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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開荒] 妖女哪裡逃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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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20 00:23:15 |只看該作者
第0630章 悔之莫及

  在晉軍的槍林彈雨持續宣洩了不到一百二十個呼吸後,前方那密集如雲的惡靈煞屍就開始潰散。

  無論是生者還是死靈,只要有著靈智,就一定有著『求生』與『恐懼』這種意識。

  此時它們就遵循著求生的本能,在瘋狂的往後奔逃,試圖從這片屠宰場逃離。

  遠在幾十里外的遼太后述律平,也沒有強控它們繼續衝擊。她甚至從戰場上收回了意念,任由收羅來的這些僕從軍後撤。

  她知道這種情況下,強行衝擊已沒有了任何意義,只會進一步損耗他們的軍力。

  此時她試探的目的也已達成,對方那數萬桿『符文燧發線膛槍』的威力堪稱可怕。。

  這種情況下,哪怕將這些僕從軍消耗殆盡,都沒可能撼動對方的軍陣。

  所以與其讓它們這樣白白消耗,倒不如先將之撤回來,作為下一波攻勢的助力。

  可接下來,晉軍有效射程高達十里的眾多火炮,還有那射程二里的符文燧發線膛槍,卻成為了它們的噩夢。

  晉軍那伸展在山丘上的兩隻『鶴翼』交錯打擊,將谷口那一片十里範圍的平地,都化為一片修羅死獄。

  這些惡靈煞屍每後退一步,都會有大片的惡靈消散,同時丟下海量的腐爛屍體。

  那槍械開火聲連綿不絕,大炮的轟鳴持續的震撼山谷。大片的青煙被南風吹刮著,覆蓋住了整個戰場。

  整整一刻時間之後,那槍械開火聲才告一段落,又半個時辰,那轟鳴的火炮也停了下來。

  此時整個戰場一片死寂,那片被大量炮彈肆掠過的平原,此時已橫七豎八的躺著十餘萬屍體。

  可對面的損失,其實遠超於此。

  許多惡鬼怨靈是沒有實體的,被那些符文彈丸擊中之後,整個靈體就會消散。

  還有些煞屍的軀體,直接就在密集的炮火丹丸打擊下徹底溶解!

  「這就是你說的火槍與火炮?大晉朝賴以克制蒙兀鐵騎,渾一天下之物?你剛才該阻止我的。」

  法壇之上,遼太后述律平終於將心內的驚悸之意鎮壓,可她的雙手卻依舊緊攥著,一身氣息沉冷如冰。

  她在剛才的那一波『試探』當中,損失了高達二十萬的僕從。

  即便這些惡靈煞屍當中,沒有一具是她倚重的『皮室鐵騎』,可遼太后述律平還是感覺到惋惜與痛心。

  她為了收集這些『僕從』,可是廢了很大的力氣。

  整個北疆範圍,此時也找不到更多第二門的惡靈煞屍了。

  遼太后述律平自問不是頑固不肯納諫之人,剛才只需張觀瀾說上一兩句話,述律平定會採取更謹慎的做法。

  張觀瀾則無言以對,他幾次張口想要說話卻說不出來。

  大晉太祖的確是依靠火器的力量縱橫江河,對抗蒙兀騎軍。可晉軍常用的那些火銃、三眼銃等等,卻絕沒有這樣的威力。

  甚至由於軍制敗壞的緣故,這些火器大多都是粗製濫造,威力遠不如晉太祖開國的那個時候了。

  最終張觀瀾語聲乾澀道:「太后娘娘,『符文燧發線膛槍』是大晉新近才出現的火器。之前臣也沒想到,它們齊射的時候會有此等威勢。」

  遼太后述律平沒有再出言指責,她微一招手,一具渾身燃燒黑焰的黑色戰馬就迅速奔騰而至。

  「太后娘娘!」張觀瀾見述律平翻身上馬,不禁神色錯愕:「請問您這是?」

  「本宮去觀陣!」述律平沒等張觀瀾說完,就已策騎而出,她的眉眼中含著冷厲之意:「本宮得先看一看敵陣的究竟!」

  她認為自己不能再依賴張觀瀾的情報與判斷,在將二十七萬『皮室鐵騎』投入戰局之前,述律平想要用自己的眼睛,親眼確證敵人的情況。

  此時的兵部左侍郎商弘,已經降落在李軒的帥台上。

  李軒手按著腰刀斜睨了過去,然後似笑非笑道:「看來商學士總算是對本侯有了些許信心。」

  這位一直呆在位於丘頂的騎軍當中,打的算盤就是在大軍潰散之後,掌握住這支後備軍力。

  商弘這麼做並非是畏戰,而是想要盡可能的在李軒戰敗之後收拾手尾。

  「這些火器之威,實在超我意料。」

  商弘只當是沒聽出李軒口中的嘲諷之意,他神色誠懇坦然道:「難怪侯爺會對這些『符文燧發線膛槍』如此的重視,這的確是軍國重器。

  在此之前,下官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三萬七千桿『符文燧發線膛槍』會有這樣的威勢。當然,這也是冠軍侯操練得宜,這些士卒的射速與技藝,讓人嘆為觀止。」

  他現在最後悔的是,在李軒向朝廷索要更多『符文燧發線膛槍』的時候,自己沒能夠堅定支持。

  早知如此,他一定會拼盡全力,將『符文燧發線膛槍』的訂單追加到五萬至六萬桿。

  兵部確實缺錢,可有些地方的開支還是能夠擠一擠的。

  只需今日有六萬燧發槍兵在此地,那麼他何懼對面那二十七萬『皮室軍』?

  商弘還打定主意,這次戰事結束之後,就回去頒佈法令,禁止『符文燧發線膛槍』流入民間,也不能讓任何一桿燧發火槍流入草原。

  李軒看他這模樣,倒不好再陰陽怪氣的諷刺了。

  「商學士過譽了,這都是我麾下部將的功勞,我自己其實沒費什麼心。」

  可接下來,商弘卻又圖窮匕見的開口勸諫:「下官以為,少保或可將兩部騎軍前移。還有,我們兩側營寨堆積的兵力似乎太多了,下官以為可調集六衛之兵,在神機左右營的後方佈陣。」

  六個衛,也就是一萬八千人。

  李軒神色愣愣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失笑:「看來商學士,還是不相信本侯能夠破敵。」

  什麼騎軍前移,什麼六衛之兵在神機營後方列陣,都是為方便『斷後』採取的舉措。

  這位大學士是準備以這些騎軍與衛所步軍,掩護神機左右營將士的撤離。

  商弘知道自己的意圖瞞不過李軒,他面不改色道:「侯爺明見,神機左右營萬不可有失!」

  他的想法是哪怕將所有的薊州衛所軍都折損在此,也必須保障『神機左右營』的撤離。

  只要這四萬火槍軍還在,只要他們安全的撤入關內。薊州就可穩如泰山,不可撼動。

  李軒卻搖了搖頭:「愚昧之見!」

  他不一定非得守住兩側營寨不可,以李軒的估測,只以他手中這四萬『神機左右營』就足以破敵了。

  『空心方陣』這種戰法,對側翼與後方也都有著較強的防禦能力。

  可這兩座營寨的存在,能夠使這一戰的傷亡降低到千人之內。

  前提是它們是堅固不可撼動的。

  商弘雖然只打算從中抽取六個衛一萬八千人,卻會令它們的防禦能力被消減七成,一定會被那位遼太后當做突破口。

  商弘還想說話,旁邊的左僉都御史韋真卻陰惻惻的說道:「商學士,下官想問你究竟是觀軍容使呢?還是此間十萬大軍的主帥?又或者商學士以為你的軍略,超越於此間鎮薊大將軍與眾多大將之上?」

  他好好一個觀軍容使,卻被降為副職,心裡正一肚子的氣。

  關鍵是剛才火槍齊射的那一幕,又給了他信心。

  商弘頓時眉頭微蹙,臉色青沉。

  李軒這個時候,卻忽然看向了空中,眼裡現出了訝異之色。只見天空中一隻金烏從雲層中穿梭而下。

  那正是皇室豢養的『火眼金烏』,此時正如光似影的落到他的身前。

  李軒將它腳下信筒中的書信取出,然後就面色微變,一陣青白。

  商弘當即拿眼看了過去:「可是陛下與監國有什麼諭旨?」

  商弘很想看那書信的內容,可李軒接下來卻笑著將那書信收入袖中:「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監國傳諭,想要知道這邊的戰況。」

  李軒面色如常,淡定自若。可於此同時,他的目光卻無比冷厲的掃了一眼侍立於旁的東方良。

  東方良則心神一震,這是因李軒剛才以神念,向他傳達了一個清晰無比的意念。

  全力截殺周圍三百里內,所有的符書,符信與攜帶信筒的禽鳥!

  ※※※※

  遼太后述律平騎著黑馬沿著戰場走了幾圈之後,就又回到了祭壇。然後她就凝著柳眉,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對面。

  「谷口與兩座營塞都不可強攻,唯獨他們的兩翼,我還是看不懂。那些小方陣,本宮不知敵帥是何用意?自古以來還從來沒有人這樣佈陣的,看起來破綻太多,反倒讓我摸不著頭腦。」

  張觀瀾當即心神一緊:「太后娘娘沒有破敵把握?」

  「怎麼可能?」遼太后述律平一聲冷笑:「無非是傷亡的多寡而已。」

  她隨後抬起頭,看了看天色,發現天色已經接近黃昏。

  述律平心知自己這邊,已經拖不起了。

  按說入夜之後,一切死靈的力量都會大幅增長。

  可述律平她卻必須在自己的祭辰到來之前進入龍脈,完成那個儀式--

  否則至多十日,她本人又將塵歸塵,土歸土。

  遼太后述律平的目光,也就漸漸尖銳:「天師你就別招雨了,想辦法把這南風給我壓回去!我只能給你一刻時間--」

  就在此刻,二十七萬皮室鐵騎,都齊齊邁動了馬蹄往對面行進,發出了一陣轟鳴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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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20 00:23:39 |只看該作者
第0631章 幾何的力量

  帥台之上的李軒,第一時間就注意到對面的動靜。

  隨著那二十七萬皮室軍鐵騎往前行進,瞬時山搖地動,其勢摧山攪海。

  皮室軍鐵騎的前方,則是總數三十餘萬各種陰靈煞屍,此時也都在遼太后的神念催迫之下,再一次壓了上來。

  它們如牆排列,徐徐向前,彷彿是一片移動的黑森林,鋪天蓋地。

  商弘見到這一幕,就知趣的閉上了嘴,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再勸也沒用了,臨戰變陣乃是取死之道。

  李軒也把注意力轉往前方,目中閃現著幽冷之色。

  張岳以為李軒還會將對面的那支龐大陰軍放進了打,可結果當雙方距離堪堪接近八里的時候,李軒就已下達了軍令。

  「所有四寸滑膛炮與紅夷大炮開火,精準射擊!用實心彈,注意射速,控制膛溫。」

  火炮與火槍的射擊速度如果過高,過於頻繁,會導致炮管與槍管的溫度急劇上升。

  一旦超過某個限度,不但會燙傷炮手,還會導致無法正常裝彈。

  現在還不到最佳的殺傷距離,李軒可不想因過於激烈的射擊,導致他們真正需要炮火的時候,反倒無炮可用。

  山谷前方,再一次響起了火炮的轟鳴震響。不過這些震鳴聲,卻遠不如先前那樣的急驟。

  所有的炮組都精準領會了李軒的意圖,那些野戰四寸滑膛炮都是每隔八十息時間一次射擊,紅夷大炮的散熱性能稍差,都是間隔一百息時間一次,期間還用馬尿潑灑在炮管上,保持著膛溫。

  這遲緩的射擊速度,也就給了所有炮組調校瞄準的時間。他們的每一炮,都是轟擊在對面軍陣最密集的地方,造成最沉重的殺傷!

  那些屍軍用了將近五千人的死傷,才抵達至他們谷口前五里區域,進一步深入山丘兩翼的交叉射界。

  李軒當即下令:「所有四寸滑膛炮,更換鏈彈!神機左右營所有人員開始服藥。」

  那些高速旋轉的鏈彈,瞬時在敵陣中掀起了死亡風暴,一片片奇形怪狀的死靈被鏈彈撕成粉碎。

  也在這個時候,這些陰軍陡然加速,由之前的徐徐推進轉為衝鋒之勢。

  在他們後方的那二十七萬皮室軍鐵騎,也都放開了它們手中的韁繩。

  僅僅頃刻,戰場上的馬蹄踐踏聲,就比先前密集了足足兩倍!

  那一百六十門四寸滑膛炮與眾多紅夷大炮,雖然給予對面大量殺傷,在極短的時間內轟滅了上萬頭的惡靈煞屍,可卻無法阻止這龐大陰軍的衝擊。

  雙方的距離,很快接近到了二里距離。

  李軒手按著腰刀,面色如常道:「傳令神機左右營各部,採用線列陣三段射,即刻開火!所有虎蹲炮自由射擊!所有火炮全速射!」

  為承德這一戰,李軒還帶來了將近四百門虎蹲炮,都被安置於三座營寨的寨牆上。

  虎蹲炮是一種曲射炮,可以理解為古代的迫擊炮,特殊情況下還可以平射。

  明代時的虎蹲炮重量只有四到七十斤左右,可裝填五錢重的小鉛子或小石子一百枚,上面以三十兩重的大鉛彈壓頂。

  它的射程是一里左右,發射時大小子彈齊飛出去,轟聲如雷,殺傷力及輻射範圍都極其廣大,尤其適合野戰。除了射速較慢之外,幾乎沒有缺點。

  而大晉的虎蹲炮重量一般都是三到四百斤,對第二門武修的有效射程高達二里!

