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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崔羅什] 清沅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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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7 00:28: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章

  中秋次日,顧澤行與柳氏兩個人一起與清沅長談一番。

  自從清沅回來之後,顧澤行與她談過幾次,只是問問她的功課,要清沅說說與康王妃學畫的心得。他很欣慰女兒在宮中住了半年之後,氣度愈佳。只是有關幾件蹊蹺的大事,顧澤行還沒找到好時機問清沅。

  中秋過去了,家中客人少了許多。顧澤行整理好思緒,終於能和女兒好好談一談。

  他將清沅喚到自己書房,柳氏也坐在一旁。室內只他們三人,門外由兩個心腹侍從遠遠守著,不許人靠近。

  清沅一看顧澤行與柳氏這架勢,就知道父母是要與自己談大事了。她已經許久沒有看到父母同時對她板著臉了,心中本來是該有些畏的,但她莫名卻有些感動並好笑。

  上輩子這個家散得太突然,她甚至想不起來最後一次和父母一起好好說話是什麼時候。

  清沅向父母行過禮,為他們奉上茶,然後端端正正坐在他們對面。

  柳氏看了顧澤行一眼,先開了口:「清沅,有些話,你父親與我要問你。」

  清沅應了一聲是。柳氏見她如此乖巧,不由就嘆了一口氣,她還記得十年前清沅五六歲時候是多麼玉雪可愛,她甚至還記得清沅剛會說話是多招人愛。

  她清清嗓子,道:「宮中召你入宮時候,你父親與我都是喜憂參半。喜的是宮中賞識你的品貌才德。憂的是你尚年少,而世事險惡。」

  她頓了頓,才接著道:「這些話我本來不想說,但如今你已經回來了,也有了婚約,我才對你說——要說一開始我一點兒沒想過皇后給你指婚,那是自欺欺人。你這樣出眾,我當然想過這事情。只是……」

  顧澤行見她幾乎要下淚,正要把話接過來,柳氏又道:「這話我只私下裡同你說一次,只有我們三人知道——我心裡很高興皇后把你指給了燕王,而不是太子。」

  清沅沒想到柳氏說得這麼坦然,她看著柳氏。

  「若你做了太子妃……就不是我的女兒了。」柳氏道。

  清沅只覺得這話傷心,她爭辯:「我不管嫁給誰,都是母親的女兒。」

  柳氏搖搖頭:「你要做了太子妃,你是顧家的女兒,是顧皇后的女兒,但不會是我的女兒了。」

  清沅一怔,她明白了柳氏的意思。皇帝與顧皇后,絕非一般人家的翁姑。她若做了太子妃,與顧皇后就是緊緊繫在了一起,關係重大非比尋常。

  柳氏道:「燕王……到底不是顧皇后的嫡親兒子。你的擔子沒有太子妃那麼重。」

  清沅微笑著為她補充全:「我也仍是母親的女兒。」

  柳氏終於用帕子拭了拭眼睛,道:「這些話是事情都定下來了我才能同你說。你父親與我,總歸是想你平安順遂。」

  顧澤行緩緩開口道:「清沅,宮中的事情我不多問,只有幾件與你相關的事情我要問。你同燕王的事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清沅裝傻:「女兒不明白父親這話。」

  顧澤行道:「燕王傾心與你,這我知道。但你們的來往似乎有蹊蹺。」

  在他看來,燕王喜歡清沅並不奇怪。或者太子喜歡清沅都不奇怪。怪是怪在燕王和清沅的表現上,燕王私下見他的事,他敢說皇后並不知曉。還有清沅給他的密信裡也透過要他去豐城的消息,暗示他遠離要職。

  清沅不吭聲,顧澤行道:「豐城行宮失火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

  清沅沒想到顧澤行很機敏,覺察到了是在失火之後事情有所變化。但這事情又豈是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的。她說了顧澤行也不會信的。

  清沅道:「燕王與我,都問心無愧。」

  顧澤行又問:「你自己能說問心無愧,你能代燕王說這句話?」

  清沅沒有遲疑,她說:「父親,他不會害我。我信他。」

  她知道父親怕的是什麼。他怕燕王別有用心,利用了她。

  顧澤行見清沅這一副堅決的樣子,就知道如論如何,她都不肯說出在宮中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與燕王之間有什麼內情,她不肯吐露絲毫。

  顧澤行嘆了口氣,道:「你人大了,主意也大了。」清沅如今有婚約在身,不久就是王妃,打不得罵不得,連一句重話都不能說。清沅不願意說,他也不好逼迫。

  「眼下來看,事情是有了個好結果。」顧澤行不再追問內情。清沅和燕王能瞞天過海,讓皇帝皇后給指婚了,這就說明他們的那些小動作沒人知道。如果皇后知道了,是決不可能同意這門婚事的。

  「最重要的是往後。」顧澤行心中不擔心別的,就擔心燕王不能安守本分。但這話他不好直接說,燕王是皇子,即便他是燕王的岳丈,說這話還是要小心。

  顧澤行從前沒有在意過燕王,因為他在宮中默默無聞,除了陪伴太子之外,沒有其他傳聞,似乎是個平庸之人。

  但自從見過一次燕王,顧澤行就覺得燕王與傳說中描述的並不太像,到底是個皇子,儀態風度並不差。

  顧澤行接著說了下去:「等成婚之後,你們大約不會在京中久住。皇帝會將燕王封到京外。就是不知道封地遠近了……」

  說到此處,柳氏忍不住道:「若是近,我還能去看看你。」

  顧澤行道:「不管封地遠近如何,是否富庶,這都是天恩。你不要多想,只要安心打理王府。懂嗎?」

  清沅說懂。她知道父親的意思,是要他們夫妻兩人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哪怕去了窮地方也不要抱怨。

  她知道按照她和蕭廣逸的計劃,將來的事情必然會讓父親母親都提心吊膽,寢食難安,但這時候她還是可以盡力安慰他們。

  「父親的叮囑我記住了,」清沅乖巧道,「不管去什麼地方,與其他人相比,燕王與我的生活都已經是超出尋常的富足了。」

  顧澤行看清沅回答得很明白,這才安心了些,道:「你明白這個道理就好。」

  長談快結束時,顧澤行告訴清沅:「不久之後我就會去豐城,主持修繕行宮。豐城行宮徹底修繕完畢要兩年左右。等行宮修完了,我就打算致仕。」

  清沅一聽,吃驚道:「可是!您兩三年後就致仕,那不太早了嗎!」

  顧澤行再過兩三年也就四十歲左右,正是壯年。她話剛出口就明白為什麼了。顧澤行這是不願意用燕王妃父親的名頭混跡官場。

  「你是不知道,就自從宮中下旨那天起,短短一段時日,我見到的怪事怪人,比過去五年都多!認識已久的同僚不少都跟變了個人一樣。」顧澤行苦笑搖頭。

  清沅知道父親的脾性,別人曲意奉承對他來說實在太難受了。

  顧澤行又道:「我並不想用你這層關係,但是別人未必會這麼想。所以還是盡早抽身好。」

  她知道父親的才華,也知道父親心中有抱負,她沒想到父親竟然為她下了這樣的決心,她心中難過,喃喃道:「父親……」

  顧澤行道:「只要你們幾個孩子都平安,我就滿足了。」

  柳氏也在一旁道:「你父親說了,過個兩年將晟兒的婚事也定下。他心中就沒什麼掛念的了。我和他或留在京中侍奉你祖母,或出去游山玩水,打理打理祖產,專心養育兩個小的,悠閒度日就足夠了。」

  清沅無話。她內心不是十幾歲的少年,她知道父母的擔憂。雖然他們說著慶幸的話,但話中透出的意思,卻是這份通天富貴像是在一層薄冰之上,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

  平安,成了他們最渴望的東西。

  清沅走到柳氏身邊,挨著她坐下,拉住她的手:「母親……」

  她這些天,想了太多將來的事情,她心心念念想著的都是和蕭廣逸的將來。但這時候她被不捨攫住,家中如此安逸,雙親這樣寵愛她,她被這種不捨撕扯著。

  柳氏輕輕撫了撫她的肩,道:「我就知道你……不同常人。你父親與我都知道……東顧也好,西顧也好,就屬你拔尖。你如今運氣也好……看到你風光大嫁,好好守住這福氣,我們這輩子就圓滿了。」

  清沅點點頭,不說話,她怕一說話,眼淚就忍不住。她明白,無論多不捨,她都會離開父母的。

  長談結束後,清沅從顧澤行的書房離開,回到自己院中,正巧看到嬤嬤抱著小妹清泠來玩。清沅心中正傷感著,見到白白胖胖的小妹,越發憐愛,抱到自己懷中,逗她說話。

  這幾個弟弟妹,大弟顧晟與她一起長大的,感情最深,二弟顧羨也記事了。只有這個小妹,年齡最幼小,才虛四歲。她之前在宮中長住了半年,回來清泠已經不記得她了。不久之後她又要出嫁離家,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這個小妹。

  清沅逗著小妹,道:「你呀,你這個小東西……我一直想要個妹妹,可惜娘把你生晚了!」

  小妹瞪著圓圓的眼睛:「阿姐!說故事!」

  她不是和清沅要糖吃,就是要清沅講故事。

  嬤嬤就道:「大姑娘忙得很!沒空給你說故事!」

  清沅笑著哄小妹:「來,給你吃點心。」

  嬤嬤又不讓,說小妹已經吃過點心,這時候再吃,晚飯該吃不好了。小妹就不高興,拽住清沅的手不放,只要清沅陪她玩。

  清沅手腕上正戴著那隻新得的蜜蠟鐲子,顏色極是好看。小妹看到了,就要那鐲子。嬤嬤忙攔住,道:「大姑娘的東西,你小人兒怎麼能要。」

  清沅笑著取下來,給小妹看,往小妹手腕上一套,她一個幼兒,哪裡戴得住。清沅笑道:「你瞧,你一戴就掉了。」

  小妹扁著嘴,委屈極了。清沅憐愛道:「這是姐姐的。回頭姐姐叫人給你做一個你能戴得上的好不好?」

  小妹人小嘴卻快:「我就要這一個!這個好看!這個最好看!」

  清沅不禁失笑。之前柳氏和她說過,說小妹與她小時候頗相似。她小時候難道也是這樣嬌蠻?

