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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開荒] 妖女哪裡逃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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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21 00:39:51 |只看該作者
第0660章 深謀遠慮李謙之

  「這個小兔崽子!」

  李軒連臣禮都不顧了,破口大罵。

  他抹了抹臉上的尿,同時怒瞪著手裡的虞祐巃,可這小娃娃卻毫不畏懼,反倒是嘎嘎笑了起來。

  虞紅裳也「噗嗤」一笑,忙把小祐巃搶了回來:「來人,帶汾陽郡王去更衣。」

  不久之後,李軒一臉鬱悶的再次走了回來。他望見小虞祐巃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正坐在虞紅裳的腿上,他依舊是眨巴著大眼睛,滿臉無辜的望著他。

  李軒無奈一笑,轉而看向虞紅裳:「紅裳你召我過來是為何事?可是關於今日的朝議?」

  他語聲一頓,微微凝眉:「雖說現在是先帝喪期,可紅裳你也該出席的,今日許多官員都在議論。」

  「就讓他們議論,這與朝局無礙。。」

  虞紅裳冷冷一哂,然後就定定的看向了自己懷中的虞祐巃:「朝廷有你與首輔大人,還有于少傅震懾維持,缺了我也不至於人心不固。天子垂拱而治,這不是他們文臣最想要的局面嗎?

  且事分輕重緩急,對我來說,現在朝政什麼的都不重要,這孩子才是根本。」

  她想自己這個時候如分心朝政,導致虞祐巃出事了怎麼辦?

  這絕非杞人憂天,自己的父皇被人咒殺,弟弟至今昏迷不醒,這宮中的險惡可見一斑。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虞紅裳根本就不想虞祐巃當這個皇帝,將他推入這個殺機四伏的火坑。

  這孩子要是出了什麼事,不但虞紅裳會痛悔終生,如今朝堂中的秩序也將崩潰。

  試問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所以虞紅裳現在對宮中的任何人都放心不下,甚至她身邊一手提上來的親近女官,也不能完全放心。

  她的弟弟虞見濟,身邊也都是父皇親自挑選的可靠之人,可他一樣在成為太子的幾日之後就遭人暗算。

  「何況不是有軒郎你在嗎?如果是我必須親自出面處理的事情,我自然不會置之不理。可今日的朝會不是,那我何需去費這個心?」

  李軒啞然無語,然後就心想行吧,你愛咋樣就咋樣。

  以大晉現在的體制,皇帝幾十年不上朝都是可以的。

  大晉體制與大明朝相同,而大明後面的嘉靖與萬曆可都是幾十年沒上過朝的奇葩。

  關鍵是史官對他們的評價居然還不錯,這兩個人一個是『世宗』,一個是『神宗』,都是最上等的廟號。

  這樣的皇帝,文官們嘴上嫌棄,其實心裡面最喜歡了。

  崇禎皇帝如果肯學他們,大明說不定還有得救。

  虞紅裳此時又神色一肅,目中現出了一抹厲色:「這次召軒郎過來,是想問問關於那些將門勳貴的事情。軒郎你是否真有把握將那些逆賊清肅殺絕,不留遺患?」

  她知道這些將門勳貴,都明裡暗裡的參與了奪宮之變,也是她父皇隕亡的罪魁禍首之一。

  虞紅裳已將這些人恨到了骨子裡,如果有機會將之徹底除滅,她絕不會錯過。

  問題是現在的大晉朝廷內憂外患,虞紅裳擔心將這些人逼迫太過,會導致局面進一步的惡化。

  她必須瞭解李軒的想法,看自己是否有讓步妥協的必要。

  李軒則面色平靜道:「直接說可能不直觀,請上大晉輿圖!」

  很快就有人將一面八仙桌的輿圖,搬到了李軒與虞紅裳的面前。

  李軒用手在地圖上指了指:「紅裳你看,如今薊州鎮在我的手中,京營由于傑執掌,漕運總督是我爹誠意伯,揚州水師參將是我兄長李炎,崇明島水師總兵是我爹的舊部,操江水師提督是鎮東侯段東。四川總督則是先帝的潛邸大臣李文煥,紅裳你現在有什麼樣的想法?」

  所謂潛邸,是指皇帝即位前的住所。這個李文煥,在景泰帝繼位之前,就已經在他王府中擔任長史,是真正的自己人。

  虞紅裳看著輿圖,眼中不禁閃現著異澤:「你是想說,我大晉看似風雨飄搖,可其實根基依然穩固是嗎?」

  這運河與長江沿線,要麼是財賦重地,要麼就是大晉的糧倉。

  而只需這河上的水師,還牢牢掌握於大晉之手,就不愁財賦糧秣。

  「所以這是清肅北方衛所軍的絕佳時機,也是唯一的機會。」

  李軒的眸光閃現亮澤:「紅裳你可知,幾日前我回師京城。薊州鎮有四位衛指揮使,三十七位千戶陽奉陰違,還有人直接抗命不遵,甚至試圖挖斷橋樑道路,阻我進軍。這薊州鎮尚且如此,何況其它衛所?」

  承德戰前,李軒曾經大規模調動過薊州鎮的軍官,更換提拔他信任的將領。

  可即便如此,在宮變發生之後,李軒在薊州鎮也沒能做到如臂指使。在他回師京城的途中,可謂是阻礙重重。

  「--這些北方將門對你我君臣怨氣深重,已經徹底失了為臣為將的本分與底線。朝廷若做姑息,只會讓他們更肆無忌憚。

  這些人今日能為一己之私,冒險支持正統帝復辟,日後你能保證他們不會再做出什麼膽大包天之事?這種情況下,我怎敢放心領軍出征平叛?」

  「軒郎你說得對。」虞紅裳的目中現出凝思之色:「如果不能真正掌控住薊州,大同,宣府等鎮,建靈帝就是前車之鑒。」

  太宗靖難時,建靈帝與太宗之間的兵力差距達到三十倍以上。

  可其時衛所軍真正願意為朝廷死戰的都不足一成。

  這是因太祖晚年大肆誅戮功臣,建靈帝又重用文官,這使得朝廷對衛所軍的掌控力降低到極其微弱的層次。

  當時的地方衛所將領大多都同情太宗,或是消極怠戰,或是直接投靠太宗。

  「即是如此,那麼軒郎的手段就該更果決一些,不能給他們反應過來的機會。」

  她心裡則暗想:這樁事還是得由內廠與繡衣衛出手。

  軒郎是一身浩氣琉璃的正人君子,他雖非是那等可欺之以方的腐儒,通曉權變。可他對朝廷法度與規則,還是看得較重。

  問題是這種時候,哪裡還能講什麼規矩,講什麼證據?

  盡快將這些北方將門的親信黨羽拿下,清肅他們在邊軍的勢力才是正理。

  如果不能將這些人盡快除去,確實是他們的莫大隱患。

  李軒不知虞紅裳的想法,他袍袖一拂:「自當以雷霆霹靂之勢!」

  此時他的四萬神機營鎮守於京城,于傑的十團營與三千營,就駐紮在大同。

  薊州,大同,宣府等地無論是哪個方向出問題,都可迅速討平。

  只需這最重要的三鎮穩固,其餘遼東,固原等鎮,都是旁枝末節,於大局無礙。

  「還有一事。」

  虞紅裳此時又將一封符書,送至到李軒面前:「這是繡衣衛的信報,說是沂王虞見深已經潛逃至陝西。他一人匹馬入城,說服陝西總督助他起兵,在短短三日內,攻略了周邊眾多府縣,聚兵達十餘萬。

  那邊繡衣衛說沂王虞見深不知得了什麼勢力相助,身邊高手如雲,已知的天位就達七人之多。」

  「應該是金闕天宮。」

  李軒隨意的看了一眼,然後就放在一邊:「暫時不用管,下旨讓地方兵馬與官員節節抵抗就可。我們現在的首要大敵,並非沂王。」

  「哦?」

  虞紅裳有些不解了:「如果是金闕天宮在支持,形勢豈非更加可怕?沂王之勢,足以席捲陝西甘肅,甚至威脅河南。」

  李軒則是搖頭:「即便他把這些地方全佔了又如何?關西一帶王氣已失,早就失去了爭雄天下之力。」

  在漢唐之時,人們對關西一帶土地的地力壓搾太過。此時這兩地的糧食產量,相較於漢唐之時已經大幅下跌,整體的產量跌了將近三成,所以那邊絕大多數的地方都是貧瘠之地。

  即便是在這個仙法顯世的世界,那邊一畝的產量都不到三石半。

  而在河南與北直隸一代,畝產可達四石,南方的上等稻田則可達八石之巨。

  另一個世界的李自成也是在攻下襄樊一帶,在附近開始屯田之後,才有了掀翻大明的力量。

  虞紅裳凝神想了想,就又問道:「那麼你準備從襄陽開始平叛?沂王與襄王,朝廷不能都置之不理吧?」

  李軒卻直接在輿圖上的一個位置點了點:「我的目標是這裡!」

  他的眸中閃現銳芒:「無論治國還是治軍,錢糧都是第一要務!只要有足夠的錢糧在手,我們才能穩住軍隊,才能購買火槍,甚至招攬天位。

  金闕天宮那位大司命不知兵法,所以在全力支持沂王虞見濟。可真正能危及我大晉的大敵,是在此處,我們不能等那位大司命反應過來。」

  虞紅裳已經被說服了,她不禁為李軒的軍略與遠見暗暗欽佩。

  也就在這個時候,宮外有人匆匆走入進來。

  那是虞紅裳身邊的一位宮女:「殿下,汾陽郡王。郡王殿下的部屬,繡衣百戶獨孤碧落在外求見。說是郡王之母劉夫人已經入京,請汾陽郡王盡快回府一趟。」

  李軒聞言一愣,心想自己老娘怎麼就入京了?老娘這次怎麼連一聲招呼都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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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21 00:40:23 |只看該作者
第0661章 要什麼樣的都有

  同一時間,劉氏正眼神發懵的看著眼前的朱紅色大門,還有門上『汾陽王府』的牌匾。

  按照大晉的儀制,郡王府的大門面闊三間,左右還各有一扇角門,府門外有石獅、燈柱、拴馬樁、上馬石,門對面還得有影壁等等。

  劉氏眼前這座大門,顯然是最近一兩天才重新整修過的,不但油漆味很重,地磚牆磚也是新砌的。

  「這是昨日才新修好的。」李四海在旁邊精神抖擻的解釋:「王爺原本是沒這個打算的,他連郡王爵位都不想要。不過這兩天內廷派了人過來,說是要為王爺改建王府,一應開支都由內廷承擔。王爺沒同意,只讓他們換了門庭,整修了外牆。。」

  在劉氏的身後,挺著大肚子的素昭君不由眼現異澤,微微頷首。

  她想自己的這個小叔子,自從兩年前浪子回頭之後,不但展現出震撼世人的才略,從此一飛衝天,就連性情也與以往不一樣了。

  成不驕,敗不餒,得不喜,失不憂,沒有因驟登高位而衝昏頭腦,這是名臣大將的風範。

  「吾兒咋就成了郡王了呢?」

  劉氏一聲呢喃,然後又看向了旁邊那一溜的馬車,還有一大堆等候在耳門外的人。

  她不禁眉毛一揚:「這都是來王府求見軒兒的?」

  他們誠意伯府平時也是門庭若市,不過與這邊相較,那是小巫見大巫。

  「正是!」

  李四海的面上發著光:「如今王爺不但是當朝次輔,還執掌五軍都督府,是先帝指定的首席輔政大臣。即便當朝首輔,也得讓我家三分。如今想要求見王爺的,自然不知凡幾。您是不知道,現在就連這條胡同,都改成『汾陽』胡同了。」

  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他李四海身為王府管家,地位就更加不同一般,現在可算是體會到被人奉承恭維。頤指氣使,眾星拱月般的滋味了。

  如果不是他兒子李大陸再三提醒告誡,李四海自己也是本份老實的性子,他現在光收紅包就能收到手軟,一天至少能有三千兩紋銀的收入。

  據說按照大晉的儀制,他這個王府管家還可以成為朝廷在冊官員,位列八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劉氏的關注點卻與這兩位不一樣,她仔細打望著胡同口的方向:「我看到那邊好幾個媒婆,你幹麼不讓她們進門?這不太好,會被人說我們仗勢欺人。」