  就在這密集的炮火覆蓋中,左右兩翼的神機左右營上萬桿『燧發線膛火槍』也同時噴射火光,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轟鳴。

  火槍線列陣的『二段射法』在殺傷方面更有優勢,而『三段射法』在拒敵方面的能力更加強大。

  那持續不絕的齊射形成了連綿不絕的彈幕,封鎖著戰場上的每一片土地,使得對面的陰軍彷彿遭遇了一層無形的牆壁。

  它們用了整整一百個呼吸,才往前推進了大概一百丈。

  而這一百息時間,足以讓所有的神機左右營將士,三萬七千桿火槍齊射十五輪;一部分訓練時間較久,較為精銳的左營將士,甚至能達到十八輪以上。

  而一百六十門野戰滑膛炮,則可轟射出五枚鏈彈。

  --這些密集彈雨,也在這短短百丈距離中,收割了至少五萬的惡靈煞屍。原本那密集如林的屍牆,已經只剩下四分之三的厚度不到。

  換成正常的情況,這些惡靈煞屍早就潰散。可在故遼太后述律平的震懾下,它們還是麻木的往前衝擊。

  商弘默默靜觀,他想這位冠軍侯還是深悉兵法的。

  之前那位故遼太后是存心試探,所以李軒故意將對面的陰軍放近了再打。

  這一次,李軒卻看準了對面有意一舉決勝,所以一開始就全力宣洩炮火。

  此時李軒又神色微動,看向了南面方向。他的護道天眼,望見了一團黑氣,正從地底往左側山丘方向蔓延。

  顯而易見,這是故遼太后述律平麾下的天位開始干涉戰局。

  「那應是述律德贊。」韋真也發現那邊的異常:「也叫蕭德贊,遼太后述律平被遼世宗鴆殺的時候,還有三位述律平信重的文臣大將被一起賜死。這述律德贊正是其中之一,據說其人精擅土法。」

  江含韻當即躍躍欲試:「交給我吧。」

  她等的就是今日的大場面,卻直到此刻都沒機會出手。

  李軒卻攔下了她:「此人可由商學士出手。」

  商弘一陣無語,這位冠軍侯分明是想要將他支開,不想聽他聒噪了。

  可他沒有理由拒絕,當即應命飛空而起,往左側的山丘方向飛去。

  李軒隨後又往前方指了指:「含韻你的任務是這個方向,配合雲柔直接殺過去,別讓它們有射箭的機會。」

  他指的方向,正是谷口側前方一里外的位置,那裡正有數萬皮室鐵騎下馬,開始張弓搭箭,準備往晉軍陣列拋射。

  這些皮室屍軍使用的竟然不是騎弓,而是威力更強,射程更遠的步弓。

  李軒自然不可能讓它們從容出手,他一方面調集炮火與火槍重點轟擊,一方面準備讓江含韻、薛雲柔給它們製造點麻煩。

  估計對面的天位也會做出反應,畢竟那位遼太后的麾下,還有她死前的三個舊部,以及張觀瀾與李遮天,甚至那位中流居士的部屬都可能會參與其中。

  只以天位層次的力量而論,對面可是超過他們這邊的。

  不過李軒還是想要盡可能的將天位戰場,選在對面的軍陣上空,這可以減少他們這邊的損失。

  薛雲柔的出手勢如雷霆,頃刻間就從上空的雨雲中,招出了一百餘條粗如水桶的龐大雷蛇轟擊地面。

  江含韻的速度也不遑多讓,薛雲柔從高空引下的雷蛇都被她利用,頃刻間形成了龐大的磁場。瞬時就有上千具的煞屍,被那磁場之力扭曲撕碎,崩壞成血肉碎片。

  不過兩人的高效殺戮只維持了一瞬,隨著一道黑色的刀光襲下,那片浩瀚雷霆的一大部分都被化為虛無。

  於此同時,兩把含著無窮寒力的雙刀,直襲江含韻的身影而去。

  李軒深深看了那身軀魁梧高大,渾身黑衣黑甲的『李遮天』一眼,隨後就收回了他的視線。

  「傳令,所有四寸口徑滑膛炮更換榴霰彈,瞄準三百丈距離開火!七發急速射!」

  就在他語落的這一刻,那些陰軍的前部,距離兩翼山丘上的軍陣,已經不到一百二十丈。

  李軒卻將那些位於前列的惡靈屍軍都置之不理,轉而集中火力,打擊躲在那些陰魂煞屍後方的『皮室鐵騎』。

  他的這些『四寸口徑滑膛炮』的炮位都在五十丈的高地,居高臨下,射界極佳。

  這些仿造『拿破侖炮』的野戰炮,特點之一就是可以自由的調整射擊角度。

  當這些四寸滑膛炮陸續開火,將那一顆顆繪滿了破魔符文的『榴霰彈』轟擊出去,然後在敵陣上空炸開無數的細小散彈噴灑四濺,瞬時製造出一大片的死亡區域。

  那些細碎彈丸所過之處一片披靡,人畜俱滅!

  於此同時,那些衝擊到一百二十丈距離的煞屍與陰軍,也沒能夠再前進一步。

  在它們的前方,有著三層堅固的『拒馬』,四層灌了猛火油的壕溝,還有一層胸牆。

  那些神機左右營的將士,依舊在採用著線列陣,從容射擊。一顆顆的子彈,將這些煞屍惡靈轟殺轟滅。

  望見此景,在對面法壇上的張觀瀾,臉色不由一陣發青。

  「太后!這情況有些不妙。」

  他想如果按照這趨勢,在他們推平那些拒馬,那些壕溝之後,估計述律平麾下的所有僕從軍,都將全數消耗殆盡。

  述律平倒是面色平靜:「無事,一些不值錢的煞屍陰靈,耗光了又如何?只要能將這些拒馬壕溝填平了就是賺到了。」

  她的目中閃現銳澤,看向對面軍陣中的帥台:「這神機左右營四萬人的殺傷力,真讓人嘆為觀止,我能在這裡用七萬皮室鐵騎換他們葬身於此,也不算虧。」

  可述律平握著馬鞭的手,力度卻越來越緊。

  述律平依然有著破陣的信心。可這一戰她的損失,也將遠超她之前的估測。

  這二十七萬皮室屍軍,可能最多剩下二十萬出頭。

  可這卻是她南下薊州,劫掠人口血食,幫助她攜承德龍氣轉生的根本。

  可在痛心之外,述律平也暗生僥倖之念。

  幸運的是,大晉那個統軍的年輕人,那個名叫李軒,封號『冠軍侯』的小傢伙,在軍略方面的愚蠢讓人嘆為觀止。

  如果此人將這四萬火槍兵依托喜峰口,古北口等長城雄關固守,她會比現在更頭疼幾倍。

  張觀瀾卻有點沉不住氣,他轉過身看向另一側,一個立在祭壇之外,做扶桑武士打扮的身影。

  那正是來自於扶桑的劍豪武士『賀茂一刀齋』。

  「賀茂桑!」張觀瀾的語聲沉冷:「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你們不能這麼坐視下去!」

  賀茂一刀齋就微一揚眉,眼中現出幾分忌憚之色:「這與我們的約定不符,當初的交易,是我們給你提供武裝三十萬人的兵甲,你們則給我一枚『五龍血裔丹』。」

  張觀瀾聞言冷笑,指了指前面:「可如果太后在這裡損失太大,未必就能攻入薊州。那個時候,誰給你們祭煉『五龍血裔丹』?」

  遼太祖陵那二十七萬皮室屍軍的武器,其實大多都已不堪用了。它們在遼太祖陵裡面,可以利用煞氣維持,可一旦出了遼太祖陵,就會迅速腐朽。

  恰逢少保于傑與李軒聯手,全力打擊軍械走私,張觀瀾無奈,只能求助於扶桑。

  他們說的『五龍血裔丹』則是一種需要混入『龍氣』與大量『祭品』的邪道丹藥,可以幫助皇室王族誕生子嗣。

  扶桑人的當代幕府將軍無嗣,也面臨著景泰帝一樣的煩惱。

  所以當張觀瀾向扶桑幕府求助,那邊就沒有半點遲疑猶豫的答應了。以三十萬人的兵甲器械,換取一顆能夠幫助幕府將軍誕下子嗣的丹藥。

  此時張觀瀾又心神一動:「你是忌憚那對『天擊地合陽陽神刀』?」

  他發現賀茂一刀齋的面色果然為之一沉,張觀瀾就胸有成竹道:「賀茂桑大可放心!只要你們肯出手,我保證那對天擊地合陽陽神刀,不會有雙刀合璧的機會。」

  賀茂一刀齋的面色卻還是一陣掙扎遲疑,良久之後,他才語聲冷冽道:「我們可以出手幫你,不過貴國神機營使用的槍械,要交給我們帶走。」

  張觀瀾卻是一聲冷笑,他伸出一根手指頭:「只能給你十分之一!剩餘的我要交給也先大汗。你們扶桑人有足夠的工匠,仿製起來很容易。」

  賀茂一刀齋沒有爭辯,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暗影當中:「那就一言為定!」

  遼太后述律平卻自始至終的都沒去理會這兩人的討價還價,她一直仰首望天,感受著那凌迫過來的強大武意與極天之法。

  那應當是當代『六道司』之主朱明月,那名為『斬殺』的極天之法,讓她的元神感到刺痛無比。

  這讓遼太后述律平完全打消了親自出手的念頭,她知道這位六道天尊,是哪怕她凝聚萬軍之勢,也難以戰而勝之的。

  她的極天之法『堅固』,在此人面前沒有任何優勢。

  所以述律平很快就把注意力,轉移到眼前的戰局上。

  此時唯一能讓她進去承德千戶所,利用龍氣的希望,就是破陣。盡可能趕在天黑之前,將這些晉軍踏平,夷滅!

  也就在這個時候,她的那些僕從軍已經覆亡了將近九成。

  以此為代價,那些壕溝都已被徹底夷平,那些晉軍前方就只餘下了一層胸牆與拒馬。

  而述律平的『皮室鐵騎』,距離這些神機左右營的將士,最近只有不到六十丈!

  接下來讓述律平驚奇的是,那些晉軍原本採用的線列陣突然變化。

  他們前方的防禦面不增反減,以三百人為單位,收縮成了一個個人員密集的小小方陣。而這些方陣之間,則是間隔著至少二十丈的距離。

  這正是讓述律平驚奇的地方,這種空心方陣,述律平從沒見過,自古以來也從沒有人像這樣佈陣的。

  述律平稍稍遲疑,還是冷冽決然的單手往前一壓。使得那二十餘萬『皮室鐵騎』,都渾身燃燒黑焰,那衝擊之速在頃刻間加速近倍!

  述律平知道自己如果在這個時候退縮,那麼之前那些『僕從軍』的犧牲,都將前功盡棄!

  且以目前來看,述律平看不到自己有任何失敗的可能。

  可於此同時,在那些正在衝陣的『皮室鐵騎』當中,那眾多皮室軍的將領卻正在體會經歷著與述律平截然不同的感覺。

  皮室將軍述律熊就是其中之一,他生前是述律平的侍衛親信,所以在遼世宗清算述律平的時候,也被一同活埋陪葬。

  在隨後千年的歲月中,述律熊先是成為了一頭煞屍,然後又逐漸有了自己簡單,淺薄的意識。

  這個時候,述律熊發現敵方的軍陣看似收縮了軍陣,可火力卻不減反增。來自這些方陣兩面的側擊形成了恐怖的交叉火力,使得他身邊的屍軍,大片大片的倒下。

  而小型方陣前方大幅收縮後的防禦面積,也讓它完全無可奈何。那密集的刺刀,密集的子彈,讓身為一具活屍的述律熊都無可奈何。

  可述律熊還是壓制住了自己的恐懼,想要策馬衝撞過去。

  問題是這些方陣的臨敵面小而又小,這整條戰線上數量龐大的『皮室鐵騎』,只有其中極小的一部分能夠與他們正面交手。

  述律熊最終還是被身後洶湧不絕的騎軍鐵流裹挾著,衝入到那些方陣的間隙中。

  可接下來,述律熊死灰色的瞳孔,卻現出驚懼之色。只因它發現,左右兩側的方陣之內,那些晉軍士兵正無情的舉起了手中的火槍,以左右夾擊之勢向它們瞄準,讓它們沒有半點避讓的空間!

  「嘭!」、「嘭!」、「嘭!」、「嘭!」

  隨著這一連串的開火聲響,述律熊整個人如受錘擊,然後他整個人就徹底失去了意識,栽落於戰馬下,接著又被後方奔馳過來的鐵騎踏成肉泥!

  此時在谷口的帥台上,韋真也驚奇的發現一件事:「有意思,線列陣轉換成空心方陣之後,這火力的密度,似乎不減反增?」

  「這就是幾何學的力量!」李軒則唇角微揚,眼現著期待之意。

  在他來的那個世界,所有人都知道在同樣的長度內,一條直線與凹凸形狀線條的總長度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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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2章 鐵騎的絕唱

  兵部左侍郎商弘是在韋真之後,戰場上第二個發現戰局有異的人。

  此時他正與述律德贊交手,以天位浩氣鎮壓地底的任何異動,使此人無法干涉戰局。

  可商弘始終都分出了一線心神,保持著對整個戰場局面的關注。

  他擔心神機左右營的軍陣潰敗,導致戰局惡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眼前的情況與他想像的完全不同,那些怪異的空心方陣,並沒有被皮室鐵騎一舉衝潰。

  這些一看就很不靠譜的陣法,此時卻一個個宛如堅不可摧的磐石,在二十餘萬鐵騎的衝擊下屹立不倒。

  陣中的那些火槍手都能夠從容開火,火槍的射速非但不受影響,且是不減反增。

  此時這些方陣中還有人將一個個『萬人敵』拋射出來,它們一個個炸裂開來,無數的碎片四面衝擊,足以橫掃三丈之內所有的敵人。

  旁邊的兩座營塞也加入進來,一萬六千精銳弓手的拋射,也在造成極大的殺傷。

  這兇猛的火力,正在一茬又一茬的收割著敵人的『性命』。

  此時反倒是那些皮室鐵騎的傷亡陡然劇增,在雙方軍陣交撞的頃刻之間,就有為數達到四萬的鐵騎倒下。

  與之相對,那些空心方陣此時卻顯得更加堅固起來。

  --這是士氣提升後的效果。

  這些神機左右營的將士,在發現敵人對他們無可奈何之後,就真正放下了所有的慌張、恐懼之念。

  他們原本是依靠軍令與藥物維持,可現在卻是士氣狂增。

  這讓他們的動作更加冷靜從容,也更加的精準。

  「怎麼可能?」

  商弘吃驚不解的看著這一幕,差點就疏忽了地底下的那頭天位煞屍。

  只因眼前的一切,讓他感覺荒誕。

  商弘凝神觀察了片刻,之後就漸漸現出了然之色。

  商弘發現這些空心方陣,不但火力密度增長,尤其那兩三個方陣間的交錯火力,造成了更恐怖,更有效的殺傷。

  除此之外,他們被鐵騎正面衝擊的『面』也大幅度的減少了,這就讓神機左右營的將士壓力大減。

  那些皮室軍一旦湧入到那些方陣的間隙當中,就再沒法對這些方陣,造成一絲半點的威脅。

  這就彷彿是開閘洩洪般的效果,這些高速奔馳的騎軍,只能順勢往前。他們沒法調轉馬頭,也沒法做出任何有效的攻擊。

  而就在商弘仔細觀察究竟的片刻,戰場上已經有更多的屍騎倒下。

  所有的空心方陣則完好無損,他們甚至連死傷都微乎其微。

  商弘心神大定之餘,眸中也閃現異澤。

  「不愧是冠軍侯,朝廷未來百年的擎天巨柱--」

  他心想這就是空心方陣?怪不得那位冠軍侯有信心,戰場上正面抗衡接近七倍的皮室鐵騎。

  這火槍射陣,簡直就是天剋騎軍!

