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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清沅在路上的時候就一直在等京中的消息。按時間來算,靜瓏真人在正月裡就將丹藥獻給了皇帝。皇帝會用人試藥一段時間,察看一段時間,如無意外,那最遲在三月底四月初皇帝就會服用丹藥。
所以蕭廣逸與清沅在京中安排好了許多事情,應該就在他們到達寧州之後引發。
只是清沅沒想到他們算得這樣準,剛住進王府沒幾日,京中的消息就到了。
這個大消息就是壽真長公主被皇帝責罰。壽真公主的俸祿被削,皇帝勒令公主在家反省,她長子原有的爵位被褫奪。
這件事情不是流言傳聞,是皇帝明明白白下了旨意,記錄在冊的。壽真公主長子曾傷害人命的案子又被提出來。另外責罰壽真公主的理由還有跋扈,揮霍,其中還有一條「結交僧道,妄議是非」,十分意味深長。
清沅得知了壽真公主被責罰的消息之後,立刻就知道了,事情開始發作了。
壽真公主一直與皇帝甚為親密,是皇帝最要好的姐姐。懷恩縣主一度是宗室中看好的太子妃人選。若不是因為顧皇后阻撓,說不定懷恩縣主與太子的事情早就定下來了。
後來因為壽真公主的長子犯事,鬧了人命官司出來,這才斷絕了懷恩縣主做太子妃的路。但不管如何,皇帝還是十分優待壽真公主,她兒子的人命官司輕飄飄就過去了,只是口頭上說了兩句,其他沒有任何責罰。
原本大家以為這事情就這麼過去翻篇了,沒想到過完年了,皇帝突然對壽真公主發作。這其中不由讓朝中好奇,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如果說只是因為壽真公主跋扈揮霍,實在勉強——壽真從小受寵,跋扈慣了,京中無人不知。至於揮霍,從前也並未見皇帝批評過一句。
唯獨這個「結交僧道,妄議是非」似乎透露了些什麼。京中權貴,高門大戶人口眾多,需要做法事的事情也多。每家都有些相熟的和尚道士。壽真公主自己府上就養了道士。這並不是什麼秘密的事情。
最引人探究的就是這「妄議是非」,讓人好奇壽真公主是如何觸怒了皇帝。否則為何突然對壽真公主如此毫不客氣。如今壽真公主一對兒女,兒子成了白身,女兒沒嫁成太子,這比剜了壽真的肉還疼。
朝中為此頗是議論了一陣,不過皇帝此舉並沒有人反對。因為壽真公主之子是有名的紈絝,沒有人願意為了紈絝把自己搭進去。罰就罰了,這些年倒黴的宗親又不是只有壽真公主一家。
只有一些朝中重臣,還有對宮中情況十分了解的人知道,這事情還遠沒有結束。
寧州這邊,蕭廣逸早安排好了傳遞消息的途徑,比官場上只快不慢。
別人看不明白,他和清沅最清楚。一定是有關靜瓏真人的事情。
傍晚時候,兩個人一起在花園中親手種些花木。清沅帶了許多東西來,她想親手種些花和樹,不管能不能活,都要試試看。
他們一邊種,一邊說話。
「我之前就想過,壽真公主一定會和皇后有一場衝突。但看現在皇帝動作,這場衝突動靜一定不小,比我原先想的更厲害。」
這正是他們留京前的布置之一。
靜瓏真人和煉丹的事情,本就是皇帝,顧皇后,壽真公主,靜瓏真人這幾個人各自的貪嗔欲念糾集的結果。他們各懷心思,她只是幫他們挑破而已。
清沅負責壽真公主這一邊,蕭廣逸負責皇帝那一邊。他們找到渠道將靜瓏煉丹的事情慢慢的,隱蔽的透出去,等時機成熟,秘密的消息自然會醞釀成事件。
清沅知道壽真公主一開始將靜瓏真人引薦給顧皇后,是期望靜瓏真人能討顧皇后歡心,她則通過靜瓏真人來左右顧皇后。尤其是在太子妃一事上,若是能有一位皇后寵信的真人在皇后耳邊吹「命定之人」,那就再好不過了。