  她發現胡同口有十幾個明顯是媒婆打扮的中年婦人,正被一群手持水火棍的王府家丁推搡驅趕。

  李四海遙空看了一眼,臉色就略有些怪異,一陣尬笑:「這是府裡面羅校尉的主意,她說這群人非常礙眼,說是不准讓她們靠近這胡同半步。

  不過這些媒婆也確實很煩人,自從王爺他封了王爵,隔天這裡聚了上百個媒婆,吵吵鬧鬧的煩死人。」

  「羅校尉,你是說夏南煙吧?」

  劉氏的反應卻是非常大度,她的神色複雜:「我聽你們家老爺說過她,那是鎮東侯段東的義女,巡鹽御史夏御史的女兒。夏御史是為民請命,不惜性命的大忠臣,他的女兒自是清華貴胄。

  據說這一次宮變,這孩子為李軒連自己性命都差點搭上了,一頭青絲一夜轉白,這是個好孩子。」

  她一邊說著,一邊往裡面走。

  這個時候,一個女孩匆匆從後面跑了過來。

  那正是冷雨柔,她匆匆走到劉氏身邊大禮一拜道:「雨柔拜見主母!」

  她神色微含意外:「主母您是何時入京的?怎麼就沒提前給個消息?」

  素昭君就面色沉凝的解釋道:「這次是臨時起意,兩天前都城隍老爺身邊的聽天將軍尋到府上,說是要防患於未然,讓我們盡快入京。

  某些人奈何不得小叔,就可能會對誠意伯府下手。」

  她說的都城隍,是指南京那位。

  這個時候,聽天獒也從兩人身後冒出了頭。它縱身一躍,輕巧的越過了門檻,一臉的無精打采,意態消沉。

  劉氏則挽住了冷雨柔的手:「叫什麼主母?叫母親,都說了我一直把你當成女兒一般養。且你如今已是神器盟主,怎麼還動不動就給人跪拜。」

  她接下來,卻語聲一轉:「柔兒,我不是讓你來京城盯著,給李軒他找一個合適的良配嗎?雲柔你這一年來可有什麼收穫?」

  冷雨柔的臉就頓時一僵,入京以來,她絕大多數時間都盯著工坊,哪有什麼時間去盯著李軒?

  冷雨柔反應極快,很快就消去了異色道:「母親,堪為李軒良配的多著呢,我都看花了眼。全都是蘭心蕙質,出類拔萃,才貌雙全的絕代佳人。您要是看不上她們,那麼龍蛇麒麟,母親你要什麼樣的都有。」

  劉氏聞言一愣,心想這丫頭到底在說啥?

  也就在這時候,王府門外傳來了一陣奔騰如雷的馬蹄聲。

  當劉氏轉身回望,就望見李軒正疾步流星,龍驤虎步的走入到府內。

  「母親,你與嫂子進京怎麼都不打一聲招呼?」

  李軒的語聲卻忽然一頓,他的視角餘光看見了地上『爬』著的聽天獒。

  「聽天?」他不禁面色微肅:「如此說來,母親入京,是都城隍的吩咐?」

  他之所以放心劉氏她們呆在南京,一是仇千秋,一是都城隍。

  聽天獒是都城隍坐下神獸,理論來說,它是沒法離開南直隸的。

  它出現在這裡,一定是出大問題。

  聽天獒縱身一躍,來到了李軒的肩頭,它無精打采道:「其實沒什麼大礙,只是未雨綢繆,有備無患。老爺察覺有人盯上了南京,還有你們家,而且實力不弱。

  不過仇千秋最近倒是有了一次極大的突破,照我家老爺的說法,老仇他已經有了昔日朱明月初掌六道司,于傑在土木堡之變後力挽狂瀾時的威勢。

  他與老爺聯手,足以應戰任何強敵。不過一旦戰起,他們的力量未必能護得住誠意伯府周全,所以老爺讓我護送你母親與大嫂入京暫避。」

  聽天獒說到這裡又搖了搖尾巴,眼巴巴的看著李軒:「李軒你現在身邊缺不缺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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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21 00:40:36 |只看該作者
第0662章 最好生一大窩

  「缺狗?」李軒感覺奇怪,他仔細看了聽天獒一眼,然後面現驚色:「聽天你這是想跳槽?」

  他發現聽天獒身上,已經沒有了南京都城隍的元神印記。

  聽天獒則一臉沮喪,灰心喪氣道:「什麼跳槽?我是被趕出了門,老爺他不要我了。」

  「竟有此事?」李軒不由蹙眉,心想都城隍這就有點不厚道了。

  雖說這聽天獒平時光吃飯不幹事,還膽小如鼠,可之前的南京之亂,它還是出過大力的,沒功勞也有苦勞。

  「它這是咎由自取。」後面的素昭君見狀微微一樂:「這傢伙年前與一頭擁有諦聽血脈的母狗好上了,然後生下了一窩狗仔,足足十幾隻,都被它帶回南京地府。

  據說都城隍老爺差點給氣壞了,讓南京城的地面都抖了三抖。都城隍老爺最終收下它的相好,也收下了它的那些狗仔,卻把這傢伙趕出家門。」

  李軒凝神想了想,然後就感慨道:「都城隍老爺受累了。」

  要知道這種有神獸血脈的幼崽養大可花錢了,他的『神血青鸞』牛郎就已經花了他五十多萬兩。

  神獸血裔本就嬌貴,要想它們盡快成長,盡快頂事,那就得用大量的天材地寶供著。

  聽天獒的後裔,估計血脈純度不會低,而『諦聽』一脈的神獸雖然壽元悠久,還有強大的『地聽』神通,可它們的成長速度卻很感人,慢到這世間的術修都沒人願意去養。

  它們的戰力又很堪憂,不像是『神血青鸞』與『火雲凰』這樣有自我謀生的能力。

  李軒則怪異的看著聽天獒:「你這傢伙可真能生啊,一生就是這麼大的一窩。」

  聽天獒就不禁搖了搖尾巴,眼現得色:「我們諦聽一脈好久都沒有後裔出生了,最近百年裡面就我生了這麼一窩,而且是一炮而紅,足足生了十三隻。全族一百多個男丁,就我最頂事。我老娘都傳來了符信誇我,說讓我再接再厲。」

  李軒原本是想要答應收留這傢伙的,可一聽到『再接再厲』這個詞就面色一僵,他毫無誠意的尬笑道:「聽天兄難得來北京一趟,可以在這邊多住一陣的,在這邊多玩玩,多看看,京城風物可與南京大不相同。」

  他心想自己現在就是一個窮鬼,不能讓自己變得更窮了。

  李軒隨後恭恭敬敬的把劉氏迎入府中,又令李四海給劉氏與素昭君她們安排居處。

  不過一行人才在王府大廳裡面坐下,劉氏就扯住了李軒的手。

  「小軒,這次為娘入京,其實也是為你的終身大事而來。小軒你年紀也不小了,準備何時成婚,給為娘生幾個孫子啊?」

  李軒聽了之後就一愣,心想這不是以前大哥的待遇嗎?怎麼輪到自己了?

  他不以為意道:「老娘,我還早著呢,才二十歲出頭。」

  現代的法定結婚年齡可是不得早於二十二周歲。

  他倒也不是很抗拒結婚,問題是會翻車啊--肯定會翻!

  劉氏就猛地一拍桌子,神色冷冽道:「別人家二十歲出頭的時候,孩子都已經滿地跑了!你兄長可是十八歲那年成得婚。

  還有這是年紀的問題嗎?你現在都已經是第四門的武道修為,再不生孩子就完了。你爹說你以後肯定會進入天位,可在天位之後,還有幾個能誕下子嗣的?看看先帝,他想盡了辦法,就是生不出來!」

  「那也不用著急。」李軒鎮靜如常,不動聲色:「從十重樓到天位之境,孩兒估計得好幾年呢,沒這麼容易突破,何況我與先帝的情況不一樣。」

  其實天位之境對他說就如探囊取物,接下來的幾重樓修為,就是慢慢積累的過程,可這個真相肯定不能對劉氏說。

  李軒心想自己又沒像景泰帝那樣修『鎖元秘法』,自我結紮。

  且天位境界能生的也不是沒有,看看晉太祖,人家可是足足生了二十六個兒子。

  「何況大嫂她不是有孩子了嗎?我老李家傳宗接代又沒問題,母親你何需這麼急不可耐?」

  劉氏面色更加青黑了:「你這說得什麼話?孩子當然是越多越好。我誠意伯府如今是後繼有人,可你的汾國公,你的靖安伯爵位呢?你這拚死拚活得來的一身功業,兩個爵位,李軒你要交給誰?」

  之前李軒偵破襄王逆案的時候,天子曾有旨意,蔭封李軒一子為『靖安伯』。

  也就是說他這一脈可以繼承兩個爵位。

  至於汾陽郡王,這是降等世襲的爵位。如果李軒不在了,他的後代繼承的是『汾國公』。

  李軒凝神想了想:「其實這爵位還給朝廷也沒什麼不好的。」

  如今保證他的船不翻,才是第一緊要的大事。

  至於孩子,還是隨緣吧--

  李軒來自於現代,在這方面沒有執念,意願不強。

  劉氏卻氣得一個倒仰:「你這個混賬!」

  她看見獨孤碧落掛在腰側的馬鞭,當即搶過來就往李軒抽,將李軒趕的到處亂竄。

  不過她很快就發現,自家這次子的翅膀已經長硬了。李軒他連逃跑也逃得沒誠意,偶爾挨上她幾鞭根本不痛不癢,連一個白印子都沒留下。

  反倒是她的手,被李軒金身霸體的反震之力給震疼了。

  所以劉氏追了一陣子就放棄了,她氣呼呼的想,看來這樁事還是得靠自己。

  此時劉氏也看見了門口,正幸災樂禍望著李軒的聽天獒。就心想小軒這傢伙,要是能像聽天將軍那樣能生就好了,最好一生一大窩。

  ※※※※

  在安頓下來之後,劉氏就首先通過院牆上開的側門,去了隔壁的道觀。

  她已經聽李四海說了,天師張神業這幾天都居住在這座道觀裡面。

  天子駕崩之日張天師恰在京城,他作為朝廷冊封的正一嗣教真人,不得不留下參與主持先帝的葬儀法事。

  還有天師張神業的妹妹薛夫人,最近也在這邊閒居。

  她來的時間恰好,張天師剛好結束了今天的水陸道場,回到道觀內修養。

  「說來讓天師與薛夫人你們笑話,妾身此來,其實是想向天師您請個卦,給我家軒兒算一算未來的命數。」

  劉氏一臉的愁容:「妾身想要問軒兒他未來可有子嗣?具體又是什麼時候?」

  薛夫人聽了之後就很奇怪的問道:「李夫人,汾陽郡王他還年輕吧?他現在都沒有成親,李夫人你現在就問他子嗣,是否本末倒置?」

  正常的情況,不該是先問婚事嗎?

  劉氏則苦著臉道:「他的婚事我愁,子嗣一事,卻更讓我發愁。天師,妾身聽說你們修行之士一旦進入天位,就很難誕下子嗣,不知是否確有其事?」

  天師張神業微微頷首:「天位修士要生子,的確要比普通人艱難許多。」

  這一來是修行之士『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煉虛合道』,這精元都化氣化神,還虛合道去了,哪裡還有多餘的精元生子啊?