  不一會兒柳氏也從顧澤行書房出來了,來到內院。小妹已經哄好了,正乖巧依偎在清沅身旁,柳氏過來時候就見大女兒抱著小女兒一處說笑,她走過去與她們一起。

  等兩個兒子放課回來,他們一房六口人,單獨擺了個小宴,比起昨日中秋十五的家宴清淨許多,卻是更輕快舒適。

  顧澤行長談之後心情舒暢,多喝了兩杯。柳氏扶他回去躺下時候,他喃喃道:「老天待我們不薄。」

  柳氏看他沉沉睡去,笑了一聲,輕聲道:「我嫁給你那天,就這麼想了。」

  中秋之後幾日,顧皇后終於召了清沅入宮。

  顧皇后的這手段,清沅已經知道了。當年顧皇后就是用這一招來對付玉苓的。自從下旨之後,宮裡宮外都捧著將來的燕王妃,回到宮中,又是一堆賞賜,又是見到一堆命婦,好聽的話不停吹捧。

  顧皇后說是讓清沅在身邊伺候兩天,學學規矩,實際上卻是什麼也不用她做,只不過偶爾遞個東西,奉個茶,事情都是宮女做了。她把清沅帶在身邊,十分親密,只是讓她陪著吃陪著玩,見到什麼好東西隨手就遞給清沅。宮中人都知道了,清沅如今是皇后身邊的紅人,有什麼好東西都得給她留一份。清沅在這宮中的待遇只和安平公主差不多了!

  若清沅真是個剛十幾歲的姑娘,恐怕還真遭不住這寵溺。顧皇后這樣對待她,她只會受寵若驚,哪怕想多些,也不會想太深。

  更可怕的是,無人時候,顧皇后甚至與她說起了燕王將來的封地。顧皇后開玩笑似的說:「你希望是哪裡?說來聽聽?說不定陛下就遂了你的願。」

  清沅當然不提——這個話只怕缺心眼才會開口直說了,相信當年玉苓也不敢真開口和顧皇后討要封地。她只委婉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論去哪裡,都是天恩澤被之地。

  顧皇后卻大有深意,向清沅說,皇帝對燕王近來十分欣賞,又快成婚,會給他們新婚夫婦一份大禮。話中暗示,會把燕王封去富庶之地。

  清沅當時就微笑著謝過顧皇后。

  幸好這中間,還有蕭廣逸來看她。

  幾日不見,蕭廣逸好像又是一個樣子,他面貌中的清苦減了一分,見到清沅只是微笑,清沅只覺得他容光煥發。

  兩人在花園中散步,一轉到身後宮人看不真切的花木中,他就握住她的手。

  蕭廣逸將她領到假山上的涼亭中說話,他們在高處,宮人在山石下面。秋風一吹,都是樹木颯颯聲,喁喁話音一點兒都聽不到。

  清沅就把顧皇后剛剛試探她的話告訴了他。

  「我一個字也不信她。」她淡淡道。

  蕭廣逸道:「清沅。」

  他喚她的名字,聲音溫柔。她只是聽到他這樣喚她,心中就有一片漣漪。

  「你既然早知道她是在對你用手段,一個字都不信她。又為何這樣難過?」他問她。

  他其實知道,人最累的,不是勞力,是勞心,是對人用心計,尤其是在厭惡的境況中。他怕清沅想得太多,傷了心神。

  清沅搖頭:「你不明白麼?我是為你難過。」

  她是越想越為蕭廣逸難過。她面對顧皇后,不過半年多時間。蕭廣逸卻是從出生起,就在這裡了。他對顧皇后,對皇帝,有過期待麼?若是有過,到頭來又會是多少傷心失望。

  蕭廣逸笑了起來,他握住清沅的手,道:「都過去了。」

  清沅看著他的樣子,想,若不是這周圍有宮人,她一定要吻他。她這麼想著,手指就與他的手指相纏,他們撥弄著彼此的手指,柔韌和纖細的游戲,用手指相吻,就好像他全明白她的意思,和她的渴望。

  一時間只有風聲和夕陽,他們也不說話,只是垂著頭。遠遠看去,像是發呆,只有他們知道,他們確實在嬉戲,不勝繾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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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7 00:28: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一章

  清沅還是會去懿光園。安平公主樂於招待她——如今清沅經常從宮外來了,而且安平知道她和燕王成婚不久,就會離開京中。

  清沅一來,安平就要她說說宮外的事情。

  「多好啊!」安平讚嘆,「我都有段日子沒去外面玩了。」

  清沅對她娓娓道來。只要是外面的事情,安平都覺得很有意思。

  在安平這裡,清沅見到的都是之前同伴舊相識。之前伺候她大宮女雲茉,如今調來安平這裡了。清沅臨走時候為她向謝嬤嬤說了舉薦的話。謝嬤嬤之前就對雲茉有些印象,又得了清沅的保證,雲茉自己也爭氣,順利調來了公主這邊,將來再升一級,就是女官。

  雲茉見到清沅也是十分高興,特意尋了個機會向清沅道謝。清沅拉著她的手,道:「謝我做什麼,你本就該受器用。」

  雲茉從謝嬤嬤那裡知道清沅對她評價很好,所以她心中也疑惑過,為何姑娘不願意要她。但轉念想想,顧姑娘向來是個穩妥人,也許是打定了主意一切聽皇后安排。

  清沅又問了雲茉近況。雲茉告訴清沅,宮中中秋時候壽真公主來了,懷恩縣主還留在宮中住了兩日。清沅聽了,只是笑道:「可惜她中秋時候來宮中,我在宮外。這幾日我來宮中,她又回家了。沒能碰上。」

  雲茉又說桐兒姑娘最近身體仍未全好,安平身邊的嬤嬤已經說要送她回去的事情了,就等顧皇后點頭。

  清沅正好要去看桐兒,聽到雲茉這話也是一聲嘆息。

  桐兒在病中,人雖然面色精神不好,但思緒還是清楚的,見到清沅就微笑道:「幾日沒見著,怎麼就和從前不太一樣了呢?到底不一樣了。」

  幾個人正好全都聚在了桐兒這裡。清沅,棠嫿,玉苓,約好了一起來看桐兒。清沅見話又轉到自己身上,忙問桐兒如何。

  桐兒道:「燕窩天天吃著,也不覺得如何。神醫來看過了,只說放寬心就好。」

  清沅道:「裴神醫?」

  裴聞仙是為太子的病留在宮中的。

  桐兒點點頭:「皇后仁慈,請神醫來給我看了一次……看來我這病在宮中是好不了了。」

  她這話一出,棠嫿和玉苓都勸她不要想這麼多。桐兒對自己將要出宮的事情卻十分坦然,她說:「我在宮中,病好得越慢,心中越不安;心中越不安,病好得越慢。倒不如出宮去,也免得在宮中日日想家。」

  聽她這麼說,棠嫿就不由沉默。

  從桐兒那裡離開時候,清沅與棠嫿手挽手,一起在園子裡慢慢走回去。

  棠嫿問清沅為婚禮做的準備如何。清沅道:「原先家中這兩年備了些東西的,但如今這情形,不少要重新準備。銀錢上還好,就是時間緊。」

  因是親王大婚,冊封王妃,所以顧家準備嫁妝比之前要更用心。幸好還有不少東西是宮中備好了的。

  清沅仔細看棠嫿的臉色,見她神色淡然,之前的焦慮已經無影無蹤,只是眉梢眼角有淡到幾乎看不出的愁緒,卻為她的眉眼平添情致。

  棠嫿主動道:「你一定想問我之前那件事情吧?」

  清沅靈光一閃,道:「你……又私下見過他了?」

  棠嫿抿了抿唇,她沒有立即否認。清沅就知道確實是如此——皇帝果然沒有耐心等太長時間。

  「你怎麼說?」清沅小心問道。她已經把利害都和棠嫿說清楚了,棠嫿也考慮了一段時日了。就看棠嫿如何抉擇了。

  對清沅來說,這時候最緊要的是與蕭廣逸的婚事。

  「我不能詳細和你說……」棠嫿輕聲道。她說話緩而柔,只有清沅能聽清。

  她不想細說,清沅也沒有追問她和皇帝見面的詳情,只問:「你心裡,到底是如何想?」

  棠嫿輕輕笑了一聲,道:「你說,他們家父子是不是都很像?可喜是真可喜,可恨也是真可恨……」

  她聲音像夢中囈語。清沅吃了一驚,她最怕的就是這個,魂不守舍,癔症一般的樣子。這是心裡魔怔了。

  清沅不說話了,她這時候要吵醒了棠嫿,她就不會再對她敞開心扉了。

  「是麼?」過了片刻,清沅才說。

  棠嫿看向清沅,忽然有些歉意地道:「你是不是被我嚇到了?」

  清沅搖搖頭:「我只是……怕你陷進去出不來。」

  棠嫿溫柔道:「別為我擔心,我已經下了決心了。」

  她又說:「這些天我總是想著這件事,這個人。想太多了,連自己都覺得這樣下去不成。已經病了一個桐兒了,我不能病。」

  清沅沒有再問她是什麼決定。她告訴了棠嫿,葉夫人還在宮外等著她,萬分關切,又道:「你要記著,不論別人如何。葉夫人總會疼你護你。」

  棠嫿默默聽著,忽然道:「你知道他和我說什麼?」

  清沅猜不出。棠嫿露出一個細小的微笑:「他說,我很像……年輕的時候。」

  她無聲地說「皇后」。

  皇帝說她像顧皇后年輕的時候。

  她正在書房裡時候,皇帝就這麼走了進來。他旁若無人,來去自如。棠嫿那時候才明白,這整個宮廷都是皇帝的。只要皇帝願意,連顧皇后都可以被瞞住。

  她有些害怕,又忍不住生氣。她已經知道了皇帝只是貪戀她年輕美貌,但皇帝看向她的目光卻是那麼柔和,滿是憐愛。

  他問她:「給你的珠子,你收在身上麼?」

  她搖搖頭。他笑了起來,問:「不喜歡麼?」

  她還是搖頭。他也不生氣,道:「那就是……成了你的燙手山芋了?」

  棠嫿想,他什麼都明白。他在戲耍她。看她犯愁甚至窘迫的樣子,他反而歡喜。她也是有些脾氣的人。

  「我想離宮。」她對他說。

  皇帝忽而笑了,道:「為什麼?你不想在這宮中有一番作為了?」

  他端起茶喝,眼睛還含著笑。這是太子常有的神態。棠嫿看著他,又找到一處太子與他神似的地方。

  只是他比太子更自信,也更傲慢。

  棠嫿心中暗暗唾棄他,但目光不能轉移。

  「我入宮來,只是伴讀,不願生是非。」她說。

  皇帝又仔細打量她,道:「你很像她,年輕的時候。」

  棠嫿不解「她」是指誰。他解釋道:「皇后。」

  顧皇后如今也不顯得老,遠比同齡人年輕。棠嫿聽到他這句「你很像她,年輕的時候」,心中竟不由焦躁。

  「我長得並不像皇后,」棠嫿說,「我……皇后年輕時候,該是另一番模樣。」

  他笑著說:「你並沒有見過年輕的她,我卻見過。所以像不像,還是由我來說了算吧。」

  他句句都在挑逗她。

  棠嫿又重復了一遍:「我要離宮。過幾日就會求皇后,放我出宮。」

  他看著她,終於笑容淡了些:「你這是下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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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二章