沒想到靜瓏真人在顧皇后面前得寵之後,眼中就沒了壽真公主這個前恩主。只是一心一意伺候顧皇后。
這事情壽真公主雖然明面上似乎不在意,還時常誇靜瓏心靜。但清沅可清楚得很,上輩子靜瓏沒了之後,壽真公主明著說過她早就知道靜瓏心不正。
這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事情,壽真公主怎麼可能不介懷。她與顧皇后的姑嫂之情隨著太子妃一事已經磨滅得差不多了。
等到懷恩縣主徹底失去太子妃的資格,壽真公主只怕已經將顧皇后和靜瓏真人恨到了骨子裡。所以她一旦知道靜瓏為皇帝煉丹的事情,一定會做文章。
壽真公主一定沒想到,皇帝竟然還是會因為靜瓏算她的帳。
其實清沅自己也沒有料到這一點。
「壽真公主與顧皇后的衝突到底如何。如果僅僅是反對煉丹和試藥的事情,似乎應該還不至於如此……我沒想到皇帝這麼快就把這事情揭出來了。」
她一邊說話,一邊用小鏟子用力挖著泥土,蕭廣逸動作比她更俐落,她有些羨慕。
蕭廣逸低聲道:「靜瓏真人一開始就是姑姑引薦去宮中的。父皇先懲戒了姑姑……接下來……」
他頓了頓,看到清沅扦插的動作,就握著她的手幫她用力:「……該這樣。」
清沅微笑著看他一眼:「你真是什麼都會。」
她知道蕭廣逸的意思。接下來就看皇帝會怎麼對顧皇后了。
「至少煉丹這件事已經藏不住了……」清沅喃喃道。只要煉丹這事情藏不住,皇帝就不會那麼快服藥,至少有人拉住。他對顧皇后也會重新審視。
他們種好了幾株花,讓下人來收拾工具。
正好敖桂來稟事,站在廊下等著燕王。蕭廣逸看到他,就擦擦手,向清沅道:「你別心急,接下來消息一個一個會來。」
清沅又為他擦了擦額上的汗,道:「我現在就想知道靜瓏真人到底怎麼樣了。這種道人宮中要處置一向都是靜悄悄處置,不會公開。這就要等我們在京中的人打聽了。」
蕭廣逸安插在靜瓏真人煉丹那裡的人,在他們離京的時候,蕭廣逸安排他離開,讓他去了外地,離開京中。所以有關靜瓏真人的事情還要再做打探。
蕭廣逸道:「她走這條路,注定不能善終。」
兩個人又站在那裡說了一會兒話。
敖桂在廊下等著。他來的時候就聽侍女說燕王正在陪王妃種花。他心中不禁就嗤笑一聲,可要問他到底在鄙視什麼,他也說不上來。只覺得一個女人硬拉著男人陪她,未免太矯情了。而一個男人陪女人,討女人歡心,未免太娘了。
在他看來,男人和女人在一起,除了尋歡作樂做那事,沒別的事可做。
敖桂心中這麼想著,卻不由看向院子裡兩個人的身影。燕王正和那個王妃面對面站著說話。
那個王妃!敖桂能聽到自己念「王妃」兩個字的聲音,充滿了酸氣,和怪腔怪調。他明白自己這個人,對太多事情看不順眼。但絕大部分時候,他都覺得自己的憤世嫉俗是佔理的。
但今天有些不同,他心裡有另一些東西。他在看「那個王妃」,他的酸氣之後跟隨而來的是一種莫名的沮喪。
那個王妃,看起來還是很美貌,而且她仍在向著燕王微笑。他們靠得很近,燕王微微頷首,擦著自己的手,她用帕子為他擦汗。燕王臉上的笑意就更深了。
夕陽正在落下,天色正是最好看的時候,他們身上有光彩在。
敖桂感覺胸口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他道不明。
他只覺得不能再盯著他們看了,他轉過目光,看向別處,他笑著問旁邊的侍女:「燕王種的是什麼?竟要勞動王爺親自動手。」
侍女笑著說:「是梅花。燕王說王妃最愛梅花。」
敖桂喃喃道:「是梅花啊……」
原來她最愛梅花。
侍女又說了一句:「殿下說是要種滿一片呢。」
敖桂又看了一眼院中新種的梅花,他沒有說話。他只覺得無話可說。
燕王走了過來,叫他屋內說話。敖桂默默跟隨他進屋。