  且天位修士的生命本質,與常人其實很不一樣了,所以在蘊養子嗣方面也就更加困難。

  這世間的神獸為何稀少,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總之越是強大的個體,就越難有後裔--除非是像晉太祖那樣借助龍氣,施以秘法。

  此時薛夫人,卻是想到了什麼,她面色不禁微微一僵,眼神漸漸凝肅。

  劉氏就一臉愁容道:「這不就是嗎?有人與妾身說李軒他身登天位之期,就在這幾年之間。偏偏他現在身邊的幾個女孩,哪一個不是絕代天驕,人中龍鳳?對她們來說,天位之境想必也是唾手可得。再等幾年,我擔心李軒他可能會絕後。」

  這個時候,就連天師張神業也聽出不對勁了,他與薛夫人遙空互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嚴重的危機。

  即將踏入天位境界的不止是李軒,他們家的雲柔,也快進入天位了。

  半個時辰之後,劉氏求得簽卦滿意離去後,張天師就不禁眉頭深鎖,陷入了凝思。

  「兄長怎麼還在發愁?」薛夫人奇怪的詢問:「你不是斷定汾陽郡王他子嗣無憂嗎?」

  張天師就搖著頭:「汾陽郡王他如今龍氣入體,又牽涉當今天下的興亡衰替。他的天數早已蒙昧不清,哪裡能是我看得清楚的?我只能根據卦象猜度,汾陽郡王他應該沒有無後之憂,而且--」

  張天師稍稍遲疑,用難以啟齒的神色道:「子嗣無憂的畢竟是汾陽郡王。」

  薛氏一聽就明白究竟了,子嗣無憂的是老李家,與天師張神業有什麼關係?

  她面皮不由再次微凝,心想薛雲柔那邊,自己確實該催一催了。天師府那諾大家業,總不能便宜給了別人。

  張天師又看著手中的卦簽,心中古怪不已。

  這一卦是『坤卦六五』,卦象是:『黃裳元吉,文在中也』。

  這無疑是很吉利的一卦,不過從卦象來推斷,李軒那傢伙似乎已經有子在外,而且身份尊貴,甚至是貴不可言!

  張天師不禁搖了搖頭,心中不解之至。

  而此時回到汾陽郡王府的劉氏,又等到了羅煙與樂芊芊從六道司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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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3章 萬一運氣好

  羅煙對於劉氏的到來,是非常意外,忐忑不安且不知所措的。

  她不知自己該如何面對李軒的母親,甚至有那麼一點點的心虛。

  如果可以的話,羅煙都不想與劉氏見面。

  可這次劉氏在北京要住上很長一段時間,那就沒可能避開了。

  出乎羅煙意料的是,劉氏與她見面之後不但態度溫和可親,還很親熱的將他們誠意伯府的一件傳家寶,送到了羅煙的手裡,這讓她受寵若驚。

  「孩子真委屈你了。」劉氏拍著羅煙的手,一臉的歉意:「煙兒你的事我是清楚的,是我家小軒對你不住。

  這個小混賬,有時我真想將他回爐重造。我們老李家世世代代都是終生不渝的癡情種子,怎麼輪到我,就生了這麼個輕薄無行的人渣貨色?」

  旁邊的冷雨柔不禁眨了眨眼,心想怕不是『終生不渝的癡情種』,而是『畏妻如虎的懼內人』。

  羅煙聽了之後就不由苦笑,心想在這個問題上,她真沒法指責李軒什麼。

  當初她到李軒身邊的時候,李軒都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此時劉氏又語聲一轉:「煙兒,你與李軒既已走到了這一步,那就不能不談婚論嫁了。不知煙兒你可願下嫁我誠意李家?」

  羅煙聞言一愣,萬分吃驚的看著劉氏:「伯母,你剛才說什麼?下嫁?」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煙兒,我是想問你可願下嫁於我家?」劉氏神色凝然的微一頷首:「煙兒如有此意,我李家自當明媒正娶。我兒混賬荒唐,我們李家卻不能對不住人,也不能沒有擔當。」

  她的主意很正,是真想把羅煙明媒正娶的迎回家,給這孩子一個名份。

  反正李軒那小混蛋已經讓人在族裡打聽,是否還有遠親能讓他兼祧了。

  羅煙的小臉頓時一片潮紅,她心裡則五味雜陳,更有些畏縮:「伯母這如何使得?李軒他是當朝郡王,輔政大臣。煙兒卻是一個沒有出身來歷的人,而且--」

  她還曾化身紫蝶妖女,淪為黑榜大盜,與江南無數豪門巨室結怨。

  「什麼使不得?你是御使夏廣維的女兒,真正的清華貴胄,與我家正是門當戶對。如果是為以前『紫蝶』的事情,煙兒你更不用擔心。」

  劉氏捏著羅煙的手,一臉的淡定從容:「且不說黑榜上的紫蝶已經隕亡多時,即便有人翻出此事,我倒想要看看,誰敢找上汾陽郡王府,誠意伯府生事?」

  她還真不在乎紫蝶得罪的那些所謂『豪門巨室』,以如今軒兒與她夫君在朝中的地位,這一眼望去,哪隻蟲兒敢做聲?

  羅煙的眸中頓時閃現出一抹亮澤,那就彷彿是桃花初綻般的光輝,可這抹光輝很快就黯淡了下來,她那吹彈可破的小臉也略顯蒼白:「多謝伯母美意,可煙兒只怕無此福分。」

  劉氏不由萬分意外,不過她也沒糾結此事,一聲失笑:「什麼福分不福分的,煙兒你可仔細考慮清楚,不急著答覆我,對了,我聽說煙兒你現在也是天位在即了對吧?」

  旁邊的素昭君與冷雨柔,敏銳的發現劉氏的眼中,正閃現著狐狸一樣的異光。

  二人不由互視了一眼,都預感到了劉氏即將『圖窮匕見』。

  「我現在已是十一重樓境,即將突破十二重樓。」羅煙已經把劉氏當成可以信賴的長輩,毫無防備的答道:「如果沒意外的話,晉陞天位就在這一兩年間了。」

  劉氏的眼瞳頓時一張,心想這也未免太快了?她家男人近年才晉入的十一重樓境,可接下來他修為再想提升,那是遙遙無期。

  她面上不動聲色道:「煙兒,你難道就沒考慮過與小軒他生個孩子?」

  「哈?」羅煙一陣發愣,不明白劉氏怎麼就把話題扯到這上面?

  劉氏則是一副在為羅煙著想的樣子:「煙兒,你與小軒她一往情深,生死相許。可如果兩人間沒有孩子,豈非是個缺憾?我可是知道的,似你們這樣的修行之士一旦進入天位就子嗣艱難,你們可別留下終生撼事。」

  羅煙終於意識到劉氏在說什麼,她臉上頓時就像火燒一樣。

  劉氏繼續道:「還有,我聽說朝廷對你夏家的蔭封極重,是世襲繡衣千戶。可你們夏氏宗族至今都沒決定好承嗣之人?

  煙兒你不願嫁給李軒,就沒想過自己生一個,以承汝父之嗣?別人家的孩子,哪裡能及得上自己的孩子貼心?」

  羅煙聽到這裡,頓時心中一動,眼中閃過了幾分意動之色。

  可此時的羅煙更是羞不可抑,她像是屁股著了火一樣直接起身施禮:「伯母,那個,我們六道司還有許多公務要處理,就先告退了。」

  她話都沒說全,就匆匆逃離了這王府正廳。

  劉氏看著羅煙遠遠離去,就又側目往旁邊默不作聲的樂芊芊看了過去。

  她想這女孩性格純良可欺,就沒必要像對羅煙那樣委婉了。

  劉氏只稍一轉念,就決定開門見山:「芊芊,我聽說你父母也想要招婿,想要個男丁繼承你們樂氏香火?不如芊芊你考慮一下小軒,嫁來我們李家--」

  樂芊芊整個人當即也像是兔子一樣竄了起來,她朝著劉氏一禮,然後腳下像是裝了風火輪,匆匆往後堂奔去。

  劉氏則猶自高聲道:「誒?孩子你別走啊。我是說真的,小軒他入贅是不行的。不過我李家素來開明,生下來的孩子跟誰姓,我們可以商量。」

  樂芊芊自從得了『無相神傀』,不用以自己的肉身頻繁降靈之後,修為就突飛猛進,一瞬間就跑得沒了蹤影。

  劉氏心想自己失算了,沒想到這女孩會這麼臉薄。早知道她就扣住樂芊芊的手,讓她跑都跑不掉。

  此時她的目光,又往冷雨柔掃了過去。

  冷雨柔一看就知道劉氏在想什麼,她俏臉微紅,都不給劉氏說話的機會,就起身告辭:「母親您在這邊休息,等我將神器盟的事情處理好了再來陪您。」

  「這孩子!」劉氏看著冷雨柔的背影萬分無奈:「明明一顆心都在軒兒身上了,可卻一天到晚呆在工坊裡面,那裡面是有金子銀子嗎?還是有什麼寶藏?

  我讓她來北京城,是讓她來幹這個的?呆在工坊裡面,就能讓她得償所願?」

  素昭君不由唇角微揚:「娘你別說,她那工坊裡面是真有金山銀山。這次朝廷給神器盟下的訂單,可是高達幾千萬兩。」

  劉氏愣了愣,然後就略含鬱悶道:「這銀錢難道還比終身大事更重要?她即便不想嫁過來,就不想給她冷家留個後?」

  素昭君啞然失笑,她知道劉氏對羅煙,對樂芊芊雖然也喜歡,可最上心,最疼愛的還是從小養到大的冷雨柔。劉氏以前還特意為冷雨柔存了十萬兩銀錢,準備當做冷雨柔的嫁妝,不過現在肯定是用不上了。

  「娘你這可就錯了。雨柔在我們家長大,她才不會在乎冷家絕後不絕後。」

  劉氏就頭疼的揉了揉額角:「媳婦你是怎麼看的?」

  「什麼怎麼看?」素昭君裝糊塗道:「您是說羅煙與芊芊?看得出來,您對她們都挺好的,真的挺好。」

  --一點都沒有當初對她這個媳婦的霸氣。

  劉氏就心想能不對她們好嗎?小軒那傢伙不幹人事,他招惹的這些女孩,無論哪一個都有把他們誠意伯府滿門殺絕的潛力。

  她這個當婆婆的還能怎樣?只能把她們好好的哄著供著。

  劉氏眉頭大皺:「說什麼呢?我是問你她們有沒有被我說動?」

  「不好說。」素昭君搖著頭:「張天師與薛夫人應該明白您的意思,可薛雲柔自己要是沒這個心思,他們再怎麼下功夫都沒用;樂芊芊那孩子外柔內剛,外面柔柔弱弱的很好欺負,其實心裡極有主見;

  至於雨柔,她現在一門心思撲在機關上,您指望她主動,還不如指望太陽打西邊升起來;倒是夏南煙,她應該是心動了,不過我看她似乎有什麼顧慮。」

  她隨後略含不解的問:「我有些看不明白,娘您今天折騰了一天,就是想要蠱惑誘騙她們生孩子。可這孩子即便生下來,與我李家何干?」

  劉氏聽了之後,就神色自得的微微一笑,心想這關係可大著呢。

  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先讓她們有生孩子的意願。

  至於孩子生下來之後的歸屬,日後完全可以再討論嘛!

  且萬一運氣好,有雙胞胎呢?甚至生下一窩呢?

  此時的劉氏,又飽含期待的看向了王府西面方向:「那些禮物可都清點妥當了?」

  「都已備妥!我讓人問過了,明日也恰是吉時。」素昭君微一頷首後笑著反問:「娘你確定了?就不問問小叔之意?」

  「問他做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要是都任他由他,怕是這一輩子都看不到孩子的影。」

  劉氏的面上飽含期待:「早點睡吧,明天一大早我們就過去!」

  那個孩子,她也期待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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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4章 神隊友劉氏

  次日清晨,一抬抬大紅色的紅木箱,被抬入到汾陽王府隔壁的江府。

  雖然兩家之間的牆壁開了一扇小門,不過這些禮物卻都是在吹吹打打,鑼鼓聲響中繞了一圈路,然後從正門抬進來,讓周圍幾個胡同的人都瞧見了。

  江夫人在門口看著,眼裡現出了驚訝之意。她旁邊的女侍也萬分震驚道:「一共一百二十八抬,好大的排場,這都排出小半里了。」

  婚嫁六禮,一曰納采、二曰問名、三曰納吉、四曰納徵、五曰請期、六曰迎親。

  很少有人在之前納采議親的時候,就拿出這麼重的厚禮,這麼大的排場,這麼大的聲勢。

  這要是江府不同意,那汾陽王府就要丟大人了。。

  江夫人卻覺很舒心,感覺劉氏這人做事地道。

  雖然她也聽說過劉氏與素昭君之間的婆媳戰爭,心裡也略有些在意。不過那畢竟是長媳,很少聽說婆婆與老二媳婦有什麼紛爭的。

  所以當劉氏上門,江夫人是笑靨如花,特別的熱情。

  不過她沒想到,劉氏準備將議親的流程,什麼納采、問名、納吉、納徵等等全數走完,直接定親。

  恰好天師張神業也在,問神意,合八字什麼的,他都可以搞定。

  江夫人卻有些遲疑了:「這個?會不會太急了?我可能得先問問含韻。」

  她想自己還是得尊重一下女兒的意見。

  劉氏就不動聲色的喝著茶:「江夫人,所謂知女莫若母。夫人你覺得含韻她會怎麼答你?」

  江家的這個獨女,她最近也是看清楚了。

  那女孩性格是有些強勢,好鬥,霸道,不畏威權,看起來與素昭君相似,可其實兩人絕非一類。

  素昭君精明似鬼,江含韻則傻頭傻腦。

  劉氏以前對江含韻很不喜,可現在卻打心底裡的喜歡,心想這位單純質樸,大氣開朗的女孩,是再適合李軒不過了。

  只要把準了她的脈,好糊弄啊--

  江夫人則心想也對,自己要是問了江含韻,以那丫頭的彆扭性格,這樁婚事肯定得黃了。

  這要任她由她,這樁婚事要到什麼才能成啊?

