把權利放手給他,張岳現在也不敢要。

  李軒則出言安慰:「你的壓力別太大,神機左右營用的都是新式兵器,新式戰法。我哪怕調一個資深的宿將過來,對我的幫助也不大。所以現在反倒是張岳你,現在更讓我放心。」

  張岳的神色微鬆,接下來他就見李軒開始與人打著招呼。

  那都是從神機左營與北直隸衛所抽調過來的百戶,把總,千總,游擊將軍之流的中高層武官。

  李軒居然全都認得,還能一個個準確的叫出名字。

  張岳倒也不以為奇,他知道李軒自去年十月開始為免打草驚蛇,避襄王耳目,在軍營呆了很長時間。

  且以李軒現在的元神修為,記憶這些人很容易。

  讓張岳驚奇的是,李軒居然還能與他們聊上幾句,且都是神態親切,笑逐顏開,不似作偽。

  他心想只就『軍心』來說,李軒無疑是合格的。

  再當他們一起來到中軍營,張岳就望見一位全套甲冑,身軀魁梧的將軍,正立在門口處等候。

  張岳立時就認出此人,那是郭權,原本的神機左營參將,李軒的得力臂助之一,地位僅在神機左營副將王源之下。

  據說此人操練士卒的能力,對全新戰法戰爭的理解,都讓李軒非常滿意。

  所以這一次,李軒接掌右營之後,就直接把這人抽調過來出任右營副將。

  「末將參見冠軍侯!方才末將軍務在身,未曾遠迎,還請冠軍侯恕罪。」

  郭權知道李軒是不在乎虛禮的人,他象徵性的一禮之後,就直接湊到李軒耳旁道:「侯爺,昨夜有人在倉房那邊縱火,燒了三間倉房。還有給牲畜吃的大豆裡面也被下了毒。幸虧下面那些士卒不是與他們一條心,損失不大。」

  李軒的眼頓時就微微一凝,然後冷笑了起來。

  意識到自己清掃神機右營的舉動,還是引來了反彈。

  「這兩樁案子,我會讓人去查,你不用管。」李軒凝然看著自己的副將:「郭權我只問你,一個半月時間內,神機右營能不能達到左營的水準?」

  郭權當即神色慨然的一抱拳:「這邊的底子很不錯,至多一個月內。我就可讓他們嫻熟掌握『符文燧發線膛槍』的射術,還有『線列排射』與『空心方陣』。

  京營中足糧足餉,他們怎能不賣命?不過那新招的八千人得從頭練起,您別抱太多指望。」

  遵照天子之意,神機右營將增員至一萬九千人。不過剩下的八千人,還沒開始招兵。

  李軒準備從義烏的那些礦山中招兵,那些礦工是絕佳的兵員,本身就有著強大的紀律性,只需讓他們學會使用火器,就可以具備戰鬥力的。

  而此時李軒等人不知的是,就在同一時刻,在京城的東北城頭,已經恢復了部分職司的梁亨,正借助一隻千里鏡,遙望著神機右營的營地。

  在他身邊立著的是鐵面人,後方則是十團營的眾多將領。

  鐵面人正語聲悠然的說著:「昨日我試過了他們用的『符文燧發線膛槍』,威力的確很強。三百五十丈內,能夠重傷第二門的武修,據說京城許多江湖武人與修行之士,也都在重金求購此物,價格炒到了三千兩紋銀一桿。」

  他說到這裡,就略含憂意的看著梁亨:「大將軍,我本人不通兵法。可李軒在神機左營的採用戰法,戰陣,顯然都是為與這『符文燧發線膛槍』配套。他們的戰力,怕是非同小可。」

  可鐵面人話音才落,他後方的眾多將領,就發出了一聲哄堂大笑。幾乎所有人的臉上,都是含著嘲諷與不屑。

  「屁個非同小可!我還從沒有見過,一整支軍隊全部都使用火器的。」

  「一個黃口小兒,他懂得什麼叫練兵?什麼叫打仗?」

  「這位冠軍侯破案的本事我佩服,可要說用兵陣仗,我一隻手指頭都能將他捏得死死的。他的幾次軍功,哪次不是靠投機取巧?」

  「我去看過他們操練的軍陣,什麼線列陣,什麼空心方陣,真是貽笑大方。也不知他父親誠意伯,是怎麼教他的?」

  「誠意李家一直都是在水上討生活,陸上的征戰,他們懂個屁!他那些戰陣,都是想當然,」

  「天子也不知是怎麼想的,好的一個神機右營,又給他毀了,還花了那麼多的錢。話分兩說,那些『符文燧發線膛槍』威力還是不錯的,用在他們那邊就是浪費。」

  鐵面人聽著眾人的議論,不由蹙了蹙眉,卻沒有出言反駁。

  論到用兵,他身後這些十團營的宿將才是行家。

  武清侯梁亨此時也收起了千里鏡,他唇角微鐵,冷然一哂:「鐵先生太高看他們了,那不過是一群樣子貨,不堪大用!

