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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開荒] 妖女哪裡逃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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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21 00:34:50 |只看該作者
第0640章 回師(五)

  朝會之後,上皇正統帝就陷入到久違的忙碌當中。

  他需要將自身再登大寶一事盡快傳告天下,這可以幫助他掌控地方,也有益於形成既定事實。

  還需要為首輔陳詢,少傅于傑,冠軍侯李軒等人羅織罪名,將之打為叛逆。

  尤其李軒,他的『鎮薊大將軍』一職對於正統帝威脅莫大。

  除此之外,正統帝還得尋求北方將門勳貴的支持,這可以讓他從京師附近快速調集兵馬,用於應對薊州鎮的攻擊。

  不過此時他最在意最關注的首要之務,還是乾清宮。

  這樁事,主要是由梁亨負責。。

  這位前任大將軍在朝會結束之後,就已緊鑼密鼓的籌備著對乾清宮的攻擊。大量的軍隊開入到了乾清宮附近,他們還拆除了周圍的房屋與宮牆,這可以方便他們四面進攻。

  而此時在乾清宮內,氣氛也同樣是肅殺無比,劍拔弩張。

  虞紅裳立在乾清宮的南面宮牆上,面色冷漠的看著前方正雲集的大軍,那有那為數眾多的天位戰力。

  尤其那六名暗龍衛,讓虞紅裳心中發緊。

  這些暗龍衛在紫禁城內部區域的戰力尤其強大,最強的時候可以匹敵大天位。

  而此刻這六人雖然未能完全恢復,可他們的戰力已經非常可怕。

  如今宮城之內能夠與之抗衡的沒幾個。

  不過虞紅裳的面上卻很鎮靜,一派淡定如常,這給了周圍將士很大信心。

  「殿下!」

  此時京營都督同知,昌平侯朱國能,還有他的長子,五軍營的『左掖軍』提督朱東樓,一起來到了虞紅裳的身側。

  「所有防務,臣都已安排妥當!」

  虞紅裳就回過身,往後方看了一眼。

  在她的視野中,整個乾清宮已經化為了一個堅固的軍堡城寨。

  之前梁亨兵變的時候,承天門與午門雖然都有內應反叛,讓他們猝不及防,可還是有一批心存忠義的禁軍將士及時退了出來,被虞紅裳接應到乾清宮。這些人大約是七千人左右,都是禁軍中的精銳。

  此外還有用於封鎖南宮與仁壽宮的四千將士,左道行轄下的一千九百名繡衣衛,一千內緝事廠的番役,由繡衣千戶魏白龍代為統領。

  在梁亨即將封鎖宮城之際,昌平侯朱國能還甘冒奇險,統帥五軍營六千將士,從紫禁城北面的『北安門』殺入進來。

  這位的原意,是為護持景泰帝與虞紅裳等人逃出京城。卻被虞紅裳留了下來,準備固守乾清宮。

  司禮監掌印太監錢隆,也在積極的組織宮女太監,這些人沒法用於作戰,卻可作為輔兵。

  除此之外,他們糧秣充足,軍械齊備,還擁有著三十門『佛朗機炮』與二十門『紅夷重炮』,一百二十門虎蹲炮,且彈藥充足。

  這些軍資,都與李軒有關。

  虞紅裳直到退守乾清宮的時候,才知李軒為何特意讓羅煙帶話,讓她依托煤山(萬歲山)固守。

  這傢伙竟以訓演神機營之名,從兵部與宮中內庫索要了大量的軍資,還有神機左右營換下的各種裝具,火槍等等,全都囤積於此。

  那些火炮,一部分是神機營換裝前自有的裝備,一部分則是內兵杖局打造出來,準備交付給兩廣水師的。卻被李軒請旨扣了下來,以操練炮手裝彈為由,調至到煤山。

  --這無疑是犯忌之事,那些紅夷重炮架在煤山之上,可以直接轟擊紫禁城絕大多數區域。

  哪怕李軒一直將這些火炮與彈藥都交給左道行掌管監督,也是不合規矩的。換成任何一位帝君,都要懷疑李軒謀反。

  也真虧了景泰帝心大,不但批准了李軒所請,也自始至終都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他們現在甚至還有大量的術師,羅煙、樂芊芊與陸血等人將李軒與江雲旗家人護衛至宮城內的時候,也將薛雲柔道觀裡面的二十餘位正一道士帶了過來。

  正是這些第三門的術師,用術法在單薄的宮牆之後,臨時修築了堵簡易的城牆。寬約一丈,可以安置虎蹲炮,讓他們的將士可以居高臨下的打擊。

  虞紅裳不通兵法,可此時一眼望去,卻也能察覺到朱國能的佈防法度森嚴。

  不過她也洞察到朱國能臉上的憂色:「怎麼?朱將軍似乎信心不足?」

  朱國能則神色坦然:「臣擔心的是逆賊的那些天位,還有,將士們的士氣也是個問題,臣甚至懷疑這其中,還有逆賊的內應。」

  他讚佩於冠軍侯的謀略深遠,在正常情況下,朱國能有信心憑這些軍械,在宮中堅守兩到三個月。

  問題是在天位方面,他們這邊全面落於下風。

  朱國能是直到今日才知道『金闕天宮』,可他哪怕只是想像就可得知,一個在暗中操控了中原幾千年歷史走向的組織,豈同小可?

  所以朱國能還是傾向於突圍,只要逃出北京。他們借助皇太孫的名義,依舊可召集大軍平叛。

  朱國能卻不敢再提此事,他知道虞紅裳之所以不願逃離,是因景泰帝。天子的傷勢,必須借助這裡的『九鼎五龍混元大陣』鎮壓。

  幸在煤山(萬歲山)還在他們的手裡,只需佔據了此處,他們就可進可退。

  一旦事有不諧,他們無論從哪個方向突圍都很方便。

  「本宮已令魏千戶挑選三百忠誠可靠之人督戰,一旦發現內應,即時斬殺。至於士氣--」

  虞紅裳稍一凝思,就語聲清冷道:「可以告知諸軍,本宮半日前就收到薊州鎮捷報,冠軍侯已在承德千戶所擊退了皮室鐵騎,薊州鎮不日就可揮師京城,平定叛逆。」

  朱國能聞言不由一愣,他除了是宣府總兵調職京營都督同知,還是前軍都督府左都督,負責整個京師防務。

  如果真有這樣的軍情,是不可能繞過他的。

  隨後朱國能就意識到,這是虞紅裳的信口開河。

  朱國能卻非但不以為忤,反倒是贊同的微一頷首:「這一捷報確該告知諸將士。」

  兵法有云:外無必救之援,則內無可守之城。

  所以沒有援兵,也得製造援兵。朱國能在大同鎮守了幾十年,深諳此道。

  不過薊州方面,如今遼太后七十萬煞屍妖邪壓境,冠軍侯想要在這個時候抽調軍馬揮師西進,可能性幾乎等於無。

  也就在他們說話之際,宮牆的南面擂起戰鼓。在梁亨的指揮下,大量的京營將士扛著各種臨時趕製的攻城器械一舉壓上。

  這位大將軍的用兵也如雷霆霹靂,此時就不做任何試探。一開始就全力以赴,試圖一鼓而落。

  可在短短兩刻時間之後,梁亨就不禁破口罵娘,不得不讓所有部屬退了下來。

  那宮牆之上槍炮齊鳴,六千多桿鳥銃,兩千多具硬弩,三千張長弓,上百門的虎蹲炮,火力驚人。

  讓人瞠目結舌的是,在那煤山的高處,他們還佈設有炮台。那些『佛朗機炮』與『紅夷重炮』居高臨下的轟擊,一炮就能製造大量死傷。

  梁亨心想景泰帝真是瘋了,居然能容許李軒那廝將這樣的重炮搬至煤山!

  還有那『九鼎五龍混元大陣』,配合那單薄卻堅固的青罡石宮牆,簡直就如鐵核桃般牢不可破。

  這個時候,他已徹底放棄了依靠京營攻下乾清宮的打算。

  「此戰就只能仰仗諸位了。」

  梁亨看向了身側的眾多天位:「如果能直接攻入乾清殿,殺死景泰帝與皇太孫,破壞掉九鼎五龍混元大陣的陣樞,那是最好不過,實在不行,可以先破壞掉煤山上面的炮台。」

  他語聲落時,周圍的十幾名天位就已身形閃動,直往乾清宮撲擊過去。

  正統帝調配給他的天位陣容堪稱強大--總數六名暗龍衛;玄武宮主練靈仙及其麾下天位修為的部屬四人;魔師御長生;曾經的黑榜第四,如今被聘為皇室供奉的『八臂魔神』廖道真;已經被賜予一件鎮國重器的偽天位曹吉祥;還有孫太后的師弟,與孫太后同出於魔門太上道的『火雲劍』金無望。

  之前南宮之戰,就是此人擋住了赫連伏龍。

  孫太后本人也坐鎮於後,隨時準備出手。

  加上梁亨與他的二弟梁源,就是總數高達十七名的天位戰力。

  這些人甫一出手,就引發烏雲狂捲,使得乾清宮內盤捲的五條巨龍發出了震天龍吼。無盡的龍氣皇威攪動天地偉力,橫掃四方。

  幸運的是,此時的景泰帝昏迷不醒。而九鼎五龍混元大陣的『九鼎』方位都沒有了坐鎮之人,這座大陣的神威只餘五成不到。

  梁亨本人也隨同在這些天位之後,來到乾清宮的上空。

  他驚訝的發現,這座乾清宮內的天位力量,竟然能勉力支撐。

  這裡面不但有隸屬宮中與朝廷的天位高手赫連伏龍,錢隆,朱國能,木道人與含元子;還有冠軍侯麾下,那個劍速身法都快逾絕倫的劍客玄塵子;那個法術奇奇怪怪的術修陸血。

  虞紅裳則在高空中,與執掌《金闕天章》副本的玄武宮主拚死搏殺。

  她憑著那極陰極陽之力,以及監國龍氣,展現出霸道絕倫,氣概恢弘的武道,竟使玄武宮主練靈仙與她的一位弟子合力才能勉力對抗。

  煤山炮台那邊也不是很順利,梁亨望見炮台上空衝起了一道道恢弘浩氣。

  梁亨只往那邊掃了一眼,就知是首輔陳詢與俞士悅為首的眾多大臣。

  這些人在宮變之後不知所蹤,沒想到卻是跑到了深宮之內與虞紅裳合流。

  「一群老匹夫!」

  梁亨一聲怒哼,就又把目光鎖住了乾清宮。

  他隨後竟將環繞於此地的五條金龍都置於不顧,直接一個閃身,來到了乾清殿的前方。

  這一幕,讓正於高空激戰的虞紅裳面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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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21 00:35:03 |只看該作者
第0641章 回師(六)

  在望見梁亨突破『九鼎五龍混元大陣』的防護,出現在乾清殿前的時候,虞紅裳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這座『九鼎五龍混元大陣』是虞紅裳堅守乾清宮的信心源泉。

  此陣不但可護持整座京城的百姓,不受天位之戰的影響,其餘力還可令乾清宮的防禦固若金湯。

  它可以讓虞紅裳麾下所有將士的力量倍增,可以讓外側的宮牆牢不可破,甚至還在乾清宮上空形成了一面無形屏障,用於防禦箭矢炮彈。

  尤其那五條顯化於此的金色龍氣,每一條都有著近乎中天位的偉力。

  它們在乾清宮內橫衝直撞,強如暗龍衛都不能正攖其鋒。

  可此時梁亨與梁源二人,卻都被五條金色龍氣無視,竟任由這兩人突破至乾清宮的殿前。。

  當虞紅裳操御那五條金龍,去攻擊梁亨的時候,那些龍氣的絕大部分,都只能從梁亨的身側滑過。

  剩餘不到三成的龍氣,根本無力撼動梁亨、梁源。

  僅僅一瞬,虞紅裳就已明知究竟。

  上皇正統帝竟已將他的『皇帝奉天之寶』,交由梁亨攜帶。

  至於梁源,此人身上則可能攜帶有某件沾染過大晉龍氣的器物。

  --這些東西,絕大多數都供奉於『太廟』,由『宗正寺』負責看護保管。

  是襄王!

  虞紅裳眸中現出了一抹怒意,她毫不猶豫的施展遁法,試圖甩開對面的玄武宮主練靈仙,退往乾清殿。

  此時江雲旗正坐鎮於乾清殿內,這位『冰雷神戟』雖然是新成就的天位,可其戰力應當不會遜色於梁亨。

  問題是江雲旗正為她父皇施針,乾清殿裡面還藏著太子虞見濟與太孫虞祐巃,以及她父皇的一眾后妃。

  一旦梁亨與梁源入內,後果不堪設想!