  她不禁陷入了沉吟,仔細權衡。

  「還有,我聽說含韻是六道司最近百年最出眾的天才,修行之速駭人驚聞,她距離天位,應該就在這幾年之間吧?」

  劉氏笑盈盈的說著:「江家是醫道世家,你們應該比我更清楚天位之後,子嗣是何等艱難。容我冒昧的問一句,江夫人你就不喜歡見兒孫繞膝之日?」

  江夫人對天位之後子嗣艱難一事倒不是很在意,他夫君早就研創出一門秘法,哪怕在天位之後,也有很大可能誕下子女。

  只是因江雲旗顧惜她的身體,不願使用而已。

  昔日那場江家的災劫不但令江含韻幾乎垂死,不得不與靈狐小雷性命交託,她自己也受了重傷,損傷了極大的元氣。

  不過當劉氏說到『兒孫繞膝』一詞,她就不禁動容了。

  她夫君與女兒的志向都在九天之上,可江夫人看得卻是自己的身旁腳下。

  她甚至開始暢想,李軒與江含韻的孩子會是啥樣呢?這個外甥,會不會也像是江含韻小時候那麼可愛?

  江夫人卻沒注意到,她旁邊弟媳薛夫人唇角微抽。

  劉氏這套言辭,昨日在道觀那邊已經來過一次了,今日又故技重施。

  劉氏則吹著茶盞裡面的茶,繼續勸說,「如果含韻對我家小軒完全不喜,那自然是沒得說。可江夫人,你應該知道含韻她的真實心意才是。有時候,該推的時候就該推一把,夫人您說呢?」

  江夫人的面皮也不禁抽了抽,心想江含韻的心思她還用猜?

  《神天雙元法》他們都快進行到最後一步了,如今就差一層窗戶紙。

  如果江含韻對李軒反感,不喜,怎麼都不可能到這一步。

  她拿著李軒的庚貼,心想自己是該下定決心了,這樁事本就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不過此時,劉氏卻又語聲一轉,含著幾分歉意:「能否請夫人屏退左右?在議親之前,我還有一事想要對夫人您先說清楚。」

  她想要說的,其實就是李軒『兼祧』一事。

  以羅煙昨日的態度來看,這樁婚事未必能成,可劉氏還是認為在議親之前,必須把這樁事說明白,免得日後親家怨懟。

  江夫人對此也無話可說,她也知道李軒招惹的那幾個女孩,都是不遜於自家女孩的絕代天驕。

  這事只能怪自家女兒,她當初明明就是近水樓台,卻偏偏不肯把腳邁出去,給了別人機會,生生的把李軒這『月餅』給分了。

  ※※※※

  李軒公務繁忙,昨日在迎接劉氏歸府安頓好之後,就又匆匆趕往中軍都督府處理公務。

  他在這邊的辦公地點,依舊是之前中軍斷事官衙門。不過此處的牌匾,已經換成了『五軍大都督府』。

  不知先帝是忘記了還是有意為之,他雖然任命李軒總掌五軍,卻沒收回他中軍斷事官的事務。

  等到先帝逝後,也就沒人能拿回他這一職司,成了軍務軍紀一把抓的格局。

  不過這龐大的權柄,也意味著更大的責任,還有更繁忙的公務。

  李軒很想在五軍都督府也提拔幾個助手幫他,可他暫時尋不到合適的人選。

  這需要才能,人品兼備的人才,李軒用著才能放心。

  所以李軒寧缺毋濫,暫時只能親力親為。

  之後李軒一整夜都待在這邊,本體分身都忙到沒法歸家。

  不過他消息靈通,劉氏攜重禮前往江府給他定親一事,李軒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李軒心裡不禁暗暗給劉氏點了個贊,心想自家老娘真是神助攻,好隊友。

  有些事情他自己做的話肯定會翻船,可老娘她做起來就沒問題,沒太多顧忌了。

  他還不知道劉氏誘使羅煙她們早日生子一事,一大早就春風滿面的來到了距離中軍斷事官衙門不遠的繡衣衛詔獄。

  然後李軒就在詔獄的底層,看見面色蒼白如紙的左道行,正拿著沾了水與『火蠍赤毒粉』的鞭子,對著皇甫玄機一陣狠抽。

  後者身上插著一些金針,明明疼痛到四肢抽搐,口吐白沫,都沒能夠昏迷過去。

  李軒望見左道行,當即眼神一亮:「左都督,你是何時醒來的?」

  「勞郡王動問,左某是昨日醒來的。」左道行轉過身後神色一肅,朝著李軒恭恭敬敬的一禮:「卑職見過郡王殿下!」

  他的氣息還是略顯虛弱,可神態氣質卻森冷異常,目光則像是刀鋒一樣的凌厲,充斥著狠戾之意。

  這一次,他差點把性命交代在宮裡。

  可這對他來說其實不算什麼,他們這種刀口上舔血的人,早就做好死在別人刀下的準備。

  讓左道行難受的是,自己昏迷數日之後醒來,卻得知他最敬重愛戴的天子已經駕崩。

  如果不是汾陽郡王夤夜回師,在潮白河大敗梁亨,現在的形勢不知會是怎樣的險惡。

  可能正統帝已經登基,而他愛戴的先帝,可能連入葬天子陵的資格都沒有。

  太子太孫與監國公主也不知會落到什麼樣的下場,自己這個先帝的親近重臣,也可能落到被夷滅全族的下場。

  所以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挺著傷勢未癒的軀體,連夜趕至詔獄拷問這些亂臣賊子!

  左道行對李軒恭敬中含著感激,真心膺服。

  「老左勿需如此!你我老友,沒必要這麼客氣。」

  李軒大步走過去,很親熱的將左道行撫起,然後詢問道:「我來想問,這些案犯今日可有新的口供?」

  「有!」左道行微微頷首,示意旁邊文吏將一份卷宗奉上:「這是他們交代出來的名單,都是戾皇帝與妖后一黨。」

  李軒眉毛微揚,開始仔細翻看著名單:「這些口供與名單是否可信?」

  左道行面色凝然抱著拳道:「審問之時都有術師在場,我們不但以術法排除確定,還查閱過他們的過往履歷,與口供印證,可以確定他們沒有說謊。」

  其實他根本就沒有確保這些口供真實性的能力,這麼多的逆黨亂臣,他哪裡拿得出那麼多人力去一一確認排除?

  左道行只要確定這些名單上的人是出自那些參與叛亂的將門勳貴,或是與太后,與上皇有過牽涉就可以。

  這個時候,就該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能放過一人。

  何況他們現在,也只是先罷免他們的職司,將之捕拿下獄而已,日後還是可以再做甄別的。

  左道行也認為李軒的判斷是對的,此時大同、宣府、薊州才剛經歷過清田,衛所軍心都在朝廷這一方,那些將門出身的軍官不得人心。

  如果過了這個關口,那形勢就未必了,朝廷可能再沒法將這些雜碎從軍中清除出去。

  問題是李軒的行事手段,還是有些墨跡,太講究規矩了。

  李軒其實對左道行的心思瞭如指掌,他面上卻一點異色都沒有:「行,那就先按照這份名單拿人。」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一道信符穿入獄中,落到他手裡。

  「這是?」左道行發現那信符上攜有金翅大鵬的羽毛,這分明是來自於邊疆的加急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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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5章 中流砥柱

  李軒一眼掃過信符中的內容,隨後面色平靜道:「是北面的警訊,蒙兀大汗脫脫不花雲集『韃靼部』與『朵顏三衛』四十三萬騎從張家口入寇,已經兵進至宣府城下。

  附近的萬全右衛不但坐視不理,甚至還主動讓出了沿途塞堡。萬全左衛不知何故,也沒有及時燃起烽火,通知朝廷。」

  左道行的瞳孔微收,然後就面皮青紫,怒意填膺:「這些雜種,都罪該萬死!坐視蒙兀大軍入寇宣府,他們好大的膽子!他們怎麼敢?」

  他想這些將門餘毒果然不能信任,汾陽郡王還是太心慈手軟了,這些人就該斬盡殺絕,一個都不能留!

  李軒把名單遞給了左道行:「軍情緊急,本王得盡快入宮一趟。左都督既然已經無恙,那麼這抓捕戾皇帝殘黨一事,就交給左都督你來總掌負責。」

  他知道此事如果交給左道行來辦,肯定會出現濫捕濫抓的現象。

  可李軒現在,確實無暇顧及此事了。。

  幸在這不是最終的定罪,有自己與少傅于傑,刑部尚書俞士悅三人把關,那些真正清白的人,還是有望從牢獄脫身的。

  李軒隨後又朝皇甫玄機指了指:「此人是戾皇帝的心腹,宮變的主謀,為人狡獪。你繼續審問,看看還有什麼遺漏。」

  左道行劍眉一揚,心領神會,他的眸中殺意森冷:「卑職一定讓他交代清楚!」

  皇甫玄機卻是恐慌異常,他聽出李軒之意,是在暗示左道行繼續對他嚴刑拷問。

  他不禁破口大罵:「我操你姥姥,李軒你這個雜種,你這個殺千刀的雜碎!你給我聽著,老子日後化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還有,沂王殿下英明有為,英才大略,他一定會打入京城,將你們這些亂臣賊子都千刀萬剮,永世不得翻身!」

  李軒聽如未聞,他腳步匆匆的往外走,直到經過一間牢房的時候,李軒的身影微微一頓,側目通過牢門的孔洞看向了牢房內部。

  在他目光凝視之處,孫初芸正面無表情的坐在裡面的一張木床上。

  她的四肢纏繞著赤紅鎖鏈,周身還釘上了二十幾枚鎮元釘,面色略顯蒼白,雙眼無神,髮絲凌亂,整個人就像是枯木一樣。

  當孫初芸感應到李軒的時候,她的眸中才稍微有了一點神采,往牢門的方向遙遙一望。

  可那眸光很快暗沉了下去,灰寂如死。

  李軒不由苦笑,他這次來繡衣衛詔獄的目的之一,就是為尋孫初芸說說話。可今日北方傳來的軍情,卻攪亂了他的計劃。

  李軒暗暗嘆息了一聲,然後吩咐旁邊的牢頭:「此女絕不可以尋常囚犯視之,你定要好生照顧。一應食水用度都不可有缺,也不要讓人審訊她,如果左都督問起,就說是我的意思。」

  這裡的牢頭也是一位繡衣百戶,他當即躬身應命,畢恭畢敬。

  走在李軒身後的獨孤碧落,則是面現異澤:「孫校尉其實涉案不深,殿下你難道準備把她一直關在這裡?」

  「孫太后最初就是依靠她與孫繼宗聯繫,關她幾年不算冤。」

  李軒的面色平靜:「等到時機合適,我自然會放她出去。」

  如今戾皇帝的逆案都還沒審理清楚,他再怎麼心疼孫初芸,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將她放走的。