蕭廣逸聽敖桂說了生意上的事情,只是點頭,又見敖桂神色木木的,就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麼?」
敖桂道:「沒有。」
他想了想,又問:「殿下,有關家母的事情……」
蕭廣逸道:「我知道。王妃之前和我說過。我們都知道你是至孝之人,你母親身體又一向不太好,需要人照顧。既然如今已經安頓下來了,就讓你們住一起。回頭王妃會安排。」
敖桂道:「謝過殿下。」
蕭廣逸微笑:「你回頭也該謝一聲王妃。」
敖桂有些別扭,嘴上應了是。
蕭廣逸又給他布置了幾件事情,都是與丹支邪的商人有關。敖桂做事乾脆,這是蕭廣逸最欣賞的一點。他就像一匹烈馬,只要有人拉著他,不讓他跑偏,他就能做出一番事業。
蕭廣逸如今就是在慢慢磨敖桂。在京中時候他已經磨了很多,到西境之後,他還得接著磨。他當初帶兵,不知道打磨了多少人出來,全都是他的心血。
他之前最擔心的是敖桂一到西境,心就散了,直接奔回丹支邪。沒想到敖桂來了寧州之後,在王府就住下了,暫時還沒提想回丹支邪的事情。
照理說,敖桂應該已經知道如今的丹支邪國王就是他的舅舅了,想要聯絡上,也比在京中時候容易許多。
如果他一定要走,蕭廣逸當然還另有一套方法來磨他。既然他自己沒提出要走,蕭廣逸心中還是有幾分欣慰的。
蕭廣逸推測,如今敖桂這樣,除了在王府鍛煉的緣故,還有就是因為他的母親。前一世敖桂的母親回到丹支邪不久就去世了。這一世他的母親一直在,使他不那麼偏激。
如今在寧州,丹支邪人也很多,敖桂的能力和身份都會起大作用。
蕭廣逸知道寧州城的丹支邪人大多是商人,但還有一些是用商人做幌子的細作。
如今丹支邪與大齊還算和睦,但有西戎在,丹支邪始終不得安寧。丹支邪的新國王偌望去年登王位之後,還是有些野心的。當年丹支邪倒戈西戎,兩軍合作攻打大齊,雖然這其中有敖桂的慫恿,但偌望若沒有野心,敖桂也慫恿不成。
所以蕭廣逸對偌望還是不能完全放心。如今寧州城裡的丹支邪細作,甚至還有裝成丹支邪人的西戎細作,他想全部摸清楚。敖桂體貌一看就是丹支邪人,又有王府僕人的身份,正適合做此事。
蕭廣逸交給敖桂辦的事,一方面是鍛煉考驗,一方面也是準備讓敖桂學著和王府中的侍衛配合。
只是這時候敖桂似乎還沒明白蕭廣逸對他栽培的方向,還是只以為蕭廣逸就讓他打理生意的。
蕭廣逸也沒打算這時候就挑明,畢竟才來了寧州沒兩天。等敖桂和他母親住下來安頓好了,他再說不遲。
蕭廣逸清清嗓子,道:「炎德。」他喚敖桂的字。
敖桂回過神來,蕭廣逸道:「我看你心思不在這裡。」
敖桂有些支吾,他平日不這樣。向來蕭廣逸有什麼事情給他做的時候,他都是幹勁十足。
蕭廣逸問:「你有什麼話想和我說?」
敖桂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他怎麼對燕王說。之前他猶豫過回丹支邪的事,但並不是因為這個。再者他也不想對燕王提想回丹支邪的事,他母親說過,他得報恩。
敖桂搖搖頭。
蕭廣逸這才有些擔憂之色,又看了看他,說:「莫非你是水土不服?看起來氣色不太好。早些回去休息吧,叫周太醫給你看一看。」
燕王這樣溫和,敖桂心中反而更不好受了。再者說一個丹支邪人回了西境水土不服,也未免太像個玩笑。只是敖桂笑不出來。
臨走時候,敖桂突然道:「我想和家母一起給王妃道聲謝。」
蕭廣逸微笑道:「應該的。」
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就連你的字,你也該謝謝王妃。」
敖桂不解。蕭廣逸道:「給你取字的先生,就是王妃的父親,我的岳丈。」