  如果本將在戰場上遭遇他這神機左右營,只需有一萬鐵騎,就可將之橫掃!本將尚且有這樣的把握,又何況蒙兀人的怯薛軍?」

  他搖著頭,神色惋惜,又似含憂慮:「此人也不知是用了什麼言辭,將于尚書與天子蠱惑了。將這麼多的錢財,這麼多的勇士放在他手中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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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8章 倒了葡萄架

  二月二十五日,當朝兵部尚書,少傅于傑乘坐景泰帝借予的『赤雷神輦』返回京城。

  而就在他駕馭輦車,經城西的阜成門駛入京城時,就注意到城內菜市口方向的衝天血氣。

  少傅于傑未修道法,也不知望氣。可那邊的血氣實在過於濃郁,于傑的肉眼都可以望見。

  這分明是有上千人在那邊被處斬,才會形成這樣濃郁的血煞。

  于傑見狀不由略覺驚訝:「襄王謀逆案,這就開始處置了?」

  他問的是旁邊一位做繡衣衛千戶裝扮的人,此人姓虞名驥,是少傅于傑的女婿。

  雖然也是虞姓,不過此人卻與皇室無涉,且在繡衣衛中,擔任著西城千戶所千戶一職,主掌北京城西的『巡查緝捕』事。

  「沒有這麼快,襄王謀逆案的審理才剛開始,此獠的許多同黨都還沒落網。以小婿預計,怎麼也得兩三個月後才能完結。」

  虞驥搖著頭道:「那邊處斬的,是之前鹽商案與巡鹽御使夏廣維案的案犯。刑部俞尚書查出有人在辦案過程中重金賄賂襄王及其同黨,讓他們想辦法減輕罪名,隱匿家產。

  陛下知道之後震怒不已,都不等秋後,也不顧禮部的勸阻,直接判了他們的斬立決。」

  這個時代,死刑一般都是在秋冬季節。

  這是上古傳下來的規矩,最初是因百姓在秋冬二季較為空閒,不用種糧食,可以強迫民眾觀看。

  這可以起到警示震懾的作用,也與古人『不誤農時』的考慮有關。

  久而久之,秋後問斬就成為『禮法』的內容之一。

  人們認為皇帝是天的兒子,就要遵從天時行事,處決犯人也是一樣。

  這次天子卻不顧禮法之規,直接在春季問斬,可見這位陛下的怒火是何等深重。

  此時虞驥又想起一事:「對了,俞尚書數日前已經得天子授命,得授東閣大學士,入值內閣。還有禮部左侍郎何文淵昨日昇任吏部尚書,加銜太子太保。原吏部尚書汪文則被剝奪職司,勒令居家反省。」

  這何文淵也是數朝老臣了,且是帝黨中堅。景泰十二年底,何文淵就是主導彈劾『前太子,沂王虞見深』的關鍵人物。

  何文淵直接以禮官身份出面指斥廢太子失德,給予太子一黨沉重一擊。

  少傅于傑不由微一頷首,這兩個月來他雖然在巡視邊防,可一直都有關注朝中的形勢。

  尤其襄王謀逆案,于傑極其震撼,也為襄王的盜名欺世,惡毒手段震怒不已。

  在他看來,太子虞見濟的重病,正是如今朝中的動亂之源。

  襄王為一己之私,連續謀害兩位太子,其罪可謂是罪大惡極!

  幸虧朝中還有李軒這樣的棟樑之臣,否則後果真不堪設想。

  他于傑尚且如此,又何況是天子?