  當李軒步如流星,匆匆來到宮中太和門的時候,發現所有的輔政大臣,還有幾位朝廷倚重的大將都已雲集於此了。

  殿內幾乎所有大臣的面色都是凝重無比,氣氛則森冷凝重。

  監國長公主虞紅裳也抱著孩子,神色肅穆的坐於御座之上。

  昔日土木堡之變,也先南下北直隸的兵馬也不過是三十餘萬而已。

  所以脫脫不花這四十三萬大軍,給了他們沉甸甸的壓力。

  何況如今大晉的形勢,比之土木堡之變的時候還要更惡劣。天子駕崩,主少國疑,整個京城周邊的衛所軍,還有將近三分之一的京營都完全垮掉。

  在金鑾殿內,中軍都督府左都督,封城侯郭聰正大聲說道:「從大同與太原方向大規模調兵是不可能的,在牛家堡大戰之後,那邊的十餘萬禁軍就已奉調趕回京師。根據軍報,他們日夜兼程,如今已經到紫荊關。

  餘下的四十餘萬衛所軍,不但需要防備北方,穩固邊防,還需要防備固原鎮與陝西方向。如今沂王虞見深作亂於西安,擁軍二十餘萬,固原鎮軍馬也有將近三成倒向了沂王,朝廷不可不備--」

  李軒走入之後,就凝目看了這位封城侯一眼。

  正統帝謀逆復辟的當夜,這位中軍都督府左都督不見蹤跡。

  此人沒有參與謀逆,可也不見他站出來幫助天子。

  不過在李軒的神機營入京平叛之後,此人又再次現身,非常積極高調的幫助監國長公主與李軒處理軍務。

  李軒暫時沒拿到此人直接參與復辟的證據,加上事變之後,封城侯郭聰無論是對虞紅裳還是對他,都曲意逢迎,恭敬有加,辦事也還算利索,也就暫熄了拿下此人的打算。

  他現在也需要幾個出身靖難勳貴的人充門面,做旗子,以示朝廷追查逆案是秉公處置,就事論事,並非是刻意針對勳貴將門。

  眾人原本都在聽封城侯郭聰說話,可當李軒進來之後,都紛紛側目向他看了過來。

  已經領受『謹身殿大學士』一職的汪文,就高聲問道:「汾陽郡王,你是五軍大都督,總責天下軍務,關於北方的軍情,您可有應對之法?」

  此時就連于傑,也向李軒側目以視。

  按照太祖年間的規矩,兵部原本只負責嚴格武官選授、征伐簡練、馬政驛傳諸事。

  而戰守之略,是由五軍都督府獨掌。

  到了土木堡之變以後,兵部才在于傑手裡,變成執掌幾乎所有軍務,比肩前朝兩趙時代樞密院的龐然大物。

  可隨著李軒領軍平叛,又出掌五軍都督府。這戰守之略,就再不可能是兵部一言而決。

  少保于傑再怎麼不情願,也無法忽視李軒身為內閣次輔,首席輔政大臣的事實。

  且這場宣府之戰,朝廷唯一能夠倚重的力量,就是李軒的四萬神機營。

  李軒則胸有成竹:「如今的宣府鎮內情況如何?新任的宣府總兵方瑛何在?」

  這樁事本來該由左道行來回答,可這位繡衣衛左都督暈迷數日後才剛甦醒,還沒進入狀態,此時代掌北方軍情的是繡衣衛千戶魏白龍。

  這位當即面色凝然的一抱拳:「郡王殿下,如今宣府的局面很詭異。宮變當日,監國長公主曾經第一時間傳信宣府,令宣府總兵領兵入京討逆,可現任的宣府總兵方瑛毫無動靜,沒有任何救援京城的舉措。

  可在兩日前,宣府鎮內有軍將鼓噪煽動,說是先帝與監國長公主對將門勳臣苛刻不仁,要遙尊沂王虞見深為天子,起兵反叛。可他們才剛冒出苗頭,就被宣府總兵方瑛施以雷霆手段鎮壓。

  而如今這位總兵,已經聚集宣府附近十九萬軍馬,依托宣府城附近軍堡固守。」

  李軒當即心中有數了,他轉望前任的宣府總兵,現在前軍都督府左都督的朱國能:「如果朱都督現在返回宣府,你有把握控制其中多少兵馬?」

  朱國能稍作凝思,就語聲決然道:「如果有朝廷授予的總兵任命,宣府鎮幾十萬大軍,臣有把握控制其中的六成。」

  其實他有把握將宣府鎮的將近八成軍馬,都牢牢納入到轄制之下。

  他這持續十三年的宣府總兵,可不是白當的。

  朱國能一來是不願把話說得太滿,二來也不願讓朝廷百官生出他在宣府鎮根結盤據,勢力廣大的印象。

  「汾陽郡王!」此時兵部左侍郎商弘凝眉插言:「殿下,我覺得現在,最好是商討神機營北上迎敵一事。宣府鎮一則兵力較弱,二則軍心渙散,不可能是脫脫不花四十三萬鐵騎的對手。」

  他親眼見過承德一戰與潮白河一戰,知道這個時候,唯有神機營四萬將士,才有擊敗脫脫不花四十三萬鐵騎的能力。

  李軒卻搖了搖頭:「用不著神機營,這次宣府之戰,只需我與朱總兵、于少保三人前往就足以破敵!」

  此時京城周邊的薊州鎮,大同鎮,與太原鎮,河南都指揮使司與山東都指揮使司,都還沒有完成清軍。

  京城內部,也依舊潛藏有不少戾皇帝的餘黨。那些被他的刀架在脖子上的勳貴將門,更是時時刻刻的圖謀脫身反擊。

  他哪裡能現在就將自己的王牌打出去?

  只有這神機營四萬將士守在京城,某些人才不敢妄動。

  于傑與朱國能二人則都面色一愣,滿含驚訝的往李軒看了過去。

  李軒則往上方的虞紅裳再一抱拳:「另請懷來副總兵范廣,調集懷來一帶九萬軍馬,即時北上增援宣府。」

  懷來副總兵范廣,是天子與少傅于傑最信任的將領之一,精騎射,且驍勇絕倫,屢破蒙兀騎軍,戰功赫赫。

  而懷來一地,乃是北京城北面居庸關外的重鎮。

  在另一個世界的大明,有個同名同姓的將領,也是懷來副總兵。

  景泰帝死後,范廣被抄沒家族,妻小家宅都被賞賜給了瓦剌人。

  而在這一世界,范廣麾下的九萬懷來軍,是目前朝廷可以完全信任的能戰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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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6章 氣吞萬里如虎

  借助虞紅裳的赤雷神輦,李軒三人在朝會結束之後只用了一個時辰,就已抵達宣府鎮的上空。

  李軒沒有做任何耽擱,直接與少傅于傑一起闖入到宣府鎮的總兵府內。

  前軍左都督朱國能則是遁往了另一個方向,去聯絡他在宣府鎮的舊部。

  朝廷已經授予他『鎮朔大將軍』一職,由此擁有了『總督宣大兵馬』,統轄宣府與大同兩鎮之軍的名義。

  不過這一次實際主持作戰的,還是汾陽郡王李軒。朝廷只是仰賴其力,將宣府重鎮重新置於管控之下。

  當李軒抵達宣府總兵府的時候,發現宣府總兵方瑛正在一座涼亭之內自斟自飲。

  此人大約三十歲許年紀,面容方正威嚴,氣勢則沉穩如山,雄烈似虎。

  他望見李軒與少傅于傑到來時,那雙虎目中現出了些許訝色,就又平復如初,面無異色的起身一禮:「末將方瑛,見過汾陽郡王,見過于少傅!」

  李軒走入亭中,直接拿了一個還未開封的酒罈拍開,然後嘿的一笑:「五十年的『竹葉青』,總兵大人倒是好閒情,蒙兀人大兵犯境之刻,還有閒心在這裡喝酒賞花?」

  方瑛聽了之後則先是自哂,然後神色傲然道:「宣府二十餘萬兵馬形勝,都在末將胸腹之間。以末將的安排,脫脫不花三日之內,絕難越過沙嶺與寧遠站堡一線。

  而末將自料朝廷這一兩日之內,一定會遣人來替代末將出鎮宣府。」

  方瑛一邊說著,一邊隨手將手中的印信,放在身前的石桌上:「方某自度如今不過一介閒人,後院小酌有何不可?」

  「你還心有怨氣。」李軒一聲冷笑:「我問你,監國長公主命你領軍勤王,為何按兵不動?」

  方瑛神色坦然道:「末將一不知京城之變的根底;二不能辨識公主之命的真假;三來入掌宣府不過一月時間,未捋軍心;四則瓦剌大汗也先雖敗於牛家堡,可脫脫不花的韃靼部實力未損,屢有異動,故而末將不敢輕動。」

  李軒卻搖著頭,語含譏刺:「除此之外怕還是有別的心思吧,你認為戾皇帝贏定了。你領兵勤王,只會令形勢更加複雜,導致大晉內亂,影響你復仇麓川?」

  方瑛之父在數十年前戰死麓川,這位南方名將也一直都以復仇為念。

  方瑛的瞳孔微微收縮,他神色惶恐的一拜:「末將豈敢有這等大逆不道之念?」

  可此時他心內的波瀾卻久久無法平息,李軒正說出了他心中最隱秘的想法。

  京城那場宮變的前夕,國舅孫繼宗也曾經聯繫過他。

  方瑛雖然沒參與,可他料定正統帝的勝算高達九成。

  結果卻大出方瑛的意料,他一沒料到李軒能在一日之內擊破述律平七十萬妖魔大軍,二沒料到李軒能夠在夤夜回師後,又於潮白河大破梁亨,連續取得兩場輝煌大勝,這也直接逆轉了京城的局面。

  這也讓他方瑛,落入到極端窘迫尷尬的境地。

  「是嗎?」李軒語聲悠然:「大逆不道之念可能沒有,目無君父這個罪名,怕是沒冤枉了你。」

  他隨後不等渾身冷汗淋漓的方瑛回話,就目光冷冽的問:「我讓你現在就前往萬全左右衛與保安左右衛,奪取這四衛的兵權,你能否辦到?」

  大晉的衛指揮使司,一般都是三到六千人左右。可李軒所說的這四個衛都是大編制的衛所,總兵力達四萬九千人,其中有騎軍一萬,且掌握著眾多堅固的堡壘。

  方瑛聞言一愣,心想這位居然還敢用他?