  只是虞紅裳才剛打算脫身,那玄武宮主練靈仙,就神色冷漠道:「景泰之死,是為天命!太孫虞祐巃,更不能存於世間。這二位都已成天道亂源。大將軍梁亨誅此二人,正是儒家所謂的『順天應人』,公主殿下你何必再掙扎?」

  她探手一指,那《金闕天章》副本就在半空展開。裡面的那些文字,都閃耀著金色的光芒。

  虞紅裳身化的金色遁光則被定在了半空,幾乎無法動彈。

  「滾!」

  虞紅裳一聲怒哼,她周身的極陰極陽之力盡數爆發,將這名為『律令』的極天之法撕成粉碎。

  可這個時候,她也沒有了分毫餘力去救援乾清殿。

  虞紅裳的心緒一時沉冷如冰,她擔心自己最不願見到的情況發生。

  只是當虞紅裳放開神念去感應的時候,她的神色卻是微微一愣。

  虞紅裳發現梁亨與梁源兄弟,並未如她預想的那樣進入乾清殿。

  只因此時在那殿門之外,還站著一『男』一女--『男』的是六道司伏魔校尉羅煙,女的則是樂芊芊。

  二人阻塞於臺階之上,竟然令梁亨兄弟未能越雷池一步。

  梁亨的『破滅』武意霸道無雙,直凌乾清殿前,羅煙卻能以手中一雙『紅袖刀』正面抗衡,與之遙空對峙。

  樂芊芊的臉色則稍顯蒼白,有點畏懼忐忑的躲藏在羅煙身後。

  不過她借助『無相神傀』請降下來的『日御女神羲和』,卻正神色冷漠的俯視梁源,無窮無盡的威壓,將梁源牢牢鎖死。那赤紅色光焰,則令周圍的溫度劇增。

  樂芊芊曾經隨同李軒觀想過『模擬大日』,無數次觀摩過李軒與羅煙的光法修行。

  故而『羲和』這尊女神,也是樂芊芊最有把握的。

  而梁源只與『日御女神羲和』對峙了片刻,就首先忍耐不住。

  他承載了漢末年間那位無雙大將『呂奉先』的殘留武意,也被此人的意志影響,性格更顯暴躁跋扈。

  「哪裡來的雜碎?」

  梁源直接化作一道紅光,以手中方天畫戟揮出百丈紅光,直接無視了羅煙與羲和,直接向樂芊芊轟擊過去。

  「區區裝神弄鬼的降神術,也敢在我面前賣弄?」

  他從『呂奉先』那件殘器中獲得的武意是『無敵』,昔日這位絕代凶人將這武意推升到了極天之境,真正的『無敵』於世。

  梁源雖然只繼承了『呂奉先』的一部分武意殘餘,卻也非同小可。

  那霸道無雙,凶橫無匹的氣勢,令樂芊芊駭然變色,整個人都呆立在原地,動彈不能。

  只是下一瞬,梁源整個人就被一團白光撞飛到了百丈開外。

  那正是『日御女神』羲和,她的光遁之法,超越於梁源三倍以上。

  這位手握著一桿神力凝聚的長槍,則是裹挾著燃滅一切的『核熔』之力。

  她不用任何武道技法,只是以遁法與長槍來回的衝刺撞擊,使得梁源應接不暇。

  梁源的『無敵霸體』能夠抗擊『日御女神』羲和的大日神槍而不傷,可在羲和持續的長槍衝擊下,就連穩定軀體都很困難。

  他就像是一隻蹴鞠,不斷的拋飛,墜落,拋飛,墜落。

  樂芊芊原本是很緊張的,以至於手腳都為之麻木。

  可當她望見這一幕,不禁心中一舒。

  樂芊芊心有餘悸的拍了拍高聳的胸脯,同時心想這個看起來特別厲害的傢伙,似乎也不過如此嘛!

  對面的梁亨則是唇角微微抽搐,然後就把目光轉向了羅煙,眸中現出訝色的同時,還蘊含著擇人而噬的凶光與興奮。

  「你居然沒跟去承德?真有意思。」

  梁亨在李軒與羅煙刀下吃虧不止一次,攬月樓之戰的被迫下跪,更被梁亨視為平生第二大恥辱。

  所以對這個人,他也恨入骨髓。

  「承德那邊用不到我,李軒他一力就可抵定承德戰局。」羅煙微微一哂,目含嘲意的遙視著梁亨:「怎麼?你認為李軒不在,你就可以洗雪前恥?」

  「是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梁亨嘿然冷笑,他將長刀暫時收起,從乾坤袋裡面抽出了朱紅大槍:「梁某很難理解,你不過區區十一重樓的境界,到底是哪來的勇氣來攔截梁某?不過無所謂了--」

  他將長槍一甩,整個人就如準備捕食的野獸一樣將軀體微微匍匐,眼中則透著強烈的期待之意:「放心!梁某胸襟過人,不會對你這樣的美人下毒手,不過我的攬月樓如今正缺一紅牌。

  我會廢去你的修為,讓人把你調教妥當,讓你品嚐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嘗的滋味。」

  羅煙的臉頓時微青,然後就見梁亨人槍合一,彷彿毒龍出穴般轟擊而至,其勢潮鳴電摯,海嘯山崩!

  羅煙立時就壓住了所有的雜念,同時她的眼瞳中,現出蓮花字印記。

  她手中的紅袖刀,則如影似幻,捉摸不定。

  更使人震撼的是,在羅煙的身後也現出了一尊高達二十丈的佛陀。

  --祂有著三千隻佛手,每一隻佛手都握著一把刀,引發了『光影如輪,歲月如梭』的異像。

  梁亨的槍勢轟擊過來,卻仿如是撞在一面堅不可摧的牆壁上。

  羅湮沒有與他正面抗擊,可她斬出的所有刀光,無不都是梁亨槍勢中的弱點,斬擊著那些梁亨無法用力的點。

  接下來一連十擊都是如此,羅煙竟是屹立殿前,半步不退。

  「大慈大悲三千手。」

  梁亨繼續冷笑:「戰力倒是到了天位之境,可惜在梁某面前,你這樣借助仙寶的『天位』,就如螻蟻蚍蜉!」

  此時梁亨的身後,不但現出一頭軀體龐大的『龍魔法相』,他的渾身上下也肌肉膨脹,肌膚之上也浮現龍鱗。

  乾清宮之戰關係這場宮變的成敗,梁亨對羅煙也沒有任何小視之心。

  他一開始就不惜一切,在凝聚『龍魔法相』的同時,也開啟了『化龍入魔』的秘法。

  這是梁亨的最強狀態,雖然會導致事後元氣虛弱,甚至折損壽元,卻能讓他的戰力,在萬軍之勢的加持下,達到大天位的層次。

  此時梁亨的槍速不但激增近倍,每一槍也都是狂暴如龍,蘊藏著摧滅山海,夷平天地之力。

  他的槍力就已神威無儔,配合那『破滅』槍意,更是神鬼莫當,萬軍辟易。

  羅煙僅是接了梁亨不到兩槍,她身後的佛陀法相就有了崩潰瓦解的兆頭,也讓她不自禁的生出了避讓之念。

  她最擅長最拿手的是身法遁速,而絕非刀法。

  可羅煙知道自己退不得,只因她的背後就是樂芊芊,就是乾清殿。

  羅煙只遲疑了千分之一個彈指,就有了決斷。

  這一刻,羅煙只有一個念頭。

  她想李軒啊李軒,我前世究竟欠了你什麼?你以後如敢負我,我夏南煙哪怕化作惡鬼,也定與你沒完!

  此時羅煙眼裡的『蓮花』印記,赫然變化成了金紅色。

  那就像是打開了一個閘門,讓無窮無盡的佛力,湧入到了她的體內。

  這竟使那『佛陀法相』由虛轉實,羅煙的刀意刀力,也驟然拔升。

  梁亨的瞳孔收縮,神色有些不能置信。卻並非是因羅煙的氣力大增,而是他從羅煙的刀中,感受到了一種強大的『極天之法』!

  「不破?」

  梁亨發現自己的槍,無論如何都無法突破羅煙編織出的刀光壁障。

  名為『不破』的極天之法,使得羅煙僅僅使用了不到他一成的力量,就抵禦住了他長槍的轟擊。

  可這怎麼可能?區區一個十一重樓的修士,她怎麼可能掌握『極天之法』?

  接下來梁亨卻一聲怒吼,他的槍勢不衰反盛,更加的暴戾,更加的狂猛!槍速則持續激增,幾乎達到了一瞬千擊的境地!

  他想此人即便身有『極天』又如何?極天之法的消耗莫大,他能撐到幾時?

  一百擊,還是五十擊?

  且哪怕真是『不破之壁』,他梁亨一定可以將之打穿,轟透!今天沒人能夠阻擋得了他。

  此時乾清宮內幾乎所有天位高人的注意力,都被他二人的激戰吸引。

  他們看著梁亨的朱紅大槍一直轟出千擊,然後是兩千,三千,五千,八千,一萬--

  羅煙卻站在臺階之上穩如磐石,巋然不動。編織出的刀幕堅不可摧,牢不可破。

  她面無表情,似乎能支撐到海枯石爛,世界終結。

  可此時上空中的虞紅裳則微微愣神,眼眶一陣發紅。她發現羅煙的一頭黑絲,正在漸漸轉白。

  而下一瞬,虞紅裳又望見了一道身影,悄無聲息的往乾清殿飄了過去。

  虞紅裳的瞳孔也再次收縮,她認出那正是孫太后。

  虞紅裳正欲做出應對,卻發現那天空中,忽然墜下一道七彩光虹。

  --那赫然正是薛雲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

  這神梭也在半空,江含韻的身影就已凌空墜落,直接阻擋在孫太后的面前。

  「我們沒來晚吧?」

  她眼含挑釁與期待的看著眼前眾人,然後唇角微揚:「哈!看來這邊也是大場面,比承德那邊可強多了。」

  薛雲柔則緊隨其後,落於乾清殿的上空,她目光冷冽的掃望著下方。

  「諸位!冠軍侯李軒已於承德全殲七十萬妖魔屍軍,正夤夜回師,至多凌晨卯時,就可抵臨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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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2章 回師(七)

  薛雲柔說話的聲音不大,卻以法力大肆傳播宣揚,不但覆蓋著整個乾清宮範圍,甚至近十里之外的承天門與六部衙門都可清晰聽聞。

  她出身世家,通曉權謀,知道這個時候她首先要做的,不是與對面的叛賊死戰,而是穩固住乾清宮內部的軍心!穩固住整個京城的人心!

  當薛雲柔語出之刻,遠處正在苦戰當中的朱國能、木道人與含元子等人就不由神色微振,他們的眼中陡然現出了幾分精芒。

  尤其木道人,他原本對自己加入虞紅裳幕府,捲入這場皇室紛爭的選擇,未嘗沒有悔意。

  不過若冠軍侯真的在承德全殲述律平七十萬妖魔屍軍,那麼這場宮變的勝負就還在未定之天!

  薛雲柔那輕柔冷冽的聲音,則繼續往整個京城範圍宣揚。

  「本人奉冠軍侯李軒之命,於此敬告京城百官與所有京營將士!今日酉時八刻(晚七點),冠軍侯李軒已於承德千戶所全殲述律平麾下七十萬妖魔!薊州鎮全員三十七萬大軍正奉冠軍侯軍令夤夜回師,至多凌晨卯時,就可抵臨京師平叛--」

  她的話音未落,周圍就有無數的弩箭,無數致命的術法,向她轟擊攢射過去。

  遠處的六名暗龍衛都在同一時間騰出手,全力以赴的朝薛雲柔拋射短矛。

  薛雲柔卻毫不在意,她的『正一伏魔劍』攻防一體,此時正化作陰陽魚圖,在她的身周緩緩轉動,抵擋著一切針對她的攻襲。。

  虞雲凰也及時反應過來。她遙空駕馭著五條金龍,環繞護持於薛雲柔的周身左右。

  這些金龍沒法對梁亨發揮作用,卻能抗擊薛雲柔抵禦眾多天位的襲殺。

  薛雲柔語聲毫無中斷,她輕柔的聲音鏗鏘頓挫:「--冠軍侯念及汝等當中,多有被逆黨煽動蠱惑,誤入歧途者,所以願意給你們這些附逆之人一個機會。在冠軍侯大軍臨至之前,一應從逆之人若能及時反正,冠軍侯可上奏朝廷,對你們從輕處罰!」

  梁亨早就將薛雲柔當做了最危險的心腹大患,將之視為洪水猛獸。

  「荒唐!」他發出了一聲如雷震般的炸喝,同樣震響雲空,試圖將薛雲柔的話音震散。

  可薛雲柔法術超絕,她的話音並不依靠音浪傳播,直接就可傳至十二里方圓內所有人的耳旁。

  梁亨雖然聲如轟雷,彷彿怒獅咆哮,卻沒法將薛雲柔的語音壓下。

  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哈哈大笑:「你敢以謊言欺世亂我軍心?李軒以十萬軍出擊承德,是自蹈絕地,自取滅亡!還全殲?被全殲的是他自己吧?」

  薛雲柔卻以含著冷漠、不屑與憐憫的目光看著他:「你梁亨區區庸末之材,焉敢測度當世神將之能?我就料到了你會這麼說,所以本人還攜帶了遼太后述律平的璽印,二十七面皮室萬戶軍旗為證!」

  薛雲柔直接將一枚玉璽,還有一大堆的東西拋至到乾清殿前。

  這些都是李軒在戰場上的繳獲,還未經歷過淨化,頓使乾清殿前怨煞衝霄!

  這一刻,在場的所有天位不禁神色各異。

  遠在煤山(萬歲山)炮台鎮守的陳詢,就手撫長鬚,一聲慨嘆:「看來是真的了,魔高一尺,而道高一丈!幸甚!幸甚!可見人間正道未衰。」

  旁邊的俞士悅雙手微顫,他面上卻毫無表情的一聲冷哼:「如果真被這群亂臣賊子成了事,這老天爺就未免瞎了眼。」

  後面的權頂天與薛白則遙空對視了一眼,都心想李軒還真沒有吹噓。

  事前他篤定可在承德一戰而勝,就果然說到做到,一戰而勝了。

  高空中的虞紅裳則不由一陣失神,瞳孔微張。

  李軒真的在承德擊敗了述律平的屍軍,而且是全殲--

  她之前與朱國能杜撰捷報,哄騙麾下將士的時候,都不敢這麼說。

  在虞紅裳的對面,玄武宮主練靈仙藏在面具之後的俏臉,不禁一陣扭曲。

  那位大晉的冠軍侯,他居然贏了?

  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遼太后述律平麾下的二十七萬皮室鐵騎是何等的精銳,她怎麼可能會輸?

  還有這位遼太后述律平,此人如今是生是死?

  在千秋筆書寫的歷史當中,述律平此人至關重要。

  未來九百年後,此人將攜龍氣轉世,再一世成就太后之尊,獨攬朝綱!

  梁亨則是心臟抽緊,他看到那些旗幟,就知道承德那邊的戰報是真的。

  那個傢伙,那個雜種,他真的以十萬軍馬全殲了述律平!

  梁亨心想此女真是廢物!什麼大遼太后,什麼女中豪傑,以七倍之軍臨敵,卻反被李軒那個豎子全殲,簡直廢物無能之至!

  他面無異色,哈哈大笑道:「這算什麼證據?不過都是一些偽造之物。十萬敵七十萬一日而勝,怕是白起在世,衛公重生都不敢這麼吹。」

  可他這些話明顯作用寥寥,梁亨敏銳的察覺到,乾清宮內所有人的軍心士氣,都與之前大不相同。

  這直接反應在朱國能的身上,這位臨危受命,統領著景泰殘軍的主帥聲勢狂增。

  他駕馭著的『萬軍之勢』,已沒有了之前的虛浮,渙散;變得凝實,厚重,鬥志充沛,戰意昂揚!

  可此時的梁亨,卻更擔心他在乾清宮外的眾多五軍營部將,也擔心那些被他們強行壓服的眾多文臣武將,還有那些潛伏於京城四處的景泰餘孽!