  太子虞見濟至今都暈迷不醒,醒來之後恢復正常智慧的希望也很渺茫。

  試問景泰帝豈能不怒?這幾乎就是喪子之痛了。

  此時于傑卻發現自己的女婿臉上有著幾分遲疑之色,他就不禁眉眼微揚:「有什麼事,怎麼吞吞吐吐的?」

  虞驥就苦笑著一抱拳:「數日前天子召見,天子有意令我執掌繡衣衛,擔任繡衣衛都督,掌北鎮撫司。」

  于傑問聞言一愣,然後苦笑。他想這位天子的行事風格,真是別具一格。

  如今大晉的衛所軍,還有大半個京營軍權,全在他于傑之手。

  可天子對他居然不加忌憚,反倒是欲將天子的耳目爪牙『繡衣衛』,也交到他女婿的手中。

  于傑既感動於天子的信任,又為此頭疼不已。

  他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辭了!繡衣衛有左道行在,你去那邊攪合做什麼?」

  「小婿遵命。」虞驥眼神略有不甘,可還是答應了下來。

  他想天子其實也沒虧待左道行,這位除了繼續掌握南鎮撫司,如今還出任了內緝事監提督。

  在『內緝事監掌印太監』空虛的情況下,左道行這個『內廠提督』就是內緝事監的首腦人物。

  可虞驥理解自己的岳父,這樁事于傑如果真敢答應下來,外朝中必定彈章如雲,無數人要指斥于傑為權奸。

  他這岳父不會在意旁人怎麼看,卻會堅守自身的『人臣』之禮。

  且所謂烈火烹油,盛極而衰,虞驥也感覺他們這一家權柄太過,不是什麼好事。

  此時于傑又看向了城東的方向,問道:「冠軍侯何在?這個時間,他應該是在哪個書院講學?」

  虞驥當即不假思索的答著:「應該是在他的侯府吧?自從襄王謀逆案之後,冠軍侯講學的頻率就已大不如前。絕大多數時間,他的本體都呆在家中,或者軍營裡面。」

  他說完之後就好奇的問道:「岳父要去見冠軍侯?您不先去陛見天子?」

  于傑則搖著頭:「軍情緊急,我需見了這位新任的京營都督同知之後,才能再陛見天子,商議軍情時做到全局在胸。」

  他這次之所以匆匆歸京,是因他在巡視大同的時候,發現蒙兀人又有起兵入寇的徵兆。

  于傑預計這次蒙兀人入侵的規模應該遜色於景泰十三年,可蒙兀人的控弦之士,依舊達到八九十萬之巨。瓦剌哪怕只動員其中一半,數量也能達到四十五萬騎。

  --如果只是這四十五萬騎,倒也沒什麼。大晉現在的國力軍力,足以應付。

  可今年年初,雲南那位麓川大土司已經將晉廷遣派過去的官員驅逐。

  然後承德千戶所又有大患滋生,使得大晉邊境的形勢,又變得左支右絀起來。

  而此時已升任『京營都督同知』的冠軍侯李軒,在軍中的份量是越來越重。

  于傑對他執掌的『神機左右營』尤其重視。

  半年之前,于傑對於李軒的全火器戰法也是不以為然。

  李軒為說服他,設計了一次兵棋推演,戰局的雙方是『神機左營』兩萬二千人與十萬蒙兀『怯薛軍』,結果卻是怯薛軍慘敗。

  在這之後,于傑雖對李軒的『神機左營』有了些期待之意。可心底深處,還是不認為這種全火器戰法能夠成為戰場上的主力。

  可如今的局面,卻迫使他不得不提升對『神機左右營』的重視。

  于傑心想那『兵棋推演』雖然不足為憑,可只要李軒執掌的『神機左右營』能夠發揮出兵棋推演時的三、四成戰鬥力,就足以讓大晉面臨的整體形勢大為改善。

  片刻之後,于傑駕馭的『赤雷神輦』就降落於冠軍侯府前。管家李四海當即從府內迎了出來,將他們引入到侯府的中堂奉茶。

  于傑可不是為喝茶來的,他甚至沒有落座,直接詢問:「你家侯爺呢?」

  李四海的臉上,就現出了尷尬之色:「主人他現在稍微有點不方便,請少傅大人稍候。」

  于傑聞言凝了凝眉,直接就往後堂走。

  李四海連忙追了上去,神色尷尬:「大人,大人,這真不方便,主人他現在也不在侯府。」

  虞驥就皺了皺眉頭:「冠軍侯不在家中?那他在何處?」

  他眼神有點不滿,既然李軒不在侯府,那又何必將他岳父請入府中?