  皇帝看著她,他放下了茶杯,臉上的笑意淡了些。笑意一淡,眼角的笑紋就沒了。棠嫿心驚肉跳到幾乎要奪門而出,但她又哪裡有地方可逃。

  她垂下眼睛,只是盯著自己的裙擺。這九重宮闕,她孤身一人面對他。不用抬頭就知道他仍在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有那麼一瞬間,她想松下肩膀,隨他去罷,難道她還能違抗天下之主不成?

  朝堂上多少文臣武將都不敢違抗他,憑什麼要她一個弱女子做這件事。

  她既委屈,又怨憤。

  皇帝低聲說:「過來。」

  他的聲音平淡,但她知道自己毫無抵抗之力。

  她走到他面前,仍是垂著眼睛。皇帝的聲音很低,但清晰可聞:「你是怕我?」

  棠嫿說:「聖上是一國之君……」

  她想說伴君如伴虎。一旦走上這條路,就再不能回頭。

  皇帝淡淡道:「我不逼你。只是你自己要想清楚,將來嫁一個平庸無名之輩,你會後悔麼。」

  棠嫿咬著嘴唇,不說話。

  她不知道皇帝是不是在用她的婚姻威脅她——不入宮伴君,她也不要想要嫁什麼好人家。她不敢多說一句觸怒天子。

  皇帝伸出手,柔聲問:「珠子呢?」他示意棠嫿把那顆珠子給他。

  棠嫿不禁一怔,她沒想到皇帝竟然會將送出的東西收回去。

  皇帝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他又笑了出來,徐徐解釋道:「這珠子既然在你手裡已經成了燙手山芋,想來你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好——你是不是還想過乾脆往湖裡一丟算了?」

  棠嫿面上一熱,她還真這麼想過——趁著暮色,無人看見時候,丟到花園湖裡去。只要老天不和她作對,應當沒人會撈到這顆珠子。

  皇帝接著說:「……這不是暴殄天物麼?」

  棠嫿也是這麼想的。那珠子雖然不是活物,卻和活物一樣討人喜愛,讓它永遠沉入湖中,實在可惜。

  「你又不想留它,又捨不得扔它。既然如此兩難,就還給我吧。你用不著犯愁了。」皇帝說。

  棠嫿不得不說她心中鬆了口氣,皇帝確實幫她解決了一個棘手難題,她轉念一想,又在心中暗嘲,這個難題本來就是皇帝造成的,怎麼像被他救了一樣。

  她轉身去取了珠子來。那顆圓潤的寶珠在她掌心散發著一層幽幽的熒光。她輕輕將珠子送入皇帝手中。

  皇帝順勢握住了她的手,他握得很輕。棠嫿一怔,他只嘆了一聲:「你還這樣年輕……」

  她第一次被一個陌生成年男子這樣握住手,驚大於惱,羞大於怒。又羞又驚之下,她竟忘記了抽手。皇帝放開她的手,她才急忙抽回。

  「陛下……」她心裡慌亂,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

  皇帝說:「珠子我先代你收著——我不會將它再給第二個人。你什麼時候想來取走它都可以,我為你留著它。」

  棠嫿低聲謝恩。

  皇帝又說她年輕,他說:「你今年十六歲?十七歲?確實還年輕,可青春時候,心性不定,想法是最容易變的。」

  「你不是說皇后與你不像麼?我說的不是容貌,」皇帝像陷入回憶,「你第一次私下見我時候……就和她那時候一樣。她第一次見我,就接了我的信物。」

  棠嫿無言以對。皇帝只是看著她,似乎一定要她說句什麼話。

  她只好說:「我怎能與顧皇后比。顧皇后是天定的皇后——我是昏了頭。」

  皇帝輕輕握了握那顆珠子,說:「她接了我的信物之後,也是有些猶豫的,就和你現在一模一樣。之後的事情,就不用我說了。如今你還看得出她當年猶豫過麼?」

  他看向棠嫿,說:「你十年後的想法會截然不同。」

  棠嫿只覺得「十年後」太遙遠。皇帝走後,她就趴在床上,眼淚止不住下掉。整個人昏昏沉沉,從前在書裡看到得帝寵的后妃,只覺得是佳話。她沒想到這事情落到她身上,會叫人如此踟躕不定。

  皇帝取回珠子已經有好幾日了,他沒再找過她。皇后那邊也沒有動靜。棠嫿這時候最怕的就是顧皇后注意到她,把她推出來。

  因清沅與燕王訂婚,桐兒身體欠佳也要離宮。壽真公主覺得是個好時機,又常帶懷恩縣主入宮來。顧皇后無緣無故總不好明令壽真公主不許入宮,只能安排太子學習政務,以此阻止太子與壽真公主,懷恩縣主見面。

  所以棠嫿怕顧皇后推她出來,雖然這時候還沒有跡象顧皇后想選她做太子妃,但哪怕只是拿她做個幌子也足夠讓她害怕了。

  這時候太子對她一般還好,若是太子對她與其他人不同,她就更無路可走了。

  幸好清沅這時候入宮來,棠嫿覺得事情已經到了不得不結束的時候了。

  棠嫿這時候對清沅說起這事情,心中還是煩亂。

  她對清沅露出一個無力的微笑:「他說,我很像……年輕的時候。」

  她隱去了皇后兩個字。

  清沅聽懂了,她的眼睛微微睜大了。棠嫿有些緊張地看著她,她這些天完全不敢輕舉妄動,她不知道清沅聽到這些話的反應會是怎麼樣。

  幸好清沅沒有嘲笑她,也沒有嚇傻,她很冷靜,她問:「他為什麼這麼說?你和……她並不像啊!」

  棠嫿心中多少有些安慰,她說:「我也是這麼說的!但是他說……」

  說到這裡棠嫿頓住了,珠子的事情她之前沒有告訴清沅,這時候也說不出口了。

  清沅看棠嫿這樣,知道她隱去了一些事情不願意全說。但這是人之常情,她沒有追問。

  棠嫿說:「他說我十年後一定會後悔。」

  清沅說:「十年後……」

  她只說了這三個字。棠嫿與她對視一眼,她們都明白彼此想說的話,十年太久了。如果棠嫿從了皇帝,十年後她是得寵還是在冷宮都說不準。

  棠嫿輕聲嘆道:「我想回去……但我動不了……」她夾在這境地裡,一動不敢動。她不知道皇帝的反應會是如何。

  她笑著對清沅說:「我是不是太沒用了?」

  清沅看著她道:「你沒當時屈從他,已經很不容易了。」

  她拽住棠嫿的手,說:「走吧。」

  棠嫿一時不明白:「去哪裡?」

  清沅道:「你與我說的,都是真心話麼?你想回家,不願意留在宮中,不願意留在他身邊。」

  棠嫿突然明白了:「是真心話……可是……」

  清沅道:「那你現在就去兩儀宮吧,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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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7 00:29: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三章

  棠嫿沒想到清沅會這樣拖著她就去兩儀宮。

  她僵在原地,緊緊拽住清沅的手。清沅已經向前走了兩步,被她拽住,不由回頭看向她。

  「棠嫿。」清沅沒有鬆開她的手,她的聲音還算鎮靜。

  「棠嫿。」她又喚了一遍棠嫿的名字。

  棠嫿開了口:「這行不通……」

  清沅知道她在怕什麼,棠嫿是怕顧皇后不會放過她。

  棠嫿果然喃喃道:「若她也必須順著他的意思呢?萬一她怪罪我呢?」

  清沅道:「你聽我一言。現在你坦白,皇后不一定會怪罪你,你還有機會一搏。但如果等皇后發現了,你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了,不管事實如何,她一定會怪罪你。」

  上輩子的棠嫿就是被皇帝逼到了這種境地。她怨憤之下,只想毀了一切。

  棠嫿怔了一怔。清沅這才鬆開她的手,道:「所以我們要趁著還沒有人知道——至少皇后不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就去求出宮。」