  他沒有遲疑,雙手抱拳道:「萬全左右衛與保安左右衛的軍心都在朝廷,四衛將官對蒙兀入寇坐視不理,是大失人心之舉。末將只要過去了,彈指間便可奪其軍權!」

  李軒微一頷首,然後一拂袖,就直接在石桌上印出了一副宣府一帶的山河地形地圖。

  「奪佔這四衛兵馬之後,我要你一面起兵威脅蒙兀人的側後,一面聚集四衛騎軍,直搗此地。」

  李軒在地圖上點了點:「長城之外,清水河畔!萬全四衛對蒙兀入寇坐視不理,使得脫脫不花勢如破竹,可這位大汗由此也將他的破綻,暴露在我們的眼前。根據繡衣衛的信報,蒙兀人充作軍糧的三百多萬頭羊,都俱在此地。

  我要你以明日午時為期,並進此地。放心,這次除了你轄下一萬騎軍,我還會讓懷來副總兵范廣統率一萬五千騎從龍門關堡出長城,殺向清水河畔,與你遙相呼應。」

  「且慢!」坐在對面的少傅于傑微微揚眉:「為何要貿然出擊?朱總兵經營的防線非常穩固,方總兵的用兵也很妥當,我們在宣府一線堅守沒問題。」

  「問題是我們錢糧不足,沒有時間,也不能坐視蒙兀人在宣府擄掠。」

  李軒神色自若的看著于傑:「只有速破脫脫不花,朝廷才能專注於內務。」

  他說的『內務』,自然是指沂王、襄王與寧王。

  少傅于傑還是不以為然:「你如果想要斷他們的糧草,怕是太想當然了。脫脫不花以七萬騎看守清水河沿線,這可不算是破綻。只以萬全四衛的騎軍,還有范廣的那一萬五千騎,遠遠不夠。」

  李軒笑了笑,從容不迫的在地圖上放上了一艘小船,還有一門火炮的木雕:「那麼加上這兩件東西呢?」

  少傅于傑的眼瞳頓時一亮:「那艘船已經修復了?是什麼時候?」

  「沒有完全修復,不過勉強可以使用了。」李軒轉頭看著方瑛,同時將桌上的總兵印信拋了回去:「方總兵可還有什麼疑問?如果沒有,就請盡快前往。」

  方瑛當即將那些印信接過手,然後抱拳道:「卑職遵命!」

  他毫不拖泥帶水,直接御空而起,飛往了東面萬全左衛的方向。

  此時少傅于傑則眼含異色的看著李軒:「你準備重用他?能放得下心?」

  李軒的神色不置可否:「宣宗以來國朝天位大將陸續凋零,如今朝中堪稱名將者,只有寥寥數人。方瑛是其中的佼佼者,如果就此棄置,那實在太可惜了。

  尤其此人深悉麓川與南越軍情,對兩處地形瞭如指掌,未來朝廷如欲用兵西南,此人是朝中首選。總之既用且防吧,此人心心唸唸於父仇,如今也只有朝廷能讓他得償所願。」

  少傅于傑當即瞭然,知道李軒的意思,只需天下大勢還在朝廷一方,就不愁方瑛背叛。

  此人甚至會全力以赴助朝廷平定叛逆,讓朝廷能騰出手來平定麓川。

  ※※※※

  宣府之西,『寧遠站堡』西面十里,脫脫不花正躊躇滿志,壯志凌雲的遙空望著前方那座堅固衛堡。

  此時他的大軍,已經在這座石堡面前被阻了大約一日了。

  晉人的堡壘城池就是這麼麻煩,不但城牆堅固難破,還有強大的防禦法陣防衛。

  城中只要有個兩三萬大軍,幾名第四門的大將駐守,就可借萬軍之勢,成就數名天位戰力。

  那些部署在城牆上的各種火炮,火槍,更是讓他們忌憚非常。

  如果只是這樣,脫脫不花也不會將這區區一座『寧遠站堡』放在眼裡。

  可似這等強大的城堡,他的前方還有十數座。什麼羊房堡,沙嶺堡,都環繞於宣府城的周邊,它們彼此間間隔不到十里,互為犄角,呼應支撐。

  脫脫不花對此卻不以為意,只因他暫時還沒有強攻這座堅固衛堡的打算。

  這次他南下的目的本就是為劫掠,而非是佔據晉土。

  不知是否晉人宮變的緣故,這次萬全左右衛竟然避而不戰,讓開了沿線衛堡,坐視他們的大軍直指宣府城下。

  這也就讓晉人來不及堅壁清野,使得大量的百姓與牧民都散在野外。

  這令脫脫不花興奮已極,他預感到這次入寇一定會大有收穫。

  而此時他麾下的大軍,正散於四野大肆劫掠,搶奪韃靼部需要的鐵器,糧食,牛羊與金銀等等。

  還有那些晉人中的青壯,也可帶入草原充作牧奴。

  不過就在脫脫不花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從中原搶掠來的二十門紅衣大炮,還有眾多佛郎機炮轟擊『寧遠站堡』城牆時。

  一隻黑色的飛鷹從高空落下,然後在脫脫不花的身前化作人形。

  「大汗!懷來方向晉軍九萬兵馬已經北上宣府,還有宣府東南一側的眾多衛所也在集結兵力,在往『寧遠站堡』沿線調動。」

  那黑衣人稍稍猶豫,就語聲凝然道:「晉人似有在『寧遠站堡』一線與我軍決戰之意。」

  「決戰?」脫脫不花的眼神一亮:「此時整個宣府加上懷來,也不過二十幾萬兵馬,他們竟然有這樣的膽量?」

  「應該是與晉人的汾陽郡王李軒與少傅于傑有關。」

  黑衣人用不確定的語聲道:「有傳聞這兩人與前宣府總兵朱國能三人已經北上宣府,因他們並未攜帶任何軍馬與從人,所以屬下還未確定此事。」

  「也就是說,他們都是孤身至此?」

  脫脫不花聽了之後,卻不但不憂,反而笑了起來:「有意思,難道晉人以為憑他們這三名天位,就能在宣府城下擊敗本汗的大軍。」

  他隨後揮動馬鞭,拿出了氣吞萬里如虎的氣概:「傳令諸部,讓他們把兒郎們都招回來,既然晉人要戰,那麼本王就在這裡與他們戰上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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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7章 打出幾十年太平

  蒙兀與大晉的兵馬集結都非常迅速,到次日中午的時候,雙方的幾十萬軍馬就已雲集在『寧遠站堡』的周邊。

  晉軍總兵力二十七萬人,其中步軍二十四萬,騎軍三萬,依托寧遠站堡與沙嶺堡這兩座衛堡設營防禦,戰線長達十餘里。

  蒙兀大汗脫脫不花的麾下,則是『韃靼部』合同『朵顏三衛』一共三十二萬騎。

  他們從原本的營地退後十二里,借助這裡的幾座山丘佈陣,佔據有利地勢。

  此時韃靼部還有七萬餘騎,被脫脫不花佈置在後方張家口與清水河一線,看守他們隨軍的牲畜與後路。

  餘下的三萬騎,則依舊散在宣府周邊大肆劫掠。

  脫脫不花原本沒這麼大膽的,他先前雖也遣軍四出搶劫擄掠,卻都是以三五千騎為單位。

  這可以有效避免被晉軍各個擊破,攔截伏擊。

  可現今整個宣府,懷來,保安,延慶一帶的晉軍兵馬都已經集結於此,脫脫不花也就徹底沒了顧忌。

  就在韃靼部眾多大將集結於大汗王帳內進行軍議的時候,脫脫不花笑指著西面方向的晉軍。

  「這些晉人,他們要麼從烏龜殼裡面出來與我軍決戰,要麼就等著我們在這邊殺光,搶光,然後走人!」

  在場的上百名臺吉,達魯花赤與萬戶聞言都哄堂大笑,神態中都飽含嘲意。

  「那些晉人怕是傻了吧?他們還在敲敲打打,挖掘壕溝。難道以為我們會主動去敲他們的烏龜殼?憑什麼?」

  「大汗英明!我們蒙兀勇士的性命,沒必要消耗在他們的軍堡前面。咱們只要搶夠了就回師,這次的收穫都可以讓我們好幾年都衣食無憂了。」

  「這些晉人如果敢從烏龜殼裡面出來,我們就敲碎他們的牙!野戰決勝,我們蒙兀人怕過誰?」

  就在這些人嬉笑喝酒,議論紛紛的時候,一位黑衣人匆匆走到了脫脫不花的身側。

  「大汗!有最新的軍報,萬全四衛集結三萬餘人在往張家口方向行軍,似欲切斷我軍後路。還有清水河南畔,我們的游騎也發現了兩支大規模的騎軍。

  他們的總數約為兩萬五千騎,旗號則分別是『宣府總兵方瑛』與『懷來副總兵范廣』。」

  「兩萬五千騎?這怎麼可能?」

  脫脫不花吃驚不已,他神色萬分不解:「兩萬五千騎就敢攻往清水河?這些晉人難道是昏了頭?清水河周圍還有沒有其他的晉軍埋伏?是否被你們遺漏了?」

  他想汾陽郡王李軒乃是晉人新近崛起的名將,不久前的兩場大勝都讓人瞠目結舌,難以置信。

  還有少傅于傑與鎮朔大將軍朱國能,兩人一個在北疆與蒙兀對抗十幾年,熟知軍略;一個統軍宣府,是軍中宿將。

  以他們的軍事能力,怎麼可能會犯這樣的錯誤?

  「俺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嚴令部屬搜尋清水河周邊百里,天上地下都不能放過,可至今都沒有收穫。」

  黑衣人語聲凝然:「不久之前,『部日固德臺吉』已經準備主動出擊與晉人的騎軍決戰,他的想法是無論周圍是否有晉軍隱藏,先將這支騎軍擊潰是不會有錯的。」

  『部日固德臺吉』也就是清水河沿線七萬蒙兀騎軍的統帥。

  『臺吉』是蒙兀王公與軍政首腦的稱號,源出漢語『太子』。

  在成吉思汗時只用於皇子,後來漸成為黃金家族後裔的通稱。

  這位『部日固德臺吉』正是脫脫不花的堂弟,其人軍略非凡,出類拔萃,是近年孛兒只斤家族崛起的後起之秀。

  脫脫不花也不禁讚賞的微一頷首:「他的想法是對的,不管晉人是什麼樣的圖謀,我們先吃掉一部分再說。」

  可在話落之際,他也狐疑不安的看向西面。

  脫脫不花心想那位汾陽郡王到底是意欲何為?他是真以為長城外那區區兩萬五千騎,就能夠吞掉他們的那幾百萬頭牛羊,切斷自家的後路?還是單純的急病亂投醫,小覷了他們蒙兀人的戰力?

  ※※※※

  就在的脫脫不花驚疑不定之時,李軒正屹立於『寧遠站堡』的城頭耐心等候。

  他旁邊的紅袍文官正是少傅于傑,這位背負著手,側目往這座衛堡的南面眺望。

  就在于傑一目所及的這十餘里地,足足二十萬晉軍正於沿線辛勤忙碌著。

  他們在挖掘壕溝,打造柵欄,佈置拒馬,築造出了一片頗具規模的營塞。

  可如果仔細觀察,卻會發現這些所謂的『晉軍』,只是臨時穿上了鴛鴦戰袍的百姓。

  那些壕溝,柵欄,拒馬,營塞也大多都是樣子貨。

  所有壕溝深不過五尺;柵欄則只是淺淺的插在地上,一推即倒;一應的拒馬也都是粗製濫造。

  那些真正的宣府晉軍,此時正在後方不遠的軍帳或者林蔭裡面呼呼大睡。

  于傑心想這時候,脫脫不花麾下的蒙兀鐵騎如果敢於進攻,那麼這條看似『堅固』的防線,至少有九成可能會被一衝即跨。

  幸運的是,李軒的軍事冒險已經成功。

  脫脫不花至今還是頓兵在二十里外,依托那邊的山丘等他們過去。那數十萬蒙兀鐵騎正在烈日底下,坐視屬於他們的最佳戰機悄然消逝。

  所有的晉軍已經完成了養精蓄銳,即便那些從懷來、延慶等地,以急行軍的方式趕至此間的兵馬,也得到了很好的休息,逐漸神氣完足。

  就在于傑凝思至此的時候,鎮朔大將軍朱國能也踏上城頭:「我四面看了一遍,情況還不錯。諸軍都已休整的差不多了,與蒙兀人鏖戰到明日天亮都沒問題!

  接下來就是生火造飯了,遵照郡王殿下的吩咐,各營的火頭軍會在接下來的一個時辰內,給將士們準備好足夠吃三餐的炒麵,都是混入了肉末的那種。還有開水,足夠他們喝到明日清晨。」

  --他們這是在做夜戰的準備。

  少傅于傑當即側目看了過去,語聲略含波動道:「那些火把油脂,還有箭支軍械等等,可都已準備妥當?」

  于傑胸有城府,原本該是喜怒不形於色的。

  可此時于傑臉上已覆蓋上了一片暈紅,眼眸中也精光四溢。

  如果這次汾陽郡王制定的方略能夠順利展開,他們或將給蒙兀人一次前所未有的重創!甚至可能令蒙兀人徹底失去南下的能力。

  故而此刻,于傑也是心緒激盪,振奮不已。

  鎮朔大將軍朱國能頓時失笑:「都已備妥了!托于少傅的福,宣府鎮內軍備充沛,糧草軍械都無短缺。今日這場大戰或將決定未來數十年北方的形勢,末將絕不敢吝嗇!