敖桂恍恍惚惚回到自己的住處,他在桌子上剛趴了一會兒。有兩個侍女陪著他母親過來了。他母親撫著他的背道:「王爺給我傳話,說你不舒服,是生病了麼?」
敖桂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定睛一看,原來真是他母親過來了。他此處房子不大,但有東西相對兩個房間,正好適合他們母子居住。看來是一早就安排好了。
他母親點上燈,看著敖桂的臉色。敖桂說:「阿母,我向來體壯如牛,怎麼會生病。」
他母親就問他是怎麼了,敖桂道:「可能是一時有些累。見到阿母就全好了。」
他這輩子最希望的就是母親平安快活。如今母親很平安,至少比從前快活。他似乎不能強求更多了。
這一天夜晚時候,清沅還是在惦記著京中的消息。根據他們搜集來的京中傳聞,壽真公主已經被責罰了,似乎很多說這是顧皇后的手筆,是顧皇后的勝利。從此皇帝身邊連一個說話有用的長公主都沒有了,只有一個女人能影響朝政,就是顧皇后。
這樣的傳聞並不少。但清沅知道自己得沉住氣。她得接著看下面的情形。
皇帝那句「結交僧道」指的是靜瓏真人,那顧皇后是逃不脫的。畢竟這幾年與靜瓏真人最親密的並不是壽真公主,而是顧皇后。
她伏在蕭廣逸的懷中,他們剛剛有過一場繾綣的情事。這時候悵然又愜意,她依偎著他,心思從京中的消息飄飄蕩蕩,又回到西境,回到寧州這個嶄新的王府裡。
「你說……我們種的那些梅花能活麼?」她悄聲問蕭廣逸。
蕭廣逸吻了吻她的額頭,也低聲說:「能的。放心。」
儘管如今已經沒有人能偷窺偷聽他們,他們還是這樣低聲說話。周圍服侍的宮女雖然都是顧皇后賜下的人,但早被清沅收服了,全都服服貼貼,再沒有人敢犯事。
但他們還是用這樣曖昧的聲音說話。清沅只覺得她只要躺在蕭廣逸身邊,聲音就忍不住變得這樣低,這樣溫柔。她不知道蕭廣逸是為什麼,是不是也一樣。
「等明年梅花開了……」她說。
蕭廣逸替她說了下去:「我們就在院子裡賞梅花。」
他溫柔地撫著清沅的長髮,低聲說:「我總會陪著你……」
清沅低聲笑了,她抬起頭,吻了吻蕭廣逸的唇,又輕輕用牙齒咬了一下,道:「你總會陪著我?」
她知道蕭廣逸心心念念回西境來,就是為了戰事。任何時候只要有需要,他會立刻去往邊境。不可能安安靜靜陪她賞春花秋月。
蕭廣逸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道:「我的心陪著你。」
清沅笑著嘆了一口氣:「你什麼時候也這樣油嘴滑舌了。」
她閉上眼睛,依偎在蕭廣逸懷中,道:「我不要你上了戰場還念著我。我要你上了戰場就一心一意對戰。這樣我才放心。我只要你會回來就好。」
燕王不說話,他只是摟緊了清沅。他們就這麼相偎著睡著了。
第二日,敖桂和他的母親一起來向清沅道謝。
這幾日王府上各種應酬安排,事情還是很多。再加上寧州府有頭臉的人都送了賀禮來,清沅都一一看了。
正在忙著,侍女來說,敖桂母子了。清沅想了想,就暫時放下手中事,讓他們進來說話。
她之前並不喜敖桂。上輩子的熬桂莽撞自大,為此白白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在她看來,敖桂就是個禍根。
是蕭廣逸堅持留下敖桂的性命,並耐心培養。這段時日下來,清沅不得不承認,敖桂確實有可圈可點之處,蕭廣逸給她說過幾件敖桂辦的事,都十分漂亮。
清沅心中就佩服蕭廣逸了。她知道敖桂這件事情上,蕭廣逸處置得比她好。
不過對敖桂,她心中還是有些警惕。
敖桂母子進來行了禮,清沅給他們賜了座。
敖桂她見過兩次,但都是匆匆忙忙,沒有說過話,也沒距離這樣近。今日仔細一看,清沅才發現他比自己印象中高壯許多,膚色也許是一路上風吹日曬,比印象中也更深些。