  她說:「你已經想了很多天了,想出更好的辦法了嗎?」

  棠嫿慢慢搖頭。她這些天將所有事情悶在心裡,剛剛聽清沅這麼乾脆說要她去兩儀宮和皇后坦白,她差點脫口而出:「你說得輕巧!」

  但這時候除了清沅,她也沒有旁人可以商量可以依賴了。

  正如清沅所說,她想了這麼多天,想不出別的辦法。

  兩人都不說話,沉默著看著彼此。她們雖然沒聲響,沒大動作,但兩個人都神情嚴肅緊張。本應該是輕鬆消遣的時候,不應該出現這樣的神色。

  有人注意到了她們之間的異樣。只是宮女以為她們是有什麼口角,笑盈盈上前來準備勸開。

  見到有其他人上前,棠嫿瞬間清醒,她握著清沅的手,道:「走吧。」她要清沅帶她去兩儀宮。

  顧皇后正在見幾個女官,就有宮女來稟,說清沅與棠嫿求見,有事要稟。

  若是棠嫿一個人來,恐怕要等上一段時間甚至幾天才能單獨見皇后,甚至免不了先被皇后身邊的女官詢問一番,到底是有何要事要單獨稟皇后。

  宮中最講規矩,棠嫿是安平公主身邊的伴讀,出了什麼事情,應當先和安平稟。冒然求見皇后,是逾矩之事。

  但有清沅陪著就不同了。清沅將會是燕王妃,是顧皇后的兒媳,如今又正是皇后面前的紅人。她要單獨見顧皇后,並無不妥之處。

  所以宮女沒有怠慢,立刻稟了皇后。

  顧皇后一聽清沅與棠嫿一起來的,略想了想,就道:「讓她們等一等,這邊話說完了就讓她們進來。」

  等候時候,清沅和棠嫿幾乎都沒怎麼說話,宮女上了茶。棠嫿只抿了一口就放下了,她臉色蒼白,眼睛裡卻有光在閃爍。清沅想起上一世時候,棠嫿在窮途末路中的掙扎,神色正與此時類似。只是這時候棠嫿眼中還有希望。

  「等一會兒見了皇后……」清沅低聲提醒棠嫿,「你知道該如何說。」

  來時路上,她們已經探討過了該如何對皇后說這件事。

  棠嫿點點頭。清沅又對她說:「你只要咬住一點,你沒有鑄成大錯,已是萬幸。」

  棠嫿終於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她說:「我知道。」

  顧皇后那邊女官走了,就召了清沅和棠嫿到面前說話。

  顧皇后臉上有淡淡的疲色,也不和她們寒暄,直接問道:「今天你們兩個是有什麼大事,一定要直接對我說?說吧。」

  清沅聲音細細的:「其實是棠嫿有一件事,不敢瞞著娘娘。」

  她說完就退到一邊,讓棠嫿說話。

  顧皇后目光掃過清沅,停留在棠嫿身上。她在心裡已經猜測過一番,這事情是和燕王有關?或是和太子有關?若不是什麼大事,清沅就仗著身份不同,將棠嫿帶過來稟事,那清沅果然是心中沒個輕重,不知斤兩,這就輕浮起來了。

  顧皇后看著棠嫿。棠嫿垂著頭,看不清楚眼睛,但她面上沒什麼血色,像大病之前的樣子。顧皇后淡淡道:「說吧,是什麼事,竟與安平不能說。」

  棠嫿終於開了口:「這事情,萬萬不敢對公主說。若是對公主說了,皇后一定會怪罪我。」

  顧皇后心中一動,她就知道這一定是男女之事情。若不是涉及男女私情,並沒有什麼不能對安平公主說的。

  她看著棠嫿,等著她說下去。

  棠嫿嘴唇顫了顫,她猛然跪了下去。清沅在一旁看著都覺得她膝蓋痛。

  棠嫿這一跪,顧皇后心中已經隱約想到了什麼。

  宮外人不可能糾纏棠嫿。若是燕王,清沅不會陪她來。若是太子,棠嫿用不著如此。

  棠嫿伏地掩面道:「求娘娘恕我。」

  她終於把游園會上私下見到皇帝的事情說了出來。

  顧皇后只是微笑聽著。清沅不敢仔細看顧皇后的臉色,她只覺得顧皇后聽棠嫿說這些時候,連姿勢都沒變一下。

  「清沅,」顧皇后忽然叫她,「你先退下。」

  清沅立刻應了是,她知道顧皇后是要單獨細細審棠嫿了。

  清沅剛退出,宮女就過來道,說皇后要清沅在隔壁小間候著,等一會兒還要和她說話。清沅心中並不詫異。這確是顧皇后的行事習慣。

  清沅心中還算平靜。等一下對顧皇后的說辭,她已經想好了。

  她心中唯一不安的是,這事情她做得突然,拉著棠嫿就來和皇后坦白了。之前也沒和蕭廣逸說一聲。蕭廣逸這時候絕想不到她留在兩儀宮幹什麼。等他知道了,不曉得會不會怪她魯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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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7 00:29: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四章

  隔間不大,只有一個宮女伺候茶水。正對榻的牆上掛了一幅應景的秋山凝霜圖,清沅為排解心中不安,只是細細讀畫。

  畫看進去了,心頭也平靜許多。過了小半個時辰,終於有宮女過來傳話,皇后叫清沅到面前說話。

  清沅一言不發,跟著去了皇后面前。

  棠嫿已經不在了。只有顧皇后仍坐在榻上,面前的茶點已經換過了一遍,宮女也都退得遠遠的。顧皇后玩著手上的珠串,見到清沅就微笑道:「你做得很好。」

  清沅有些惶恐,道:「娘娘,我並沒有做什麼……」

  顧皇后的聲音輕柔隨意:「棠嫿不是你勸來的麼?」

  清沅沒有否認,她說:「我只是覺得,她不該瞞著娘娘。」她說完這句話,就閉口不言了。

  顧皇后似乎還在想著剛才對葉棠嫿的詢問,有些心不在焉,她隨便讓清沅坐下,卻不說話,溫暖的燈光中,她的目光是冷的,但清沅說不上來,她到底是不是在盯著自己。

  顧皇后好像在看著她,又好像只是在越過她出神。清沅心中明明已經做好了盤算,但這時候,她還是免不了在心中打鼓。

  若顧皇后再不開口……清沅想著,她是不是表現得更驚怕一些?

  幸好顧皇后終於又說話了:「你說得對……她不該瞞著我。」

  她一開口,說話時候彷彿和藹了許多:「這事情……你還和誰說了?」

  清沅道:「我知道了之後就勸棠嫿,不敢對其他人吐露一字。」

  顧皇后微笑著看著她,問:「連燕王都沒有說麼?」

  清沅忙道:「怎麼敢!畢竟這是……」她猛然住口。顧皇后看著她說:「你年紀小,能這樣就算懂事了。」

  清沅一臉忐忑的樣子。顧皇后又長籲一聲,反問清沅:「你覺得我應該如何處置棠嫿?」

  清沅心中想過應答,只是沒想到顧皇后真的會問她,她只能一臉迷茫的樣子,緩緩道:「棠嫿如何,都該聽憑娘娘處置,這是她應該的。」

  顧皇后說:「我是問你。」

  清沅就說:「棠嫿也是一時糊塗,求皇后從輕發落。」

  顧皇后聽她這話還頗是稚氣,只覺得後面也問不出什麼話了,她終於讓清沅退下了。清沅剛要走,顧皇后又叫住她,道:「此事不要對任何人說起。」

  清沅連忙應下。顧皇后才揮揮手讓她去了。

  天色已經晚了,顧皇后那邊安排清沅暫時在懿光園住一晚。

  清沅晚間派人去棠嫿住處看了看,宮女回來說葉姑娘已經回來了,只是身體不適,不能見人,門口有兩個不太面熟的宮女守著,沒見著葉姑娘身邊的大宮女文錦。

  清沅一聽就明白了,顧皇后這已經是將棠嫿看管起來了,甚至棠嫿這時候是否還在懿光園還兩說。這事情恐怕皇帝不出兩天就會知道,接下來是皇后和皇帝之間的交涉。

  前一世皇帝與皇后之間為棠嫿就曾有僵局,堅持到後來,兩個人已經是意氣之爭。如今只是時間提前了,但至少這一次不用牽扯進一個無辜的嬰兒。棠嫿還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次日一早,兩儀宮那邊就來人接了清沅送她出宮。清沅去和安平公主告辭。安平公主還不知道棠嫿的事,只當她是真病了。

  「桐兒一直沒好,這下怎麼葉姐姐也病了。你又急著回去,這下我身邊還真是怪冷清的。」安平公主抱怨道。

  清沅心裡想的還是棠嫿的事情,不論情況如何,棠嫿都不會再到安平身邊了。安平不會想到她們這一群人就這樣散了。

  清沅只能委婉道:「公主身邊怎麼會冷清呢?即便我們走了,還會有新人來陪伴。還望公主將來和別人好了,也別忘了我們。」

  安平挽著她的手笑道:「你是我的嫂嫂,忘了誰也不會忘了你呀!」

  清沅微笑:「我只是這麼一說……」

  等清沅走後,安平想想又覺得清沅似乎話中有話。她又派人去棠嫿那裡看了,才發現棠嫿那裡竟然換了宮人。這事情可不尋常,在懿光園,她不知道的情形下,嬤嬤調換一兩個宮女還有可能,沒道理將一批人全換了。

  安平察覺到苗頭的時候,清沅已經離了宮。她乘馬車會顧宅。一路上快出內城的時候,有馬蹄聲跟在後面追了上來。

  清沅掀起車簾,就見騎在馬上的果然是燕王。

  他看著她,似乎有些不太高興,問:「怎麼走得這麼急?」

  清沅做了個抱歉神色,道:「是我失禮了,忘了差遣人和殿下說一聲。」

  她用手撩著寶車珠簾,只露半面,更顯秀美。蕭廣逸哪會真生她的氣,哪怕只有半分氣見了她也散了。他只是擔心她在宮中是不是遇上什麼事情了。

  但在路上也不方便說,清沅放下簾子,只是聽著燕王與侍從伴在她車旁的聲音。她想著他要送她到哪裡,總不能一直陪她進顧宅吧。

  蕭廣逸一直快到觀雲坊的時候才離開。臨走時候清沅與他道別,蕭廣逸說他回頭會去自己府上看看。

  清沅道:「我也該回去料理些家常了。之前有一隻我心愛的翠鳥情形不好,還不知道如何了。」

  蕭廣逸聽她突然說起暗語,又摸了摸耳垂——這個動作搭上暗語,他就知道她說的是宮中伴讀的事情,又說是心愛,那就應該是指葉棠嫿。

  這時候葉棠嫿能出什麼事,大約就是與皇帝的事情被皇后知道了。

  他微笑著道:「我回宮之後,會幫你問些藥。興許能救治。」

  清沅面色有些緊張,她欲言又止。蕭廣逸立刻又道:「我知道。」

  她是想囑咐他小心,不要讓皇后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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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7 00:29: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五章