  我們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需北面捷報一至,就可全軍出塞,與蒙兀人決一死戰!」

  李軒聽到這裡,就不禁往北面看了一眼。

  他們三人等候的捷報,一是萬全四衛重奪張家口沿線堡壘;一是『宣府總兵方瑛』與『懷來副總兵范廣』統率的那支騎軍,在清水河一線的戰果。

  李軒估測了一下時間,心想如果這兩支騎軍如果都能如期抵達,那麼他們現在可能已經與蒙兀騎軍交上了手。

  也就在這時,李軒看見東面天空有一道肉眼難及的赤紅色流光閃逝。

  他凝神細望,發現那正是佈置於保安州雞鳴山的『神威無量大將軍炮』--也就是那尊『超電磁炮』的炮彈。

  這門大炮出售給朝廷之後,就被兵部移至到保安州雞鳴山。

  此處是由于傑精心挑選,由於太行山的阻隔,這尊炮再無法威脅北京,卻居高臨下,借助高達三百五十里的直線射程,將北面整個宣府重鎮,甚至是長城之外一百里,都籠罩於殺傷範圍內。

  李軒當即劍眉微揚:「看來是開始了!」

  他知道保安州雞鳴山那邊設置有特殊的監控法陣,可以勘測數百里外射擊目標的情況。

  既然這門『超電磁炮』已經開始,那就說明這場決定著整個宣府戰役勝負的戰事已經開場。

  李軒不知的是,此時在雲空之上還有一位獨臂人正背負著手俯視下方。

  那正是中流居士,這位的眼中也現出了強烈的期待之色。

  「他們這是準備出塞夜戰。」

  中流居士的神魂核心都源自於『祖中流』,所以在軍事方面的能力也很不弱。

  他指點著下方:「這一戰,蒙兀人怕是要懸了。汾陽郡王當真了得,這次或可一戰打出宣府幾十年的安寧。」

  旁邊的『神裂刀』宗玄化就不解的問道:「可這二十七萬晉軍,只怕不是蒙兀鐵騎的對手?」

  他想哪怕全盛時期的晉軍,也很少在戰場上正面戰勝擁有兵力優勢的蒙兀人。

  尤其脫脫不花現在佔據的地形,是有利於騎軍的。

  「你不懂!」獨臂人搖著頭:「他們不需要戰而勝之,只需要糾纏拖延,蒙兀人的騎軍無法脫離接觸就可,所以才要提前準備食水,還有油脂火把。」

  隨後獨臂人又看向那赤紅色『炮彈』飛去的方向:「不過此戰的關鍵,還是在清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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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8章 摧枯拉朽!

  清水河南畔,宣府總兵方瑛與懷來副總兵范廣統轄的兩萬五千騎,正在全力奔逃。

  雙方會師之後,方瑛就主動將指揮權讓給了范廣。

  他本人雖通曉騎射,可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南方做戰。范廣卻是一位真正的騎將,在土木堡一戰之前曾經數次出塞,大敗蒙兀。

  這位對清水河附近的地形,更是瞭然於胸。此時他正率領著這兩萬五千餘騎,在清水河南岸那些山丘中與蒙兀騎軍繞著圈。

  他知道哪些地方好走,哪些地方能夠給後面的蒙兀騎軍製造麻煩。。

  雙方的馬速則是相當的,蒙兀人在騎術上是佔優勢,可他們晉軍的馬匹平日都是餵的黃豆、玉米、燕麥之類的精糧,臨戰之前,甚至還餵了碎肉,更加耐操。

  後方的蒙兀人大多都是一人雙馬,甚至一人三馬。

  可在景泰十三年之戰,于傑在宣府大敗蒙兀後繳獲了不少馬匹,這些宣府與懷來的騎軍,也都有著兩匹坐騎,暫時沒有馬力不足之憂。

  就在這個時候,兩人都看見了天空中飛過來的一道赤紅光華。

  方瑛是不久前才從南方調職過來的,所以見狀還不明所以,范廣卻眼神一亮:「是『神威無量大將軍炮』!」

  他見過那門所謂的『超電磁炮』的試射,知道那抹紅光,正是那門奇異大炮的炮彈。

  方瑛不禁眉眼微揚:「能迫使蒙兀人分兵嗎?」

  按照汾陽郡王的推演,他們清水河這一戰的勝機,就在於蒙兀人決定分兵堵截之刻。

  范廣頓時笑道:「方總兵你是沒見過神威無量大將軍炮的威力,如果我是蒙兀主帥部日固德臺吉,這個時候也一定會分兵!他們沒得選--」

  也就在這個時候,那道赤紅光華已經落於後方蒙兀人的騎兵軍陣當中。

  這是一顆『千子榴彈』,落地的時候就爆出了上千顆破片彈丸,橫掃四野。

  此處雖然不是南口關前那樣的狹窄地勢,蒙兀鐵騎的陣型密度,也遠不如當初南口關之戰。

  可當那千顆彈丸四面濺射,至少將三百名蒙兀騎士的人馬都撕成碎肉,鮮血四濺。

  然後是第二發,第三發--

  『神威無量大將軍炮』的發射速度不快,五十個呼吸才能打出一發,彈速卻能快到蒙兀人反應不及的程度。

  那些『千子榴彈』轟落在他們騎軍陣型當中,頃刻間就帶走了大量的蒙兀騎軍的生命。

  他們的主帥『部日固德臺吉』,面色一時青黑無比。

  他沒等第四顆炮彈落下,就已有了決斷:「傳令全軍,把陣型稍稍散開!扎合德,你現在率領兩個萬戶,往那邊的方向插過去。那些晉人,他們一定會往這個方向逃竄。

  哈丹巴特爾,你率領一個萬戶往南邊走,去那邊的半山腰。用你的經驗去判斷,你們該用什麼樣的方式才能堵截住這些該死的晉人,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扎合德與哈丹巴特爾,都是大汗脫脫不花身邊的怯薛軍萬戶,被脫脫不花安排在部日固德臺吉身邊輔助作戰。

  其中的扎合德萬戶略有些遲疑:「這會不會被晉人各個擊破?」

  哈丹巴特爾卻很自負:「只要我們與主力之間的距離不超過二十里,這種可能性不大。」

  兩人都奉命而去,領著大批的蒙兀騎士離開。

  這三萬騎軍的離開,也就讓出了周圍的大量空間與行軍通道。

  這使得蒙兀騎士們哪怕行走在山谷之間,都能夠採用更鬆散的陣型。

  這讓那些『千子榴彈』的殺傷力大大降低,一發炮彈最多只能殺傷百人左右。

  部日固德臺吉則冷冷的望了天空一眼,他是知道晉人的『神威無量大將軍炮』的。

  畢竟南口關那一戰的前後經歷,傳遍了蒙兀諸部。

  神威無量大將軍炮的威力確實駭人驚聞,可部日固德臺吉也知道這種大炮的炮彈價格昂貴,造價最低的實心彈都要紋銀萬兩。

  他倒要看看,晉人的炮擊能夠持續多久--

  也就在這之後不久,部日固德臺吉放在前方的哨騎匆匆返回中軍:「臺吉,晉人的騎軍正在轉向,他們的目標是我們。」

  部日固德臺吉聞言一愣,一瞬間以為那些晉軍將領是腦子進了水。

  他匆匆策馬登上高處,然後就見遠處,正行進一片小平原中的兩萬五千晉騎,正在完成一個非常漂亮的迴旋,將他們的馬頭掉轉了方向。

  他們整體呈鋒矢陣,像是一支搭在弓弦上的箭,含著無窮的殺機遙指他們。

  部日固德臺吉毫不猶豫的命令道:「讓我們的兩翼散開,我現在需要一個像蒼鷹一樣的陣型。中間要厚實,兩邊也各需要一隻強力的爪子!」

  他會用中軍,抵擋住這支利箭的射擊。然後用蒼鷹的銳爪,將這支箭的箭桿撕碎。

  部日固德臺吉心想這些晉人果然狡猾,可如果只憑這點手段,可沒法戰勝他的騎軍。

  直到一瞬之後,他看見一艘碩大的戰船,忽然從萬丈高的雲層中穿入下來。

  這艘雲中戰艦停在十五里外,高達三千丈的空中,用戰艦的左側舷遙空對著他們。

  當那些密密麻麻的炮窗被一一打開,足足七十五門紅衣大炮的森冷炮口顯現其後。

  部日固德臺吉只覺自己的心臟被抓了一把,無盡的森冷寒意在心胸之內散開。

  「全軍散--」

  他想說全軍散開,採用陣型更加鬆散的偃月陣,或者鶴翼陣。

  雖然騎戰這種事是陣型越密集越好,密集的騎陣可以帶來極大的衝擊力。

  然而在對面的數十門大炮前,部日固德臺吉必須做出犧牲。

  只是這『散開』後面的一個字,卻卡在部日固德臺吉的咽喉內,沒法道之於口。

  只因這個時候,他望見那兩萬五千晉騎軍竟然不做任何休整,全軍就宛如一把絕世無匹的寶劍般斬擊過來。

  這個時候,那艘雲中戰艦的紅衣大炮紛紛開火,在一片硝煙當中將一大片的散彈轟灑下來。

  這些散彈都有手指頭大小,從相距十五里的三千丈高處轟落,依然有著莫大威力,所過之處血肉飛散,筋骨催折,大量的血霧散於天空。

  整個蒙兀騎軍的陣型都遭遇了重挫,不但陷入進數十個深坑,他們原本正在形成的衝擊之勢也被阻斷。那就像是人在奔跑的途中,被掐住了脖頸。

  「這些該死的晉人!」

  部日固德臺吉幾乎從牙縫裡面吐出了這句話,環視著四周,然後驚恐的發現,這個時候他們想逃都沒辦法。

  後方就是一條比較狹窄的山谷,兩邊都是山丘。他如果下令散開奔逃,只會造成更加慘重的傷亡。

  所有人都會擁擠堵塞在山谷口,然後被晉人屠殺殆盡。

  顯然對方的晉軍統帥是早有預謀!

  「衝!所有的蒙兀勇士,都隨我殺過去!」

  部日固德臺吉的雙眼赤紅,他知道自己的軍令,會造成慘重傷亡。可至少會為一部分勇士們爭取到生機,他們的希望在對面,在對面的那片寬闊平原!

  轟!

  這已是那艘雲中戰艦的第三輪開火,往北面飛濺的散彈,收割了整整一千二百位騎士的性命。

  而就在這之後不久那些晉人騎軍,就突入到蒙兀人的騎陣當中。那兩萬五千騎浩浩蕩蕩,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一切,長驅直入,銳不可當!

  「吼!」

  部日固德臺吉看著自己部下的將士,就如被割倒的麥子一樣,紛紛倒在了對方的騎軍陣前。他不禁怒聲咆哮,宣洩著心中的不甘。

  就在此時,部日固德臺吉望見一個身穿銀色戰甲的戰將,從千軍萬馬中殺出。他手持著碩大的斬馬刀,刀芒四溢,橫掃前方百丈之地。

  那神意殺機,則定定的遙鎖住了部日固德臺吉。

  「吾乃宣府總兵方瑛!敵酋受死!」

  部日固德臺吉匆匆揮刀,擋住了方瑛斬擊過來的斬馬長刀。

  當雙方正面交擊的時候,部日固德臺吉才發現自己駕馭的『萬軍之勢』已經瀕臨潰散,他就彷彿被蠻牛撞擊了一樣,整個人飛撞出去,宛如流星一樣墜落在三十丈之外。

  之後部日固德臺吉還未起身站穩,方瑛就已經駕騎而至,一道凌厲雪亮的刀光,將他的人頭斷落。

  他臨死之前,聽見了方瑛震撼戰場的嘯聲。

  「吾乃宣府總兵方瑛!已斬敵酋部日固德!」

  這一瞬,那兩萬餘晉軍都齊聲振吼,一股狼煙血氣直衝雲霄。

  他們的士氣高漲,鋒芒則更加所向披靡,將前方的一切敵人,都踏平轟碎!