只是那種討厭的神氣好像少了許多,在她面前竟有些拘謹的樣子。
清沅溫和與敖桂母親說話,問她住得如何,可缺什麼。如果缺什麼,直管和她身邊的大宮女說,立刻給他們添上。
敖桂母親道:「並不缺什麼。如今的住處很好。殿下和王妃開恩,又許我們母子住一處,婆子實在感激不盡。」
她說著就要給清沅磕個頭。清沅忙扶住她,微笑道:「您年齡比我母親還大,我不能受這一跪。」
她一說這話,敖桂忽然想起那日屏風外面跪著的宮女。
那個冷酷的燕王妃和眼前這個笑意溫柔的燕王妃,哪個是真,哪個是假,還是她就是這樣,一轉眼換個人就是一張面孔。
敖桂母親又看向敖桂,喚了他一聲。敖桂才壓低了聲音道謝。
清沅與他沒有話說,只勉勵了幾句在燕王面前好好當差的話。
他們本來就是謝恩來的,道完了謝,就要離開。清沅又命人拿了些布料給敖桂母親。這些料子是從京中帶來的,在寧州即便有錢都難買。
臨走時候,敖桂還是沒忍住,又道:「還有一件事……燕王說我也該謝王妃。」
清沅探詢的看著敖桂。敖桂將顧澤行為他取字的事情說了出來。
清沅笑了起來,這一笑是發自內心,她想起了父母家人,笑容中還有一絲懷念。
她說:「原來還有這樣一段緣故。」
她聲音動聽。「一段緣故」從她口中說出,聽起來竟有一絲婉轉之意。敖桂剛才猶豫了半天要不要把這事情說出來,但這時候聽到王妃的話,他心頭舒適多了。
她並不是那種冷言冷語不耐煩的女人。
敖桂扶著母親離開的時候,心中竟然有些高興。
清沅並沒有將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她每天要見許多人,王府中要打理的事情太多。
她一邊打理王府,一邊等著京中的信件和消息。
有關宮中的秘聞,壽真公主的事情京中的傳聞不少,但確切的消息還沒來。清沅在信件中卻等到了另一個人的來信。
棠嫿給她寫了信。這信清沅收到,離棠嫿寄出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個月了。清沅打開信封的時候竟有些心顫。
之前她知道棠嫿已經成婚,夫家還算殷實,也是讀書人家。清沅為她高興,至少不用像前世那樣摧折在宮中。但清沅心中還是有一些擔憂,畢竟棠嫿在京中時候也是被捧著的,到了宮中也因為美貌十分矚目。
她擔心棠嫿像玉苓那樣想不開,嘗過宮中的奢靡,再去過平常日子,會十分失落。
清沅小心展開信。棠嫿這封信應當是在婚後安定下來之後寫的,寫得很長。
棠嫿詳細寫了她如今住的這座古城。她如何隨婆婆去上香禮佛,在路上所見所聞。又寫了如今家中在城中的宅院,在鄉間的一所別院。她又如何按照自己的喜好,打理了院子,養了貓和犬。
她還提到了夫君在準備科舉,她每日仔細為夫君準備飲食,整理書本。還有夫家雖然不是名門望族,但在當地也算有些臉面,家中人口眾多。她時常與妯娌時常來往,互相走動,還有許多小侄子侄女,都活潑討喜。
棠嫿的信寫得很瑣碎,但清沅讀懂了她的意思——棠嫿在說,她沒有不甘。她過的日子雖然平常,但平和喜樂,她很享受。
字裡行間,棠嫿彷彿就在那裡,又變成了那個入宮之前的姑娘。她不卑不亢,但清沅知道她經歷過了宮中的考驗,她的心更平和了。
棠嫿的信裡還提到了玉苓。唯獨提到玉苓的時候,棠嫿還是譏笑了幾句,這讓清沅忍不住發笑。
棠嫿提到玉苓也訂了親。她們這一批同時入宮,又幾乎同時出宮的少女,在出宮之後都很快訂了親。在宮中歷練過的伴讀,只要不出大事,總是不愁嫁的。
玉苓與一位禮部尚書的兒子訂了婚。與太子比,當然不算什麼,但與棠嫿比,玉苓自覺高出一等,特特親自寫了信告訴棠嫿,是為忍不住去向棠嫿炫耀。
棠嫿在給清沅的信中也嘲笑了兩句玉苓。