  于傑卻是面色平靜,他一直走到了後方的練武場,就停住了腳步。

  只因這個時候,于傑已經望見了『李軒』。

  這其實是他在侯府中堂,用神念感應到的『李軒』。它的氣息靈機與真正的李軒一模一樣,不過卻是一個木人傀儡。

  旁邊還站著一個少女,正操縱著這木人傀儡做著各種動作,運刀練拳「霍霍」有聲,虎虎生風。

  這少女應該是叫獨孤碧落,她望見于傑之後,神色略有些尷尬,朝著斂衽一禮:「繡衣百戶獨孤碧落,見過尚書大人。」

  虞驥的神色卻是一陣錯愕,他看著一身氣息靈機與李軒相同的木人傀儡:「獨孤百戶,請問這是何故?冠軍侯他人呢?」

  獨孤碧落不由陷入遲疑,不知該如何答話。

  就在這個時候,一位穿著紫授道袍的少女,也施施然的走入了進來:「我也想知道,李軒他去了哪裡?他不是跟我說,今日要專心修行武道,一整個下午都沒有空暇嗎?」

  這是感知到侯府這邊的動靜,跑過來看情況的少天師薛雲柔。

  于傑則是皺了皺眉頭,神色怪異的看向前方。

  只因這個時候,李軒正好衣衫不整的從北面的高牆匆匆翻牆而入。

  當他望見于傑,還有薛雲柔之後,就不禁神色尷尬道:「咳咳!勞於少傅久等了,下官事務繁忙,怠慢了少傅,還請少傅不要見怪。」

  于傑則神色怪異的,往北面高牆之後眺望過去。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邊似乎是長樂長公主府吧?

  虞驥也同樣面有異色,他在于傑耳旁悄然道:「長樂長公主雖然常住宮中,可最近這半個月,偶爾也會出宮到公主府處理府中事務。」

  薛雲柔見狀卻臉色如常,她笑盈盈的走到李軒身側,然後語聲輕柔的朝于傑道:「于尚書能否在外堂稍候片刻?小道有些私事要與李軒說,只需半刻時間就好。」

  于傑當即一言不發,邁步就往外走。

  他感覺挺尷尬的,他本是為商議軍情而至,行事也就稍微急躁了點,可誰想到會撞上這樣的破事?

  就在于傑走出院門的時候,他發現旁邊大片的葡萄架倒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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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20 00:20:44 |只看該作者
第0619章 夢想齊人之福