  他的槍勢依舊狂暴無比,如饕風虐雪,暴雨雷霆,持續不絕的轟擊著羅煙的不破刀壁。

  可梁亨的腦海之內,卻是心念電轉,在思索著扭轉局面的方法。

  正在乾清宮東院的司設監首領太監曹吉祥,情況卻與梁亨截然不同。他的面色已煞白如紙,腦海之內幾乎一片空白。

  只有無盡的驚悸惶恐,牢牢抓緊了他的心臟。

  曹吉祥的對手是玄塵子,兩人修的都是《無垢寶典》,他們身影都如光似電,追風逐日,各自手中的長劍則都彷彿星移電掣,超軼絕塵。

  兩人無論身速劍速,都已經超過常人的視力極限。

  即便那些開了第三門的武修來觀戰,也只能看到一片紅藍二色的幻光。

  曹吉祥原本是佔據了些許上風,可這個時候,他卻難以自控的去想,既然李軒已在承德取勝,薊州鎮三十七萬兵馬即將入京,那麼這場宮變是否還能夠成功?如果李軒入京平叛,自己該當如何是好?最後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這樣的念頭,反反覆覆的充塞於他的心頭,讓他的十成心力,只有七成能用在自己的劍上。

  「你居然敢分心?」對面的玄塵子好奇的看著他,她的眼中微含著戲謔之意:「你在害怕,在恐懼?害怕李軒他如果回來,會將你千刀萬剮?不對,以你做的那些事,千刀萬剮都難償罪,長樂公主一定會誅你的九族,將你曹吉祥製成魂燈,永生永世的折磨!」

  曹吉祥心裡的驚懼之意更加濃厚,可面色卻青沉如鐵:「荒唐!陛下重登大寶,御極大晉是天命所歸。你們這些亂臣賊子,只會是螳臂當車--」

  可曹吉祥的語音未落,就發現了一件讓他極其恐懼的事。

  不知何時,他的身影已經被逼到了宮牆的東側牆角。而在他對面,玄塵子的一雙劍則凝聚著幽冷輝光。

  那劍身之上,分明已積蓄了大量真元。玄塵子的凌厲武意,則直刺他的元神深處。

  「這是什麼時候?」

  曹吉祥心緒震盪,通體生寒,這種左右受限,難以施展遁法的情況正是他極力避免的。

  可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他剛才固然心神失守,可也僅僅不到五個呼吸時間--

  下一瞬,曹吉祥的眉心處就出現一個細如手指的孔洞,然後整個軀體,都轟然炸裂。

  玄塵子則在那血粉飛散之前,就已閃身飛離,到了十數丈外。

  她隨意的揮了揮劍,使得劍上燃燒白焰。

  其實因她劍速快極的緣故,這劍上滴血未沾,也沒沾染上曹吉祥的血肉與腦組織。

  可玄塵子依舊嫌曹吉祥此人骯髒,殺人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這把劍淨化。

  她感覺曹吉祥那張醜陋的面孔,簡直就是對《無垢寶典》這本無上神典的玷污。

  這樣的人,就不該存在這世上。

  ※※※※

  於此同時,遠在大時雍房的少傅于傑,也聽到了薛雲柔那輕柔冷冽的語音。

  他沉冷的心神稍稍舒緩,濃眉則微微揚起,含著幾分譏誚:「看來正統復辟,並不像是大司命你說的那樣大勢所趨?」

  對面的那位紅裙女子,卻驀然一個轉身,如電光般的往紫禁城的方向閃逝而去。

  可少傅于傑的『鎮壓』之法,卻先一步的轟凌其上。

  此時已攻守易位,現在已不是這位『大司命』阻攔他前往宮城,而是他于傑要全力阻止這位『大司命』干涉乾清宮的戰局。

  雙方之間爆開驚人的氣浪,幾乎就將周圍的『九鼎五龍混元大陣』的力量破碎,波及平民。

  大司命強行撕碎了于傑的極天之法,遁光迅猛似如狂龍,繼續往東北方向閃逝。

  不過就在這刻,一個擎天大手出現在了『大司命』的前方。

  「文忠烈?」

  『大司命』的身前一道寒光閃現,將那擎天神手斬成了粉碎。

  可她的身影,還是不可避免的,被堵在了于傑及文忠烈公的兩人之間。

  『大司命』的瞳孔微微收縮,遙空看著文忠烈公:「你一介神明,也敢涉入人世龍爭?以為你生前乃是天位大儒,執掌極天之法,金闕天宮就拿你無可奈何了是嗎?」

  文忠烈公則背負著手,冷冷的看著她:「人世間的龍爭,文某自當迴避。可文某有一言想問大司命,金闕天章的『天條』當中有哪一條規矩,讓你們金闕天宮干涉皇家興替?」

  『大司命』不由陷入沉默,隨後她冷笑著,在身側召出一把通體青色的華麗劍器。

  「就憑你二人,還攔不住我!」

  「那麼加上我呢?」

  隨著這個聲音,天空中現出一條巨大的黑龍。

  --那正是敖疏影,她在『大司命』東面百丈化出了人形,然後就用嘲諷冷厲的目光看著『大司命』:「昔日我敖疏影在鄱陽湖不過是吹了一場風,就被你們金闕天宮關押了三百年。如今你們金闕天宮勾結正統帝,意圖推翻當朝帝皇,又該當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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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21 00:35:29 |只看該作者
第0643章 回師(八)

  大約兩刻時間之後,以梁亨為首的眾人都從乾清宮裡面撤了出來。

  薛雲柔與江含韻的到來,讓乾清宮獲得強援,曹吉祥之死更是給了他們一記重創。

  此消彼長之下,梁亨估測他們已經無力攻破乾清宮,所以乾脆利落的從乾清宮撤離,準備另尋他策。

  退出來之後,梁亨就當即吞下了一枚丹藥,同時大口大口的喘息。

  『龍魔法相』與『化龍入魔』這兩種秘法消耗了他海量真元,梁亨其實已支撐不下去了。

  他不明白那個羅煙,她為何還能維持長達三刻的極天之法。

  等到體內元氣稍復,梁亨就臉色陰晴不定的看著前方的乾清宮。。

  此時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盡快拿下這座乾清宮的方法。

  這裡面天位層面的力量已經不俗,配合那座『九鼎五龍混元大陣』,戰力已可與他們正面抗衡。

  兵法說攻城之道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可如今雙方的力量相當,這還怎麼攻?

  「大將軍!」

  此時的正統帝悄然出現在了梁亨的身後,他目光如炬的看著前方:「此處可由朕來接手,乾清宮中的這些逆賊,由朕來親自料理!」

  梁亨瞬時以為正統帝是對他生出不滿之意,他的臉色微青:「陛下!您--」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正統帝抬手示意:「聽朕說!李軒的薊州軍至多卯時(凌晨五點)之前就可入京,而如今五軍都督府那邊的兵馬徵集卻進度緩慢。此事朕思來想去,只能將此事委託給你。

  還有京城的勳貴將門,自方才那賤婢以謠言亂我軍心之後。他們當中的許多人,都有了猶疑之意,我需要大將軍你親自去說服他們。」

  梁亨的心神頓時微緊,他知道這樁事也非常緊要。

  那些勳貴將門不但手握著大量家丁,更對地方衛所有著極大的影響力。

  不能取得這些北方將門之助,他們可沒法組織出足夠的軍隊。

  「可是這乾清宮--」

  「說了乾清宮交給朕。」正統帝微一揮袖:「大將軍可以速去!朕可不想在拿下乾清宮之後,卻被李軒大軍入京,將你我一舉蕩平。」

  梁亨頓時苦笑,他深深一拜:「臣這就去五軍都督府,準備出城迎擊!陛下,實在不行,您可等待臣擊破李軒那逆賊,再解決乾清宮。在此期間,您只需封鎖乾清宮,讓虞紅裳與那所謂的皇太孫不能走脫就可,絕不能容這兩人逃離京城。」

  那皇太孫在世一天,少傅于傑與李軒就還有著大義名分,絕不可能任由他們擺佈。

  「你別管,速去便是!」

  正統帝搖了搖頭,面色平靜。

  而等到梁亨策馬離去,正統帝就拔出了一把刀,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瞬時大量血液噴灑而出,然後划成一條血龍飛向了他旁邊的六名暗龍衛。

  「祁鎮你這是?」孫太后吃了一驚,定定的看著他。

  她知道正統帝正在獻祭自己的精血生命,用於強化這六名暗龍衛的戰力。

  這一刻,正統帝至少損失了一百二十年的歲壽。

  「我們該拚命了,母后!」正統帝的眼裡面,閃現著晦澀之意:「按照那些御醫的說法,江雲旗至多明日清晨就可壓下虞祁鈺的傷勢。

  一旦他傷癒甦醒,我們都得死。李軒與景泰,這內外之患無論是哪一處出了差錯,我們都死無葬身之地!」

  ※※※※

  在乾清宮再次戰雲紛湧之時,李軒麾下的九千騎軍與『神機左右營』四萬人也已過了喜峰口五十里。

  其中的前哨騎軍,甚至已抵達了遵化城。

  李軒戰前的未雨綢繆起到了作用,他在承德附近預先調集了大量的馬匹與地行龍,又將薊州民間的牛車抽調一空,就是為了保障『神機左右營』的快速機動。

  事前他麾下許多將領都不能理解,此時卻都欽佩於李軒的遠見。

  其實李軒對北京城的這場宮變也沒有任何預計,他只是本能的做著防備。

  發生於另一個世界的『奪宮之變』,一直像是顆千鈞巨石一樣壓在他心頭。

  所以李軒從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度對手,也從不敢有任何的輕忽大意。

  『神機左右營』是他手中最強的力量,李軒必須保證這支全火槍部隊,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用於任何方向。

  正是依靠這些馬匹與牛車的幫助,還有隨軍術師們的法術。『神機左右營』才能在一個時辰內疾馳三百多里。

  李軒知道在另一個世界的明朝,能夠做到一日行軍八十里的就是難得一見的精兵了。即便是一人三馬的蒙古輕騎,每天的行進速度也不會超過二百里。

  可在這個世界,一應牲畜的速度與耐力,遠不是另一個世界的牛馬可以比擬。

  而術師的法術,則可倍增其力。

  關鍵是太祖太宗年間,太祖太宗為征討北元,在薊州與長城以北,修建了大量的平直馳道。

  這就讓他們的行軍變得更加迅速便捷,許多將士甚至還能借助牛車稍事休息,恢復體力精神。

  可惜的是神機營將士許多都不擅騎術,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都是將雙腿綁在馬上走,否則行軍的速度還可以更快一點。

  就在這條佈滿了火把與人畜的『馳道』上空,李軒正立於一艘飛舟之上。

  薛雲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飛去了京城,可天師張神業手中有的是各種飛行法器。

  這艘『青冥神舟』就是其中之一,它的速度倒不是很快,只有一日萬里左右,飛行高度也只有百米。可勝在內部的空間較大,足有五十平米,可以容納下李軒的整個指揮團隊。

  「朝陽門外已經聚兵十二萬餘?京城各大勳貴將門被『強征』了七千親軍與家丁?好一個強征!」

  李軒看著羅煙部屬發過來的軍情,然後一聲冷笑,直接就著飛舟裡面的燈光,在前方輿圖上點了點:「如此說來,他是準備出城野戰了。不出意料,我與梁亨決戰之地就在這附近。通州與三河一帶,潮白河沿線!」

  在他的身周,包括張岳在內的眾多將領,都看著輿圖陷入深思。

  左僉都御史韋真當即不解的問:「為何是在潮白河?」

  潮白河在通州與三河之間,而通州的西面就是京師,這裡也是京杭大運河的最北端。

  「梁亨此人雖然性格囂張跋扈,可我觀其歷次用兵,無不都是膽大心細,他用兵還是較為謹慎的。」

  李軒神色淡然的解釋:「此人得知我以十萬軍全殲述律平,豈能不做堤防?他不知我軍根底,絕不敢貿然與我軍正面決戰。還有,承德捷報想必已傳至京城,正統復辟也不得人心,難免眾心惶惶。

  梁亨即便能夠依靠北方將門的力量強征京城附近的衛所軍,也很難凝聚軍心。所以他最優的選擇就是沿潮白河佈陣,阻攔我軍過河,或者半渡而擊,這可以讓他最大程度的避免劣勢。」

  李軒抬目看向眼前的兩位騎營將領:「你們知道該做什麼吧?」

  其中一人當即抱拳:「末將明白,我們的任務是盡快趕至潮白河,佔據沿河橋樑,搜羅上下游船隻,搶佔先機!」

  李軒不由滿意的微一頷首:「還有一事,我父親漕運總兵李承基已於兩個時辰前親率三萬漕軍北上。他們乘坐漕船北進,速度快於我方。

  我估計漕軍抵達通州的時間與你們差不多,你們需要策應我父在潮白河西岸建立一個穩固的據點。」

  他隨後又望向了旁邊的張神業:「也請天師大人隨軍前往,在潮白河附近擇地建造法壇!這次我不但需要整個通州與三河一帶無雨,還需要做好全軍涉水過河的準備。」

  張神業聞言則稍稍凝思:「潮白河的水位確實不高,不過涉水過河還是不妥,易為人所趁。還是用冰法吧,此時正值倒春寒的天氣,我可以借此助力,暫時封凍住潮白河。」

  李軒心想封凍河流確實比步行涉水更妥帖。

  「那就這麼定了,還請天師盡快著手施為。」

  此時張神業越早建立法壇,就越能在『鬥法』中佔據優勢。

  就如承德千戶所一戰,薛雲柔預先就將周圍的地脈與龍氣梳籠,鎮壓於法壇之上,張觀瀾能夠利用的地脈也就少而又少。

  而就在兩位騎軍提督與張神業都離去之後,李軒就又詢問道:「密雲那邊怎麼回事?他們的六千精騎到什麼位置了?」

  整個薊州鎮如今統共有五萬騎軍的編制,不過其中真正堪戰的只有一萬九千騎。

  畢竟于傑的清田之政還不到半年,衛所軍的戰力還遠未能恢復到太宗年間的水準。

  而密雲方向的六千騎軍,是李軒佈置在那邊防備『朵顏三衛』的。

  年前朵顏三衛被大晉掃蕩北驅,他們原本的草場,被大晉新建的『昌明衛』佔據。

  李軒擔心朵顏三衛會鋌而走險,攻打劫掠立足未穩的『昌明衛』,所以在密雲佈置了一支騎軍作為防備。

  如今承德千戶所既已大勝,李軒料朵顏三衛再怎麼大膽,也不敢觸犯大晉虎威,這六千精騎也就可以用於平叛。

  而此時薊州鎮雖然有三十七萬大軍,可李軒現在真正能用於作戰的其實不多。能夠在凌晨卯時之前抵達通州的,數量就更少了。

  這六千精騎是李軒廟算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戰力,他們不足以決定勝負,卻能降低『神機左右營』的傷亡。

  他手中的兵將,每一個都很寶貴。

  「最新的消息是他們已到了鎮羅關附近!」

  張岳在給李軒打著下手,主要是負責整理與搜集軍情:「那邊的消息說是密雲都指揮使遲疑了大約一個時辰,可最終還是放行了。他們的行軍速度很快,預計能在卯時之前抵達戰場。」

  李軒就不禁一聲輕哼,心想這個密雲都指揮使倒還算識相。

  否則他一定會將之打為逆黨,斬其人頭!