  清沅一回到顧家,柳氏立刻就找來清沅,問她昨天是怎麼了。因為清沅本該昨天回來的,突然在宮中多住了一晚,她這一夜都沒睡好。

  母親詢問,清沅只能盡力安慰:「昨天在宮中玩得高興,不知不覺時候就晚了。皇后就留我在宮中多住一夜。公主也高興。」

  柳氏將信將疑。她對清沅將要成為王妃一事的驚喜已經過了,如今全是操心。越靠近婚期,她越怕出什麼差錯。

  清沅想的是葉棠嫿這事情告訴柳氏,也只能讓柳氏白擔心。如果一切順利,那這時候也沒必要告訴柳氏。

  又寬慰了柳氏幾句,清沅就回自己房中了。

  清沅剛離開,就有嬤嬤到柳氏面前,笑著低聲對柳氏說了幾句話。

  柳氏一聽,就問:「真的?果真是燕王?」

  嬤嬤道:「我們府上好幾個人瞧見了。看到的人多了,千真萬確是燕王。說是從宮中一路跟著送過來,一直快到觀雲坊才離開。」

  柳氏心中感念了一句,又道:「這就好了!」

  嬤嬤也道:「可見王爺對姑娘是真上心。這將來就不愁了。」

  柳氏這才笑了起來,道:「這樣我就放心許多了。」

  清沅午後派人借著送東西的名頭去葉家跑了一趟,實則是去探聽棠嫿的消息。但葉家這時候還十分平靜,葉夫人和往常一樣,收下了清沅送的東西,給了下人打賞,並無異樣。

  清沅就知道葉家還不知道宮中的新動靜。

  她只能等燕王那邊有沒有消息了。

  蕭廣逸送完清沅之後,就回自己府上轉了一圈。

  丹支邪奴僕都已經習慣了如今的生活。燕王做著的香料生意,有大掌櫃和敖桂打理幫助,十分順利。

  這府上的人都已經知道了宮中給燕王指婚的事情。敖桂也不例外。他聽大掌櫃說起過將來的王妃,顧家的姑娘。說是皇后的族親,在公主身邊伴讀,才貌兼備。

  敖桂想起之前有一次,燕王帶著宮裡的一大群人來過府上。他還記得那個驕縱的小公主,還有她身邊一群妙齡美女,也不知道哪個是將來的燕王妃。在他看來,反正哪個都差不多,都是又細又白,衣飾華麗又一臉傲氣的女人。他在心裡罵了一句:全他媽是婊子。

  他對大掌櫃說的另一件事情更關心。大掌櫃說燕王成婚之後,就會離開京中去封地,只是不知道這封地在哪裡。

  敖桂覺得近來燕王對他越發信任,他琢磨著燕王離開京中的時候,是將他留下呢,還是一起帶去封地。他還是不死心,想帶著母親回丹支邪看看。

  因此這次燕王一來,敖桂就跟在他身邊,旁敲側擊,探探燕王的口風。

  蕭廣逸怎麼會不知道敖桂的心思。他直接道:「本來選你們這一批人,就是為了用的。將來我去哪裡,都會把你們帶著。」

  敖桂一聽這話,不由嘿嘿笑了兩聲。他覺得離開京中,肯定會行動自由些。

  燕王又說:「你先別樂。我要去哪裡,現在還沒定。將來我要你做的事情你可別推辭,說勝任不了。」

  敖桂最受不了燕王對他激將,只差指天發誓,這世上就沒什麼他不敢做的事情。

  燕王微笑道:「我最擔心的就是你這脾性。」

  敖桂又拿不準燕王到底是什麼意思了,到底是想用他,還是不想用他。燕王雖然比他年齡小幾歲,但他有時候真覺得燕王不愧是王爺,心思深沉。

  燕王心中惦記著清沅的事情。他布置了幾件事情,就準備回宮中。這時候下面人又送來幾塊石頭,還未打磨,先來給燕王過目。

  燕王看過了,挑選了幾塊成色最好的,叫做成首飾,要留給王妃。

  敖桂在一旁見了,終是忍不住問道:「這位王妃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能讓殿下這樣上心?」

  他語氣聽起來說是疑惑,不如說是有些嘲笑燕王對一個女子太過溫柔。

  燕王也不氣惱,他知道敖桂這話並不是針對清沅。

  他心情好,只笑著說:「你不懂。」

  敖桂見燕王這樣子是聽不進去了,新婚大喜事,他也不好在這時候掃燕王的興。他只能在心中嘀咕了一句,提醒自己小心女人,可不能為一個女人暈頭轉向。

  燕王回到宮中,先去了太子那邊。

  太子已經接受了燕王即將與清沅成婚的事情。那一絲對清沅的情愫已經按捺了下來,如今他更加不捨的是蕭廣逸成婚之後就會離開京中。將來不論是蕭廣逸還是顧清沅,他都難見著了。

  即便將來他們會回京探親,次數也能數得過來。太子知道蕭廣逸的性子,他知道蕭廣逸不會像他們二哥那樣頻繁回京。

  所以蕭廣逸最近來太子這裡,太子都很高興。

  燕王與太子閒聊片刻,略微試探,說自己得了一批罕見的香料,給太子和皇后留了,想獻給皇后,不知道什麼時候去好。

  太子神色自然,說皇后那裡什麼時候過去都行,皇后知道了一定讚燕王有心。

  燕王就知道太子還不知道宮中出了什麼事。

  從太子那裡離開之後,燕王就將香料送去了兩儀宮。皇后沒有出來見他,只命宮人將東西收下,又叫人轉個口信,誇了燕王兩句,又叫燕王也送些給許婕妤。

  燕王領了話。他當然之前就把給許婕妤的份就留下了。皇后這邊看起來確實像是有什麼事情瞞著人,再加上清沅說的話,很有可能是棠嫿和皇帝的事情被皇后知道了。

  正這麼想著,有宮人通報說安平公主過來了。

  一見到燕王,安平公主就叫宮人離遠點,她神神秘秘靠近燕王壓低了聲音道:「四哥,有個怪事,棠嫿姐姐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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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7 00:30: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六章

  安平主動提起這話,燕王心道果然是葉棠嫿的事。

  他反問安平:「怎麼回事?」

  安平迫不及待道:「棠嫿姐姐昨天說是生病了。但是我派人去看她,都沒見著她。」

  燕王道:「許是她靜養,不便見人。」

  安平搖頭:「不對,她身邊人都換了。我剛剛親自去瞧了。竟然撲了個空!她房裡新換的人也支支吾吾說不出她去了哪裡!」

  燕王道:「她是你懿光園的人,她若是闖了什麼禍,母親第一個要問你。」

  安平皺著眉頭道:「問題是,我就是不知道她闖了什麼禍。惹得母后這樣大動干戈。」

  燕王想著安平的話,看來棠嫿已經被皇后藏起來了。只是宮中暫時都不知道為什麼,也沒有消息說皇后要對棠嫿如何處置。

  安平喃喃道:「你說怪不怪?」

  燕王思索著道:「既然母后沒有先問你——放過你了,那就說明,這事情與你無關,也不是你能擔當的。」

  安平雖然才十二三歲,介於孩童與少女之間,但她畢竟是公主。在這宮中,她任性妄為的時候不少,因此有些事情她已經非常通透了,遠非一般人家的少女可比。

  她看著燕王,聲音越發神秘:「四哥,你猜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燕王淡定說:「猜不著。」

  安平嗤了他一聲:「你猜都沒猜。」燕王又道:「你放心。她是母后族人,只要不犯大事,母后只會對她小懲戒。至於換了她身邊人……你該明白的,這宮中多少事情是本來沒有的事,被話一傳就不成樣子了,無事生非。換了一批人,免得話亂傳。」

  安平點點頭,又低聲問:「你說,這事情會不會和太子哥哥有關?」

  原來她不去找太子,徑自來問燕王,是懷疑太子與棠嫿之間有了什麼事情,是想要燕王去試探太子——她知道有些事情尤其是涉及男女之事,太子不便與她說,但說不定會和燕王說。

  燕王看出了她的心思,似笑非笑道:「我去過太子那裡,他一切如常。再者這事情涉及葉姑娘清譽,即便有什麼事,太子也不會告訴我。」

  安平見從燕王這裡打聽不出來什麼,只能訕訕作罷。

  燕王就道:「你要著實擔心她,不妨去問謝嬤嬤。她在皇后面前說得上話,也許知道一二。棠嫿本就是你的人,你去打探消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安平其實知道這一點。她就是這樣鬧著好玩。