  只要火槍手數量達到一定規模,那麼再多的鐵騎,也無法將之動搖。

  今日手握勝算的,也不是對面的那位遼太后,而是冠軍侯李軒。

  倒是他商弘,固守成規,坐井觀天,還杞人憂天了。

  這一瞬,商弘忽然聽到「昂」的一聲震響。他側目望去,發現這吼聲的來源,正是承德上空的那團龍氣。

  那原本張牙舞爪,飛揚跋扈的金紅巨龍,此時的體型縮小了三分之一都不止。

  商弘心中當即明悟,這當是『空心方陣』與『符文燧發線膛火槍』的出現,對草原龍脈的重創。

  對於北方草原傳統騎軍而言,這種恐怖的戰陣,將是他們難以越過的巨大障礙。

  這個時候,在對面幾十里外的法壇上,故遼太后述律平已經將手中的馬鞭捏碎!

  她那死灰色的面容,則已完全僵硬。

  述律平是幾個呼吸之前,發現情況不對的。

  這些怪異的方陣,並不像她想像的脆弱。

  它們雖然不合常理,也與述律平熟知的兵法相悖,卻都堅固到讓人難以理解!在近戰當中的殺傷力也大的不可思議!

  「怎麼會這樣?」

  張觀瀾臉上的喜悅之情也漸漸消失,之前他望見那些方陣,被潮水一樣的鐵騎淹沒時,原以為是勝券在握的。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發現那些方陣沒有就此動搖,反倒是他們的屍軍鐵騎,正在那些磐石當中消磨粉碎!

  張觀瀾驚愕的看著述律平,霎那間有股慌張之意:「太后娘娘,能否想想辦法?或者將這騎軍撤回?」

  「沒有辦法了,看著吧。」

  述律平搖著頭,她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沒法做,陷入兩難之境。

  持續攻擊,這傷亡會越來越多,越來越慘重。

  可現在就將她剩餘的十八萬『皮室鐵騎』撤回來嗎?那結果只會是在後撤的途中,被晉軍的火炮與火槍軍屠殺殆盡!

  她現在唯有做一些戰術上的調整,盡可能的集中力量,正面衝潰那些方陣。

  可要想在千軍萬馬的集群衝鋒中做出戰術調整,談何容易?

  述律平原本是自認有十足把握後的乾坤一擲,破釜沉舟。

  可如今看來,卻是完全落入對方的彀中。

  這一戰多半是要滿盤皆輸了。

  急於進入承德千戶所的心態,讓她的用兵過於焦躁,讓她做出了最糟糕的選擇。

  述律平不由深吸了一口氣,貪戀著人世間的清新空氣。

  她隨後就看向了對面軍陣的帥台方向,眼現出佩服之意:「是本宮錯了,這位大晉的冠軍侯,料敵機先,熟知兵陣。觀其短短十餘日來的用兵,真正做到了『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是一位真正的帥才。

  還有他們的火槍,還有這怪異的陣法,果然了得!怪不得昔日這大晉能夠一統天下,將蒙兀人趕入草原。今日之戰,本宮知己而不能知彼,犯了兵家大忌,輸得不冤--」

  「娘娘!」張觀瀾面色鐵青道:「我說了這些『符文燧發線膛槍』與方陣,都是最近這段時間才出現,且全都是出自於那冠軍侯之手,張某之前一無所知。」

  他其實不想解釋這些的,也不想吹噓李軒之能。

  可張觀瀾聽出了述律平語中,含著的幾分怨氣。

  「都是出自他的手筆?」

  述律平的瞳孔微微收縮,然後一聲慨嘆:「那麼未來斷絕草原龍脈的,必為此子!未來百年,草原騎軍或將就此絕唱。」

  張觀瀾心亂如麻,他沒心思理會述律平的感慨,正全神貫注於對面的帥台。

  張觀瀾知道這個時候,他們唯一的勝機,就只有那位『賀茂一刀齋』了。

  據他所知,此人的身邊還有一位神秘的扶桑天位。

  如果他們能除去那位大晉冠軍侯,那麼今日的大戰即便輸了也無所謂。

  他復活述律平的目的,是為牽制與京師近在咫尺的『薊州鎮』,讓薊州鎮無力干涉京師的變局。

  可只需殺死李軒,薊州鎮與神機左右營群龍無首,一樣可以達成目的。

  ※※※※

  「我們嬴定了!」在谷口營地,帥台之上的張岳正面色潮紅:「他們衝不動我們的方陣!」

  他正在仔細觀察著戰場,注意著每一分細節。

  張岳預感到,只要自己能夠真正學會與運用這『線列陣』與『空心方陣』,嫻熟掌握『符文燧發線膛槍』的特點,那麼哪怕是他這樣智慧平平無奇的人,也能封侯有望。

  「說贏定了還太早,不可大意!」

  李軒沒有鬆懈,他正在持續做著各種調整。

  作為機動兵力的九千騎軍已悄然壓上,隨時應變。還有各個方向的火炮,正在他的指令下對戰場上的各個關鍵部位進行打擊。

  遼太后述律平,正嘗試在戰場上重整部署,李軒卻不肯讓其如願。

  李軒還關注那些『符文燧發線膛槍』的膛溫,頻繁的高速射擊,也會讓槍管的溫度過高,導致無法裝彈。甚至在射擊的時候槍管變形,導致炸膛。

  幸在神器盟打造的槍械質量很不錯,而他們預先準備的那些布條也起到了作用。將這些布條都浸上馬尿,然後纏在這些槍管上,可以有效的散溫。

  後面的天師張神業,也敏銳的注意到這場戰事的關鍵,就在於這些火槍的膛溫。

  他不但施法降低了兩側山丘的溫度,還在戰場上刮起了強風,輔助散溫。

  也就在這個時候,李軒心神微動,感覺周圍情形有異。

  「出來!」

  李軒的一身浩意勃發,輝煌的琉璃浩意覆蓋了整個帥台與周邊三里之地。

  這使得他南面三十丈的方位,一個全身黑衣,頭罩面巾,彷彿扶桑忍者般裝扮的黑色身影顯露出蹤跡。

  此人顯然是沒料到李軒居然能夠察覺他的隱遁之術,他的眼中現出了些許意外之色,然後整個人就化成了一團白色的青煙,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與此同時,一個手持武士刀的身影裂空而至,直接出現在了帥台的前方。同時一股凌厲的刀意,直接劈向李軒的元神深處。

  李軒認得此人,正是他見過幾次的扶桑劍豪『賀茂一刀齋』。

  他毫不猶豫,就將羅煙的分身化體從那水晶盒中招出。

  可『羅煙』才剛顯化身影,遠處幾十里外就升起了一輪藍色的圓形光暈。那圓形光暈往這邊一罩,『羅煙』的人就在李軒身邊消失無蹤,竟又被人強行『送』走,挪移到了數百里外。

  李軒不禁唇角微抽,他就知道,未來自己與羅煙雙刀合璧的機會會少到可憐。

  可接下來,他卻又似笑非笑的握住了袖中的那把『割龍刀』。

  如果這些人以為,自己無法與羅煙聯手就可任其宰割,那麼他現在就可讓這些人知道,『閹割』二字該怎麼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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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3章 殘次版天位

  羅煙的分身化體被移走之後,『賀茂一刀齋』那匹練般的刀光,就已衝凌至李軒的身前。

  此人的刀意是『流風』,一刀斬至,不但有著風的凌厲,也有風的變幻不可捉摸。除此之外,這一刀給予李軒水銀瀉地,無孔不入之感。

  於此同時,李軒的身後也出現了忍者的身影。他雙手持著法訣,無數的黑影張牙舞爪的散開,在限制著李軒的行動。

  李軒的反應同樣迅捷已極,他發現自己進入第四門之後,不但有了天位級的真元,還有天位級的感知能力,以及天位級的反應力,天位級的肉身,天位級的手速。

  竟是一身上下所有的一切都與天位並駕齊驅--

  長達八個月的等待,等來無比豐厚的碩果。。

  「死!」

  隨著這冷哼聲,賀茂一刀齋的刀光猛然加速,那效果就彷彿是他手中的武士刀突然變長了一截。

  賀茂一刀齋目中則幽火燃燒,之前會同院扶桑館一戰,在他心目中就是一次奇恥大辱。

  而今日再無法與羅煙聯手的李軒,在賀茂一刀齋的眼中就如待宰的羔羊。

  可接下來,賀茂一刀齋卻微微一愣,他發現自己斬出的的刀芒,並未能斬下李軒的人頭。

  這一段刀芒竟然『消失』了,不見蹤影。而對面李軒的臉上,則現出殘酷的笑意。

  當賀茂一刀齋意欲揮刀再斬,可接下來他整個人卻又僵滯在了原地,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只因他出刀的念頭,也在這刻不知去向。

  賀茂一刀齋的瞳孔不禁微微收縮,極致的危機感在胸中湧現。

  「這是--斷絕?」

  那毫無疑問是一種與『斷絕』有關,或者效果相近的極天之法!

  賀茂一刀齋毫不猶豫,整個人當即一個閃遁,意圖從這帥台脫離。

  他害怕自己連逃遁的念頭也被『斷絕』掉,極力的以元神力量守護著這一意念。

  可下一瞬,賀茂一刀齋就發現一隻三足巨鼎從上方凌空壓下。

  那正是李軒從獨孤碧落身上召來的『渾天鎮元鼎』,一鼎壓下,就使得『賀茂一刀齋』停頓在原地,無力動彈。

  這又是另一門極天之法『鎮壓』--在渾天鎮元鼎下,賀茂一刀齋的所有意識都短暫停滯,無法轉動。

  「白癡!活著不好嗎?」

  李軒的割龍刀則如光似電般的斬至!光雷刀意的加持下,讓他的出刀速度,竟然還凌駕於賀茂一刀齋之上。

  噗!

  割龍刀輕而易舉的斷開賀茂一刀齋的脖頸,又接二連三,如光似電的在賀茂一刀齋的渾身上下,斬下三百三十餘刀。

  可直到渾天鎮元鼎的『鎮壓』失效,賀茂一刀齋整個人才分裂開來,瞬間血線飆射,炸開了無數血肉!

  於此同時,賀茂一刀齋的元神也在崩散。

  李軒的那三百三十餘刀,也將他的元神斬成了無數餘片。

  此時賀茂一刀齋殘破意念之內的最後一份情緒,就只有怒恨與無法置信。

  他怒恨於自己一身強大的天位武道,都沒能來得及施展;無法相信的則是李軒為何能以十重樓的修為,在不動用任何外丹外力的情況下,同時運用兩件含有強大極天之法的寶物?

  --這一戰,他輸得實在太冤!

  此時李軒的一身天位真元,也消耗了七七八八。他卻從容淡定的用臂甲『饕餮』,吞噬掉了賀茂一刀齋的天位武魂。

  直到這個時候,李軒才回望身後。

  『伏魔金剛』魁梧的軀體就屹立在他的後方護衛,冷雨柔的『孔雀千機』則立於另一側。

  那位扶桑忍者則是狼狽的四面閃躲,逃避著兩尊天位『機關傀儡』的交錯打擊,那密集的暴雨梨花針,正無窮無盡的從它們肩甲上方的發射筒內噴射而出。

  由於被冷雨柔改良過機括,這些暴雨梨花針單發就有著第二階『大五行陰陽滅絕神針』的威力。而當它們的數量成百上千,即便如那位扶桑忍者般的天位,也閃避的極其困難。

  此時東方良也現身於帥台的上空,操控著千萬劍潮追擊著扶桑忍者。

  他奉李軒之命,攔截周圍三百里內所有的信符與飛禽之屬,可這不意味著他就沒有餘力顧及其它了。

  唯獨這扶桑忍者的遁法千變萬化,他忽而潛入泥土,忽而化身狂風,忽而融入到光影之內,忽而又變化為上空雲層的水霧,一身氣息靈機難以捕捉。

  哪怕東方良與兩大天位機傀合力,也僅能將他牽制,而無法將之重傷。

  不過當李軒的目光,向著扶桑忍者凝視過去,此人的瞳孔中就現出了死灰般的色澤。

  他望見李軒靈訣一引,那尊『渾天鎮元鼎』就滴溜溜的升空而起,隨後就往這邊轟然鎮落。

  那名為『鎮壓』的極天之法,則先一步鎮住了他的元神氣機,甚至還有意念。

  『伏魔金剛』與『孔雀千機』,則同時打開了它們的胸前機括,總數六道五色華光,在它們的胸前綻放。

  然後僅僅一瞬,這名天位忍者被『鎮壓』住的軀體元神就被轟成粉碎。

  這只是第三階的『大五行陰陽滅絕神針』,可當六枚神針合擊,其強橫威勢已經足以將一名天位殺死。

  而此時東方良的滔天劍潮,也從上空墜落。將此人散開的神魄,進一步的粉碎震散。

  他知道這些扶桑忍者的生存能力異常強大,即便是將其元神粉碎,也不能就此輕忽大意。

  直到整個帥台平靜下來,那磅礡混亂的靈機才歸於平靜。

  獨孤碧落就吃驚不已的打量著李軒:「你這傢伙,該不會是吃藥了吧?」

  僅僅十個呼吸之間,這傢伙居然就斬殺了一名天位劍豪!

  --雖然是借助偽神器與神寶器胚的力量,可這份戰力也未免太兇猛了。

  冷雨柔則從獨孤碧落的身後冒出頭,她同樣上下看著李軒,眼中現出幾許狐疑之色:「天位?」

  剛才的『伏魔金剛』與『孔雀千機』,都是冷雨柔在操縱。

  她身為掌控兩具天位機傀之人,修為卻只有九重樓境,對手卻是一個戰力強大,擅於潛伏暗殺的天位。

  所以冷雨柔不敢暴露身影,一直藏身於獨孤碧落的後方。

  她原本以為這次可能必須得動用三到四枚第四階的『大五行陰陽滅絕神針』,可結果卻沒有用上。

  旁邊的張岳與韋真,也不禁神色微凝。

  他們剛才也從李軒身上,感受到了天位級的威壓。

  李軒動用那兩件至寶的時候,也沒有借助任何外力。

  「天位?早著呢!我現在既沒有修成術修的純陽神體,也沒有武修的萬竅通靈,只是一個區區十重樓境而已。」

  李軒啞然失笑,他開口解釋的同時微一拂袖,將『渾天鎮元鼎』還入獨孤碧落的懷中。

  接下來,李軒的目光又看向了對面七十二里外的法壇,還有法壇之上的張觀瀾,眸中現出了一點凌厲凶光。

  李軒又將一枚赤紅色丹藥吞入口中:「不過我現在,確實掌握了一部分天位才能擁有的力量--」

  一定要準確形容的話,那就是『殘次版』的天位。他現在擁有的天位真元,只有正常小天位的三分之一,否則不至於動用四次極天之法就真元枯竭;對天地之力的掌控,也同樣遜於天位一線。

  不過憑借他『琉璃浩氣』,哪怕沒有手裡的諸多仙兵與偽神器。也足以與于傑、朱明月之下的眾多小天位爭鋒了。

  隨著那丹藥在李軒的體內煉化。僅僅片刻時光,他體內空虛的氣脈就又重新充盈起來。

  然後下一瞬,李軒的身影,就如光一樣的竄飛出去。而他的神念刀意,已經將七十里外的張觀瀾牢牢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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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4章 一氣破萬法!