  不過這次平叛之後,此人也不能再用了。遼東邊疆是他的好去處,也不辱沒此人的用兵之能。

  也就在這時,東方良駕馭劍器匆匆飛入船內,他將一個穿著晉軍將官甲冑的人直接丟到了李軒面前。

  「這是石門衛指揮使,我趕過去的時候,他不但將附近的幾座橋樑拆毀,還將整個石門衛的軍馬解散,讓他們歸還各自的屯所。」

  李軒不由凝眉,石門衛境內的幾座河流雖然水位較淺,可以涉入渡河,或者由術師冰封河道。

  可這些橋樑的拆毀,還是會給他們的行軍帶來不小的麻煩。

  「拖出去斬了!」李軒頭都沒有抬:「東方良你稍後再去一趟石門衛,執行本將軍令。石門衛自指揮使以下,百戶以上,所有將官全數斬首!將他們的首級傳於諸衛所,以儆傚尤!這次帶我的督戰隊一起去,讓他們幫你。」

  東方良當即面無表情,拖著那人就往外走。

  這位石門衛指揮使當即面色蒼白,怒聲咆哮:「李軒你敢?本將乃是正三品衛指揮使,你敢無令擅殺朝廷大將?」

  「還有!你李軒好大的狗膽,居然敢擅自起兵入京,我問你可有朝廷詔令?你這是在謀反!如今景泰皇帝已經大行,上皇繼位不但合乎禮法,也是人心所向,正是順天應人--」

  李軒都懶得理會,那人的咆哮聲也越來越遠,直到片刻之後戛然而止。

  這是東方良,已經斬下了這位石門衛指揮使的人頭。

  而此時舟船內,左春坊大學士,兵部侍郎商弘面色蒼白的一拱手:「冠軍侯,此人--」

  「此人違逆軍令,按律當斬!」韋真冷笑著望向商弘:「怎麼?商學士你莫非也欲指責冠軍侯無詔進軍,是意圖謀反?也認為上皇繼位,是天命所歸?」

  商弘口唇囁嚅了片刻,卻微微一嘆:「不至於到這地步,冠軍侯何不勒兵於此,看看朝中情況?自年前白蓮之亂,京城才安寧了多久?冠軍侯居心何忍,讓京師再遭兵災?」

  「商學士你無非是欲以大義相欺,想要勸本將束手就擒。」

  李軒冷冷看了他一眼:「你這些話怎不去對上皇說,對梁亨說?本侯敬佩你商學士的儒學修為,可若你再敢妄言一字,本侯必定取你人頭祭旗。」

  此時他又心有所感,下意識的往京城方向看了過去,心中升起了濃濃的焦慮之意。

  李軒最擔心的還是乾清宮,是景泰帝。在他入京之前,不知那邊能不能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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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21 00:35:42 |只看該作者
第0644章 決戰(一)

  乾清宮內,虞紅裳再次立於宮牆之上,眼神凝然的看著上皇正統帝所在的方向。

  之前成功逼退梁亨等人的喜悅與輕鬆,已經在她心中徹底消退無蹤,只餘下了驚悸與凝重之意。

  她注意到那六名暗龍衛的氣息變化,可更讓人心驚的是正統帝本身。

  「那些傢伙,他們是準備在拚命了。」即便是素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江含韻,此刻也是臉色肅穆,「那些暗龍衛,我能勉強纏住一個,前提是乾清宮附近雷霆之力充足。」

  「我會用雷法召喚雷霆助你!」薛雲柔稍稍遲疑,然後就沉聲道:「我應該也能應付其中之一。」

  在她的靈視觀照中,此時這幾名暗龍衛的氣血都如同巨大的火炬般充塞於前方虛空。。

  薛雲柔估測這些暗龍衛的戰力,應該還沒有達至大天位的境界,卻已無限接近了。

  她已經做好了催發精魂氣血,甚至是命元的準備,用於提升自己的戰力。

  不如此,不足以與暗龍衛抗衡。

  不過此刻最讓她在意的,其實並非是這些暗龍衛。

  薛雲柔瞇著眼道:「關鍵還是那位玄武宮主與上皇--」

  此時的上皇正統帝才是最可怕的,此人渾身的龍氣勃發,已經到了由虛化實的地步。

  那些龍氣化作一條條五爪巨龍盤繞於正統帝的周身,可它們的色澤卻是暗紅色的,看起來猙獰可怖,毫無正常龍氣的祥瑞威嚴。

  那一身磅礡血氣,竟然比之前的梁亨還要更強些。

  「我就瞧不起他!」江含韻一聲冷哼,面現不屑之意:「土木堡的時候他怎麼不拚命?蒙兀人入寇的時候,這狗皇帝怎麼不站出來?」

  虞紅裳對這位皇伯父的為人也不屑之至,可此時的當務之急,還是得想出一個對抗正統帝的對策。

  這個時候她也想燃燒命元,為此消耗一兩百年的歲壽都無所謂,只要能夠讓包括父皇在內的所有人都轉危為安。

  可虞紅裳做不到的,她的陰陽平衡還很勉強。一旦爆發太過,她會被自己的力量撕碎。

  「那個狗上皇還是交給我吧。」羅煙語聲淡淡的說著:「我估計還能使用半個時辰的極天『不破』。」

  實在不行,她還以使用一次蠶變蛻蝶。

  「不可!」虞紅裳微搖著頭,她想自己這次已經欠羅煙欠得太多了。

  她無論如何都沒法心安理得的看羅煙她再一次損耗歲壽。

  羅煙聞言蹙了蹙眉,她想這種情況下,他們根本別無選擇。

  就在她想要說什麼的時候,一個威嚴而充滿疲憊的聲音自乾清殿內響起:「的確不妥!」

  在場的諸人都不禁神色一愣,望向了聲音的來處。

  就在她們的注目中,景泰帝穿著一身紫金戰甲,從殿門之內走了出來。在他背後則是雙手持戟,面色清冷的江雲旗。

  虞紅裳的面色頓時煞白一片。

  她之前看過景泰帝的傷勢,不可能恢復得這麼快。

  景泰帝本人面上卻是平靜無波,他只是眼神複雜的看向乾清宮外:「朕知道羅校尉你是為冠軍侯才仗義出手,可我們兄弟之間的恩怨,可不好讓羅校尉你來為朕捨命相搏。」

  他的身周龍影浮現,人則像是山一樣的屹立:「這是朕留下的禍患,就該由朕來承擔後果--」

  ※※※※

  因『九鼎五龍混元大陣』的阻隔,正統帝對乾清宮內的情況是茫然不知的。

  他在做好所有強攻的準備之後,就背負著手靜靜等候著。

  正統帝正在等一個人,而此人也沒讓他等候太久。

  大約二十個呼吸之後,穿著一身囚衣的襄王虞瞻墡就來到了他的身後。

  虞瞻墡已經被關押將近兩月,不但面色憔悴了不少,鬢角也染上了一片白霜。

  他面無表情的走到了上皇正統帝的身後一禮:「陛下!不知您傳喚小王是為何事--」

  虞瞻墡語音未落,正統帝就轉過頭看過來,這位的目光如炬,咄咄逼人:「喚你過來,是讓你與朕一起捨命一搏。」

  「陛下?」

  虞瞻墡不由愣神,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此時正統帝的模樣,也讓他心驚。

  這位上皇的脖頸與臉部下方,赫然凸起一條條如蚯蚓般的青黑色血管,那雙眼睛則是往外凸出,看起來異常猙獰。

  「現在的情況你應該也知道了。」正統帝語聲冷冽:「無論是李軒攻入京師,還是虞祁鈺恢復傷勢甦醒,你我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朕知道虞瞻墡你手中籠絡了好幾名天位,可一旦朕敗亡於此,你虞瞻墡也一樣沒有活路。皇叔豈不聞唇亡齒寒,巢傾卵破?」

  虞瞻墡不禁陷入了凝思:「道理臣明白,可臣能得到什麼?」

  他知道現在時間緊迫,所以用詞也非常直白。

  正統帝冷冷一笑:「朕立誓繼位之後,便可將你的謀逆案平反,此案是由李軒一手炮製,羅織罪名,栽贓陷害。

  不過皇叔你們父子必須出海遠遁,王位由你那個庶長子繼承。襄王五衛,也必須裁撤其三。這是我能夠接受的底線,成與不成,皇叔一言可決!」

  「臣願從命!」虞瞻墡看著正統帝那含著幾分瘋狂之意的猩紅眼眸,就知道自己沒有什麼討價還價的餘地。

  他微一頷首道:「不過我的嫡長子虞祁鏞,還有庶女虞雲凰此時都被關押於詔獄,我希望陛下能將他們即時釋放。」

  正統帝凝神看著虞瞻墡,最終一聲輕哼:「可以!就不知皇叔你需要多久時間準備?」

  「就是現在。」虞瞻墡遙空一招,那天邊就傳來一道虹光,墜落於他的身前。

  那是一面五龍盤捲的巨大黑盾,還有一把雕龍畫鳳的重鑭。

  虞瞻墡將之拾起,一身氣息就變得沉雄厚重,似如玄龜:「時間緊迫,就不等了。希望陛下能遵守諾言。」

  正統帝看在眼中,不禁微現哂意。

  他想自己這位皇叔倒是準備的周全,竟將日後輔助他登基後駕馭龍氣的仙寶都已準備好了。

  正統帝隨後就毫不在意的把注意力轉向眼前,他現在除景泰帝虞祁鈺之外,什麼都不在乎。

  「那就開始吧!母后?」

  在正統帝的後方,端坐於一架御輦之上的孫太后當即瞳孔怒張,內中現出青藍光華。

  於此同時,一條青色的風刃從她的身前勃發。斬開了空間,斬開了虛無,也斬開了世界!

  又在頃刻之間,將盤捲在乾清宮上空的一條五爪金龍絞成了粉碎!

  就在這『九鼎五龍混元大陣』再次被撕開的瞬間,包括六名暗龍衛,魔師御長生,『八臂魔神』廖道真,『火雲劍』金無望,還有玄武宮主練靈仙為首的一眾天位,都再一次依托遁法,進入到了高牆之內。

  他們的聲勢無儔,爆發開來的磅礡元氣使得那『九鼎五龍混元大陣』近乎崩散。

  始終站於第一線抗敵的朱國能,更是口鼻溢血,整個人從宮牆拋飛墜落,在地上撞出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他硬接了暗龍衛一拳,幾乎就被後者的無儔巨力擊潰。

  正統帝則是直攻正門,他裹挾九條暗紅龍氣,如流星般轟擊過去。

  僅僅一擊,就將那厚重宮門撞成了粉碎。

  可就在這時,正統帝的面上卻現出了錯愕之意。

  他聽見了一聲重重的冷哼,然後那六名暗龍衛身擁的血色龍氣,就在頃刻間瓦解潰散了三分之一。

  那就彷彿是草原上的鬣狗遇到了獅王,那所向披靡,無堅不摧的氣勢陡然衰落了下來。

  正統帝更望見兩條巨大的金龍自乾清殿前伸展,它們都張開了血盆巨口,將距離最近的兩名暗龍衛一口吞下。

  「虞祁鈺!」

  正統帝的軀體如受雷擊,他的瞳孔劇烈收縮,看向了前方。

  那本該在乾清殿養傷的景泰帝,此時赫然就立在那殿門之前,漢白玉臺階之上。

  他面色青白,居高臨下的望了過來,目中含著憤怒,殺意,痛心,睥睨與不屑。

  此時隨著景泰帝駕馭的龍氣四面一絞,竟是頃刻間將那兩名被龍氣吞入的暗龍衛,強行撕成了粉碎,灑出了無數的血肉碎片!

  「皇兄好狠毒的心腸,好狠辣的手段。可朕很奇怪,你這樣的謀略手腕,你這樣的決心意志,為何就只肯用在自己人的身上?」

  景泰帝俯視著正統帝,一步步走了下來。他的一身龍氣衝霄,堂堂正正,浩大剛正,充塞於天地之間。

  足足九條不怒而威的巨大金龍盤旋而下,怒視正統。

  「昔日土木堡之變,皇兄你如能拿出現在這樣的氣魄,這等決死之意,何至於被蒙兀人擒拿?何至於皇位旁落?」

  正統帝看看那一身堂皇之氣的景泰帝,不禁微微失神。

  然後他就「嘿嘿」的笑了起來:「成王敗寇,這有什麼好說的?」

  此時有更多蚯蚓一樣的血管,在正統帝的臉上出現。

  正統帝的軀體微微匍匐,像是一頭意圖擇人而噬的野獸,他瞳孔中的血意則更加濃郁:「居然在這個時候出來,看來你已是不想活了。如此也好,你我兄弟,今日就在這裡做一個了斷!」

  然後他的整個人就瞬閃往前,再次如流星一樣砸落在景泰帝前方。兩人都以『天子劍』交鋒,卻都轟擊出彷彿盤古開天闢地般的氣勢。

  他們身側的龍氣,也各自張牙舞爪,彼此間纏捲在一起,瘋狂的噬咬,那恢弘磅礡的元氣,使得大地開裂,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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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5章 決戰(二)

  當正統帝與景泰帝激戰之刻,襄王虞瞻墡也不禁神色驚奇的望了過去。

  此時他的心情難以言喻,他震撼於兩人的決死之搏所引發的天地異像,卻更驚訝於上皇正統帝不惜一切的瘋狂,也驚奇於景泰帝捨身殉難的決意。

  襄王虞瞻墡最初還是有些幸災樂禍的,可這樣的念頭才剛剛冒出來,就又被他壓了下去。

  虞瞻墡搖了搖頭,心想這兩人兩敗俱傷又怎樣?

  現在已不是一年前的時候,他虞瞻墡身犯謀逆之罪,無論如何都沒法從中取利。

  哪怕是景泰帝與正統帝都在這裡同歸於盡,繼承大位的也只會是沂王虞見深或者那個來歷不明的皇太孫--

  虞瞻墡忽然神念微動,看向了乾清殿內。

  他想如果接下來,這個皇太孫也死掉了?這天下的形勢會怎麼樣?