  燕王看了她一眼:「還是你已經問過謝嬤嬤了?」

  安平點點頭:「她只說沒有大事。」這話安平已經不信了。

  蕭廣逸對葉棠嫿的事情本不是十分關心。但仔細想想,若不是因為葉棠嫿,也許皇帝與皇后之間的裂痕不會裂那麼快那麼深。

  他想著清沅出宮時候心情似乎不錯,雖有些緊張,但沒有十分沮喪。葉棠嫿應當還沒有出事。

  安平臨走時候,燕王叮囑她若是得了什麼消息就告訴他,他藉口棠嫿與清沅玩得好,若是棠嫿出了事,清沅會不忍心。

  葉棠嫿正在一間小小的佛堂裡。

  此處離無明堂不遠,也是異常冷僻之處。她站在窗前,能看到無明堂的外牆。不由想起之前曾和安平公主,還有清沅一起被顧皇后關了三天禁閉。

  昨天她被皇后審過之後,就有嬤嬤帶走了她,將她帶到這個佛堂。外面有太監守著。只有一個宮女過來送水和食物。

  棠嫿昨天一夜沒睡好,快凌晨時候她才熬不住趴在桌上睡了一會兒。送朝食來的宮女又驚醒了她。

  朝食很簡單,一碗清粥,一碟糕點。宮女擺好之後就離開了。

  棠嫿將糕點端到佛堂中供著的觀音小像前,默默跪下祈禱片刻。她沉著臉,心中全是胡思亂想——皇后要是想弄死她,怎麼樣都會弄死她。

  她含著一股陰鬱和激烈,端起了那碗粥,賭氣一般慢慢喝了下去。

  然後她靜靜坐著,等著結果。

  兩儀宮這邊,顧皇后也思索了大半夜。葉棠嫿的事情,她只和身邊幾個心腹說了。她所憂慮的並不是一個葉棠嫿。

  她要處置一個葉棠嫿並不是難事。她想的是與皇帝的將來,還有太子妃的選擇。

  昨夜皇帝沒有來兩儀宮過夜休息,顧皇后正好可以整理心緒。她這些年來雖然心性大有長進,但仍怕這時候對著皇帝會失態。

  到了今天,顧皇后終於覺得能和皇帝面對面了。她派了人去皇帝那邊,請皇帝晚間來兩儀宮。

  謝阿竹到皇后面前說了棠嫿的情形:「葉棠嫿去了佛堂之後,除了禱告,就是發呆。今早宮女送了東西過去,她也吃了。」

  顧皇后點點頭。謝阿竹又道:「安平公主察覺到了葉棠嫿不在懿光,來問過是出了什麼事。」

  顧皇后這才想起這個難纏的小女兒,道:「你沒有告訴她吧?」

  謝阿竹回道:「事情還沒定下來,怎麼敢對公主說。」

  顧皇后淡淡道:「我是從心裡不願意她知道這件事的。等處理好了再說吧。」

  她已經等不及了,希望夜晚快點到來。

  暮色慢慢顯現的時候,棠嫿忽然捂住臉,眼淚卻止也止不住。

  她還活著,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覺得活著是如此珍貴。她想回家,想見母親,想要有一個能保護她的人。她忽然想到皇帝那句話,他說她一定會後悔。

  她不知道自己再這樣被關上一段時間,她會不會後悔。如果皇后將她在這裡關一輩子……

  她在昏暗的佛堂中渾身顫抖。

  兩儀宮裡,宮人依序點亮了燈。小宮女腳步輕盈,布置著碗碟。金碗銀盤在燈光中更顯華美,沉甸甸的紅木筷子和牙飾擺放整齊,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就等著皇帝到來了。

  皇帝一到兩儀宮,就舒適地嘆了一口氣,但他很快就察覺到了顧皇后有一絲異樣。他們做了這麼多年夫妻,他能看出來。

  顧皇后吃得很少,幾乎沒有動筷子,眉間有愁緒。

  晚膳撤下去之後,他們開始閒聊,說起重陽節怎麼過,還有燕王的婚事也提了幾句。顧皇后終於道:「清沅能嫁給四郎,我心中還是歡喜的。只是這婚事定下來,清沅伴讀的差事也卸了。如今安平身邊剩下的幾個人要麼病著,要麼不成器,或是因為清沅成為王妃的事情,心思也散了。既然如此,我看她們也不適宜再留在安平身邊。」

  她頓了頓,道:「我打算將她們都送出宮去。」

  皇帝一怔,隨即道:「這麼快?」

  他又看了皇后一眼。

  顧皇后的神色很平靜,但她的眼睛一直沒有看向皇帝的臉。皇帝就知道了,她已經知道了。

  他有些尷尬,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只能伸手去捉住皇后的手。皇后輕輕掙扎了一下,但沒有甩開皇帝的手,只是任她握著。

  「陛下……」她有些傷感地說,「她們都是與我有親緣的女孩子,論輩分都該叫我一聲姑姑。我召她們進宮來,除了給安平做伴讀,還存了一些別的心思。陛下應當知道。」

  皇帝有些想為自己辯解。他想說他不會讓任何人越過皇后,這麼多年都是如此,皇后應該明白。過去不會有,將來也不會有。

  但是皇后的眼淚已經滾落了。他很多年沒有看到顧娘的眼淚了,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辯解,他只能說:「你何苦……為這事情難過?」

  皇后緩緩道:「陛下有沒有想過,若葉棠嫿是我相中的太子妃,這事情該如何收場?」

  皇帝終於淡淡笑了:「可她是麼?我知道她不是。」

  皇后終於用力想甩開他的手。皇帝不僅握得更緊還攬住她的肩,道:「好了,我知道你在乎旁人怎麼看你。在乎宗室的目光……這些我都知道。」

  他心中還是有些不捨得葉棠嫿。畢竟是個難得的美人,又十分年輕。但顧皇后這樣傷心,他沒有料到。

  他只覺得這個難題,十分難解。自從廚娘之後,他對宮中美人興致缺缺,好不容易又遇上一個,就此放棄又十分可惜。

  他說不出放棄的話。

  他這樣的態度終於激惱了顧皇后。她淚痕未乾,淡淡道:「你以為這事情我是怎麼知道的!」

  皇帝原本沒想這個問題,他以為又是那個宮人來和皇后告密的。這事情本來就不可能一直瞞著。但顧皇后這麼問,似乎這次有些不同。

  「誰告訴你的?」他問。

  顧皇后道:「是葉棠嫿自己來說的!陪著她來的是顧清沅!」

  她把棠嫿怎麼自己招供,清沅怎麼陪她來都一氣說了出來。

  這確實出乎皇帝預料。他沒想到葉棠嫿竟然投了皇后,更意外的是未來的燕王妃也參與其中。

  「哦……」他在心中想著這兩個少女的樣子。棠嫿他是知道的,他其實已經快得手了。他有些意外,顧清沅竟然對顧皇后這麼死心塌地,慫恿著棠嫿向皇后坦誠。

  他覺得這事情有點意思。

  他忽然轉變了態度,道:「既然葉棠嫿是自己來向你求救了……」

  他將求救兩個字說得有些諷刺。

  「那就按你說的處置吧。將她送出宮去。另外,你將她發配遠點,朕不想在京中再看見她。」他要皇后立刻給葉棠嫿指一門婚事,變相流放出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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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七章

  清沅在家中又等了一天。燕王派人送了東西並傳了消息過來,說葉姑娘的病好轉了,這天早晨在懿光園露面了,安平公主還見了她。

  清沅暫時放心,皇后將棠嫿放回到懿光園,仍讓她靠近公主,就說明仍想掩住這件事情,不欲使外人知。這樣將事情抹過去,最最緊要的就是保住了皇后的顏面,棠嫿能平安度過這一關對顧皇后而言是順帶一筆,對棠嫿卻是天大的好事。

  雖然來人只說了個大概情形,但清沅能推斷出棠嫿這兩天的經歷——先是被皇后審問,然後被皇后藏在宮中一處沒人知道的地方。等皇后與皇帝交涉一番,商議定了之後,才將棠嫿放了出來。

  但看這情形棠嫿也不會在宮中再留很久了。清沅按捺著緊張,告訴自己耐心等。

  宮中這邊,葉棠嫿這兩天彷彿去了地獄一趟回來,回到懿光園的頭一晚,她噩夢連連。白天醒來之後神色鬱鬱,沉默寡言。安平公主一看就知道她受了一番磋磨,再加上棠嫿身邊的人換了一批,公主對棠嫿也就淡了,只說棠嫿病雖然好了,但精神不佳,只要她在自己房中休息,不用到她面前伺候了。

  如此一來,玉苓竟成了安平公主身邊唯一一個能用的伴讀了。

  玉苓小聰明有幾分,她也看出來棠嫿這事情不簡單,並不像表面上說的只是病了兩天那麼簡單。棠嫿回來之後,玉苓沒有去看她,只是打發了一個宮女去送了一包茶葉。

  宮女回來之後說棠嫿氣色不佳,也沒說話,無精打采的樣子。玉苓心中就更確定了,棠嫿這是真一蹶不振了。

  眼看著棠嫿在公主面前失寵,玉苓心中暗喜,對她來說這說不定是件好事。她暗暗告誡自己可不能得意忘形,多嘴打探,萬一知道什麼不該知道的事情,把棠嫿的禍事引到自己身上,那就得不償失了。

  玉苓盤算著這段時間她只要把公主黏好了,再沒有人擋著她的光彩,皇后一定能看到她——她不像清沅那麼輕浮,被燕王輕易得手。她也不像棠嫿,長得那麼妖嬈,結果在宮裡出了什麼事都不知道,遮遮掩掩見不得人。

  她安靜,乖巧,不張揚,但宮裡時興的裝扮在她身上也很妥貼,她一開始不是最亮眼的那個,但她運氣好,到了最後就剩她了。皇后也會欣賞她這份福運的。

  懷著這份心思,玉苓這兩日神采越發好了,她小心翼翼陪在安平身邊,只覺得安平對她似乎也比以往更親熱。

  這天皇后召了安平公主去兩儀宮,有事要與安平單獨說。

  玉苓就在隔壁和幾個女官玩,她們正在為重陽過節做準備。重陽之後,聽說皇帝還會安排狩獵,宮中忙不完的事情。玉苓就一邊閒話一邊幫她們謄寫些東西。

  正寫著,太子過來了。一眾人忙放下手中事情,都圍著太子照顧了。太子面帶微笑,與旁人調笑了幾句,才看到玉苓也在。

  他像是有些意外,又見玉苓微微頷首,雖不如先頭離開宮中的清沅大方,但總有幾分嬌羞情致,他看著也微覺可愛。

  他把玉苓叫到一邊說話,問道:「這幾日你是不是擔心了?」

  玉苓一時沒明白,然後才想起來,太子一定說的是棠嫿的事情。她點頭道:「桐兒近來一直不舒爽,葉姐姐又出事,我心中愁得很。」

  太子輕聲道:「別怕。你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玉苓覺得太子這話說得頗是親熱,又這樣溫柔勸慰她,聽起來似乎是說她與棠嫿是不同的。

  玉苓柔聲道:「我本來就什麼都不知道。」

  太子就笑:「這話不錯。」玉苓一見他笑,心也酥了,又道:「我是個笨人,一心就知道陪伴公主。不像旁人,在宮中沒幾日,就得了好姻緣;或是又有些旁的心思。我只想好好當值。」