  就在李軒在帥台遇襲的時候,在戰場的上空,還有一個黑衣斗笠人略有些失神的看著下方的戰局。

  那正是『神裂刀』宗玄化,他隱藏於斗笠下的面孔一陣僵滯。

  他看著下方那九十餘個方陣,在數十萬鐵騎的衝擊下巋然不動,看著那些皮室鐵騎,在那些方陣的交錯射擊中消磨殆盡。

  良久之後,宗玄化往虛空中一抓,一隻血紅色的鸚鵡就出現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過接下來從那鸚鵡嘴裡面吐出的聲音,卻是中流居士:「什麼事?不是說了嗎?這次的事情,我們不插手。」

  他的語聲中,含著明顯的頹廢與疲憊。

  「主上!」宗玄化的神色凝重之至;「情況可能與您想的不一樣,今日承德千戶所,李軒以十萬軍大破皮室鐵騎,遼太后統轄的七十餘萬屍軍,都將全軍覆沒。。而晉軍最終的傷亡,可能在千人以內。」

  「嗯?」中流居士的聲音,明顯提振了三分:「是怎麼回事?可是那位冠軍侯又用了什麼詭計?」

  他對於大半年前的京城事敗,依舊耿耿於懷。

  而冠軍侯李軒,無疑是導致他功敗垂成的罪魁禍首。

  宗玄化搖著頭:「這次冠軍侯並未用計,他是以堂皇之陣,正面勝之!以三萬餘步卒,正面對抗二十七萬皮室鐵騎衝擊而不敗,如今距離一場史無前例的大勝只是時間問題。還有--」

  他看著承德千戶所上空的萎靡龍氣:「戰至中局,我親眼看見承德這邊積蓄的草原龍氣,消散了至少三分之一。」

  「這不可能!」中流居士的語中明顯含著不能置信:「契丹人的皮室鐵騎,我昔年也與他們交過手,怎麼可能奈何不得區區三萬火槍兵?」

  中流居士說到這裡,又語聲微沉:「可是冠軍侯李軒一力推行的全火槍戰法?」

  「正是!」宗玄化微一頷首:「宗某豈敢欺瞞主上?他使用的那什麼空心方陣與線列陣,還有那些『符文燧發線膛槍』,威力都出人意料。」

  此時宗玄化稍稍猶豫,還是語聲乾澀的開口道:「我覺得,主上你最好是過來看一看。屬下以為,真正逆轉未來『天數』的希望,就在此地,就在於冠軍侯!」

  他想如果這全火槍戰法能夠得到推廣,那麼草原之民窮盡他們的氣力,也不可能入主中原。

  華夏『剃髮易服』,正溯斷絕之事,更不可能發生。

  那血紅色的鸚鵡一陣沉默,然後就轟然崩散,化成片片紅羽散於天空。

  於此同時,中流居士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他的語聲,冷硬如鐵:「你看著那邊,某隨後即至!」

  ※※※※

  李軒化身的金紫電光,已經凌至張觀瀾的法壇之上。

  他人還未至,那琉璃浩氣就已化成虹光,往法壇沖貫而下。

  此時他以殘次版天位的境界,『琉璃無瑕』的浩氣,已經有了幾分昔日『少傅』于傑的風采。

  十三年前的土木堡之變,于傑就是以小天位之身,初入琉璃的浩氣橫掃同階。

  蒙兀大汗脫脫不花與阿巴斯聯手合力都不是他的對手。

  而此時當李軒的浩氣壓下,就連旁邊的遼太后述律平都皺起了眉頭。

  張觀瀾沒有坐以待斃,他的前方上空都升起了層層疊疊的法陣。

  那都是篆刻於張觀瀾神魄深處的仙家符陣,以他的神魄之力為基,一瞬間就疊加複合了一百餘層。

  可僅僅一瞬,張觀瀾就面色青白。看著這百餘層足以抗擊任何天位的複合法陣,就如紙一樣脆弱不堪,被浩氣強行轟散開來。

  張觀瀾心神一顫,當即法訣一引。在身後招出了一具高約百丈的黃巾力士,它彷彿擎天巨柱,凝聚無量神力,恢弘石元,一拳轟出,勢如天崩地裂!

  可這具被張觀瀾用無數香火供養祭煉到天位的『黃巾力士』,才剛伸出手,就在李軒的『琉璃浩氣』碾壓下,轟然粉碎。

  張觀瀾又抬手一引,無數的籐木從法壇周圍發芽成長,迅速凝聚出一隻隻巨大的木手,遮蓋著張觀瀾的上空。

  可它們面臨『琉璃浩意』的衝擊,依舊脆弱無比,彷彿朽木般不堪一擊。

  李軒的浩氣別無變化,就只是生猛的碾壓過來。可張觀瀾在頃刻間窮盡了他掌握的十餘門法術,都無法正面抗衡。

  --這正是儒家所謂『一氣破萬法』的風采!

  尤其他現在還凝聚著萬軍之勢,更加的威不可當。

  直到最後,張觀瀾在身前現出了一面銀白色的『先天八卦鏡』,這才抵住了李軒的浩氣衝擊。

  可此時李軒的刀光已經斬至,『割龍刀』裹挾光雷重斬,使得那『先天八卦鏡』發出了清楚的刮擦聲響。

  那鏡面被斬出了一條清晰的刮痕,然後被刀光轟飛千丈。

  張觀瀾臉色鐵青,此時他取出一隻長幡,揮動起無數的陰靈之力,將無窮的煞氣聚於右手,使之變化為全黑色,且迅速的膨脹,撐裂衣物。

  隨後張觀瀾就用這隻醜惡至極的右手,直接硬頂住李軒的刀芒衝擊。

  李軒毫不在意,一聲炸吼:「死!」

  浩瀚的『神夔雷音』,直接就將長幡上的陰靈煞魂炸散了三分之一。李軒的琉璃刀意,更使得張觀瀾手上的黑氣煞力全數蒸發消散。那螺旋前進的刀光,也將張觀瀾的右手在頃刻間絞成肉泥。

  李軒右手臂上的臂甲『饕餮』更張開血盆大口,將這些陰靈煞魂全都吞噬殆盡。甚至連那桿魔器長幡也不放過,被它幾口咬成了粉碎,強行吞吃了進去。

  張觀瀾的面色已經煞白到像死人一樣,他的瞳孔則由於恐懼而收縮成了針狀。

  此時的李軒,讓他聯想到少保于傑,都強勢霸道到讓人感覺絕望與無力。

  張觀瀾只能一面將那『先天八卦鏡』召回,一面以目光向述律平求助,不過這位故遼太后也無暇分心,此時她正與十餘丈外出現的一個身影遙空對峙著。

  那人穿著一身六道伏魔甲,身上有著幾十個傷口血流不止。可其軀體卻依舊魁拔如山,雙手上的戰斧則寒芒隱現,讓述律平不敢妄動。

  「你就是六道天尊朱明月?」述律平的眸光沉冷,她一邊說話,一邊從虛空中招出了一桿銀白長槍。

  同時間無窮的寒力,將周圍一座山峰都凍入冰層。

  「正是朱某!」朱明月的語聲澀然:「太后,人固有一死。這人世間,不是你該眷戀奢望的。」

  「活著多好?我為何就不能眷戀?」

  述律平一聲嗤笑:「似你這樣未來可證極天,與天地同壽,與日月齊光之人,怎能理解我的不甘,我的怨恨?不過無所謂了,本宮今日輸的心服口服,元神轉生的希望已經近乎於無。」

  她含著自嘲的挑起了唇角,目光卻又變得凌厲起來:「不過想要本宮就此退場,可沒那麼容易--」

  她的語聲未落,周身就爆發出無量煙塵。那是朱明月的戰斧,斬擊在她的身前。

  述律平雖然以銀槍抵擋,可整個人還是被轟入土層當中,且深達十丈。

  而在銀槍與戰斧之間,赫然滋生出了無數的裂痕,周圍一里方圓的土層,都在這頃刻間湮滅成粉。

  這是述律平的極天之法『堅固』,與朱明月的極天之法『斬殺』,在激烈的交鋒。

  這個時候的張觀瀾,情況也是狼狽至極。李軒的刀勢摧枯拉朽,竟在短短的二十個呼吸內,就斬滅他一百多門仙法,轟碎三件仙器。

  即便是他手中的上品仙器『太乙先天八卦鏡』,也被斬擊到創痕纍纍。

  而就在這面銀白寶鏡,再一次被李軒斬飛之後。李軒的『割龍刀』,已經凌至張觀瀾的咽喉。只差毫釐,就可將此人的頭顱斬斷。

  可就在這刻,旁邊一把黑刀橫斬而至,與李軒的刀光相撞,激盪起漫天的火花。

  那是李遮天的虛無刀,將李軒的大部分刀力,都化為『虛無』。

  不過李軒殘餘的刀勢,還是在張觀瀾脖頸處,斬出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創口,大量的血液飆射而出。

  而此時天師張神業也閃身而至,天師府鎮府三大重器之一的『陽平治都功印』轟然壓下,勢如巨山。

  張觀瀾當即七竅溢血,然後整個軀體,都在陽平治都功印的轟擊之下粉碎開來。

  他只餘一具純陽神魄,往後疾退到一百丈外。

  不過這個時候,天師張神業又拋出了十二桿長幡,分立於十二個方向。

  而長幡之上,則各自繪製著十二具神獸形象。

  那是『十二元辰神幡』、『元辰』也代表著生肖屬相之意。這十二桿神幡之上,竟都各自拘役著一種與生肖有關的神獸靈魄,朝著張觀瀾張牙舞爪,使他的元神被困於『十二元辰神幡』內的一里虛空,無法脫身。

  渾身黑甲的『李遮天』意欲出手救援,可薛雲柔也如影隨形的追至。那對正一伏魔劍裹挾千萬紫雷,化作了兩條巨大的雷龍,直接將『李遮天』壓落到土層之下。

  天師張神業則神色冷漠的與張觀瀾遙空對視:「冠軍侯,這兩個人,就交給我們父女如何?」

  「加上我吧!」

  此時江含韻也御空而至,她目澤冷冽的看著李遮天:「這兩個人,今日都非死不可!」

  薛雲柔的父親是她的舅父,這份仇恨,江含韻也一直耿耿於懷。

  李軒微微揚眉,他注意到江含韻之前的對手,那頭天位煞屍已靈機消散,再次歸於塵土。

  他笑了笑,就停立於原地不動:「有何不可?不過我現在別有要務,最多只能給天師您半刻時間。」

  不過李軒的刀意,卻還是遙鎖著張觀瀾,他的殺念也半點都沒鬆懈。

  他知道張神業與薛雲柔父女都想要親手復仇,也願意把此人的性命讓給他們。

  可李軒卻必須親眼見證張觀瀾的死亡,他必須解決這個禍亂北方的源頭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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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5章 以牙還牙

  「半刻?不用這麼久,一百個呼吸時間足夠了。」

  天師張神業聽出了李軒語中暗含的迫切之意,這讓他微覺不解。

  不過一百個呼吸時間確實足夠了,甚至綽綽有餘。

  這張觀瀾本就被李軒重創,連肉身都已經被他們聯手打崩。

  張神業接手之後若連這麼長時間都沒法解決問題,那真是有愧於『天師』之稱。

  隨著張神業靈訣一引,那『十二元辰神幡大陣』的內部瞬時就燃燒起了青藍色的火焰。

  這是十二元辰神焰,其神威浩大。就連張觀瀾的純陽魂質與之接觸,也紛紛崩潰離散。

  張神業的『陽平治都功印』則從高空中壓落下來,進一步的壓迫著張觀瀾的元神,使得張觀瀾的一切術法都無法運用施展。

  在龍虎山三大傳承仙器中,『陽平治都功印』是唯一一件偽神器,含有著初代天師張道陵凝練的極天之法『平定』。

  這是張道陵生前破山伐廟,除滅上千邪神淫祀之後凝聚的強大極天之法。能夠平復安定任何非自然生成的事物,其中也包括了法術,神通,法寶,仙兵--

  前次天師府之戰,張觀瀾若非是依靠自己身為前代天師的身份,還有三百年前在三大傳承仙器中留下的伏筆後手,根本沒可能將張神業重傷到垂死境地。

  「張神業你敢?」

  張觀瀾痛苦非常,連純陽魂軀都變得扭曲動盪起來。

  他怒瞪著張神業:「你這是要弒祖嗎?」

  張神業卻面色平靜道:「什麼弒祖?我張氏宗族已經將你張觀瀾開革,我張神業可沒有你這樣的族人,更沒你這樣的祖宗。」

  他目光冰冷如刀,一字一句的說著,語中透著無窮怨恨:「張觀瀾你大概不知,我張神業從來都是有仇必報,有恩必償!你死之後,張某一定會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你張觀瀾的那些子子孫孫,一個都別想活下來,他們都得為我那兩個孩子陪葬!」

  張觀瀾的魂體劇烈波動,可這位還沒來得及說話。薛雲柔的正一伏魔劍就已穿梭進來,頃刻間化為上百條燃燒紫火的鎖鏈,將張觀瀾的魂體,牢牢釘死在了原地。

  天師張神業此時又取出了一盞槐木包金,內燃黑火,刻錄有無數封魔道符的宮燈,然後探手一招,竟將張觀瀾的元神強行往宮燈的內部吸攝。

  旁邊的李軒看在眼中,不禁眼角一抽。他意識到天師張神業可不僅僅是要復仇,還要將張觀瀾的元神收攝,施以九幽毒火,永生永世的折磨!

  自家這位便宜丈人看起來像是老神仙似的,仙風道骨,和藹可親,可一旦心狠起來,手段也是毒辣之至。

  李軒卻樂見其成,以張觀瀾的所作所為,千刀萬剮,永不超生絕不為過。

  張觀瀾也明顯察覺到了張神業的意圖,他的恐懼惶恐之念頃刻間攀升到了極致,魂體劇烈的波動。

  而下一瞬,張觀瀾整個魂體驟然急速收縮!