只是這時候這種互相嘲笑和炫耀,都顯得那麼可愛。畢竟不用賠進青春和性命。
清沅又看了一遍棠嫿的信,笑了一會兒,才放下信仔細收好。
玉苓倒是沒有寫信給清沅。清沅想,要麼是覺得對著王妃沒法炫耀,要麼是覺得寧州苦地,她這個王妃沒前途,也不用費心結交了。
但清沅對這結果已經很滿意了。玉苓的小奸小壞,糊塗,軟弱,就適合放在一個普通官宦人家,她再掀不起風浪,造不上大波動,也許還是會禍害人,但頂多只是禍害她身邊院子裡的幾個人,最終禍害到她自己身上。只是到那時候,再沒有顧太后做她的後盾。
清沅暫時沒有向蕭廣逸提起棠嫿的信。
蕭廣逸也十分繁忙,他領著敖桂等人,天天在寧州城裡跑。明面上忙著生意的事情——做生意攬錢,對一個王爺來說並不引人注目。實際上是在關注城中丹支邪人的動向,另外他還在找寧州城的能人,想盡快把這些能人都找到,安頓好,不讓他們有後顧之憂。
時間眨眼就過去了半個月。
王府井井有條,清沅也有些空閒,能時常叫些夫人姑娘來陪她茶會說話。這些夫人原本很少辦茶會。清沅倒不在意她們不精通此道,她辦茶會並不是真為了與人切磋茶藝的。
她主要是為了籠絡人,順便打探消息。很快大家都知道燕王妃辦的茶會十分輕鬆,也沒什麼忌諱,大家就是坐下來喝喝茶說說話,也不會一味求靜,憋著人不許高聲說話。
這天清沅正在茶會上聽眾人說話,忽然她的心腹侍女走進來,貼在她耳邊道了幾句,清沅眼睛一亮。她抬起眼睛低聲道:「讓他在隔壁候著。」
茶會一結束,清沅就叫人到面前說話。來人從京中來,也是他們的耳目之一。
他向清沅稟道:「靜瓏真人已經被秘密處死了。」
清沅道:「什麼時候,在哪裡?消息確實麼?」
耳目道:「應該是在二月底三月初就被拘禁然後處死了。三月之後就沒有人再見過靜瓏真人。宮中的消息,說是兩儀宮禁提靜瓏真人的名字了。之後靜瓏真人的師父曾經去過一趟宮中,回來之後就立了個衣冠冢,但沒有碑沒名字。去她師父那裡打探過,是在宮中犯了事,所以不敢立碑。」
清沅點點頭。靜瓏真人確實是死了。這樣再無可能還活著。
她心中太高興,一時竟不知道作何反應。
清沅又問:「壽真公主如何了?」
耳目道:「壽真公主被軟禁在自己的公主府中。皇帝還沒有鬆口。」
這是清沅已經知道的事情,她只是點點頭。有關壽真公主的傳聞很多。但這些都不重要了。清沅只要聽到靜瓏真人的死訊,她就定心了。
她命人取了一袋金子給耳目,讓耳目留宿一晚,見過燕王之後,再回京中。
這天蕭廣逸回到府中,才走到清沅的院子門洞,就見清沅站在外面迎他,滿面笑容。
他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道:「有什麼好事?」
清沅與他握著手,牽著他走進室內,低聲說:「靜瓏真人死了。」
蕭廣逸「哦」了一聲,他臉上沒有太多驚喜,過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一樣:「是靜瓏的事,她死了?」
清沅看他神色奇怪,就道:「你以為是什麼?」
蕭廣逸說:「沒什麼。」
清沅道:「你剛才一臉遺憾,總不會是……」她突然住口。
蕭廣逸笑起來:「是我多想了。」
清沅也笑。她知道蕭廣逸剛剛是誤以為她有孕了。
兩人都笑了一會兒,才又說回靜瓏的事情。
靜瓏這一死,清沅的心就定了。這事情說明煉丹到試藥之間,一定是被壽真公主橫插一腳,生出風波,攪和了靜瓏的好事。試藥不成功。皇帝第一個要針對就是靜瓏。但壽真公主的動作在皇帝看來,也不會是完全的為他好,所以皇帝也遷怒了壽真公主。
靜瓏真人死了,壽真公主倒黴了,可見皇帝的怒火。那全程參與此事,甚至一手主持了此事的顧皇后,難道還能全身而退?