  正統帝復辟謀反,弒殺扶保社稷,救天下於水火之中的景泰帝,那麼他的後裔,豈能為大晉之主?

  虞瞻墡的心臟砰然跳動,眼中殺機四溢。可就在他想要做出進一步行動的時候,就感應到了身前一股極其危險的氣機正在臨近。。

  襄王虞瞻墡下意識的就用身前的巨大黑盾抵擋,可下一瞬,他的整個人就像是被一隻洪荒巨獸正面轟擊。那傳遞過來的一股無儔拳力讓他的身軀轟然滑退二十餘丈,整個人都退出到了宮牆。

  可接下來,這拳力一波接著一波,不但一拳拳持續轟砸在他的巨盾上,更有一部分直接無視他這面龍氣加持的仙盾,轟入到他的軀體之內。

  那就彷彿是隔山打牛般的功效,不到七十拳,襄王虞瞻墡五臟六腑就已翻騰不已。

  到了三百拳,虞瞻墡就感覺自己的軀體,已經快被轟成肉醬。

  而當他抬眼望去的時候,卻只看到一點雷光閃爍,虞瞻墡甚至無法鎖定住這個人的氣息人影。

  虞瞻墡不可思議,他現在雖然被景泰帝剝奪了襄王王號,能夠調動駕馭的龍氣遠不如前。可借助手中的兩件仙器,還有一身偽天位的境界修為,還是妥妥的天位戰力。

  可此刻他卻在這人面前,被轟砸到全無還手之力!

  虞瞻墡的唇角已經溢出血沫,他的眼則死死的盯著前方,試圖感應鎖定此人的蹤跡。

  最終他的瞳孔怒張,眼中逐漸現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他已經感測到對方的氣息竟然還沒到天位之境,甚至連偽天位都沒到!

  「你是血手人屠,鐵血修羅江含韻?」

  虞瞻墡知道這個女人,是江雲旗之女,六道司除李軒之外,目前最出色的一位後起之秀。

  可他從來不知道,此女的戰力,竟然強橫霸道到如斯境地!

  「轟!」

  又是一記拳力轟砸在虞瞻墡的巨大黑盾上,這次的拳力之沉赫然又超過了先前近倍。

  虞瞻墡的五官七竅都溢出了鮮血,他體內的情況則更加糟糕,四肢百骸的經絡血管都出現了潰散之兆。

  「你才是血手人屠!你全家都人屠!」

  江含韻一聲怒哼,在虞瞻墡面前顯出了身影,她殺氣騰騰的瞪著虞瞻墡,同時眼現不屑失望之意。

  她其實是想找那些暗龍衛較量的,結果她的對手被景泰帝爆發開來的龍氣強行撕碎。

  江含韻無奈,只能選擇襄王虞瞻墡作為對手。

  她見此人隨同正統帝突入乾清宮的正門,一身龍氣張狂肆掠,真元通天徹地,還以為對方多能打,結果卻不過如此。

  虞瞻墡的眼中,卻閃現喜意。

  就在這刻,連續三道青藍光華,彷彿流星趕月般的朝著江含韻的方向穿射過去。

  那正是虞瞻墡麾下的天位--『光陰刀』范靈犀。

  在隱遁一百五十年之後,這位的飛刀之術又有了巨大突破,由光陰時序拔升,隱約觸摸到了時序領域。

  緊隨其後,則是一道巨大的石掌從地面拔升,朝著江含韻抓了過去。那掌心之內散發著強大攝力,在牢牢吸攝著江含韻的身影。

  這是一名天位術師,其一身土法超塵絕世,同樣是虞瞻墡招攬的天位供奉。

  不過這刻,虞瞻墡卻從江含韻眼中看到了不屑之意。

  「區區土法元磁,也敢在我面前賣弄?」

  江含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可那擎天巨手卻抓了個空。

  只因這巨手抓到的,只是一團紊亂的雷電。

  那三把光陰刀也沒能夠捕捉到目標,它們都轟打在空處。

  「李軒他與我,力可支配宇宙萬物!所謂的因果,亦在其中!」

  江含韻再次現身在虞瞻墡的身前時,一身上下都充斥著磅礡的雷霆。

  恰好這時候,遠處的薛雲柔正從天空中引下一團粗如水桶般的巨大雷蛇。

  江含韻當即將這威能足以轟殺天位的雷霆之力化為己用,然後那蓄勢千鈞的一拳,猛地轟砸了虞瞻墡的黑盾上。

  整個戰場,瞬時響起了一陣驚天轟鳴,震徹四野。

  襄王虞瞻墡立在原地定定不動,然後他的腦袋轟然碎散,炸成了血粉。

  此時江含韻的身影,則再一次化做雷霆,往那飛刀的來處閃逝而去。

  雖然襄王虞瞻墡讓她很失望,可接下來的這兩個對手,卻又讓她感覺有趣起來。

  於此同時,江雲旗的身影已臨至孫太后的身前。

  他的一雙畫戟垂於身側,後方則是一片爆散的血肉。

  孫太后看著那團『暗龍衛』的碎屍,不禁一陣深深驚異。

  雖說方才這些暗龍衛再次被景泰帝抽取龍氣,戰力大減,可還是勉強能夠達至中天位。

  可這才多久,江雲旗就已將這位暗龍衛斬於戟下!

  「玄塵子你可去養傷。」

  江雲旗目光冷厲,看著孫太后:「這位太后殿下,就交給我了。」

  此時的玄塵子,已周體傷痕纍纍。

  孫太后與曹吉祥不同,是真正的天位。這位掌握的風法已經到了割裂虛空次元的境地,玄塵子的神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玄塵子早有預判,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孫太后的對手,卻不得不硬著頭皮與之搏殺。只因此時這座乾清宮內,已沒有其他人能夠應戰。

  果然雙方交手不到一刻,玄塵子就逐漸被孫太后逼至絕境。

  幸運的是,江雲旗騰出了手,及時趕至。

  「有意思!」孫太后已經注意到江雲旗腦後插著的幾根金針,這讓她心中稍稍一鬆。

  江雲旗雖將那名暗龍衛擊殺,可他本身顯然也付出了代價。

  不過此人的戰力,依舊非是她能夠抗衡。

  孫太后眸中幽光閃爍:「看來江神醫也是拼上了性命?可我不明白,似江神醫你這樣的人,本該超然於物外。如今卻介入人世龍爭,為我們虞家的恩怨捨生忘死,這於你而言有何好處?就為了冠軍侯?可此人花心好色,日後可未必是你女兒的良配。」

  江雲旗則是面無表情道:「太后可知,自景泰三年以來,我江南醫館的生意日甚一日,遠遠超越於正統年間?尤其在景泰七年之後,我醫館僱傭的坐館醫生已達百人。」

  孫太后不禁錯愕,眼神奇怪的看著江雲旗,她想這與自己的問題有什麼關係?簡直牛頭不對馬嘴。

  「這是天子與內閣輕徭薄賦,整頓稅務。民間逐漸富庶,所以百姓有閒錢看病了。」

  江雲旗笑了笑:「需知在往年,百姓們可是寧願被病痛折磨至死,都不願到我的醫館就診。我猶記得我幼年的時候,曾經見鄰居一家老人被腹痛折磨。

  他疼痛難當,哀嚎了兩日之後就直接跳海淹死,就是為不牽累家人。可那並非絕症,只需有醫生給他施兩劑藥就可痊癒。」

  他對面的孫太后,不禁眉頭微擰,一陣氣怒。

  她仍不解江雲旗到底想要說什麼,還是說這位剛才消耗的元氣極重,只是單純的想要用這些話拖延時間?

  「太后是食肉之人,想必是沒法理解這些升斗小民之痛。然而景泰帝繼位十三年,外驅強敵,內撫萬民,勝過正統太多。」

  江雲旗微一搖頭:「簡而言之,我認為這大晉的江山社稷,在景泰帝與長樂公主的手中,遠好過於你們母子。江某如能為此盡一份力,甚感榮幸。」

  此時他的周身,已是雷霆閃耀。

  「放肆!」孫太后的氣息,此時亦沉冷如冰:「你最好想清楚了,你現在的狀態,未必就能嬴我。且弒殺當朝太后,這個罪名你應該承擔不起!」

  江雲旗卻是神色淡然:「且先戰過再說吧!說來一年之前本人與太后也有過一次交手,可惜當時未能盡興--」

  隨著江雲旗的整個軀體,都化為一團雷霆炸開。

  他的身影,毫無預兆的就出現在孫太后的眼前。

  而隨著江雲旗畫戟揮斥,孫太后也化作狂風閃逝。

  她不敢正攖江雲旗的戟勢鋒芒,所以一開始就定下心念,準備採用游鬥戰法。

  可接下來,孫太后卻是一陣心悸,胸中冰涼一片。

  只因這個時候,她發現在江雲旗的畫戟斬擊之下,竟然連『風』也被凍結。

  且不止是風,甚至連周圍的時序虛空,此時也為之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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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6章 決戰(三)

  紫禁城內的眾多天位陷入苦戰之際,在北京城的城西,凰君凰無幻正赤紅著眼,盯著前方正在激戰中的四人。

  那是少傅于傑,文忠烈公與敖疏影,還有正被他們圍攻當中的大司命。

  凰無幻周身都燃燒著鳳凰神焰,那焰光一直衝到了百丈餘高,由此可知她現在是何等氣怒。

  「該死!該死!該死!這群該死的混蛋,混賬!」

  她才剛建好不到六個月的妖市又被這群人拆掉了!

  那三大極天高人的力量橫掃京城,敖疏影雖非極天,可她那震殺之法的破壞力卻還在這三人之上。

  如果不是少傅于傑與文忠烈公一直都分出部分『鎮壓』與『守護』之力,用於消彌他們交手時溢散開的真元罡氣,整個京城早就死傷狼藉了。

  那座虛弱的『九鼎五龍混元大陣』,根本就無法承擔他們的力量衝擊。

  至於凰無幻的『妖市』,兩人都不約而同的將之忽視了。。

  別看『妖市』的入口只有那麼一點點大,可裡面方圓十二里的龐大空間,卻是與京城疊合的,本身又不受『九鼎五龍混元大陣』的加護。

  大司命的『律令天劍』橫掃穿刺過去,那是一劍一個窟窿,一劍一個裂縫。

  敖疏影那邊,也是一拳就將之崩塌一角。

  少傅于傑與文忠烈公再多的浩氣,再多的神力,也沒法護住這座妖市,於是就默契的將之置之不理了。

  他們自己也參與破壞,妖市的東北角,就被少傅于傑的一道浩氣給轟塌了。

  鶴老也是痛心不已,不過他還是勉力扯著凰無幻的袖子:「凰君你冷靜!冷靜!不可啊凰君,這些人我們一個都得罪不起。」

  「你別管!」凰無幻猛一揮袖,將鶴老猛地甩開:「這群雜碎!他們太欺負人了,當我凰無幻是泥捏的嗎?我招誰惹誰了?」

  一想到妖市裡面一片狼藉她就怒火攻心,心疼如絞。這次妖市的損失還要更大些,甚至傷到了她那件開闢妖市虛空的神物根本,修復的銀錢搞不好要突破三百萬--

  凰無幻發現自己快要哭出來了,她的目光在幾人身上掃望,敖疏影(母親的朋友),文忠烈公(長輩),少傅于傑(朋友的朋友)。

  最終她那飽懷殺意的目光,就鎖定住了『大司命』。

  隨後她就化作了百丈凰影,在一聲唳嘯之後,整個就往『大司命』撞了過去。

  『大司命』眸光冰冷,她抬手一劍,就將敖疏影的震殺之力阻斷於十丈之外。

  可接下來,她還得以律令之法,使自身免於被凰無幻的鳳凰神焰燒灼。

  --這很困難,敖疏影的武道真意已企及神境門檻,凰君也達到了魂境巔峰,即便她掌握極天之法,也無法將之無視。

  少傅于傑與文忠烈公就更是與她同一層次的高手,她只能分出極小部分的力量應對這兩人。

  不過這個時候,『大司命』的眼中卻反倒流露出了一線哂意:「凰無幻?你來了也好!」

  此時她手中一翻,就現出了一本厚重的金冊。

  --那正是金闕天章的副本之一。

  于傑見狀毫不在意,『大司命』一直都在借助這神器副本的力量作戰,才能壓制他與文忠烈兩人,只是這段時間,『大司命』沒有將這件金闕天章的副本,顯化於外而已。

  不過接下來,他卻發現一面巨大的奇異空間,覆蓋住了這方虛空。

  這是一片灰色的空間,裡面充斥著怨煞與凶戾之氣,讓于傑都心頭肉跳。

  他的一身琉璃浩氣在此地,竟然顯得有些艱澀,無法完全舒展。

  可出乎意料的是,這方怨煞無窮,凶戾絕倫的空間,竟然沒能蘊養出任何妖魔,四周都是一片空空蕩蕩。

  只有中央處一座高臺,高臺之上則是一座雕刻著雷霆紋路,傾斜斷裂了的巨大鍘刀。

  那鍘刀雖然斷裂,可依然有著絕世無匹的鋒銳,僅僅是散出的一點氣芒,就使得在場諸人都感覺脖頸生寒。

  「這是上古天庭的天刑台!」

  『大司命』隱藏在面具後面的唇角微微上揚:「你們不欲讓本宮干涉紫禁城對嗎?那好!接下來我們誰都別想從這裡出去!」

  就在她語出之際,無數的黑色鎖鏈從地面拔地而起。它們縱橫交錯著,完全覆住了這一片死灰色空間。

  這一瞬,于傑為首的四人都變了顏色。

  與此同時,一艘正在往京城方向急速穿行的星梭內部。

  在星梭內部那狹小空間裡坐著三人,他們分別帶著繪製有『青龍』、『白虎』與『紫薇星圖』的面具。

  其中『紫薇宮主』的手中,正手托著一隻細小的金雀。

  「大司命的意思,是讓我們在紫禁城與李軒二者之間任選其一。在明日辰時之前,必須誅滅皇太孫與冠軍侯李軒這二人之一。」

  青龍宮主當即凝眉,有些不滿:「這不合規矩,此事未經九宮之議,大司命這次越權了。」

  「還議論什麼?少司命與太微、朱雀兩大宮主一定不會同意。可大司命的決斷,何時錯過?」

  『紫薇宮主』赤金色的雙瞳看著青龍宮主司神化:「如今已是我金闕天宮生死存亡的關頭,豈容遲疑?司神化!別忘了,前『天市宮主』出賣天宮一事,你司神化可一直都沒有洗清嫌疑。」