  「就憑你也想要殺死老夫,拘束老夫的元神?你癡心妄想!張天元,還不給我滾過來!」

  隨著張觀瀾的怒吼,先是他的仙器『先天八卦鏡』轟然炸裂。那就彷彿是炸開的炮彈,分散成無數碎片,轟向了四面八方。

  隨後張觀瀾的魂體也轟然爆開,瞬息間無數的『太乙天罡紫雷』四面漫捲,那磅礡的威勢,不但將正一伏魔劍炸開,就連那『十二元辰神幡大陣』也被強行撐開了一線。

  遠處正與江含韻纏戰搏殺的『張天元』,也就是『李遮天』,也在此刻血肉炸裂,他的一身黑甲同時爆散,每一片黑甲都化成致命殺器,爆出了無量的碎散破片。

  每一個破片當中,竟還蘊藏有微薄的湮滅之力。將所有接觸的物質,都湮滅成齏粉微塵。

  它們的一部分無序的往四方濺射,可其中的絕大部分都被李遮天導向了江含韻與李軒四人。

  即便江含韻也不敢正攖其鋒,只能無奈的化身雷電,往後退開百丈之地。

  李遮天的整個人則帶起了一團赤色紅光,猛地撞擊在其中一桿元辰神幡上。

  『十二元辰神幡大陣』也終於碎裂開來,張觀瀾的元神,也從那裂隙中穿飛而出。

  他已不敢多說一字,與李遮天匯合之後就往東面方向疾遁。

  李軒則目光冷漠,他已經用『渾天鎮元鼎』強行頂住了那些黑甲破片的湮滅之能。手中的『割龍刀』則蓄勢已久,刀意刀勢都已拔升到了巔峰。

  如果天師張神業父女無法除掉這兩人,那麼他也只能說對不住了。

  李軒無論如何都不會容許這兩個禍患還活著。

  可接下來,李軒卻望見了讓他錯愕驚奇的一幕。

  只見那李遮天竟毫無預兆的出刀,直接一刀捅入到張觀瀾的元神深處。

  張觀瀾整個魂體,頃刻間就分崩離析。這是因他絕大部分的元神核心,已經被李遮天的『虛無』刀意化為『虛無』。

  而此時張觀瀾殘餘的意識,也充滿了不敢置信。

  他無法置信,自己一手祭煉出來的血肉傀儡,竟然會對自己出手。

  這個傢伙--他到底是什麼時候有了自我意識?

  李遮天面色依舊冷漠如石,沒有半點表情,只有那黑灰色瞳孔中透出了幾分哂意。

  其實他對張觀瀾還是蠻感激的,此人不但讓他有了再生於世的機會,也讓他修為有了更上層樓的希望。

  可李遮天更清楚,稍後張觀瀾一定會將他犧牲,用於換取自身逃命的時機。

  問題是張觀瀾在他的元神之內留有著強大的神禁,一旦此人以神念下令,那麼李遮天無論如何都無法抗拒。

  那也就意味著,他獲得的這段短暫生命,又將終結。

  他唯一的生機,就是在張觀瀾下達讓他送死的命令之前,先將他的御主『張觀瀾』送入萬劫不復之境!

  不過接下來,遠處的天師張神業卻遙空一指。他不知使了什麼法術,竟然就使張觀瀾的殘魂與李遮天都定在了原地,不能做任何動作。

  接下來是薛雲柔的正一伏魔劍,那一雌一雄兩道紫紅光劍來回一絞,就將李遮天的軀體與神魄,都斬成了無數的碎片。

  李軒不放心,他的割龍刀也隨後斬出。

  就在這個時候,李軒望見李遮天那被斬裂成千百片的殘魂,竟都在此刻變化出了一張張人臉,且面朝著他,浮現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李軒一聲輕哼,割龍刀的刀勢當即再增數成,將李遮天殘餘的血肉,神魄,也一點點的碎為齏粉,不留哪怕半點痕跡。

  「讓冠軍侯見笑了!今日幾乎就功敗垂成,被這兩個孽畜走脫。」

  此時天師張神業法訣一收,將張觀瀾的殘餘神魄都全數收入到那槐木宮燈內。

  可天師張神業的臉上,卻滿含著遺憾之意:「可惜!可惜!」

  他惋惜的是這次未得全功,不能將張觀瀾完整的元神都拘束入內。只有如此,才能讓他真正的念頭通達,舒心快意。

  李軒則是眉頭微鎖,剛才李遮天的詭異笑容讓他稍微有點在意。

  還有,就在薛雲柔斬殺李遮天的時候,他感覺到承德方向的契丹龍氣,霍然一陣躁動不已。

  可隨後李軒就搖了搖頭,剛才那種情況下,李遮天絕沒有活命的可能。

  李遮天與承德的契丹龍氣之間也不可能有什麼聯繫,即便有,李軒也不會在乎。

  他連契丹人留存於世的最後一部分精銳鐵騎都全數打崩,又何懼那一點點殘存的契丹龍氣?

  他轉而笑著恭維張神業:「哪裡會功敗垂成?張伯父早有準備,這兩人都逃不掉的。」

  他看出張神業剛才使用的法術極為霸道,應該是龍虎山傳承的時序秘術。天師張神業的袖中,應該還藏著一件與時序相關的異寶。

  張神業有這樣的手段在,張觀瀾與李遮天兩人的下場,只能是『死得慘一些』與『死得不那麼慘』的區別。

  也就在他說話的時候。薛雲柔已御劍飛身過來:「京城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可不是瞎子,李軒將京城發來的書信秘而不宣,又命令東方良攔截戰場上的所有符箭禽鳥,這顯然是京城之內有大事發生,而且是很不利的消息。

  李軒回身看著她:「紅裳傳信過來,陛下在威遠衛牛家堡與瓦剌大汗也先大戰的時候,被人施以咒術導致重傷。」

  在場的三人,不由都心神微緊。

  李軒則苦笑道:「陛下當時如果退下來,應該是沒有大礙的。可陛下他正與瓦剌大汗也先鏖戰,他不願因己之故影響晉軍士氣,所以一直強撐到晉軍在戰場獲勝,又挾萬軍之勢重傷了也先,這才從戰場撤離。」

  張神業當即揚眉:「那麼陛下現在在何處?」

  「在京城!唯有京城中的『九鼎五龍混元大陣』,才能鎮住他身上的咒力與傷勢。可在入宮之後,陛下就昏迷不醒。」

  李軒面色凝重如鐵:「我們必須盡快回師京城。」

  他擔心京城那邊會發什麼,或者已經發生了什麼。

  李軒的目光,再次往戰場方向看了過去。

  此時還有十餘萬皮室鐵騎,依舊在與神機左右營拚死纏戰著。

  李軒則收起了割龍刀,轉而將大日刀拿在手裡。

  割龍刀很好用,可就是真元消耗太劇,別說是李軒這個縮水版天位,真正的小天位都撐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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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6章 回師(一)

  就在承德千戶所之戰塵埃落地的三個時辰前,北京城的朝陽門外,馳來了一隊神色匆匆的騎士。

  這些人都穿著一身齊腰甲,內穿著鴛鴦戰袍,一副『羽檄驛騎』的打扮。(羽檄,古時軍事文書,插鳥羽以示緊急。)

  可當他們匆匆馳入之後,卻沒有往兵部與五軍都督府的方向走,而是在半路上馳入到了一間不起眼的民宅內。

  這民宅的院中空空落落,只有一位穿著文士袍,戴著鐵質面具的人,在裡面負手等候。

  等到這群騎士陸續策騎入內之後,其中為首一人就掀開了頭上用於遮陽的斗笠。

  此時如果李軒在場,會萬分驚訝的認出此人正是被他打發到遼東,暫任『鎮遼大將軍』的梁亨。。

  梁亨的臉上現著異常的紅潮,目光則森冷如刀:「天子他現在究竟情況怎樣?」

  其實他在距離京城二百里的時候,就已接到了來自於京城的信符。

  說是天子傷重,已經到了危及性命的境地。可梁亨還是想要從鐵面人口中,得到親口確證。

  鐵面人微微一笑:「半個時辰前,赫連伏龍與少傅于傑駕赤雷神輦將天子送歸京城的時候,天子就已暈迷不醒。我當時遙空看了一眼,這位陛下面如金紫,氣息虛弱,神魄離散,絕非作假。

  如果沒有『五龍九鼎混元大陣』鎮壓傷勢,我預計天子都活不過十天。不過這並非是什麼絕症,只要療養妥當,恢復起來不難。江雲旗已經奉召入宮,以他的醫術與武道修為,可能只需一兩天時間,就可讓天子轉危為安。」

  此時梁亨的神色,略有些複雜。

  天子對他無疑是有知遇之恩的,可他現在卻絕不願這位陛下再活下去。

  鐵面人則繼續說著:「虞紅裳已下令啟動『五龍九鼎混元大陣』,同時封鎖京城。大將軍你要再晚來一兩刻,可能就進不了城了。」

  梁亨聽到『少傅于傑』四字時,頓時心中一緊:「于傑也回京城了?怎麼會出這樣的疏漏?」

  這同樣是他的恩主,也是梁亨最忌憚的人。

  他們原本的計劃,可沒有這麼一齣。

  按照鐵面人的預計,少傅于傑應當被蒙兀人繼續牽制在大同一帶,是沒辦法回歸京城的。

  梁亨知道上皇與太后,甚至制定好了在沿途伏殺景泰帝的計劃,可既然是于傑此人親自護持天子回歸,自然是沒有成功的可能。

  「牛家堡一戰,不只是瓦剌大汗也先被重傷,阿巴師與脫脫不花同樣受損不輕。四十五萬蒙兀騎軍被殲十二萬騎以上,已經無力作戰。」

  鐵面人語中暗含感慨,他雖然將景泰帝視為必須擊倒的大敵。可對這位景泰帝的人品心性,他還是佩服有加的。

  據說此戰當中,景泰帝雖然身中咒術,卻毫無畏怯之意,一直奮勇作戰,生生與瓦剌大汗也先拼到了兩敗俱傷。

  也正因此故,才換來一場殲敵十數萬的大勝。

  鐵面人隨後又神色淡淡的看了梁亨一眼:「大將軍放心!于傑此人,我們另有應對之法。」

  梁亨的氣息卻顯得有些浮躁不安:「你們懂什麼?如果不能將于傑排除在局外,他一個人就能把我們橫掃!他發起瘋來,我們誰都奈何不得他。」

  「我們不需要奈何得了他,只要事發之刻限制住此人,讓他無力干涉就可以。等到事後,只需上皇一紙詔書,就可取他性命。就如越武穆於風波亭,伍子胥於胥山。」

  鐵面人見梁亨的眼中,依舊含著幾分遲疑與掙扎。他心中不屑,卻還是抱拳道:「大將軍放心,于傑一事雖然是出人意料的變數,不過我們也同樣有著意料之外的助力。」

  他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指在虛空中寫出了四個字:「這些人的來歷名諱,不能道之於口舌,大將軍心中有數便可。還有,大將軍莫非以為,我們現在還有退步的餘地?」

  梁亨見到那四個字,心裡的不安之意就已退去了許多,他頓時一聲輕笑:「你該早說的,既然是他們,那麼這位於少傅,應該是難以為患了。那麼現在的問題是午門與天壇!」

  梁亨目如幽火:「曹公公確實可以幫我們打開絕大部分宮禁,可午門現在卻是由昌平侯朱國能從『五軍營』選調的兩營將士把守,我們都無可奈何。還有天壇,只要天壇還在,我們這些人也都如待宰羔羊。」

  他口中的『曹公公』,是司設監太監,京營監軍曹吉祥。

  而宮中的午門,原本是由神機營負責看守。在李軒的神機營調往薊州之後,就轉手給了昌平侯朱國能。

  這位自回京之日就從五軍營中抽調精銳,接手了午門防務。

  還有天壇,目前鎮守天壇之人是禮部尚書胡濴。

  梁亨知道這個人是油鹽不進,持身極正的大臣,也是他們必須跨過去的一條門檻。

  鐵面人則是神色自若:「天壇與午門我們都有解決之法,路上我再與大將軍詳細解釋。眼下的當務之急,是盡快召集兵馬!這是上皇與太后現在最憂心的事。且一旦封城開始,許多事情就不好辦了。」

  梁亨聽了之後,卻是自負的一笑。

  心想以他與曹吉祥,在京營中的根基,臨時聚兵五六萬人絕不是問題。

  李軒以為將他調至遼東,他在京城中就無能為力了?

  這場宮變之後,他會讓李軒知道『悔』這個字是怎麼寫的!

  ※※※※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在紫禁城乾清宮。

  虞紅裳正面色冷肅的從景泰帝寢殿裡面走出來。

  「紅裳,陛下他怎麼樣了?」那是杭貴妃,她一把抓住了虞紅裳的手,略含慌張的問道:「陛下他不會有什麼萬一?」

  在她的身後,還有景泰帝的皇后與十幾位妃子,都憂心忡忡。神色忐忑的往虞紅裳看了過去。

  「母妃放心。」

  虞紅裳鎮定從容的拍了拍杭貴妃的手:「父皇他只是受了一點內傷而已,江神醫正在為他調理。江神醫說父皇之傷並無大礙,最多一日就可甦醒過來。之後只需安心調養,一兩個月內就可復原如初。」

  隨後虞紅裳又眼神懇切的看向了汪皇后:「接下來這宮中,恐怕得有勞母后了。我擔心有人亂嚼舌根,肆意傳謠,滋生禍亂。」

  她畢竟只是一個公主,雖然奉命監國,可對於宮中卻沒有名正言順的轄制權,此時只能依靠這位皇后娘娘了。

  汪皇后則微一頷首:「公主放心,本宮已下令宮中所有宮殿樓宇全數落鎖封禁,命十二監四司八局嚴控部屬。如果宮中真有這等膽大妄為,喪心病狂之輩,本宮不會讓他們看到第二天的太陽的。」

  汪皇后看著虞紅裳那鎮靜從容,沉著自若的神態風采,眼中不由現出了幾分讚嘆與艷羨之意。

  她一直瞧不起杭貴妃,認為這位除了肚子爭氣,很會爭寵之外,其餘都一無是處。

  卻不得不承認,杭貴妃的兩個孩子卻一個比一個出彩。

  汪皇后也有兩個女兒,卻無一人能夠及得上虞紅裳。

  虞紅裳當即心神一定,她朝著汪皇后深深一拜,這才走出了乾清宮。

  在乾清宮的宮門之外,繡衣衛都督同知左道行已經在等著她。

  此時的虞紅裳依舊步履從容,不過她的語中卻含著森冷之意:「外朝的情況如何?」

  「人心惶惶,謠言紛起!」左道行的臉色同樣凝重之至:「甚至還有傳言說,天子幾日之後就要大行。有些蠢貨居然還真的信了,正在準備孝服。城中的那些布店裡面,什麼麻布白布都被哄搶一空,他們擔心過幾天會漲價。」

  所謂『大行』,在皇帝去世直至謚號、廟號確立之前,對剛去世的皇帝的敬稱,代指駕崩。

  虞紅裳就不解的問道:「當時父皇的情況,許多重臣親眼所見,怎麼會到這地步?」

  「應當是有人在傳謠,臣擔心京城當中,或有變亂之虞。」

  左道行的神色冷厲:「陛下在與也先激戰之刻,咒術同時發作,這絕非巧合!且一定是出自於陛下親近之人的手筆,否則從何處取得陛下的本命精血?這些人害了陛下之後,定有後手。