不管朝中是如何的風平浪靜,兩儀宮似乎巋然不動,倒黴的只有壽真公主一個。但清沅知道,皇帝這次一定與顧皇后罅隙甚深。
因為有一個很明顯的跡象——太子妃的人選還沒有公布。
本來如果不出意外,正月,或者正月之後,宮中就該公布選定吳姑娘為太子妃。但是三月過去了,四月都要過去了,吳姑娘的太子妃也沒了聲音。
這決不是顧皇后願意看到的情形。
清沅與蕭廣逸兩人討論了一會兒。兩人都知道這是好兆頭。清沅撫著他的面孔說:「你不用擔心,母親應該無憂了……」
她說的是許婕妤。當初顧皇后對許婕妤下手,是皇帝重病,她在宮中掌大權,又疑心許婕妤知道丹藥的毒性,挾帶舊怨,就對許婕妤下了手。
如今皇帝還沒開始服丹,還沒有病得糊塗。顧皇后這時候得想盡辦法洗脫自己,另還有太子妃的大事還沒定。顧皇后哪還有心思害許婕妤。
蕭廣逸知道這個,但聽清沅這麼說,他還是格外感動。
他出神想了一會兒,道:「我在京中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她……但顧皇后根基頗深……」
清沅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不趁著此時,徹底撲滅顧皇后的氣焰,很難說顧皇后會不會再起,或者萬一皇帝對她一時心軟,或者顧皇后出其不意下狠手,都是說不準的事情。
蕭廣逸心中也不願意皇帝就這麼把這事情抹過去。
他叫來京中來的耳目,又問了一些話。他在離京前還另有一些布置,過段時日,應當還有變化。
等耳目離開,清沅與蕭廣逸獨處。也許是因為剛剛一番議論又勾起蕭廣逸的回憶和心事,他臉色看起來又變得嚴肅許多,只是蹙著眉頭。
清沅道:「你之前叫我不要擔心的。這時候該我反過來勸你了。事情已經全朝著好去了,她畢竟是皇后,是太子的母親。皇帝不管怎麼處置她,都要慎重。」
蕭廣逸向她淡淡笑了笑。
清沅知道這時候該拿什麼逗他開心,使他放鬆。她提起了棠嫿給她寫了信。
蕭廣逸一聽,就問:「她如何,在夫家過得還習慣麼?」
他希望棠嫿能看得通透,不要事後懊悔,怨恨清沅。
清沅微笑道:「她很好,告訴我許多事情,夫家待她也好。你猜她信裡還提到了誰?」
蕭廣逸搖頭,只說不知。清沅好笑,只是看著他。蕭廣逸明白了,他說:「玉苓?」
清沅把玉苓的婚事說了,又道:「她這輩子大概做夢都想不到,上輩子都發生了什麼。」
蕭廣逸微笑著看她:「你很得意?」
清沅這樣子,他只覺得可愛。
清沅用手指點著蕭廣逸的下巴,柔聲說:「這輩子你只陪著我,我當然得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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