  青龍宮主隱藏於面具之後的臉頓時微微一青,然後就沉默不語。

  『白虎宮主』則是凝思著道:「我選冠軍侯李軒,我等世外之人,不能輕易干涉龍爭,否則必遭反噬。這李軒雖然也關係重大,可終究非是皇家之人。」

  紫薇宮主聞言微一頷首,從避免『龍氣反噬』的角度來考慮,她也感覺對李軒下手更妥當。

  ※※※※

  就在天空的啟明星閃耀於夜空之際,授命『京營大都督』的梁亨終於出了北京城。

  而此時隨同他出城的,不但有梁亨花了兩個時辰從各大勳貴將門府中連哄帶騙,軟硬兼施『借』來的一萬三千家丁,還有所有十團營,五軍營的將士。

  --由於正統帝已放棄了用京營禁軍攻打紫禁城的打算,隸屬十團營的七萬餘精銳兵馬也就得以從紫禁城脫身,前往京城東南面的通州參戰。

  五軍營則大約有六萬餘人,五軍營原本的編制是十二萬。可其中一部分被朱國能帶入宮城,一部分則逃散歸家,此時能夠帶出京的只有六萬。

  梁亨善於鼓舞士氣,隨著他奔馳於大軍隊列當中,大聲喊話,京營禁軍原本有些衰落的士氣,又恢復了不少。

  梁亨說他們的敵人,並非是整個薊州鎮三十七萬大軍。只有騎軍近兩萬,神機左右營近四萬人,一萬衛所步軍,還有三萬漕軍,總數都不到十萬。

  對於梁亨的說辭,京營的各級將官還是肯信的。

  這是一個很淺顯的道理,除非薊州鎮三十七萬大軍都插上翅膀,否則絕不可能在一夜之間跋涉數百里,甚至上千里趕至京城。

  而他們這邊,光是京營精銳就接近十四萬;那一萬三千家丁則都是弓馬嫻熟,甲具與坐騎齊備,可以看做是一萬三千具裝鐵騎。

  除此之外,還有二十三萬衛所軍,已經向通州方向開進。

  這一戰,他們怎麼看都不會輸。那個冠軍侯李軒,總不至於真是軍神臨世,白起再生。

  他能在承德擊破七十萬妖魔,想必是動用了什麼陰謀詭計所致。

  可這一次,卻是堂堂正正之戰。

  關鍵是梁亨拿出了實實在在的真金白銀,開拔費十兩紋銀,如果此戰能戰而勝之另賞五十兩。

  斬敵軍人頭五十兩一顆,戰死後的燒埋銀則是二百兩起步。

  「李承基已經統率三萬漕軍,在潮白河的西岸成功建立陣地?你們是幹什麼吃的?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

  梁亨得知戰況,不由對負責傳遞軍情的羽檄驛騎怒聲叱罵。

  後者面如土色,不敢反駁,直到梁亨的怒意稍息,才開口解釋道:「將軍,這是因薊州鎮已經有一萬鐵騎渡河。我們的前哨兵馬被他們衝潰三次,而我軍缺乏騎兵,在大軍臨近之前無力抗衡。」

  梁亨不由皺眉,默然無語。

  他是知道究竟的,這次于傑與景泰帝前往太原,不但帶走了『三千營』三萬騎軍,還從京城附近的衛所帶走了七千精騎。

  所以現在整個北京城,只有十團營與五軍營擁有大概五千騎士,還有他臨時召集的一萬三千家丁組成的具裝鐵騎。

  他最後發出了一聲輕哼:「也就是說,他三個時辰前就已提前算到了嗎?李軒這小兒,在用兵上果然有幾分本事。你去傳本將軍令給馬麟,讓他步步為營給我壓過去,將薊州鎮的騎軍都驅趕到河對面。

  除了那三萬漕軍,薊州鎮騎軍不能有一兵一騎留在河西。然後給我就地列陣固守,待本帥到來。」

  那位羽檄驛騎當即匆匆上馬,策騎離去。

  此時在梁亨身後的梁源,則不禁好奇的問:「這是不是太保守了?我們的兵力可是敵方數倍。還有,李軒為何就非得從通州方向來?北面的懷柔順義那邊不行?我們把大軍全堆在通州,似乎不妥?」

  梁亨則斜睨了梁源一眼,心想他老爹讓這傢伙去六道司當差是對的。

  這傢伙少時學的兵法與地勢形勝之學都學到狗肚子裡了。

  大軍從薊州至京城,走通州一線是最方便的。而通州乃京城咽喉要害,又是京杭大運河的末端,各種倉儲無數。

  李軒只需佔據了這裡,就等於是卡住了京城的脖子,且薊州後續的幾十萬大軍東進,都不用愁糧草物資。

  即便李軒最終野戰不勝,他只需斷絕通州漕運,那麼最多十天,京城與北面整個大同鎮就有斷糧之憂。

  所以梁亨絕不容許李軒佔據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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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7章 決戰(四)

  在神機左右營距離潮白河還有二十里的時候,李軒的本體已經抵達潮白河的東岸。

  擁有分身化體的好處就在於此,李軒的分身在後面管控大軍,李軒則前出到潮白河的東岸觀察戰局。

  而此時正是卯時五刻(早六點),比李軒原本預定的時間晚了大概半個時辰,可這已經的是他們最快的速度了。李軒窮盡了他的所有的手段,也沒法再把趕至潮白河的時間提前哪怕半刻。

  幸運的是,從紫禁城從那邊回饋來的消息看,情況還沒有惡化到他難以接受的地步。

  他對景泰帝提前出關與正統帝做生死搏殺一事感到心情沉重,可至少虞紅裳與太子、太孫是安然無恙的。

  而在李軒來到岸旁的一刻,第一時間就放出了他的神血青鸞牛郎,從高空中觀測戰局。。

  此時李承基的身影也從河對面飛過來,來到了他的身側。

  「現在的形勢是敵眾我寡,你準備怎麼打?難道還真準備主動攻過河?」

  李承基看李軒的眼神是頗為怪異的。

  當初他對自家的次子再怎麼期待,也沒想到一年半之後的李軒會成為朝廷的棟樑,統軍數十萬征戰沙場,討伐叛逆。

  這傢伙甚至還於不久前的承德,獲得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大勝。

  不過李承基認為自己在兵法上,還是能夠指點一下李軒的:「你幹麼一定要攻去過?守在河這邊與他們對峙不好嗎?

  我們父子聯手阻斷漕運,糧草可以源源不斷的從江南運送過來。你的薊州鎮,還有西面的太原鎮,都可以從容往這邊調兵。」

  李軒聽了之後,就斜眼看了一眼李承基:「正統帝都能夠在景泰帝眼皮底下造反復辟,父親你焉知接下來他們還有沒有其它的手段,或者其它的變數?

  還有,如果京師斷糧,梁亨就一定會認輸?他如果劫掠民間之糧,將京城百姓往南面趕,我們該怎麼應付?天子仁厚,待我老李家不薄,就這麼置之不顧嗎?且哪怕只為我家存續,也不能讓正統帝得逞。」

  李承基聽了之後,就不禁啞然。

  李軒隨後又指了指南面:「別忘了還有寧王!寧王一系陰蓄反意已經不是一年兩年,如果京師大亂的時間持續太久,這南邊可未必安寧。」

  李承基就更無話可說了。

  寧王一系,源自於太祖的第十七子『寧王』虞權。

  其封地原本在大晉最北面的『大寧』,大寧地處喜峰口與古北口外,屬古會州之地,東連遼左,西接宣府,為一大鎮,也就是之前『朵顏三衛』佔據的牧場。

  寧王全盛時所統封疆數十城,廣三千餘里,帶甲三十萬,鐵騎達七萬人,還有朵顏三衛作為附庸。

  史書說其軍力之強,『視諸王最雄』,甚至超越於燕王之上。

  後來太宗起兵靖難的時候,親身北上劫持寧王,奪了寧王的兵權,這才有了與朝廷抗衡的本錢。

  在靖難成功之後,太宗又將寧王轉封到了南昌。南昌雖然地方富庶,可寧王藩卻再無太宗年間的強勢。太宗與宣宗,還屢次削奪寧王的親軍。

  不過如今的『寧王』一系依然強大,其封地包括江西南昌五府之地,還有五衛親軍。

  這五衛親軍理論上是兩萬五千人的編制,可李承基知道寧王一系底蘊十足,寧王昔日轉封南昌時依舊帶甲數十萬。在寧王親軍被削奪解散之後,那些兵甲卻並未上交給朝廷。

  而當地百姓名義上是按照里甲之制治理,可其實是遵行衛所制度。

  所以當代寧王只需一聲號令,隨手都可在南昌一帶聚兵三十餘萬。

  在另一個世界的大明也有一個『寧王』,同樣是從大寧轉封南昌。第四代寧王在正德年間起兵數十萬作亂,結果被時任贛南巡撫的大儒王陽明攻滅。

  而這個世界的寧王府,目前是由第二代寧王『虞奠培』執掌。那是初代寧王虞權的孫兒,與大晉的仁宗一個輩分,是正統帝與景泰帝的堂叔祖。

  這兩代寧王都修為高強,企及天位之境,都活得極久。

  初代寧王還是在正統三十二年被金闕天宮逼迫,不得不退位離開此界。

  二代寧王虞奠培則是二十五年前成就的天位,昔日土木堡之變,朝中也有引寧王入繼大統,拯救社稷的呼聲。

  據說此人陰刻猜忌,野心勃勃,繼位以來已經將他的叔父臨川王虞盤燁,弟弟弋陽王虞奠壏都貶為庶人。

  土木堡的時候,若非此人剛繼位不久,根基未穩,說不定就直接反了。

  「所以拖不得!」

  李軒用馬鞭朝著對方指了指,神色淡然:「何況我連遼太后述律平七十萬妖魔都解決了,何懼梁亨這區區三十七萬烏合之眾?且如今天時地勢都在我方,必可一戰而勝。」

  李承基聽了之後,就不禁無語道:「你哪來的地勢?小心梁亨半渡而擊,一次就將你打垮。這種地形地勢,兵力也不佔憂,強渡可是兵家大忌。」

  李軒沒有辯駁,此時他正低著頭,踩著河岸邊的泥。

  三月正直春季,這泥果然是軟軟的,腳下稍微用點力,就可以陷得很深。

  也就是說,平常四分鐘時間就可以跑完一里路,在這河灘上可能需要花八分鐘到十分鐘。

  而『燧發符文火槍』對二階武修的射程卻長達三百八十丈,接近兩里半。

  可事實上,京營中的精銳兵馬絕大多數都只到三重樓的修為,衛所軍則更低一些,一般只有二重樓境。

  所以『燧發符文火槍』對京營禁軍的實際有效射程,是四里以上!

  接下來他又通過神血青鸞牛郎的視野,往河對面眺望著。

  得益於『牛郎』的修為提升至八重樓境,李軒可將對面三十里範圍的一草一木,哪怕纖毫螻蟻,全都納入到視野當中。

  周圍一百里方圓,則可做較為粗略的觀察。

  可以理解為三十里內的分辨率是頂級的,周圍一百里則稍次一等。

  他望見梁亨的主力大軍距離戰場已不到三十里,也望見此人麾下一萬三千家丁已經抵達河岸。這支強大的具裝鐵騎,此時就在對面二十五里的一座小山丘上做著休整。

  薊州鎮渡河的一萬二千騎軍,則還在對面的河岸苦戰。他們正在以千騎為單位輪番衝擊,保障著對沿河橋樑的控制。

  李軒對於自己的眼光頗為欣喜,他提拔的這兩位騎軍將領都非庸才。雖然在兵力上居於劣勢,卻打得極有章法,一直將敵人阻攔在河對岸五里之外,無法接觸潮白河上的兩條石橋。

  可隨著對面大軍陣列壓過來,他們能夠轉圜活動的空間已經越來越窄了。那一萬三千具裝鐵騎,更不可不慮。

  這是各大勳貴將門府上豢養的家丁,整體的戰力甚至超越於契丹皮室軍與蒙兀怯薛軍。

  一旦他們休整完畢,發起衝擊,這些薊州軍的騎兵會遭遇巨大的損傷。

  「對面統御京城衛所軍之人是京營都督僉事『馬麟』,這人我知道,以前曾經長期擔任梁亨的副手,擅長統御步卒,用兵非常的穩。」

  李承基皺著眉頭道:「看他們的排兵佈陣,顯然是準備在河對面堅守。」

  他何嘗不知道現在京師的亂局越早克定越好?何嘗不感念景泰帝的恩德?