  還有,臣查得今日京城中有流言傳播,說是因承德與牛家堡的兩場大戰,加上麓川亂起,朝中財力吃緊,所以京營的軍餉,要延後半年發放--」

  虞紅裳當即頓足,目中銳澤如刀的看向左道行:「竟有此事?此事可曾告知朱都督?」

  「臣已遣人轉告朱都督與于少傅,請他們盡快出面彈壓闢謠。」

  左道行微一抱拳:「事態緊急,還請殿下諒臣逾矩之舉!」

  「這事你沒有錯,事急從權,正該如此。」

  虞紅裳揮了揮袖:「不過只是這些還遠不夠,你現在就去繡衣衛詔獄,去請襄王上路!還有,將南宮的上皇請至文華殿,由我親自看管。」

  左道行不由暗感欣慰,虞紅裳的魄力確實遠勝其父。

  「臣這就去辦!」

  他當即起身,匆匆往宮外方向行去。

  虞紅裳則是轉向了文華殿,她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就該坐鎮於文華殿內,穩定朝野人心。

  不過虞紅裳才走出了幾步,就神色微愣,望著前方一位向她走來的宮女。

  虞紅裳的眼神遲疑:「羅煙?」

  就在她語出之刻,那宮女的身周煙氣幻化。

  羅煙的身影出現在了虞紅裳的眼前,她身姿輕盈的走了過來:「虞紅裳你可知,梁亨他入京已經有半個時辰?」

  虞紅裳的臉色頓時微微發白,就在她想要說什麼的時候,她聽見了左道行的一聲厲吼。

  下一瞬,已經走出太和門的左道行竟渾身染血的從門外暴退回來。

  虞紅裳當即閃身過去,接住了左道行的身軀。發現這位繡衣衛都督同知竟已是身中數劍,氣如遊絲。元神也遭遇重創,直接陷入暈迷狀態。

  她神色微愣,再以意念感應,卻發現那太和門外連一個身影都沒有。

  羅煙也走了過來,查看著左道行的傷勢,片刻之後,她神色驚疑不定:「看這些劍傷,似乎是孫初芸?」

  虞紅裳袖中的一雙玉手已經緊緊握住,渾身上下都發出了氣爆聲響。

  她知道那些人之所以冒著奇險,在深宮之內,太和門前對左道行下毒手,正是為斷她的耳目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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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21 00:34:08 |只看該作者
第0637章 回師(二)

  虞紅裳驚怒沉思之際,羅煙已經查看完左道行的傷勢,她語中又含著幾分不解道:「奇怪,看起來像是孫初芸所為,內中卻藏有一股奇怪的真元,似乎與龍氣有關?我以前從未見過。」

  虞紅裳也回過了神:「如此說來,也有可能是混淆視聽,他們不想讓我們知道出手傷左道行的真兇是誰,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她信手從袖中取出了幾張空白卷軸與硃砂,急速書寫起來:「煙姐你來得正好,拜託你幫我傳幾分詔令出去。我估計現在宮城之外已被封鎖,普通人怕是出不去,信符也易被天位攔截。

  其實左都督之前已經遣人去聯絡了,可我擔心他們現在是否還活著,此事就只能依靠煙姐了。」

  煙姐?

  羅煙就不禁唇角微抽,心想虞紅裳用得著她的時候,態度倒是蠻不錯的,有幾分李軒的風(無)采(恥)。

  以前這女人,可是與薛雲柔一起擠兌過她好幾次,口舌是鋒銳至極的。

  不過羅煙也知道,現在可不是任著性子來的時候:「是聯絡于傑他們對吧?我會幫你。不過在這之前,你得再寫一封詔書,李軒臨走之前有過交代。他說京城中如果有什麼萬一,我必須在第一時間把江神醫與李軒的家人部屬,都送入乾清宮。」

  虞紅裳微微一愣,然後毫不猶豫的就拿出一封詔書,疾速書寫起來。

  李軒的做法,顯然是為避免被敵人各個擊破而所採取的舉措,如此一來,也可騰出更多的人手。

  這也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乾清宮固然是整個京城防禦體系最嚴密的所在,可這裡也是這場風暴的中心,是毫無疑問的險地。

  「還有!」羅煙凝聲道:「李軒說如果到狀況最惡劣的時候。文華殿能守則守,不能守則封死陣樞,退至乾清宮,背依『萬歲山』(煤山)固守。只要你與天子,與太子太孫無恙,五龍九鼎混元大陣沒有失陷,我們就可穩據勝算。

  他說承德千戶所那邊你不用擔心,最多在三月二十六日的戌時(夜七點)左右,他定能全殲那些鐵騎。也就是說,只要我們能堅守一天,李軒的大軍就可回援京城!無論什麼魑魅魍魎,都再難為患。」

  虞紅裳當即心神一暖,感覺背後有了堅實的依靠。

  就像是文華殿中,李軒抱著自己的時候,那如山一樣的感覺。

  虞紅裳隨即搖頭,收起了雜念。

  羅煙說得是最惡劣的情況,她現在要做的是盡量避免這種情況發生,她手中也有這樣的力量。

  等到所有詔書全數寫就,蓋上了監國印章,虞紅裳就將之全數交到了羅煙手中。

  而此時赫連伏龍,司禮監太監錢隆等眾多內侍與大內高手,也都紛紛聞訊趕至。

  虞紅裳眼神冷漠的掃了諸人一眼:「汝等來得正好,本宮現在要往南宮一行,正需人手以壯聲威!」

  在場的眾人中,頓時就有幾人的神色微變。

  ※※※※

  位於紫禁城東南角的南宮,此處的氣氛冷凝肅殺之至。

  上皇正統帝就坐在南宮的崇質殿內,冷眼望著前方。

  在他旁邊,則是他的皇后錢氏。

  在上皇正統帝的御前還有數人,無不都是頂盔摜甲,面色冷硬。

  其中就包括了神情緊張,頭溢冷汗的孫繼宗;包括了上皇正統帝的親信,曾經陪同他『北狩』草原,在瓦剌作客近二載時光的繡衣衛校尉袁彬;還有一直都躲藏於皇甫家祠堂內的皇甫玄機。

  孫初芸則被一根金色繩索捆綁著,面無表情的坐在一根樑柱下。

  此時的南宮依舊處於被封禁的狀態,按說這幾人是不該出現在此地的,可他們卻都能瞞過外面的守衛,現身於正統帝的御前。

  「真是孽緣!」

  皇甫玄機正看著被捆綁的孫初芸,眼神痛惜:「孫小姐為何就執迷不悟,愚鈍至此?孫小姐你就不想想,那李軒乃是景泰帝的肱骨重臣,帝黨死忠;你孫小姐則是太后血脈,陛下的表妹,帝黨的眼中釘,肉中刺。

  說句直白的話,你們兩人天生就是你死我活的死對頭,孫小姐為何就這麼糊塗?要為一個仇敵叛逆,違逆至親?再退一步說,即便孫小姐喜愛李軒喜愛到骨子裡,待到天子復位,給你一紙賜婚詔書,就能讓你如願。」

  他語中萬分惋惜,惋惜的是如果孫初芸肯出手,景泰帝現在就必死無疑。

  只要她願意潛入乾清宮,刺景泰帝一劍;或者幫助他們取得傳國玉璽,奪得五龍九鼎混元大陣的操控權,他們策劃的這場宮變,也就有了十成十的勝算。

  孫初芸則面色冷漠,她想自己現在對李軒,還能剩下多少愛慕之情?她對這份情感,早沒有了任何奢望。

  她只是不願見百姓因此遭難而已,勾結死敵蒙兀,陷殺國之棟樑,這是令親者恨,仇者快的事情,絕非明君所為。

  而一旦未來北面蒙兀再次入侵,大晉則失去了北方的乾城,會有多少晉民死難?

  孫初芸寧願這皇位還在景泰帝手中。

  如果那位皇帝容不下他們,那麼他們孫氏就舉族出海,遠避到重洋之外便是,沒必要戀眷他們在京城的這所謂『榮華富貴』;更不能為一族之興衰,將北方百姓都推入水火之中。

  孫初芸臉上卻聲色不顯:「你說得對!我答應了。你們放開我,我去殺虞祁鈺。」

  孫繼宗卻知道自己女兒的性情,他當即抱拳道:「陛下萬萬不可!初芸她性格頑劣,又不明事理,自以為是。一旦放她離開,她一定會去尋虞紅裳告密。之前我們才在她面前說過承德一事,她轉背就告知了李軒。」

  上皇正統帝則是失笑道:「舅父你無需擔心,朕與太后早知初芸的性情。且初芸她這次也是立了大功的,如果不是她,我們怎能將那位冠軍侯與他的神機左右營引去承德?

  李軒此人不但多疑,且智慧過人,謀算深遠,他如果繼續呆在京城,我們一點機會都沒有。」

  孫初芸的面色微變,她已經意識到自己對李軒說的那些話,很可能是在孫太后與上皇的算計當中。

  上皇正統帝此時卻忽然皺眉,看向了北面方向。他當即語聲澀然:「好一個虞紅裳!虞祁鈺真是生了一個好女兒。」

  在場的幾人也都紛紛生出了感應,然後齊齊變了臉色。其中的錢皇后,更是花容色變。

  他們感應到虞紅裳正領著數名天位,還有大批的繡衣衛與京營禁軍正往這邊走來。

  至於這位的來意,他們用腳後跟都能想到。

  那位長樂公主顯然是欲將上皇正統帝置於控制之下,甚至更進一步--直接奉上一杯毒酒,提前剷除正統帝這個變亂禍源。

  「看來已瞞不下去了。」正統帝的神色卻是淡定如常:「傳信給梁亨,讓他們提前舉事。京營必須盡快攻入紫禁城,助朕脫困。」

  他又冷冷的掃望了在場幾人一眼:「無需慌張,也沒必要避讓。朕這邊早有準備,虞紅裳她以為只這點人就可拿下南宮,簡直癡人說夢!」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這崇質殿外面的那些宮女內侍,竟都紛紛從南宮的各個角落裡面,拿出了一個個包裹。

  而這些包裹裡面,則是一具具法器級別的盔甲與戰刀弓箭。這些宮女內侍也都訓練有素,很快就穿戴妥當,值守於四面宮牆之上。

  皇甫玄機見狀,不由眼現驚訝之色:「陛下手腕了得!」

  他知道景泰帝對南宮看管極嚴,尤其金刀案之後,曾經幾次搜檢過南宮,卻一無所獲。

  上皇正統帝則回以冷笑:「這些軍械與死士,是由袁校尉一手操辦,昨日才被送入南宮。虞祁鈺自以為能夠封鎖南宮,隔絕朕與外面的聯繫。卻不知這內外宮城,我的人早就可出入自如。

  他最大的失策,是沒有奪去朕的帝位,以上皇之位遵奉於朕,給了朕翻轉乾坤的機會--」

  也就在這個時候,那南宮的正門轟然震響。

  這是外面的虞紅裳,命新任的南宮鎮守太監打開宮門。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宮門內部竟被鎖死,一眾內侍都推之不開。

  虞紅裳眸色微凝,然後朝著宮中抱了抱拳:「皇伯父,今日京城之內或有奸邪作亂,侄女想要請您至文華殿做客個三五日,還請速速開門。」

  她等了足足十個呼吸,發現宮內沒有任何動靜,反倒是感應到裡面一股敵意殺機,還有數百名衣甲俱全,氣息森冷的甲士。

  虞紅裳不由錯愕不已,心想這些人到底是哪裡冒出來的?

  在李軒離開之後這些天,太后的仁壽宮,與上皇的南宮,都是她親自盯守,用得也是她幕府當中可以信用的人手。

  虞紅裳心中疑惑的同時,卻毫不猶豫的拋出了自己的『四足鎏金乾坤星樞鼎』,向宮門方向轟砸過去。

  「攻門!敢有阻攔者,殺無赦!」

  赫連伏龍與錢隆等人當即領命,紛紛遁空而起,飛上了宮牆之上。他們欺這南宮之內沒有防護法陣,所以直接越牆而入。

  而此時虞紅裳的身側,四名『暗龍衛』也同時拔刀。

  他們似欲緊隨其後攻入南宮,可就在幾人從虞紅裳身邊經過的時候,卻都將一道道淒厲的刀光,斬向了虞紅裳。

  虞紅裳的臉色,一時間難看之至:「本宮就知道是你們!」

  --能夠在深宮中暗算左道行的,除了孫初芸之外,還有這些暗龍衛!

  她當即將藏於袖中的『監國大印』凌空一按,直接從這四名『暗龍衛』身上強行抽出了大量龍氣。

  這令四人的氣勢大衰,之後虞紅裳又在身後顯化出一對藍紅二色的羽翼,『曦和鏡』與『神蟾鏡』則懸於其上,三者氣機勾連,在她身側顯化出一面陰陽魚圖,竟將那四把長刀強行撐住了片刻。

  不過真正讓虞紅裳化險為夷的,卻是一桿巨大的黑傘。那黑傘從空墜落,傘緣處墜落黑光,就宛如一片牢不可破的鐵幕,將虞紅裳的整個人護翼其中。

  那四把長刀雖然全力斬擊,可一時間卻無法將之撼動分毫。

  此時在南宮崇質殿內,上皇正統帝正惋惜遺憾不已。

  他讓這些暗龍衛模仿孫初芸出手,原本是想要將這一棋子留在攻打乾清宮的時候發動。

  可結果因虞紅裳的逼迫,不得不使他們提前暴露身份,且承受了戰力大減的代價。

  不過若能就此將虞紅裳一舉誅殺,還是很划算的。

  可隨後正統帝就神色一凝,看向了出現於虞紅裳上空的一位身披鶴氅的道人。

  皇甫玄機則幾乎從牙縫裡面吐出了一句:「龍門道,含元子!他們這是想死!」

  大半年前的白蓮之亂,李軒助龍門道救下了趙惜雪,之後兩家就再無聯絡。

  他沒想到這位龍門道之首,會暗中護衛於虞紅裳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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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21 00:34:26 |只看該作者
第638章 回師(三)

  虞紅裳在南宮外遇襲之際,進入南宮的司禮監掌印太監錢隆,也遭遇了生死危機。

  這位躍入宮內的時候,就遭遇了一位青衣蒙面的天位正面阻擊,又被數十發勁弩攢射。

  可真正的致命殺傷,卻來自於錢隆的背後。

  那是司設監首領太監曹吉祥,在他無暇分心之際,猛地從側後一劍捅入到司禮監掌印太監錢隆的腰側。

  錢隆先是不敢置信,隨後就為之暴怒:「曹吉祥!你這忘恩負義的狗賊。」

  這曹吉祥原本是王振一黨,土木堡之變後,正是靠著與他錢隆的一段香火情,得到他的庇護,才能從王振案中脫身。

  事後此人還依靠他取得天子信任,成為京營監軍,司設監首領太監。。

  不久前冠軍侯李軒攻訐內官監的時候,曹吉祥也涉入其中,如果不是錢隆出手拉了此人一把,曹吉祥早就在司設監待不下去了。

  可今日這個狗賊,卻忘恩負義,以怨報德,給了他致命的一劍。

  司禮監秉筆太監錢隆不由陣陣心悸,倒不是為自己的性命擔憂,而是有愧於君王,擔心今日這場宮變的後續。

  如果因自己的識人不明,導致天子與太孫有什麼萬一,他錢隆罪莫大焉!