  ※※※※

  僅僅一刻時間不到,李軒就已經收到繡衣衛傳來的清水河戰報。

  他的臉上,頓時就現出了笑意:「方瑛與范廣二人已經在清水河擊潰蒙兀四萬騎軍,方瑛陣斬部日固德臺吉!」

  朱國能就精神一振,面現潮紅之色:「張家口那邊呢?現在情況如何?」

  「這封戰報只說了清水河一戰詳情,沒有涉及張家口。」

  李軒微微搖頭,面色自若;「不過部日固德臺吉一部既然已被擊潰,張家口那邊應該問題不大。」

  部日固德臺吉一部七萬騎,不但有著看護那數百萬頭牲畜的任務,還有著策應張家口沿線衛堡的責任。

  可隨著部日固德臺吉麾下四萬主力騎軍潰滅,他們不但看不住那三百萬頭牛羊,就連張家口也守不住。

  也就在一瞬之後,又有一道飛符落在李軒手中,他一眼掃過信符內容之後,當即唇角一挑:「來了!又是一個絕好的消息,就在剛才,萬全四衛軍馬已收復鳳凰山堡!」

  鳳凰山堡,正是張家口沿線最重要的堡壘之一。

  這衛堡一落,蒙兀人的後路就已斷絕了將近一半。

  「看來時機已至!」

  少傅于傑抬頭看著天空那已逐漸偏西的大日。

  此時正是申時二刻(下午三點半),不但烈日的威力大減,氣溫也會逐漸降低。所有晉軍都已經休息睡眠了大半日的時間,體力充沛,精神健旺。

  少傅于傑不禁長吸了一口氣:「傳令諸軍整備軍械,準備出塞列陣!」

  按說這個命令,該由李軒這個主帥下達。可少傅于傑已經迫不及待,他知道大破蒙兀軍的機會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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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21 00:42:14 |只看該作者
第0669章 退無可退

  蒙兀大汗脫脫不花收到清水河戰報的時間,幾乎是與李軒前後腳。

  他的臉頓時一片青紫,眼神極度不甘,氣息則壓抑低沉之至。

  「該死的部日固德!」

  脫脫不花沉寂了大約二十個呼吸,就發出一陣獅子般的怒吼咆哮。

  他整個人宛如人形颶風,踢翻了帳內所有的桌案與馬札,砸碎了數十件金銀器與瓷器,才逐漸平復下了情緒。

  隨後脫脫不花就咬著牙道:「傳令諸萬戶,即刻起準備撤軍事宜!再把我們的信使全都撒出去,讓那些在外面劫掠的兒郎們準備撤回來!速度越快越好。

  再傳令我的堂兄卓立格圖臺吉,讓他速領四個萬戶回援張家口,我不要求他把鳳凰山奪回來,可我們從張家口退離的通道一定要暢通無阻!」

  這個時候的脫脫不花,雖然憤恨於清水河的大敗,也不甘心就此從宣府撤離,可他對於撤軍這件事本身,卻沒有什麼憂慮之情。

  他的堂弟部日固德雖然丟了他四萬兵馬,隨軍的數百萬頭牲口也情況堪憂,可脫脫不花麾下的騎軍依舊高達三十八萬人,在宣府戰場佔據著兵力優勢。

  他們手裡還有著大量的乾肉,十日之內都食水無憂,情況緊急的時候還可以殺馬充飢。

  在這種情況下,雖然沒法再與晉軍決戰,也不適合在宣府境內逗留,可安全撤離是絕沒有問題的。

  直到小半個時辰之後,脫脫不花聽見對面的晉軍營地中響起了震天的軍鼓聲,以及晉軍將士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響。

  脫脫不花當即掀帳而出,神色錯愕的望向了前方。

  然後他望見一隊隊的晉軍在陽光照射下,井然有序的走出了那片營塞。

  他們隨著鼓點聲行走,排著整齊的隊列,所有將士無不精神抖擻,戰意高昂,有條不紊的在平原上排列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嚴整軍陣。

  此時還有無數游騎在這些晉軍陣列中策馬奔馳,高聲大喊:「奉汾陽郡王命正告諸軍!我軍清水河大勝,共斬殺敵騎四萬,宣府總兵方瑛陣斬蒙兀臺吉部日固德!另有萬全四衛兵馬奪回鳳凰山堡。敵軍糧道已斷,後路已絕!」

  可惱的是,對方不但在用漢話喊,還有一些人直接奔馳到了距離蒙兀軍陣不到五里的距離,用蒙兀語大聲宣揚。

  這使得所有韃靼諸部與朵顏三衛的將士都為之一陣騷動,一些人更是面色煞白,眼現出了不安之意。

  這些蒙兀將士本來就因突如其來的撤軍命令而驚疑不定,晉人的喊話則讓他們都心驚不已,甚至是暗生惶恐。

  更讓所有人都感覺糟糕難受的是,此時上面又傳下了脫脫不花的軍令。

  所有人都不得不放下他們正在整頓的行李,毛毯,乾肉,還有劫掠來的鐵器與各種戰利品,再次策馬來到了營塞前方結陣,準備應戰晉軍。

  如果接下來是一場痛痛快快的戰事也就罷了,可他們隨後就望見,那些晉軍在列陣完成,推進了數里之後就不再前進了。

  這些晉人的兵馬,就這麼停頓在與他們相隔七里的距離。

  其中的一大半將士都直接席地坐下,在修養氣力,蓄養精神,只有一小部分人在軍陣前方挖掘著一些簡易的陷馬坑。

  脫脫不花最初也以為這些晉軍出營列陣,是準備主動發起攻擊的。

  可直到大日西斜,脫脫不花都沒見對面晉軍有任何的動靜。

  「晉軍這是意欲何為?」脫脫不花眉頭緊蹙,詢問著他的左右近臣:「他們列陣至此,卻又不敢攻過來,杵在那裡做什麼?」

  在場的蒙兀群臣面面相覷了一眼之後,卻無人開口。

  晉軍的意圖顯而易見,就是要保持接觸,意圖糾纏住他們的大軍,讓他們無法輕易從宣府重鎮脫身。

  如今佔據主動的是晉軍,又何需來攻佔據有利地勢的他們?

  脫脫不花對晉軍之謀也瞭然於胸,他深呼了一口氣,勉力壓制住了胸中的焦躁:「晉人有句話,叫做山不就我,我去就山!我意全軍齊出,強攻晉軍,諸位以為如何?」

  可他此言一出,就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對。

  「大汗不可!晉人陣列森嚴,又養精蓄銳,士氣高昂。我們如果強攻,我們該用多少命去填?」

  「大汗,草原上有句故老相傳的話,叫做『列陣不戰』!請大汗三思。」

  『列陣不戰』源自於漢唐時代,意思是嚴整的漢軍步陣,絕不可強行衝擊。

  西漢大將李陵憑五千步卒與數萬匈奴騎兵對抗十數日,斬首萬餘級之後才因糧盡而敗。

  而遼金與蒙兀崛起之後,也一樣在漢軍步陣面前吃盡了苦頭。

  這些漢軍步陣只需堅守不動,草原騎軍就必須付出極大的傷亡才能將之打垮。

  脫脫不花也知道這個道理,也就沒有堅持,他略含不耐的揮了揮馬鞭:「既然他們不敢過來,那就不用理他們,我們繼續撤!德勒伯克臺吉何在?你可率本部五萬騎斷後。」

  德勒伯克臺吉是朵顏三部之主,所謂『臺吉』之稱,就是朵顏三部臉上貼金,自封的稱呼。

  脫脫不花的意圖,就是要用這朵顏三部的兵馬,掩護他麾下韃靼部的撤離。

  可接下來讓所有蒙兀人萬分難受的是,就在他們陸續返回營地整頓行裝的時候。大晉全軍再次向前,他們這次跨越了三里距離,然後再次列陣如山,巋然不動。

  脫脫不花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將晉軍置之不理,繼續撤離。

  可就在之後,他麾下這數十萬騎軍幾近失控。

  首先是朵顏三部撤離,各個部落的兵馬都爭先恐後的從他們駐守的各個山頭撤走,各自往北面方向疾奔。

  那數十萬晉軍將士,則再一次發出了震盪天際的歡呼聲響。

  脫脫不花的臉色在這一瞬蒼白如紙,心臟則凝冷如冰。

  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巨大錯誤,他在蒙兀諸部中的聲望,對各大部落的掌控力,遠不如瓦剌大汗也先。

  這種狀態下,他們勝則如狼似虎,敗則一盤散沙!

  於此同時,另一個噩耗也傳到了脫脫不花的手中--張家口的東山堡在一刻前失陷。

  晉軍集結於張家口的數萬步騎借助雲中炮艦強攻,又有從南面轟射過來的巨大炮彈轟擊,輕而易舉的就將這座東山堡拿下。

  這對脫脫不花來說,是晴天霹靂般的打擊。東山堡是張家口的重要衛堡,與鳳凰山堡一左一右分立於清水河兩側。

  這座衛堡失陷,就意味著張家口的通道已基本斷絕。

  可此時脫脫不花什麼都做不了,他只能率領自己的數萬怯薛親軍,繼續往張家口方向疾奔。

  那邊的退路雖已被切斷,卻還有太子山與七里山兩座衛堡在他們手中。

  脫脫不花已經做好了在張家口重整大軍,然後強攻東山堡的準備。

  這一戰,哪怕犧牲數萬人的性命,他也要確保他麾下的韃靼部主力退入草原。

  不過就在脫脫不花的怯薛軍,行進至距離張家口不到三十里的時候。他的丈人『烏梁海萬戶』沙不丹策馬馳來,緊緊抓住了他的馬韁。

  「不能再往前走了,大汗!如果我們再這樣逃下去,今日所有韃靼部的將士都會葬身於此。我知道大汗是想要強攻東山堡,可晉人絕不會給我們整軍攻堡的機會。在這之前,這三十餘萬蒙兀勇士就會被晉軍屠殺殆盡,您可以看我們的後面--」

  脫脫不花錯愕回望,然後他就望見了後方一片漫山遍野,雜亂不堪的蒙兀兵馬。

  在他們後方十三里外,則是以鋪天蓋地般氣勢追擊過來的晉人軍陣。

  在長達五十里路的長途跋涉之後,他們竟沒有被甩開太遠,一直緊緊咬在了後方。且哪怕是高速行進的時候,也依然軍陣嚴整,如林如山!

  還有三萬晉人騎軍游弋在外,在從容獵殺著那些落後的蒙兀騎士。

  脫脫不花只稍稍估算了一下距離,就知道沙不丹的建言是對的。

  這種情況下,他們即便趕至張家口,也沒有時間攻堡,反倒會遭遇晉軍前後夾擊的情況。

  脫脫不花的面色頓時陰晴不定,大約三個呼吸時間之後,他終於開口:「傳令下去,攔截諸部軍馬,就地列陣!再敢逃竄者,就地斬殺。」

  脫脫不花驀然長吐了一口濁氣:「發我『王帳金箭』,轉告諸部之主。今日我們要麼將這些晉軍擊潰,從容退出長城,要麼就是敗於晉軍之手,戰亡埋骨於此!除此之外,絕無僥倖之理!」

  於此同時,在十三里外,鎮朔大將軍朱國能在全軍陣前遙望著前方的蒙兀大軍。

  這一瞬,他不驚反喜:「脫脫不花的怯薛軍停下了,看來是要在這裡整軍結陣,與我軍決一死戰了。」

  「他已退無可退!」李軒自信從容的一笑,轉而策馬在陣前奔馳,仔細觀察著他麾下將士的狀態。

  沿途中那些大晉將官都猜知到他的意圖,他們都哈哈大笑,然後以狼哭鬼嚎一樣的咆哮聲回應。

  「郡王殿下,您不用看了!這才走了多久?都不到五十里路,往日我這些部屬急行軍上百里都不用歇息!」

  「殿下,我白陽堡千戶所的士氣穩著呢!您只管下令!」

  「郡王殿下,我部體力充沛!哪怕戰個一日夜都不成問題。」

  「殿下,梁家堡千戶所請為先鋒!」

  李軒沒做理會,他策馬仔細看了一陣,就再次回歸中軍。

  「傳我將令,全軍即刻壓上!前方騎軍搶佔有利地形,準備突擊!轉告諸將,土木堡雪恥之刻,就在今夜!」

  他前方的蒙兀人,不斷陣型散亂,軍心不穩,離心離德,且疲憊已極。

  這個時候,李軒豈會給對方重整軍陣的機會?

  隨著他的親兵策騎四出,傳達軍令,整個晉軍上下再次歡呼震吼。他們士氣如虹,一股浩大的血氣狼煙直塞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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