  可李承基更擔心他們的兵力不足,貿然渡河會導致大敗,那就是滿盤皆輸之局了。

  不過他見李軒決意已定,信心十足的模樣,顯然是很難被他說動了。

  於是李承基語聲一轉:「你準備從何處渡河?我營地後面?說實話,我那邊未必能堅持到你們過河。那三萬漕軍的水準,也就只能打打白蓮教。」

  此時在那三萬漕軍營地之後,已經在修建浮橋。一共兩座,左右各一,間隔二里。

  可李承基對自家士卒的戰力水準不看好。

  需知漕軍都平時分佈於運河沿岸,而李承基雖是能夠任事之人,也精通兵法,可一來他接任漕運總兵的時間不長,二來他也不好在任期內下死力氣整訓漕軍。

  倒是他帶過來的那上百艘兵船,是值得仰仗的戰力。

  這些船隻大多都裝備有三到五門『佛朗機炮』與『虎蹲炮』,可以在河岸發揮作用。

  不過潮白河的水位不高,戰船航行其上很容易擱淺。

  「浮橋繼續修!」李軒的神色淡漠,然後用一絲刀氣在泥灘上畫了一張簡易的地圖,然後在上面劃了一條線:「稍後爹你幫我將一些野戰炮運過去就可以,擺在這個位置。對了,你那些兵船退出河道,不能呆在這附近,不過可從你們的船上也移八十門佛郎機炮過去。

  其它的我不管,這個炮兵陣地一定不能丟,務必高壘深壑,用上你的親軍。」

  此時恰好一隊戰馬與牛車從後方快速行至,領軍的正是王源。

  他親自率領神機左營的『左掖衛』四千人作為全軍前哨,首先趕至此地。

  李軒當即下令:「王源你去浮橋,把對面的騎軍接替回來。讓他們稍事休整,歇養馬力。還有,大戰之前,務必讓所有將士在步鞋之外再綁上一層蘆葦。讓督戰隊檢查,一定要結實堅固。」

  李承基不由眼眸微亮,他知道這一層蘆葦不但可以防滑,還可以防泥。

  這讓李承基稍稍放心了些許,自家這個次子用兵,還是極有法度的,且已胸有大略。

  以前他真沒看出來,李軒他還有這樣的能耐。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潮白河兩岸的局面異常沉悶。雙方的軍馬陸續到來,然後隔著潮白河列陣。

  梁亨的三十七萬大軍,分佈於長達二十五里的河道,重點針對河道上的兩座石橋,還有李承基的三萬漕軍。

  主要是漕軍方向,梁亨聚集了足足八萬京營禁軍於此,做出攻擊態勢。

  顯然是想要在李軒渡河之前,先將這個『釘子』拔掉。尤其當李承基在營地左側高地上,幫助李軒佈設炮陣之後,梁亨更加激進,這邊又增調了三萬衛所精銳。

  而這個時候,位於漕軍營地後方的浮橋,才剛剛搭建起不到三分之一。

  「兄長你還是準備放李軒那豎子過河?這是要半渡而擊對吧?」

  梁彪注意到梁亨雖然在兩座石橋方向佈置了重兵,卻是遠隔數里,採用了防禦的姿態。既沒有將之佔據,也沒有破壞石橋之意。

  可一旦對方有了渡河之意,這邊的大軍也可正面壓過去,將對方的渡河兵馬殲滅於河畔。

  「不然呢?現在急於入京的是他不是我。」梁亨一聲冷笑:「如今就看他有沒有強渡的膽量。」

  雖然時間長久拖下去,對他們來說也是不利的。可梁亨明白麾下兵馬軍心未固,此時主動過河,只會將自家的破綻擺在對方的面前。

  可只需他們能在河西堅守哪怕一日,梁亨就有信心收拾起軍心。那時與整個薊州軍正面野戰,梁亨也不畏懼。

  此外他已遣了三萬衛所軍,去攻打通州城。只需佔據此地的眾多戶部倉場,他一個月內都不用愁糧草物資。

  那邊也有五千漕軍在把守,不過通州的城牆不算高大。他遣過去的軍將也是老於征戰的宿將,且軍械齊備,估計最多半日就可拿下此城。

  梁亨隨後又眺望那漕軍營地:「不過在這之前,還是得把這些漕軍拿下。」

  尤其是山丘上的炮兵陣地,讓他如鯁在喉。

  梁亨預判對方一旦渡河,這個火力範圍覆蓋周邊十二里的炮兵陣地,會成為此戰勝負的關鍵。

  不過出乎梁亨意料的是,就在他指揮十二萬大軍,從三個方向往漕軍營地方向壓迫過去的時候,梁亨就見潮白河上的水面迅速封凍。

  水面封凍的位置是戰場中段的『白碇橋』,左右兩側水面一瞬間就封凍數里,而且冰面非常堅固。

  梁亨見狀不禁一楞,他是知道那位張天師就在李軒軍中的,也知道天師張神業已經提前在附近準備好了法壇。

  可這一次他們這邊可是帶來了大量的隨軍術師,還有三十位皇家大內的御用術師,他們一直在防備著張神業封凍河道。

  相應的,李軒的隨軍術師也不少,除了薊州鎮之外,還有許多龍虎山道士。

  可他們在一夜之間跋涉一千五百里,理論來說,這些術師應該是法力耗盡,幫不上忙才對。

  這位張天師就這麼強?只憑他一己之力,就可以壓制己方的眾多高手,封凍河道?

  「我看到他們向河道裡面丟下了不少冰塊,然後一瞬間河面就封凍了。你看--」

  梁彪往河對面的一處方向指了指,那邊正有一些將士,把一籮筐的冰塊推入河中,然後那些還沒封凍的河面就瞬間凝固。

  梁彪飽含不解:「好奇怪,怎會如此?」

  他不解的是李軒讓人丟入的那些冰塊,相對河水的量來說其實微乎其微。理論來說,它們會很快融化才對。

  可這個時候,他們兄弟已經無暇細究其中究竟了。

  只因此刻,『白碇橋』的兩邊二十里河面都已結上了厚厚的冰層。

  這個寬面,已經足夠李軒的『神機左右營』全軍渡河而綽綽有餘。

  梁亨則望見河對面,那『神機左右營』四萬將士已經在河岸列隊。他們排成了九十多個線列陣,在潮白河的東面河畔形成了一條長達七里的單薄戰線,正往河面上壓了過來。

  梁亨不由精神一振,面現喜意:「這豎子,居然還真敢渡河,自陷死地!本將真不知這傢伙是不通兵法,還是狂妄到了沒了邊。」

  可在他看來,這無異是破敵的良機。

  唯獨這時間讓他有點頭疼,他麾下戰力最強的京營步軍,此時有一大半都集中在漕軍營地這邊。

  在這一時半會之間,這些精銳軍馬是沒法調用至其它方向了。

  梁亨有些懷疑這是李軒故意為之,借助這三萬漕軍與那炮兵陣地逼迫他分兵。讓他在臨戰之際,無法全力以赴。

  梁亨隨後搖了搖頭,轉頭望向他的副將馬麟:「馬將軍,這座漕軍營地就交給你了。我給你半個時辰,務必盡快將那炮兵陣地拿下!」

  隨後他就策著馬,往遠處的騎軍陣地奔馳而去。

  接下來他會在那邊主持決戰,一旦李軒的『神機左右營』渡河。他會親自指揮那一萬三千具裝鐵騎,將李軒的火槍陣列壓垮!

  ※※※※

  李軒讓人丟下河道的冰塊,其實是事前製好的『乾冰』。

  這是一種強大的製冷劑,且製作起來非常容易。

  張神業凌晨時分趕至這邊建立法壇,然後就按照李軒提供的方法,製造了大量的『乾冰』。

  正是這些東西,幫助張神業壓制住了對面的術師。

  也就在這個時候,李軒的軍陣之前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戶部尚書蕭磁,這位自稱是奉正統帝之命前來,給李軒冊封的。

  「--陛下的意思是只需冠軍侯退兵,陛下可即時冊封您為國公,賜婚安陽公主。且倣傚沐王府故事,永鎮遼東,轄遼東都指揮使司於努爾干都指揮使司,為大晉守邊。」

  李軒則瞇著眼看他:「如果本侯不同意,蕭尚書是準備與我軍為敵對嗎?」

  戶部尚書蕭磁默然無語,在昨天下午的朝會中,他與次輔高谷帶頭認可上皇正統帝復辟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回不了頭了。

  李軒又冷冷一哂,繼續問道:「試問陛下何處對不住你們?」

  戶部尚書蕭磁心想景泰帝真沒有半點對他們不住,他的面色卻依舊平靜道:「冠軍侯!陛下無子,大晉總不能由一襁褓中的孺子繼位?據蕭某所知,那所謂皇太孫,雖然是端和王的遺腹子,又錄了上金冊玉牒,可其身世來歷,還是有些蒙昧不清之處。

  且事已至此,由上皇正統帝復登大寶才可盡快穩固朝綱,安定天下,這是於國於民都有利的事情。」

  「然後呢?」李軒冷笑著:「然後任由土木堡戰後的功臣良將被他報復,任由國事被他敗壞?」

  這個世界的『正統帝』他不知會怎樣,可另一個世界的明英宗不但將少保于謙凌遲處死,還將功臣大將的妻小送於蒙兀人為奴。

  此人復辟之後數載,就將景泰帝君臣的生聚之功與少保于謙的軍制改革都敗壞一空

  戶部尚書蕭磁正想說上皇正統帝早已改過自新,斷不至於如此。李軒卻已猛一揮袖:「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只能沙場上決一勝負。滾回去吧,在我該主意拿你祭旗之前!」

  蕭磁蹙了蹙眉,他隨後神情平靜的飛空而起:「希望冠軍侯別後悔!」

  他注意到李軒已經陳兵河岸準備渡河,蕭磁雖然在兵法上不擅長,卻也知李軒此舉是兵家大忌,是自陷死境!

  蕭磁預計梁亨一場大勝可期,那麼他也就沒必要繼續在李軒身上下功夫,許出遼東王位。

  蕭磁卻沒注意遠處立著的『左春坊大學士』商弘,正向他投以複雜與憐憫的目光。

  而此時李軒也猛地一甩馬鞭:「傳令全軍,即刻渡河!」

  這一瞬,神機左右營三萬九千七百人,總數九十六個方陣,還有被李軒留在軍中的七十門野戰滑膛炮組,都齊齊踏上了冰面,發出了轟然震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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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21 00:36:47 |只看該作者
第0645章 決戰(五)

  李軒選擇的渡河之地在『白碇橋』的南面,距離漕軍營地還是比較近的。

  他將神機左右營的精銳都集中於臨北面的右翼與中軍,八千名還未操練純熟的義烏軍則被李軒放置於左翼。

  --義烏軍的南面不遠就是漕軍的炮兵陣地,這可以讓他們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得到最大程度的炮火增援。

  還有來自於薊州軍的一萬步軍,他們會在渡河之後進入漕軍營地,加強炮兵陣地的防守。

  這些薊州步軍的遠程火力配比很高,全軍有五千桿狀態良好的鳥槍,還有三千把長弓與硬弩。

  李軒暫時沒法將薊州軍的兵力都調集過來,可他暫時抽調一些鳥槍與弓弩卻沒問題。

  這一萬步軍當中,還有兩千名大盾手。

  這可說是薊州『密雲衛』守軍的精華所在,幾乎全員都是三重樓境以上的武力,其中二百人甚至擁有四重樓境的修為。

  至於那一萬八千騎軍則被李軒安排在『白碇橋』的後方河岸歇養馬力,同時看護住全軍的側翼與後方。

  而一旦他們在西岸取勝,這些一萬八千騎軍隨時都可通過『白碇橋』追擊殘敵。

  當神機左右營近四萬人排著秩序井然的隊列,來到潮白河河面的中間地段,那冰層下方就發出一陣「哢嚓嚓」的震顫聲響。

  這些神機營將士為之慌亂了一陣,可當他們發現下方的冰層非但沒有開裂,反倒更加穩固時,所有人就徹底放下了心。

  他們依然踏著整齊的步伐,繼續往西岸行進。

  此時他們腳下綁著的蘆葦起到了作用,這讓神機營的將士在光滑冰面上如履平地。

  「有意思!他竟然連騎軍都不打算用?此子竟狂妄到了這個地步,將那一萬八千騎擺在了河對面--」

  梁亨立在潮白河西岸的一座山丘上,他居高臨下,面含睥睨的看河對面壓過來的那些『線列方陣』。

  此時梁亨已經完成了兵力的調配,他麾下除了十二萬人繼續壓在漕軍營地方向。其餘二十五萬大軍,都已經被他調集到『白碇橋』南,也就是神機營渡河的河段。

  這二十五萬大軍都在梁亨安排下,隔著河畔四里佈陣,幾乎佔據了所有的有利地形。

  李軒主動渡河之舉在梁亨看來無疑是愚蠢之至的,可他也敏銳的注意到,那神機左右營四萬人的士氣高昂,行動果決,在不折不扣的執行李軒的軍令。

  --這意味著這些神機營的將士,對他們的主帥有著極大的信任與信心。

  梁亨心內稍稍有些疑惑與不安,可隨即就被他強按了下去:「那些術師是幹什麼吃的?他們還沒法讓冰層開裂?他們足足兩百多號人,還奈何不了對面一個張神業?」

  戶部尚書蕭磁也皺了皺眉,他往後方術師法壇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那些術師無不都是面顯吃力之色。

  此時他還注意到在潮白河的上游二十里處,有一隊三百薊州軍將士正持續不斷的往河面傾倒『冰塊』。

  蕭磁懷疑這些術師鬥法失敗,很可能與這些『冰塊』有關,卻不明其中緣由。

  他最終背負著手,不甚在意的搖頭道:「看他們的模樣,應該是全力以赴了,大帥您其實無需苛責。即便讓那位冠軍侯成功過河又如何?如今優勢在我,以眾凌寡。以大帥的用兵之能,必可一鼓而落!」

  梁亨心想我如果能讓這四萬人全陷到河裡面淹死,那何必在陸地上費功夫與他們搏殺?

  不過這些術師不頂用,他也就只能放棄這想法了,

  「傳令全軍!」梁亨的目光冷然:「除騎軍之外,所有陣列前推一里。」

  隨著梁亨的一聲令下,所有二十三萬步軍轟然而動。

  梁亨對於李軒的全火槍戰法雖是輕蔑不屑之至,可臨戰的準備卻是非常周全。

  他見過那些『符文燧發火槍』的射擊威力,所以戰前梁亨為幾乎所有步軍都配置了厚重大盾,位於陣列前方的所有戰兵也都穿著兩層以上的戰甲。

  當這二十三萬步軍陣列向前,就彷彿是一面往前挪移的銅牆鐵壁,盾山如海,鐵甲如牆!

  梁亨則瞇著眼注目對面,當他望見那神機營左右營的將士距離河岸只有不到三十丈的距離時,就再次傳令:「所有陣列,再進一里!」

  梁彪聽了之後,就不禁眼現錯愕之意:「兄長你不是準備半渡而擊?怎麼又改主意?這是不打算讓他們上岸了?」

  梁亨則冷冷的斜睨了他一眼:「用兵之法貴在活學活用,因地制宜,墨守成規是取死之道。」

  兵法中『半渡而擊』的要點是趁著敵人渡河後立足未穩,陣型未固,行列混亂,甚至首尾不接的時候將之殲滅。

  可神機營左右營的將士踏著冰面過河,在很大程度上免除了渡河的劣勢。

  他們依舊陣列如牆,整齊有序,毫無散亂之像。

  梁亨不得不主動拉近雙方陣列的距離,這可以讓他的步軍在最短的時間內,衝擊到對方的火槍陣前。

  河灘附近的泥地鬆軟,這會令步軍盾手與甲士的速度大降。

  所以這個時候,雙方的距離越近越好。

  其實這個時候最妥當的戰法是全軍再後撤數里,在乾硬的地面與敵交戰。

  可梁亨也有不得已之處,一是他麾下軍心未固,任何後撤的命令,都可能引發大潰。昔日的淝水之戰,前秦天王苻堅就是因全軍貿然後退,導致了一場潰敗。

  二則是擔心李軒跨過河畔之後就頓步不前,直接在河邊立寨固守。

  這對梁亨來說也是不可接受的,此時薊州軍的大隊兵馬正從東面源源不斷的趕來。

  一旦對方在潮白河西岸有了穩固的據點,這潮白河天險就再不足恃。

  這對於他麾下京營禁軍與衛所軍的士氣,也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思及此處,梁亨不由深深皺眉,生出一種異常彆扭的感覺

  他感覺自己領兵出京以來的每一步,似都在李軒的料算當中--

  而就在下一瞬,梁亨又發現了讓他錯愕驚奇的一幕。

  神機營的那些線列方陣沒有再前進,而是直接在距離河岸三丈的冰面上停了下來。

  他們開始填裝彈藥,然後舉起火槍。

  那些野戰滑膛炮也就地停下,直接就在冰面上展開炮位。

  梁亨的瞳孔微微一收:「傳令全軍,加速前進!」

  也就在他語落之際,位於漕軍方向的火炮陣地首先開火。

  總數八十門佛郎機炮,六十門滑膛野戰炮,同時往北面方向發出轟鳴震響!