  太子仍是笑,他又想起來了,玉苓到底有些小氣。清沅都已經出宮了,她還要編排幾句。

  他本來是想讓玉苓放寬心,但看來她其實不需要他寬慰。反而是不該給她太多希望。

  太子沒再與玉苓說下去,就離開了。

  又過了片刻,安平公主那邊就傳話過來,說今晚留在兩儀宮,讓玉苓等人先回懿光園。

  太子與安平公主一起陪顧皇后用了晚膳。

  葉棠嫿的事情,顧皇后已經都告訴他們了。太子是昨天知道的,顧皇后今天又告訴了安平。

  顧皇后將安平召來就是說這事情的,她告訴安平要將剩下的三個伴讀都送回去。安平立刻就問:「為什麼?憑什麼?」

  顧皇后被她氣笑了,她說:「憑我是你母親!」

  安平仍是一臉不服氣,她堅持要顧皇后告訴她為什麼。若桐兒是因為久病,那棠嫿到底是怎麼了。

  顧皇后嘆了一口氣,她淡淡道:「我本不想告訴你……你聽了之後,要答應我,不要怨你父皇。」

  她這話一出,安平已經明白了大半。

  顧皇后把事情大概說了說,只說要趁還沒出大事,將棠嫿送出宮。既然桐兒和棠嫿都要出宮,單留下一個玉苓又挺顯眼。乾脆就一起送出去,這批伴讀的使命就算完成了。過段時間或再重選幾個。

  安平沒了聲音。她雖然時時反抗顧皇后。但一旦涉及皇帝的新歡,她總是天然站在顧皇后一邊。何況這次還事關她的伴讀。若是真的東窗事發,不僅顧皇后丟臉,連她的顏面也會丟光了。

  太子與安平陪顧皇后晚膳的時候,顧皇后心中已經平靜了。皇帝信守了他的承諾,他沒有再去找過葉棠嫿,將葉棠嫿交給她處置了。但這兩天皇帝都沒有再來兩儀宮。

  他得不到滿足,也會有些脾氣。

  每當這時候,她都會想,這次裂縫是有驚無險度過了,她費心維護了這麼多年,所得到的一切就是永遠戰戰兢兢等待,等待不知道哪一天他們之間的縫隙徹底崩裂無可挽回嗎?

  她又想到靜瓏真人,說她總是心不靜,心難定。她總想著這些,心怎麼定?

  所幸她還有兩個孩子,朝臣都是站在太子這一邊的。呂后請出四賢的故事她讀了無數遍。她只要牢牢掌控住太子就足夠了。

  兩儀宮晚膳的時候,玉苓在懿光園獨自用了飯。之後她一個人又覺得無聊,可去桐兒屋裡,她怕染了病氣,去棠嫿那裡,她也覺得晦氣。她只能孤零零在燈下看了一會兒書,最終還是忍不住好奇,領著宮女走去逛倚梅館的小院子。

  從院子裡可以看到當初清沅住的西廂已經空了。棠嫿還住在東廂,可從窗戶看也是一片黑暗,只有窗下留了一盞小燈,看起來死氣沉沉。

  玉苓心中莫名害怕起來,不敢進去與棠嫿說話,匆匆離開了。她心中暗暗嘀咕,棠嫿莫不會是瘋了吧。

  等到第二天一早,安平公主就將棠嫿和玉苓都召到面前說話。

  玉苓白天一見棠嫿,只見棠嫿似乎消瘦了些,但神色不像剛回來的時候那麼萎靡了,十分平靜的樣子,並沒有瘋像。

  玉苓略有尷尬地向棠嫿打招呼,棠嫿也是淡淡的,與從前似乎沒有兩樣。

  到了公主面前,安平讓她們坐下,然後開門見山道:「這件事情本該同你們三個人說的,但桐兒身體不好,我就派人去和她說了。這事情就是皇后說了,你們本非宮女女官,是我的伴讀,長久讓你們留在宮中,與家人分離,有違人倫。正好重陽快到了,你們正好可回去與家人團聚。」

  安平說完這話只是看著棠嫿。棠嫿眼中已經慢慢漾出淚光,她一臉解脫。她向安平端端正正行了禮,輕聲道:「謝皇后恩典,謝公主恩典。」

  玉苓還有些迷惑,棠嫿一行禮,她也跟著行了禮謝恩。然後她忍不住問:「那過完節,我們什麼時候回來。」

  安平公主這才看向玉苓,淡淡道:「不用回來了。」

  她點點頭,立刻有宮女端上兩盤賞賜,都是些精美飾物,金啊玉的,宮中所造,十分華麗。安平說是賞賜給她們,作為這段時間的答謝。

  玉苓如遭雷擊,她萬萬沒想到竟是這樣。但她不敢違抗,嘴唇顫動也說不出一個字來,只能默默領賞。回去之後宮女就開始手腳麻利為她收拾行裝了。

  很快燕王的人又去了一趟顧家,清沅收到了好消息。至少她覺得這是個好消息,對棠嫿和桐兒都算是好消息。

  兩天之後,宮中的三位伴讀都回到了家中。葉家派人上門來送了東西,說棠嫿回到家中,不日將會來拜訪。

  很快,清沅與棠嫿就見了一面,她們在觀雲坊附近的寺中匆匆見了一面。兩人都換了家中的衣服,不復在宮中的裝扮,只覺恍若隔世。

  棠嫿話不多,她告訴清沅,皇后派人來說了婚事。清沅吃驚:「這麼快?」

  棠嫿悵然道:「是啊。這麼快。」

  清沅有些擔心,不知道皇后給她指的這個人如何,只知道遠離京中,地方又遠,遠嫁異地,家中難以照顧,全要仰仗婆家與丈夫了。

  她有些欲言又止,棠嫿彷彿看出了清沅想說什麼,她說:「你想勸我?想問我後不後悔?我不知道,十年後的事情,我怎會知道。但我至少此刻十分輕鬆。」

  她微笑了,這是她唯一一次微笑:「清沅,你知道麼。你拖著我去對顧皇后坦白的時候,把所有話對顧皇后說出口的時候,是我這輩子最痛快的時候。我怕得要命,但又異常痛快。」

  清沅忽然明白了,什麼都明白了。棠嫿溫順的性子裡那股滿不在乎的莽與傲都在。上輩子也好,這輩子也好,總有一刻,她會讓這些都爆發,然後將之歸結為命運。

  她喜憂俱在,輕輕伸手,撫了撫棠嫿的臉,指尖順著棠嫿秀美的眉梢滑落,說:「答應我……好好過日子……好好活下去……」

  棠嫿含著淚,點點頭。

  送走了棠嫿,清沅就耐心等待婚期。葉家在匆忙為棠嫿準備嫁妝,她定的遲,婚期卻比清沅還早,還要送嫁去外地,因此異常忙亂。

  至於玉苓那邊,只有家中長輩來往了一次。之後就沒了動靜。清沅估摸著玉苓心中不會好受,但這也不是清沅所關心或在乎的事情了。

  她數著日子,繡好了好幾件新裳,婚期就越發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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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7 00:30: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八章

  重陽節前後,正是秋色最好時候,顧宅又是人來人往,訪客絡繹不絕。

  過節時候,宮中賞賜了許多時令之物,又給老太太送了許多極品人參燕窩,可見顧皇后恩寵。知道的人都說從前顧皇后照拂西顧是因為老太太,如今照拂西顧,看重的是顧清沅。

  清沅對顧皇后的一切賞賜當然都不能拒絕,不止不能拒絕,還要表現得欣喜。幸好如今是在家中,她只需要在宮人來送賞賜的時候裝一裝就好了。

  把門一關,不見外人時候,她滿心想的都是婚期。她與燕王的婚期定在了正月二十。一完婚,她就會和燕王離京,這時候要盡量多做準備。

  這些細微之處的喜與憂,只有柳氏看得最清楚。她最近都在為清沅的婚事準備,陪在清沅身邊,女兒的心思藏得再好,她也能看出來。

  柳氏原來擔心燕王對清沅不夠好,但這段時日看下來,已經知道燕王對清沅十分上心。她還擔心過清沅只是因為迫於指婚,清沅還沒有做好做王妃的準備,如今這個憂慮也打消了。

  清沅做事有條不紊,甚至盼著婚期,沒有絲毫焦躁不安。

  柳氏看著女兒親手繡著連理枝,那模樣好,神色更惹人愛。柳氏就含著笑,心中暗道,這該是她女兒的富貴,命中注定的要做王妃,嫁入帝王家。

  如今她唯一的擔心就是燕王的封地。只是這事情,是她憂慮也沒用的。顧澤行也勸她放寬心,封去哪裡燕王都是燕王,清沅都是燕王妃,有封地,食俸祿,斷不會短他們什麼,頂多就是離得遠了些。

  等院子中的銀杏樹葉葉金黃的時候,宮中安排了出游狩獵。這一次太子與燕王都會伴駕。有傳聞說等這次狩獵回來之後,皇帝就會公布燕王的封地。

  宮中也在忙著燕王的婚事。正月二十,燕王會在宮中與顧清沅完婚,之後在宮中住幾日,就會離開京中,去往封地。

  按理說,時間只有三個月左右了,封地地方也需要做準備迎接燕王,不能再拖下去了。

  皇帝出行秋獵,本就是為了散心。前段時間跑了葉棠嫿,他有些不快,與皇后有幾日沒說話,後來又寵幸了一個新人,很快就沒了興致,想與皇后和好,又覺得有些訕訕的。

  重陽過節時候,兩人還沒全好。這次出來游玩散心,兩個人都鬆快些,把之前的那些事都淡了些,才算真正和好了。

  皇帝心情一好,對太子不必說,連對燕王的關心都多了點。

  這日皇帝在獵場周圍散步時候,就叫上燕王,與他長談一番。

  皇帝與太子常常長談,與蕭廣逸推心置腹長談卻很少,實屬難得。但蕭廣逸並沒有受寵若驚之感。皇帝為人父,不常關心他;他為人子,卻十分了解皇帝。何況他還活了兩輩子,已經深知自己的父親。