  半刻之後,當李軒終於從侯府後面走出來的時候,發現這位冠軍侯的兩隻眼圈略微發黑,臉上也有幾道劃痕。

  由於天位級的武意殘留,李軒一時間竟無法恢復。

  于傑知道緣由,卻只能視如不見,他面無表情的問:「冠軍侯剛才是去見了長樂長公主?」

  李軒聞言神色訕訕,不過他接下來還是坦然道:「是去見了公主,我二人討論了一陣兒國政。」

  于傑心中不由冷笑,剛才李軒那模樣,可不像是在討論政務。

  如果換在他年輕的時候,在望見剛才那一幕之後,是一定會具本彈劾李軒與長樂長公主行為不端的。

  可他現在不是御史,不是禮官,也不是科道官,而是大晉開國以來權柄最盛的兵部尚書。

  于傑知道這封彈章一上,這朝堂會更加混亂。。

  由於襄王謀逆案,大晉朝的官員本就已無心政務,如果再出這麼一個醜聞,那接下來三五個月,朝堂都別想消停下來。

  除此之外,于傑對於這兩人的『姦情』也有所猜測,知道是與半年前虞紅裳遇襲有關。

  所以這樁事嘛,其實怨不得李軒。

  于傑只能在私下裡勸誡當事人:「請問冠軍侯何時娶公主過門?這樣拖下去可不是辦法。」

  李軒聽到這裡,就不禁苦笑。

  他今天其實真沒做什麼,是清白的。

  關鍵是虞紅裳不讓,這半個月來,虞紅裳雖然在李軒的攻勢下給了他幾分好臉色。

  可不知怎的,虞紅裳是怎麼都不肯讓李軒碰她的身子。

  於是今日李軒下了大功夫,哄得虞紅裳情迷意亂。可結果還沒動真格,就被于傑攪擾了。

  「怎麼說呢?」李軒撓了撓臉:「我有探過陛下的口風,不過陛下好像不願意。」

  他所謂的試探,其實是想要『兼祧』,就是兼祧兩房,兩個正妻的意思。

  甚至兼祧三房也是可以的,可惜李家的支脈大多都無斷後之憂,讓李軒深深煩惱,在想著多認一點李家的遠親。

  李軒依舊在做著三妻四妾,齊人之福的美夢,他認真想過了,自己做駙馬也不是不行,卻不能被限制住了。

  他欠下了太多的情債,不想身邊的幾個女孩沒有結果。

  不過這結果可想而知,天子就沒給他好臉色,直接黑著臉拂袖離去,然後罰俸一個月。

  「陛下不願?」于傑皺了皺眉,面現疑惑之色,隨後他就微一搖頭:「此事我會詢問天子。」

  于傑認為自己不能偏聽偏信,這位冠軍侯雖然是理學大儒,浩氣琉璃,卻絕非那種真正意義上的誠實君子。

  他很少說謊,卻能用『真話』將人戲弄在股掌之間。

  接下來,于傑就隨著李軒前往神機左右營的營地。

  為方便訓練,李軒已經將兩個大營合在了一起。除了一部分左營將士需要駐守於宮內之外,其餘都放在此地操訓。

  而于傑這一路巡視下來,還是很滿意的。

  這位冠軍侯雖然將許多時間放在女人的肚皮上,可對於神機左右營的掌控力卻很不俗。

  除了那八千新募之軍之外,其餘將士都已能嫻熟掌握『符文燧發線膛槍』的射術,達到李軒定立的標準--百息之內開火十次。

  且哪怕是李軒掌握不到一個月的神機右營,在操訓『線列射擊』與『空心方陣』的時候,也似模似樣了。

  唯獨在『刺刀術』方面略顯生澀,槍械刺刀的使用方法與長矛類同,可又有微小的區別,這些神機右營將士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嫻熟掌握。

  關鍵是李軒對神機營的各部都能做到如臂指使,且在將士心目中卓有威信。

  其實要把兵帶好很簡單,足衣足食足餉,然後保證公平,能夠做到這些,就能讓士卒樂於效命了。

  李軒卻在這基礎上更進一步,在組織力上痛下苦功。

  他知道古代軍隊與近代軍隊的最大區別,除了兵器之外,就是『組織力』的不同。

  于傑這一圈逛下來,就對神機左右營的戰鬥力,做到心中有數。

  接下來他又與李軒聯袂求見天子,在平台召對。

  所謂的『平台』,就在建極殿的後門,一個不大的石台上。

  這是太宗咨詢大臣軍政事務的場所,尤其是問詢地方封疆大吏,召對軍務。

  于傑就著一張巨大的輿圖侃侃而言:「自景泰十三年初大勝以來,大晉與蒙兀之間的攻守態勢,已經恢復到正統三十九年之前。

  可如今我大晉軍的軍心士氣與戰鬥力,遠非是軍制敗壞的正統年間可比。所以臣料定蒙兀人已無力攻入宣府,窺伺京城。他們的目標,很可能是寇掠大同,太原,或者河套。」

  景泰帝也深以為然:「那麼以卿之見,如果蒙兀人果真在三月入寇,我大晉該如何應戰?」

  于傑就躬身一禮:「臣以為,此戰我大晉半步都不能讓。最好是能在國土之內籌劃一次殲滅戰,繼續消耗蒙兀國力。

  所以臣準備將『十團營』的七個團營,及『三千營』,提前調至太原待命。並由陛下親狩太原,與臣一同坐鎮於此。如此一來,無論蒙兀人的兵鋒指向何方,我大晉都可及時反應。」

  『十團營』的七個團營,就是十萬人馬;『三千營』則是京營中的精銳騎軍,也有十個團營,一共三萬騎。

  --這就是京營中一半精華。

  其實以于傑之意,是不願這麼被動防守的。他更想要主動出擊,攻入草原。

  可朝廷諸臣因土木堡一戰,對於出征草原有著很深的陰影。

  于傑哪怕只透露些許風聲出去,都會召來巨大的反對聲浪。

  「那麼京師呢?」

  景泰帝繼續問道:「朕已經讓人看過承德千戶所,果然大變在即。一旦遼太祖陵二十餘萬屍軍鐵騎臨至,對京師威脅巨大。此地距離京師,就只有不到一千五百里。」

  于傑卻已胸有成竹:「承德千戶所至京城,要麼是經古北口鐵門關南下,要麼是走喜峰口。這兩處關城可交由冠軍侯,及其麾下神機左右營鎮守,再以附近衛所軍輔佐,可保萬無一失。」