  錢隆本能的就直接回身一抓,凝聚出一隻擎天巨手,往曹吉祥方向抓了過去。

  可曹吉祥的身形,卻如同鬼魅的退入遠處的人群內。

  「無垢寶典!」

  錢隆的瞳孔微微收縮,心想果然如此。

  錢隆主修的功體,是與《無垢寶典》同為大內三大寶典之一的《大化天元功》,以一百六十年的童子真元內煉罡元,不但修成了『天元霸體』,還有化消天下間一應真元之能。

  錢隆的武道真意,就是『化消』。

  而曹吉祥的那一劍雖然出其不意,可一個普通的偽天位,可沒法在這種情況下破開他的金身霸體。

  唯獨只有無垢寶典帶來的急速,才能讓錢隆的無暇反應。也只有無垢寶典的破甲能力,才能無視錢隆身上的防禦法器與霸體金身。

  可接下來,錢隆就已無暇理會曹吉祥。只因對面不斷穿刺過來的戰矛,讓他只能全神應對。

  錢隆眼前的青衣蒙面人,讓他聯想到了魔師班如意。

  雖然此人的特徵與班如意絕不相同,可他一身雷法,卻與班如意一脈相承!是同一種功體。

  班如意是冰雷同修,而他眼前這位,卻是風雷同體。

  而就戰力而論,此人卻是遠遠凌駕於班如意之上。那兩桿戰矛,擁有著讓人心驚膽戰的殺傷力。

  錢隆頗為自得的『天元霸體』,在此人風雷戰矛的轟擊下簡直脆如薄鐵。

  尤其他受傷之後,情況更加的不堪。短短數矛,就已被那青衣蒙面人逼至絕境。

  「你是誰?」

  錢隆極力蓄勢抵禦的同時雙眼圓睜,怒瞪著對方:「魔師班如意是你什麼人?」

  「本人御長生!」那青衣蒙面人的眼中現出一抹哂笑:「你也可以稱我為魔師!」

  他手中的一桿長矛,已經像是毒蛇一樣,向錢隆的咽喉轟擊過去。

  錢隆眼中已現出絕望之色,可就在這刻,他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

  「回元造生!」

  這一瞬,無數的清靈之氣匯入到錢隆的體內,使得他的傷勢頃刻間恢復如初。

  於此同時,無數的籐木從地面拔起,往魔師御長生的方向糾纏轟擊。

  這術法雖然不足以威脅御長生,卻為錢隆爭取到了一個呼吸的時間。

  這一個呼吸,就決定著錢隆的生死。

  「木道人?」

  錢隆的眼中現出訝色,木道人是北直隸成名已久的天位,昔日還曾擔任過神器盟的天位供奉。

  一年多前,因神器盟與李軒之爭,此人也涉入其中。

  這個人,是何時被天子籠絡到麾下的?不對!不是天子,應當是長樂長公主虞紅裳,這是虞紅裳籠絡到自家幕府的天位!

  虞紅裳沒怎麼關注錢隆那邊的情況,她以自己的『監國大印』將四名暗龍衛的龍氣鎮壓之後,就將之交給了龍門道掌教『含元子』處理。

  含元子自然沒法以一敵四,正常情況下,他甚至沒法單獨應對其中之一。

  可暗龍衛一身實力皆因龍氣而起,一旦龍氣被鎮壓抽取,他們的實力就被消減去了八九成。

  虞紅裳本人則安步當車,似快實慢的走入到了破碎的南宮宮門,與崇質殿內端坐的上皇正統帝遙空對視。

  正統帝看她體外龍氣,化作九龍之形盤旋環繞,飛揚跋扈,張牙舞爪,一身氣勢則如鳳翥龍翔,遮天蓋日,威凌凡塵,不由暗暗激贊。

  他想此刻虞紅裳的戰力,應該不遜色於景泰帝初登帝位之時了。

  只是虞紅裳的監國身份,駕馭的龍氣相對較少。

  「虞紅裳!」正統帝的目中顯出了銳澤:「你這是想要弒殺你的皇伯父,行此違逆人倫之事嗎?」

  「是又如何?」虞紅裳則是神色漠然:「父皇他待你不薄,當初沒有賜你一杯毒酒,已是仁德。十載以來,父皇對你依然是禮敬有加,一應供奉從未短缺。

  可你既然不知足,本宮便代父皇,除了你這禍患。」

  她說話的時候抬手一指,那『四足鎏金乾坤星樞鼎』就往正統帝的方向轟壓過去。

  正統帝心想此女的性情與她父親果然完全不同,心腸狠毒,凌厲果決。

  幸在他這十三年幽閉,臥薪嘗膽,絕非一事無成。

  隨著正統帝一抬手,驀然間無數的龍氣匯聚而來,在他上方凝聚出一條五爪金龍。那金龍的五隻龍爪,赫然都各自戴著一個奇異的金環。

  隨著它抬手一拍,就將那『四足鎏金乾坤星樞鼎』撐在半空。

  在『四足鎏金乾坤星樞鼎』的重壓之下,這五爪金龍顯出了吃力之色,正統帝的御座也不斷的下沉,周圍地面全都開裂。

  可那『四足鎏金乾坤星樞鼎』始終都在正統帝頭頂一丈處無法落下。

  「你們想不到吧?」正統帝的瞳孔中,幽火燃燒:「朕如今,亦身登天位!你這孽障,殺不了朕!」

  他的右手處,又現出了一枚玉璽,這讓正統帝的一身龍氣更加的熾熱磅礡。

  虞紅裳遙空一望,發現那是大晉皇室傳承的玉璽『皇帝奉天之寶』。

  此物被太祖欽定,用於大晉的征戰,郊祭、齋醮,祭祀山川鬼神時使用。據說是唐宋傳下來的,是所有玉璽中最大的一枚。

  甚至可在一定程度上,操控『九鼎五龍混元大陣』。

  土木堡之戰,正統帝攜這枚玉璽前往草原,之後就不知所蹤。

  正統帝一直堅稱此物落入了瓦剌大汗之手。

  虞紅裳的目光卻冷冽如常,而此時隨著她背後的一對紅藍羽翼微微扇動,在虞紅裳的後方高空,則現出了兩尊法相。

  一尊『旱魃』,一尊『冥帝』!

  瞬時間無窮無盡的浩瀚念壓,橫壓全場。

  「雙極神源!」上皇正統帝震撼不已,然後他就看見虞紅裳簡簡單單轟出一拳,竟然轟碎了他的五爪金龍。

  那懸於空中的『四足鎏金乾坤星樞鼎』,也在這刻順勢轟落,壓向了臉色煞白的上皇正統帝。

  可此時的虞紅裳,卻一聲驚咦。她發現一本金色書冊橫空飛至,凌空一撞,就將『四足鎏金乾坤星樞鼎』轟飛開來。

  這本書冊,虞紅裳曾經見過,李軒依舊死死卡在手中的《金闕天章》副本,就是這個模樣。

  虞紅裳又抬起了冰紅二色的雙眼,看向了《金闕天章》副本的來處。然後就見一位面帶玄武面具的女子,立在百丈外的高空。

  她也認得這個女人--玄武宮主練靈仙。

  此女曾經拜訪過她,有意通過朝廷施壓,拿回李軒手中的金闕天章副本。

  於此同時,虞紅裳也聽到了承天門外的方向,忽然傳來大量的兵戈激撞與鼓噪聲。那城門上空,還燃起了滔天大火。

  虞紅裳遙空望去,發現那承天門已經轟然敞開。大量的京營禁軍洶湧入內,而當先一騎,正是本該去遼東鎮守的大將軍梁亨。

  虞紅裳就毫不猶豫,直接退後到了大門處:「所有人等聽令,即刻退回紫禁城,本宮親自斷後!」

  她的眸光已是暗沉如水,虞紅裳沒有料到,這次的情況會是如此的險惡!

  ※※※※

  於此同時,在紫禁城外的大時雍坊。

  神色匆匆的少傅于傑驀然停下腳步,他發現對面的街尾處,站著一個一身紅裙,臉帶面具的女子。

  這位負手站在那裡,就好像是一座阻斷江河,充塞天地的魁拔巨山,讓人高山仰止。

  少傅于傑竟從此女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極度危險的氣息。

  自從他凝練『極天之法』以來,也就只有中流居士,曾讓他有過類似的感應。

  少傅于傑面色微沉,停住了腳步:「你是何人?」

  「你可以叫我大司命。」紅裙女子眸無情感的看著他:「于少傅,天命已注定了上皇正統復辟成功,再登極位。雖然時間提前了十幾年,可這是大勢所趨。為了這天道自然,你不該阻止,也不能阻止!」

  少傅于傑眉頭大皺,渾身上下氣機澎拜,一身輝煌浩氣與大日輝映。

  紅裙女子見狀,卻很是隨意的揮了揮袖:「于傑你確定要與我動手?你可要想清楚了,你我的極天之法交鋒,可不是這『九鼎五龍混元大陣』護持得住的。這大時雍坊周圍幾十萬百姓,都將因你我而死!」

  少傅于傑的臉色,瞬時難看到了極點。

  就在少傅于傑被大司命攔截之刻,前任『左副都御史』,現任『太常寺卿』林有貞,也踏入到了天壇之內。

  天壇封閉,本該是內外隔絕,未奉天子詔書之人不能進去。

  不過大半年前,天壇被那位中流居士施計重創,至今都未能完全修復。

  『太常寺卿』林有貞手中也有著一份上皇正統帝,以『皇帝奉天之寶』書就的詔書。

  這位上皇畢竟只是『讓位』,其帝君之位未被罷黜,依然被大晉宗廟承認,也受到了大晉龍氣的認可。

  所以當『太常寺卿』林有貞踏入天壇的時候,周圍龍氣都沒有任何反應。

  坐鎮於天壇內部的胡濴,則是眼現訝色:「林有貞?你是如何進來的!」

  他剛才已發現京城內的變故,正準備操縱此地的龍氣,將那些叛逆擊殺。可林有貞的到來,卻讓他不得不把注意力,拉回到這位同僚的身上。

  「奉陛下諭旨!」林有貞抬了抬手中詔書:「即刻起,由林某接掌天地壇。」

  「陛下?你奉哪個陛下?」禮部尚書胡濴神色冷冽,眼含怒容:「你說的是上皇?今日京城亂起,上皇他是欲造反復辟嗎?你林有貞也參與其中?林有貞你這混賬,陛下對你可不薄!」

  林有貞卻一聲嘿然,似笑非笑:「在下所為不過是撥亂反正,讓皇統朝綱回歸正溯而已。胡尚書,你昔日也曾力保太后,上皇與太子,使得上皇與太后免遭那孽帝的毒手。

  如今上皇復辟,重登極位,胡尚書正該鼎力相助才是。上皇對您的恩德可是始終謹記在心,也一直欽佩您的人品。胡尚書如能助上皇逆轉乾坤,他日定有公侯之賞。」

  他自然知道景泰帝對他是很不錯的,早年土木堡之變的時候,他是滿朝大臣中,第一個建議朝廷南遷,逃離都城的。

  景泰帝卻未因此就將他一棍打死,僅是貶斥地方。

  後來景泰帝見他治水有功,贊同廢黜太子,又將他調回京城,出任『左副都御史』。

  原本林有貞的仕途已經一片光明,可一年前緣於李軒的大理寺一案,卻又將林有貞打入到谷底。

  『太常寺卿』雖然也是小九卿,可與『左副都御史』相較,差距卻是不可以道里計。

  林有貞知道自己在景泰帝一朝的仕途已經斷絕,未來如果皇太孫登基,他林有貞也是希望渺茫。

  胡濴卻是鬚髮怒張,怒不可遏:「胡某如今只後悔昔日未能諫言天子,除了你們這些禍國殃民之輩。」

  他抬手一指,無數的龍氣匯聚在一起,朝林有貞轟擊而去。

  林有貞卻毫不慌張,他將聖旨張開,旋繞在周身左右,隨後又從袖中取出一物,執在了手中。

  胡濴操控的那些龍氣環繞於林有貞身側,紛紛化為金龍之形試圖噬咬,最終卻未能撼動林有貞分毫。

  胡濴見狀不禁微微一愣:「太宗鎮元圭,此物怎的在你手中?」

  這是太宗昔日還是燕王時的隨身仙器,太宗每次上朝都會手持此圭。

  後來太宗靖難成功,這鎮元圭沾染龍氣,更加不凡。後來此器,就被供奉於大晉太廟,作為鎮國重寶。

  胡濴注意到『太宗鎮元圭』上,赫然塗著鮮血。

  也不知這是哪位直系皇裔的本命精血,使得林有貞能夠短暫駕馭此器。

  可更讓胡濴臉色難看的是,林有貞隨後又從袖中取出了晉太宗的牌位,抱在了胸前。

  「這都是襄王虞瞻墡之賜,他擔任了數十年的大宗正,要從太廟中取得這些東西,輕而易舉。」

  林有貞悠然自得的笑著回應:「胡尚書乃是當朝天位,又奉詔坐鎮天壇。林某如果沒有充足把握,豈敢貿然進來?」

  林有貞不介意多說些話拖延時間,只因他深知自己其實無力戰勝胡濴。

  他的任務只是拖住胡濴,讓此人無力干涉這場宮變。

  林有貞將晉太宗的牌位抱來這裡,就是為令胡濴投鼠忌器,不敢妄動。

  他手中的詔書與『太宗鎮元圭』,則足以干涉天壇龍氣,使得天壇無法發揮作用。

  而待得上皇那邊大局抵定,只需一紙詔書,就可讓胡濴束手就擒。

  胡濴則面色冷清:「你們還勾結了襄王虞瞻墡?」

  「不能說是勾結。」林有貞搖著頭道:「襄王他幡然醒悟,也為保全子嗣與封爵,願助陛下正本清源,重奪帝位。所以他不但幫我們取得這枚『太宗鎮元圭』,還允諾助梁亨打開『午門』。」

  曹吉祥與梁亨拿『午門』沒有辦法,可襄王虞瞻墡在京城中經營數十載,在五軍營中藏有許多暗子。

  胡濴當即眺目,往紫禁城的方向望去。

  他發現那『午門』赫然已宮門敞開,在梁亨的率領下,無數的京營將士,正如潮水般湧入進去。

  ※※※※

  紫禁城內,梁亨勢如破竹的攻入午門,又橫掃了虞紅裳監國的文華殿。

  可惜虞紅裳早已撤離,退至乾清宮,這裡連一個宮人都沒留下。

  梁亨卻還是難抑興奮之情,在他看來,只能退守乾清宮的虞紅裳與景泰帝已經長久不了。

  只需沒有外力干涉,他們最終拿下乾清宮只是時間的問題。

  甚至暫時攻不下也無所謂,只需他們封鎖住乾清宮,上皇正統帝自可號令朝臣,重登帝位!