  父親對他的關心,沒有變多,也沒有變少,自始至終,都是那麼多。並不會因為長談一次,就突然改變。所以蕭廣逸心中並沒有什麼波瀾。

  蕭廣逸記得上輩子成婚前,皇帝與他也有過一次長談。也許皇帝覺得婚姻終究是大事,去往封地之後,父子見面的機會就越發少了。所以還是有必要說道一番。

  無非是叮囑他該如何治家,如何自律,不要以為去了封地就可以為所欲為。在封地好好打理王府,與王妃互相愛敬。諸如此類的話。

  蕭廣逸面色沉靜,跟在皇帝身邊,落後父親一兩步。父子兩人不急不緩地在山間散步。一抬頭就能看見遠處山頭的紅楓。

  皇帝側過臉,看了看蕭廣逸,道:「你這性子到底像誰呢?」他笑著說。

  蕭廣逸這才有些驚訝,他不記得上輩子父皇這麼問過他。

  皇帝開玩笑似的說:「又冷淡,又固執,又謹慎——謹慎這點該是像你親娘。可你瞧瞧宮中其他人,哪個不是愛說愛笑的。只有你……」

  蕭廣逸說:「父皇……」

  皇帝擺擺手:「我倒不是在說你的不好。和宗室裡其他一些扶不上牆的的比起來,你算懂事的了。與太子也好。只是你這性子,全不像我。」

  皇帝又道:「就是因為你這性子。我才有些為難。」

  蕭廣逸道:「兒臣不明白。」

  皇帝站定,他走到高處,看著山間景色,蕭廣逸跟在他身後。再往他身後是跟隨的侍從和內侍。

  皇帝道:「我在為難該把你放到哪裡去。」他看了一眼蕭廣逸,又道:「你母后想讓你去西境,寧州。」

  蕭廣逸心中一跳,他說:「我聽父皇與母后的安排。」

  皇帝笑道:「你啊……」

  皇帝不再封地的話,只說些閒話。還說到燕王小時候也頗機靈聰明。說著說著,他就開始叮囑燕王到了封地,要好好守住家,治理家業。

  「你的王妃,」皇帝忽然提了一句,「你是認定她了?這輩子非她莫屬了?」

  蕭廣逸記得上輩子,父皇與他長談時候,也問過這個問題。

  他上輩子有些疑惑父皇為何要這麼問,但還是回答了。

  這輩子他沒有絲毫猶豫,只說:「兒臣非她不娶。」

  皇帝道:「你沒有選錯人。」

  蕭廣逸一怔。他當然知道自己這一次沒有選錯人。只是上輩子時候,皇帝沒有說這句話。

  皇帝又道:「她是你母后族人,好好待她。必定是你的賢內助。」

  蕭廣逸應了下來。

  皇帝這時候自以為已經與皇后和好,心情悠哉。但顧皇后那裡卻是另一番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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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7 00:31: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九章

  顧皇后這次本想將靜瓏真人一起帶來出游。但靜瓏真人拒絕了,她是出家人,皇帝這次出游是為狩獵,她不願意隨行。

  顧皇后也不勉強。只是臨行前兩日又與靜瓏真人長談一番。

  靜瓏真人原是壽真公主舉薦給她的人,她一般對壽真公主推薦的人都不會放在心上,不願意重用。但靜瓏真人不知道為何,就是得了她的歡心。皇帝也見過靜瓏真人,對她信賴有加。

  顧皇后一開始是與靜瓏真人談經論道,也讓靜瓏真人為她看過病。靜瓏真人為她調理過之後,她心境會平靜許多。

  這次臨行前,顧皇后又問了靜瓏真人煉丹的事情。既然靜瓏真人不願意隨行出游,那就專注在京中煉丹。

  顧皇后問靜瓏真人大約何時能練成仙丹。

  她希望靜瓏能在過年的時候煉出來,她想作為賀禮獻給皇帝。

  靜瓏略有為難,只說離新年還有三個月不到了,只怕困難,她原想著是在明年春夏時候完成。

  顧皇后淡淡道:「皇帝的身體大不如從前,時有頭暈,心悸,失神的症狀。我想盡快讓皇帝服用丹藥試試……我會讓人再給你送去五百斤原料,缺什麼都告訴他們,不必節省。」

  靜瓏就答應盡力試試,看能不能盡早做出丹藥。

  顧皇后隨皇帝出行之後,她能看出來皇帝覺得葉棠嫿一事已經過去了,他又想與她和好了。去獵苑的路上,皇帝甚至與她又睡了一次。

  她只覺得不耐煩。那一晚過去之後,皇帝還在沉睡,她早早就醒來,披衣起身,走到外室,站在窗前,眺望山景。

  早晨的秋風全是涼意。她只覺得自己的頭腦比任何適合都清晰。這輩子所有的事情她都記得清清楚楚,這一生的蘭因絮果,她已全明瞭。

  她懷過四個孩子,最後養大了兩個。蕭重鈞長大了之後,她就漸漸對皇帝的寵幸不那麼看重了。也許是因為她當初曾經盼望他給她一個兒子太急迫,事後想來,她越發覺得那個時候的自己太卑微。

  她還記得她懷著蕭重鈞的時候,害喜的時間特別長,又不知道懷的是男是女,十分憂心。突然聽到許婕妤有孕的消息。她當時就吐了,吐得整個人都昏昏沉沉,她以為自己會死過去也不奇怪。

  那些事情全過去了。

  顧皇后沉沉地想。

  她想得太入神,有人走到她背後她都沒有察覺。

  皇帝從她身後摟住她。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雖然容貌不若當年年輕,但腰肢還是細的,他將她納在懷中,低聲道:「這個天站在窗前不冷麼?」

  顧皇后握住他的手,柔聲說:「我正在憂心你的身體——我臨走前還催過她煉丹的事情。」

  皇帝道:「你盯著她就好。還有,這事情要仔細別讓朝中知道。我不想聽那些大臣給我說大道理。」

  顧皇后露出淡淡的微笑:「我知道。」

  她有時候也奇怪,一個年輕時候精明銳利的人,到了中年,變老之後就真的會昏聵麼?那她的夫君也老得太快了,雖然他表面上看起來保養得當,但他的神智已經開始昏聵了。至少有一部分是已經昏聵了。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如此恐懼老和死,因為太害怕老和死,所以寄望丹藥。

  顧皇后只是有意無意地提了那麼幾次,說靜瓏能煉丹。皇帝就痛快答應了。這件事情只有極少幾個人知道,連壽真公主都不清楚。至於朝中大臣,皇帝就更不願意他們知道了。

  顧皇后一直想著這件事,她可以讓靜瓏慢慢煉丹,她一邊考慮。如今她已經考慮清楚了。

  還是盡快讓皇帝開始服丹為好。

  行獵開始之後,皇帝情緒高昂,皇后也興致勃勃,眾人察覺不到帝后之間有絲毫不和。

  宮內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葉棠嫿的事情,既然葉棠嫿已經解決了,顧皇后又輕鬆贏了一次,這場風波算是有驚無險。

  顧皇后帶著安平公主及一行女眷,在獵苑騎馬,也射箭玩,打些小獵物。獵苑準備了許多顏色各異形態不同的野禽獻給皇后賞玩。

  顧皇后賞賜了一些給隨行的女眷。其中就有壽真公主。

  壽真公主這次依然是帶著懷恩縣主,本來懷恩的哥哥也應該來伴駕,但因為身體不適,留在京中。這次帶著懷恩來,壽真是躊躇滿志。

  之前顧清沅許給燕王的時候,壽真公主還只是暗喜,燕王無意當中也算幫了忙。等到顧皇后一口氣將安平身邊的幾個伴讀都送出宮之後,壽真公主已經將欣喜表露無遺了。

  葉棠嫿的名聲,壽真公主幫她散播過,只說這個女孩兒容貌太豔麗。她甚至在皇帝面前也若無其事地說過幾次。至於皇后將葉棠嫿幾個人都送出宮和這件事有沒有關係,她並不在乎。

  既然皇帝那邊沒動靜,她也不必去追問了。

  壽真公主私下對幾個宗親議論過,說顧皇后找的這幾個伴讀一個個哪是進宮專心伴讀的,早前一個許寧馨跟了齊王,後來又有一個顧清沅跟了燕王,後面這三個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連顧皇后自己都不願意留她們在宮中了,還沒到一年就全送出宮來了。

  壽真公主話中意思不必再說得更露骨了,總之她是瞧不上這些新貴人家的。那用這些人來配太子,做太子妃,將來成為一國之母,顯然也是不適宜的。

  顧皇后雖然沒聽到壽真這番議論,但她看看壽真這幾日的神色就知道她有多得意。再加上最近又有人提起了太子妃的事情。顧皇后知道壽真的盤算和心思。

  她之前沒注意葉棠嫿的事情,是因為她的眼睛盯著宮外,沒想到安平身邊差點出紕漏。如今小紕漏已經彌補了,壽真的盤算,是注定要落空的。

  這次安平公主身邊跟著的都是宮中的老熟人,沒有了那幾個伴讀。懷恩縣主心中也不由重起了一絲希望。只是她不像壽真公主那麼張揚,心中還是有些忐忑,總覺得事情不會如此順利。但至少這一次,她能與太子多些時間相處。

  顧皇后只是冷眼瞧著,表面上還是對壽真賞賜豐厚,並不在這些小恩惠上薄待她們母女。

  等又過幾日,正是出游狩獵到最高潮時候,京中傳來了消息,卻是壽真公主的兒子,懷恩的哥哥闖了禍,說是與人爭歌姬,鬧出了人命,一怒之下,殺死了歌姬。壽真丟下懷恩,匆匆就回京料理兒子的事情去了。

  顧皇后不動聲色,她早就在這兒等著了。

  壽真的兒子本就平庸,只是懷恩得皇帝的歡心。這次鬧出人命官司,皇帝更為不喜。

  壽真又這麼趕回京中,將懷恩丟給皇后。這一舉動,更讓皇帝不悅。

  顧皇后早就知道懷恩的親哥哥在外面養歌姬的事情,她只不過暗示了要將此事推波助瀾一下,就交給下面人去辦了,沒想到下面人竟然搞了這麼大的動靜,她十分滿意。

  如此一來,她就可以名正言順拒絕壽真公主了。

  至於其他宗親,她已經拉攏了德靜縣主的父母,將德靜縣主的兩個兄弟的封爵都提了一提,又給德靜縣主的食祿加了一番,將她指給了康王府。如此一來,宗親就該明白,有關太子妃一事,他們該是什麼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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