  李軒就唇角抽了抽,心知少傅于傑還是不相信『神機左右營』的野戰能力。

  這位更看重的,還是神機左右營擁有的強大火力。

  那些『符文燧發線膛槍』用於防守關城,的確是有著巨大的優勢。

  可李軒更希望能率軍主動出兵承德千戶所,提前將承德千戶所的亂源打垮。

  他已經就此事三次建言天子,卻都被天子拒絕。

  景泰帝對『神機左右營』的看法與少傅于傑類同,不太看好這支全火器部隊的野戰能力,尤其是面對騎軍時的戰力。

  所以李軒也就懶得再開口說話了,反正這兩位不會信他,也不會同意。

  「可!」景泰帝微一頷首:「朕會下旨內閣,由冠軍侯李軒暫攝『鎮薊大將軍』一職,主導山海關至居庸關一線防務,北直隸所有『衛所』悉數聽其調遣。

  朕坐鎮太原期間,依舊由長樂長公主擔任監國,主掌京師防務,並由武清侯梁亨、元貞侯曹雍,兵部左侍郎商弘三人協理。」

  這三人二武一文,都頗得景泰帝信任。

  武清侯梁亨不用提,元貞侯曹雍乃是北方將門,靖難勳貴中少有的帝黨中堅。

  十三年前景泰帝登基時,得此人鼎力擁護,所以天子一直倚重有加。

  這位也擔任著京營都督同知,五軍營就是由其主導。

  不過從景泰八年起,元貞侯曹雍就重病不能理事。

  他年事已高,達一百三十五歲,多半是進入『天人五衰』的境地了。

  至於兵部左侍郎商弘,這位雖然與沂王親近,景泰帝卻信重他的高潔人品與大局觀。

  某種程度來說,商弘比之那些性情桀驁不遜的武將更可靠。

  也因此之故,商弘與高谷、蕭磁一黨一直保持著距離,以孤臣自詡。

  李軒卻當即反對:「陛下,少傅!別忘了遼東,蒙兀人對女真諸部,還有我遼東都司轄下領土,可一直都是垂涎欲滴。

  武清侯梁亨武勇有謀,守在京城實在太浪費,不如令梁亨出鎮遼東,以防不測,也可從側翼威脅蒙兀人。另調宣府總兵朱國能入京代替其職,臣聽說半年前,朱總兵也身登天位。」

  在天子及于傑都出鎮宣府之後,京城必定空虛。他豈能在這個時候,將武清侯梁亨這個心頭大患留在京城?

  景泰帝與少傅于傑對視一眼,都現出無奈之色。

  他們有些無法理解李軒對梁亨的敵意與防備,

  不過景泰帝在稍稍沉吟之後,還是微一頷首:「就依冠軍侯之意。」

  幾人三言兩語間,就已定下了三月末應敵的大致方略。

  李軒有事要忙,隨後匆匆離宮而去。

  少傅于傑此時則神色一肅,看著景泰帝:「陛下可知冠軍侯與長樂長公主之間的私情?他們這樣可不是辦法。為國家計,為朝堂計,陛下不妨讓他們早日成婚。」

  景泰帝則是面色沉凝,一聲苦笑:「此事冠軍侯已經試探過朕的口風,卻被朕堅拒了。」

  他望見于傑臉上的錯愕之色,於是又一聲輕坦:「正是為國家計,為朝堂計,朕才不能讓他們成婚。少傅你不知,如今包括江雲旗在內的數位名醫,都斷定朕如再不精心修養一段時間,療養舊傷,未來多半壽元堪憂。

  所以預計未來十年之內,朕都會不定時的閉關,期間只能讓紅裳代朕監國,處理朝堂政務。此外還有皇孫虞祐巃,我兒見濟暈迷不醒,且沒有妻室。

  而朕之皇后已經因廢太子一事僻居別宮,每日青燈古佛為伴,不理世事;皇妃杭氏則懵懂不知事,易為人所乘。所以朕欲將皇孫也交由紅裳撫養長大。」

  少傅于傑不由皺眉,陷入凝思。

  景泰帝則含著愧疚的看向了遠方:「可如果紅裳與李軒大婚,群臣豈能容許她出掌監國?豈能容許她撫養皇孫?又豈能容許冠軍侯掌握軍權?所以在祐巃十八歲成人之前,朕只能委屈他們了。」

  其實他還有個緣由沒說,這與虞祐巃的身世以及生父有關,這讓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容許這一婚事。

  所以景泰帝愧對愛女,也因此對虞紅裳與李軒之間的事視而不見。他若連這都要插手限制,豈非是殘忍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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