  佛郎機炮是一種後裝滑膛速射炮,炮管分上下兩截。由於炮管的中間漏氣,佛郎機炮的威力,射程與彈速都遠不如紅衣大炮。

  梁亨早有準備,那些軍陣當中有著足足五十位第三門修為,全副武裝的軍中高手嚴陣以待。

  他們的武力,都足以正面抗擊攔擊佛郎機炮的炮彈。

  讓梁亨吃驚的是那六十門滑膛野戰炮--這些看野戰炮看似輕便,便於移動,可它們的威力卻竟不次於紅衣大炮多少。

  尤其它們噴射出的奇怪『鏈彈』,竟是威不可當。它們都高速旋轉著轟落地面,在大軍隊列中轟砸出一片片的肉糜。所過之處,都是一條條讓人觸目驚心的血肉地毯。

  甚至有幾位嘗試攔截的第三門武修,被這些『鏈彈』直接絞碎!

  也在這個時候,已經隨著軍陣來到冰面上的李軒,神色冷漠的下令:「全軍向前開火,採用阻敵射法,二段射!」

  一瞬間那冰面之上的九十六個線列方陣,將近兩萬人同時開火。發出了一片「劈啪」聲響,這些聲音匯聚在一起,震人耳膜。

  之後僅僅不到半個呼吸,對面的第二輪齊射開始,又是兩萬發槍彈,如狂風暴雨一般往河岸之上潑灑過去。

  這使得梁亨麾下的所有軍陣,都在距離河岸二里處如遭雷擊。

  他們就彷彿是遇到了一層無形的牆壁,前方盾手全都速度大減,幾乎停滯不前。他們手中的大盾,則都出現一個個深達數寸的彈坑。

  接下來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神機左右營四萬將士的齊射連綿不絕,源源不斷,此起彼伏。

  就在第七次齊射之後,隨軍前進的一百門滑膛野戰炮也已準備就緒。

  「所有滑膛野戰炮填裝實彈,瞄準衛所軍,自由開火!」

  河面之上驀然響起了一聲雷霆炸裂般的轟鳴,一個個黑色的彈丸從那一百門滑膛野戰炮當中轟射而出,那巨大的反震力,甚至使下方冰層隱隱開裂!

  不過這個時候,他們劇烈岸旁只有不到三丈。即便冰層碎裂,也只有不到膝蓋的水深。

  那數萬神機營將士不受任何影響,他們動作精準,機械的裝彈,開火,不斷的重複這一動作。

  而此時對面的叛軍陣列,已經被轟出了上百個缺口。那些炮彈所過之處一片披靡,所有的盾手,甲士,都被轟道粉身碎骨。

  梁亨不由面皮發紫,心臟悸動,不過卻並非是為那些炮彈。

  這些『滑膛野戰炮』的威力的確超他意料。可梁亨也不是沒有防備的,他事前就預備好了大量的盾手與甲士用於填補陣型,他這邊的最大優勢就是人多。

  讓梁亨心驚的是,此時他麾下京營與衛所軍的整個臨河陣列,都有崩潰瓦解之勢。

  在那些火槍持續不絕的齊射下,前方的那些盾手竟都口鼻溢血!

  神機營的燧發火槍的確無法擊穿那些鋼鐵大盾,卻讓這些盾手們承受著持續不絕的巨力衝擊。

  那接二連三的彈丸,在震傷他們的五臟六腑,讓他們逐步無以為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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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21 00:37:03 |只看該作者
第0649章 決戰(六)

  梁亨遙望著看前方的狀況,面色越來越凝重。

  此刻的戰局與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樣--他沒想到李軒會直接在河面之上佈陣,沒想到神機左右營的那些隨軍火炮會有如此強大的威勢,也沒想到那些『符文燧發線膛槍』的射速能狂暴至此!

  梁亨觀察過神機左右營在城外的射擊練習,那時即便神機左營的火槍手,也不過是一百個呼吸內開火十次。

  可這個時候,位於對方右翼的那些線列方陣,卻能在一百個呼吸內連續開火十八次!個別的方陣甚至能達到二十次以上!那潑灑過來的彈丸風暴,快速狂暴到讓人心驚膽戰!

  即便是李軒佈置於右翼的那八千『義烏軍』,射速也能達到一百息內十五次。

  這些因素疊加,令雙方軍陣之間那長達兩里半的距離,變得彷彿天塹一樣難以逾越。

  「他們的射速,怎麼會這麼快?」

  戶部尚書蕭磁也發現情況有些不對,面色也漸漸變得清冷起來:「他們似乎服用了什麼可以讓人精神興奮的藥物?」

  可即便他猜到了真相,也是於事無補。

  蕭磁對於這場以眾凌寡的戰事是很有信心的,在他想像中的這場大戰,就是等對方上岸,然後以優勢兵力直接壓過去就可以了。

  可事實是這二十餘萬大軍被阻在岸上,用了整整半刻時間,都只前進了不到五十丈。

  蕭磁即便在兵法上再怎麼沒有常識,也意識到現在的形勢對於己方來說極端不利。

  「梁帥!河灘泥軟,對於我軍不利,大軍能不能先後撤數里?放他們上岸再打?」

  「撤不得!」

  梁亨心想這蕭磁也是白癡,在這個時候後撤,那一定是全軍覆沒的後果。

  他先前距敵四里的時候都不敢退,現在就更不敢。

  這些衛所軍是他借助北方眾多勳貴武門的影響力強征而來,其中的許多將士都在這一年裡受過李軒的恩德,他們家中甚至還供養有冠軍侯的長生牌位。

  正統帝在北直隸的名聲很糟糕,這位謀反覆辟,是名不正言不順的事情。

  由此可想而知,這些衛所軍的士氣軍心是何等低落。

  此刻梁亨只是依靠那些出身於北方將門的中下層軍官,才能勉強將之彈壓。

  可一旦他說一聲『撤』字,絕大多數的衛所軍都會一哄而散,甚至會影響到京營。

  梁亨冷著臉:「梁彪,你現在就給我率督戰隊頂上去,所有膽敢後退者即刻斬殺!再傳令給馬麟,調四個營團的京營回來,即刻!馬上!」

  梁亨壓在漕軍營地的十二萬大軍的進展很快,他們已經拔除了兩層『拒馬』,攻下了李承基佈置在山丘下的三座外圍營地。

  梁亨相信以馬麟的用兵能力,一定可以在半個時辰內拿下漕軍看護的那片火炮陣地。

  可梁亨卻對麾下的衛所軍毫無信心,認為他們撐不到漕軍崩潰的時候。

  形勢果然就如同梁亨的預計,僅僅二十個呼吸之後,所有衛所軍陣的盾手首先崩潰。

  他們被神機左右營重點打擊,承受著無比狂暴的火力。

  這些修為普遍在三重樓境的盾手能夠抵禦十次射擊,甚至二十次,卻沒法支撐過二十次以上。

  絕大多數的盾手都是被那持續不絕的彈丸活生生的震殺!

  隨著這一層大盾陣列崩潰,列於那些盾手後方的甲士就更是力不能支。他們雖然穿著雙層鐵甲,可在『符文燧發線膛槍』的轟擊下,也撐不過三到五槍。

  衛所軍的精銳程度,又遠不如京營禁軍。

  他們的盾手只有一層,甲士則只有薄薄的兩列。

  「所有火炮更換鏈彈!瞄準敵陣缺口,全速開火!」

  李軒坐於玉麒麟上,面無表情的下令:「轉告所有將官,限他們一刻之內,將這些衛所軍都給我打崩!」

  要說到殺傷力,在二里這個距離還是『鏈彈』更管用。

  可之前對方軍陣盾列如牆,『鏈彈』的死亡旋轉很難發揮作用,殺傷力還不如實心彈丸。

  直到這個時候,對面軍陣的盾手崩潰,李軒就第一時間更換『鏈彈』。

  他下達的軍令效果立竿見影,那些衛所軍陣很快就迎來了一場屠殺。

  那些瘋狂旋轉的『鏈彈』所向披靡,不斷打在敵陣中製造出一條條血肉飛濺碎散的溝壑。前方的將士,則如割麥子一般的倒下。

  隨著那些甲士也陸續倒下,他們的傷亡更加慘烈。後面一排排的衛所軍,此時就彷彿是木樁,不斷的被神機營槍斃射殺。

  商弘看著前方一片腥風血雨,屍山血海,不禁面色抽搐,眼現出一抹痛心不忍之色。

  --這些都是大晉的忠勇將士,此時卻因這場內亂葬身於此。

  「冠軍侯!」商弘眼見李軒手按著刀,側目往他看了過來,他不禁苦笑:「我不是想為那些逆賊說話,只是想請冠軍侯為大晉多保留些元氣。這些衛所將士,未免太可惜了。」

  「商學士此言居心不良!此時雙方勝負還在未定之數,哪裡有什麼留手的餘地?」

  李軒一聲冷哼,卻還是將右手從腰刀上挪開。

  他想自己如果不是想給大晉保存幾分元氣,早在承德千戶所的時候,他就會將商弘這個心向沂王虞見深的隱患除去。

  「所謂慈不掌兵!本侯如果現在留手,只會讓更多的人死難於此!且本侯現在要負責的,是我麾下神機營將士的性命生死,而不是這些從賊的衛所軍。」

  他想現在不將衛所軍快速打崩,任由他們繼續滯留於戰場上,只會造成更加慘烈的死傷。

  商弘愣了愣,然後苦笑:「冠軍侯說得對,這是以霹靂手段,顯菩薩心腸,是商某愚昧了。」

  他想這位冠軍侯真是意志如鐵,難以撼動!

  而就在短短不到兩百個呼吸內,那河岸旁就已倒下將近兩萬具屍體,所有的衛所軍陣都處於崩潰散亂的狀態,許多軍陣後方,更是出現大面積的潰逃。

  梁亨早有預計,提前令梁彪率督戰隊封堵。

  『京營都督僉事』馬麟那邊又及時抽調了四個五軍營的團營,總數四萬餘人回援,其中的一萬人已經就位,都在梁亨軍令下,堵塞於衛所軍的後方。

  梁彪性格狠辣無情,霸道桀驁,對於所有逃兵毫不留情,直接就在陣前將之斬殺。

  可他隨後就發現這封堵根本沒用,那些潰逃將士,他們殺不勝殺。

  只因那神機左右營槍彈齊射的殺戮效率,超出了督戰隊與京營的數倍!

  這兩邊都是死,選擇生機更大的一方,是所有人的本能。

  這些衛所軍被逼得急了,甚至反過來刀兵相向。十餘萬軍馬潮水一樣的逆衝,使得梁彪指揮下的三千督戰隊與一萬京營在頃刻間被衝得七零八落。

  如果不是這些衛所軍將急於逃命,他們甚至會被直接淹沒於亂軍當中。

  「怎會如此?這,這,怎會如此?火槍之利,竟至於斯?」

  戶部尚書蕭磁看著那潮水一樣的潰軍,不由面色發白,雙手微顫。

  他始終難以相信,河畔的二十五萬大軍,會在一刻時間內,被數量只有他們五分之一不到的神機營徹底打崩。

  旁邊的梁亨,則冷冷的瞪了蕭磁一眼:「蕭尚書何至於此?衛所軍雖潰,可我軍仍有勝算。只需我們的具裝鐵騎衝過去,定可一錘定音!還請蕭尚書全力助我。」

  此時他們兩人已經不在先前的山丘上,而是各自策著地行龍,奔馳於冰面之上。

  在他們的後方,則是一萬三千具裝鐵騎,還有梁亨從京營與衛所軍搜刮的九千騎軍。

  在一刻之前,梁亨就已經預判到了衛所軍的潰散,所以提前統率騎軍出擊。

  他沒有選擇預定的突擊路線,而是讓所有騎士在戰馬的馬蹄下蒙了一層粗布,然後往潮白河的上游處繞了一個大圈。

  他們從『白碇橋』的北面越過那數里河灘,然後沿著河道往下,穿過了『白碇橋』的橋孔,殺向了神機營陣列的側後方。

  就在穿過橋孔的時候,梁亨看向了被李軒佈置於『白碇橋』東側橋頭位置的一萬八千薊州騎軍,不禁唇角微抽。

  他現在的挫敗感更加明顯,感覺自己的每一步,都在李軒的預測中。

  岸上的這一萬八千薊州騎軍已經轟然雷動,從河岸上洶湧而下。他們馳入到了河道冰面,並在極短的時間內加速到極致,氣勢如虹,狂猛霸烈。

  這顯然是準備從旁側擊,截殺他們的側翼。

  可梁亨無可奈何,他只能採用這種方法避開神機營正面的槍林彈雨,避開那寬達數里的河灘軟地--這無非是兩害相權取其輕。

  如果從正面突擊,他們只會在河灘上損失更多軍馬。

  不過梁亨依舊有著強大的自信,他相信自己的具裝鐵騎,只要衝擊到那些神機營的前方,就足以鎖定戰局。

  李軒也早就注意到這支騎軍的動向,他在前方衛所軍被全數打崩之後,就神色從容的一揮馬鞭。

  「右翼與中軍即刻變陣!往北面迎敵,採用空心方陣,斜線陣列!所有火炮轉向,瞄準北面白碇橋方向!」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位於右翼與中軍的神機營二萬八千名將士,足足六十九個線列陣,再次踏著整齊的步伐變換陣型。

  他們從容不迫,在潮白河的河面上拉開了一條九十度的傾斜隊列,以一座座無比整齊的空心方陣,面朝著奔馳過來的具裝鐵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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