  梁亨隨後步如流星,走到了午門之前迎奉上皇正統帝。

  正統帝待他果然是信重親近有加,不但親手將他從地面扶起,還親自將一杯美酒敬奉至梁亨的身前,與之對飲。

  「今日朕能重見天日,重登帝位,全仰仗梁卿之力。朕於此立誓,只需朕能恢復帝位,朕與子孫必誓保愛卿一家永世公侯,礪帶河山,子子孫孫安富尊榮,世卿世祿。」

  此時孫太后也已脫身,她之前被『玄塵子』看守在仁壽宮動彈不能。

  可當梁亨攻入紫禁城,虞紅裳也就無力再管束她。

  孫太后也頷首讚賞:「虧得是梁卿能公忠體國,否則我與皇帝,必遭虞祁鈺的毒手,陛下你確該重賞,不能薄待忠臣。」

  梁亨的臉潮紅一片,激動得難以自已。

  換在以前他早就忘乎所以,可現在經歷過李軒的幾次敲打,梁亨性情已收斂了不少:「陛下與太后何出此言?這都是梁某份內之事。」

  正統帝微微頷首,更加滿意了,他隨後看向深宮:「梁大將軍以為,我們何時能夠拿下乾清宮?」

  「此事不易!」梁亨毫無猶疑的抱拳道:「不過陛下如能夠許我十名天位,五萬大軍,那麼最多三日之內,梁某就可將乾清宮拿下!」

  正統帝微一凝思,心想加上宮中總數六名的暗龍衛,十名天位,他們還是能夠拿得出來的。

  除此之外,還有金闕天宮之助。

  正統帝正唇角微揚,準備答應。就見他的心腹,繡衣衛校尉袁彬匆匆走了過來。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在幾人的身邊小聲說道:「陛下,太后,承德那邊傳訊,說是冠軍侯李軒在承德千戶所,以十萬軍全殲故遼太后述律平轄下的七十餘萬惡靈煞屍。而左右神機營近乎無損,只有不到千人死傷。」

  這一刻,在場的正統帝,孫太后,大將軍梁亨都面色大變,無法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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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9章 回師(四)

  「這不可能!」大將軍梁亨愣了片刻之後,就一聲冷哼:「七十萬的煞屍惡靈都是死的嗎?就任李軒他們屠宰?傷亡居然還在千人之內,哪怕古之神將也不可能做到,是袁校尉你的部下傳錯消息了吧?」

  上皇正統帝也難以置信,他搖著頭不解的道:「這消息的確荒唐,據我所知,故遼太后述律平可是曾在阿保機晚年代替他征戰過沙場的,是深悉兵法的巾幗梟雄。

  述律平麾下的二十七萬皮室鐵騎更非同小可,它們的戰力絕不會遜色於蒙兀人的怯薛軍。李軒手中那區區十萬兵馬,如何能是述律平的對手?」

  正統帝也懷疑袁彬的部下是傳錯消息了,二者反過來還差不多。

  在他們原本的預判中,李軒以十萬軍出擊承德,無疑是自蹈死路。

  繡衣衛校尉袁彬則一聲苦笑,再次躬身:「陛下,大將軍,屬下認為這消息應該是真的,當時李軒令人封鎖戰場,符箭,信鴿,靈禽之類都不能出入,我的部下捨去了性命,才將此戰結果傳遞出來。

  屬下為確證此事,曾嘗試聯繫蒙兀人與那位前元天師張觀瀾,可至今都無回音。」

  大將軍梁亨與上皇正統帝不由互視了一眼,面上現出駭異之色。

  他們可以不相信袁彬的那些部屬,可張觀瀾沒有回應這一事,卻說明情況嚴重。

  孫太后則青冷著臉問道:「是否有詳細的戰況?他究竟是怎麼贏的?他又是用了什麼樣的陰謀詭計?」

  袁彬微一搖頭:「臣不知,我那部屬只能傳出極短的信息。他除了說明戰況之外,就只有寥寥二十幾個字--」

  此時他深深一個呼吸,語聲鏗鏘如鐵:「他說李軒的神機左右營與全火槍戰法,有萬軍辟易之威,萬不可力敵!」

  「萬軍辟易?」

  大將軍梁亨一聲嗤笑,萬分不屑:「無知之見!梁某平生,還沒見過能萬軍辟易的兵馬。」

  不過他的眼中卻現出了幾分憂色。

  如果李軒真的在承德千戶所獲得大勝,那麼京城的局面就很可慮了。

  薊州鎮本就有雄兵二十餘萬,如今還有從山東與河北調集的十萬客兵。這些兵馬,都分駐於古北口與喜峰口等地,其中距離京城最近的都不到三百里。

  一旦北面述律平的威脅消失,這個龐大的重兵集團隨時都可進入京師平叛。

  正統帝也意識到了情況的嚴重性:「如果李軒那逆賊揮師西進,需要多少時間抵達京城?」

  「臣估計至多兩日,他們的前鋒就可抵至京城。」袁彬也是知兵之人,他當即抱拳:「如果是全員騎行的方式急行軍,可能用時十二個時辰不到。據臣所知,冠軍侯手中的戰馬與地行龍,數量不下十二萬。」

  正統帝不由蹙起了眉頭:「也就是說,我們必須在一日之內拿下乾清宮?梁將軍--」

  「臣一定全力以赴!」大將軍梁亨沒等正統帝說完,就抱了抱拳道:「只需陛下給我足夠的人手,臣定能在一日之內攻陷乾清宮。

  不過為防萬一,也請陛下封鎖薊州鎮方面的消息,另請陛下召集京城附近的衛所軍。如果李軒膽敢起兵謀逆,那麼臣只需有二十萬兵馬,就可為陛下破此逆賊!」

  正統帝當即精神復振,恢復了不少信心。他對梁亨的用兵之能,還是很信任無疑的。

  此人昔日可是以弱勢兵力,正面硬撼過瓦剌也先的。

  而此時京城中的京營禁軍雖然有一大半都出征在外,可還有『十團營』的八萬精銳與『五軍營』的十萬人兵馬。

  除此之外,京城周圍還有大量的衛所軍。

  得益於少傅于傑的整軍,這些地方衛所都是訓練有素,甲具精良。

  所以別說是二十萬,他們在這兩日當中,召集三到四十萬人都不成問題。

  此時孫太后卻忽然開口:「李軒既然能在承德千戶所擊破述律平,袁彬的部屬又不惜性命傳信提醒,那麼這神機左右營不可不慮。我們能不能從他們的家人下手,直接瓦解其軍?」

  梁亨不由暗暗讚嘆,心想真不愧是太后。

  需知京營中的所有禁軍,要麼是從衛所中選拔精銳,要麼是從京師附近與北直隸一帶招募。

  從神機左右營將士的家人下手,這手段惡毒而有效。

  他正想說『此誠為良策』,就見對面的繡衣衛校尉袁彬皺著眉頭:「太后娘娘,此策恐怕行不通。幾個月前,朝廷發賣那些鹽商資產的時候,李軒曾經向天子請旨,從河間一帶撥出五千頃良田,用於置換神機營將士家中的土地。

  由於河間府距離京師只有幾百里的距離,還有運河通連,水系發達。朝廷拿出的也是上等的水澆地,又有一定的銀錢補貼,房屋也是抄沒來的青磚房。所以神機營將士的家屬無不趨之如騖,許多人都闔家遷至河間府。」

  梁亨聽到這裡,就不解的問:「袁校尉你到底想說什麼?」

  繡衣衛校尉袁彬面色清冷:「就在半個月前,漕運總兵李承基以肅清盜賊與白蓮教為由,調集三萬漕兵入駐河間府!」

  眾人頓時就心中有數了,漕運總兵李承基正是李軒之父。

  梁亨不由暗暗心驚於李軒的謀算深遠,他隨後就搖了搖頭。

  心想任李軒老謀深算又如何?只需景泰帝與皇太孫一死,陛下就能徹底掌握大義名分。那時李軒即便有通天之能,也只有敗亡一途。

  此人如敢提軍入京,他會在戰場上讓李軒知道,什麼是兵法戰陣,昔日力敵瓦剌也先的鎮朔大將軍梁亨,又是什麼樣的成色!

  不過在這之前,他們還有一件更緊要的事要做。

  ※※※※

  大約兩刻時間之後,上皇正統帝來到了太和門議政殿。

  此處已經雲集了上千朝臣,大多都是面色蒼白如紙,甚至是雙股顫顫。

  梁亨起兵之際,這些朝臣都還在六部衙門處理公務。一些侍郎尚書,當時都接到了虞紅裳的詔令,讓他們盡快入宮至文華殿議事。

  可梁亨用兵勢如雷霆,起兵之刻,就直接以千騎兵馬堵住了承天門,隔絕宮城內外。

  而六部與五軍都督府衙門就在承天門前,這些文武官員應變不及,絕大多數都被堵在了官衙之內,然後在京營禁軍的刀兵威脅下來到了太和門。

  其中還包括了次輔高谷,戶部尚書蕭磁等人。

  當上皇正統帝踏入殿中,殿中幾乎所有人都紛紛驚疑不定的向他注目。

  正統帝則步如流星,走到了御座之前端坐了下來。

  坐著這樣熟悉的座椅,望著這滿堂朝臣,正統帝心內一時感慨萬千,既有舒心快意,也有雄心壯志。

  美中不足的是他身前的玉璽,只有『皇帝奉天之寶』,其餘璽印都被虞紅裳帶去了乾清宮。

  乾清宮的景泰帝,虞紅裳與那個皇太孫也沒能除去,這三人還在世一天,就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此外就是他眼前的朝臣,首輔陳詢與刑部尚書俞士悅這些帝黨中堅都不在。

  內閣五人卻缺了三位,六部尚書少了四人,讓這次的朝會成色略有不足。

  不過正統帝也不覺意外,似陳詢與俞士悅這等修為高超,有著天位戰力的大儒。他們如果是真想走,京營禁軍是留不住的。

  當時梁亨正在攻打宮門,也無瑕顧及這幾人。

  就在上皇正統帝心緒激盪之際,位列於武臣之首的梁亨,驀然出列拜倒:「上皇陛下!今日天子被瓦剌賊子重創,已駕崩於乾清宮內。此誠為國之大殤!讓臣等痛心疾首,義憤填膺。」

  梁亨的眼中竟擠出了幾滴眼淚:「可所謂國一日不可無君,家一日不可無主!眼下當務之急,是我大晉帝位空虛。一國無主,則國將不國,百姓喪亂。臣恭請陛下為天下,為蒼生,於今日重登大寶,御極天下!」

  在他的身後,為數眾多的武臣也都紛紛跪伏於地:「臣等恭請陛下即皇帝位!」

  那些文臣班列中也有一些人跪倒在地,隨著眾人山呼。

  可絕大多數人,包括次輔高谷,戶部尚書蕭磁在內,都是面現遲疑之色。

  眾臣更發出了嗡然震響,為梁亨語中景泰帝『已駕崩於乾清宮內』一句而震撼不已。

  其中一部分文臣則是隱含怒意,他們不相信梁亨的言辭,更為正統帝的復辟之舉憤慨不已。

  梁亨此時霍然起身,手按腰刀瞪視眾人:「陛下乃宣宗嫡子,仁宗嫡孫,十三年前就曾御極大晉!而所謂兄終弟及,如今天子駕崩,死後無嗣,自該由陛下繼承大寶。你們這些文臣,不是講究禮法嗎?梁某說的道理難道不對?」

  此時群臣當中,當即有一位禮部給事中站了出來:「梁大將軍說的道理是對的,可陛下之前就曾立過皇太--」

  可他語聲未落,前方就有一道刀光斬來,直接削斷了他的人頭,血灑數丈。

  梁亨手執長刀一聲獰笑:「所謂國賴長君,一個出生不到幾個月的幼兒,如何能繼承大寶?你們誰還敢出此禍國亂政之言,梁某一併斬了!」

  他目光赤紅的盯著群臣,森冷的刀意鎖住了每一個朝臣的脖頸:「陛下他繼位名正言順,合乎禮法!你們不願擁立陛下,是想要謀逆不成?」

  此時的上皇正統帝,也為梁亨的凶殘跋扈暗暗心驚。

  可當正統帝望見群臣那噤若寒蟬,戰慄驚懼的神色,卻又暗覺快意。

  那朝臣在一陣沉寂之後,又有一些人跪了下來。其中也包括了次輔高谷,戶部尚書蕭磁:「臣等恭請陛下即皇帝位!」

  可議政殿內卻依舊有三百多位文臣,還有一百七十多位武臣立於原地,定定不動,他們的數量,赫然佔據朝堂半數。

  此時竟又有一位禮部給事中站了出來:「此事於制不合!一則天子生死,需得我等禮部主官確證之後,詔告天下。二則內閣五人三人不在,六部尚書僅--」

  梁亨瞳孔怒睜,直接一刀就將此人的人頭剁了下來。

  他試圖以森冷殺意威懾群臣,可隨後又一位御史出列:「臣監察御史張能,請問上皇陛下,現今監國大人何在?皇太孫何在--」

  梁亨依舊沒等他說完,可接下來讓他驚悸的是。那些文臣都一個個站了出來,他們列於堂中,朝著梁亨怒目瞪視。

  「不知死活之輩!」梁亨飽懷殺機的看了他們一眼,可終究還是沒敢再斬下去,他揮了揮袖:「把這群逆臣都給我拖下去,關入詔獄待審。」

  等到這殿內所有站立的人都被拖走,他就再次朝正統帝叩拜:「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隨著眾臣隨梁亨山呼,上皇正統帝的臉上不由現出了一抹潮紅。

  重登帝位的興奮,暫時壓住了那五百群臣給予他的不安。

  不過接下來他第一時間做的,就是將那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的龍氣,往護衛於他左右的六名暗龍衛輸送過去。

  這可以讓他的六名暗龍衛,恢復三、四成的實力,大約相當於中天位的境界。

  這是因他現在的帝位還未被天下人認可,也未被群臣普遍認可,大義名份不足,能夠召集的龍氣也就相當有限。

  不過用於攻打乾清宮,應該是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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