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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陸道之九月離開寧州,調回京中,正好可以趕上京中太子大婚的盛事。
陸道之還為此事特意來請教了燕王,向燕王打探太子喜歡什麼,他才好投其所好,為太子送上一份大禮。
蕭廣逸不願意與陸道之這種人多來往,但陸道之一天不離開寧州,他就仍是寧州太守,太守府的事務仍由陸道之掌管。
蕭廣逸只能應付了幾句,道太子為人儒雅,最是好學,不要送什麼亂七八糟太過奢華的東西。
陸道之連連點頭。蕭廣逸就問起關押在太守府中的康克蘇和納雲情形如何了。
陸道之忙著準備行裝回京,這幾日公務都馬馬虎虎,只想著留給下任處理。這兩個丹支邪的貴族大臣,他有些時日沒過問了。
聽蕭廣逸問起,陸道之就笑道:「殿下放心,有重兵把守,他們插翅難逃。」
陸道之前段時間還時不時盤一盤這兩個人。但康克蘇這人嘴很嚴,沒能套出來什麼。陸道之也沒了心思去管這兩個人,讓人看好了就行。反正他就要啟程回京了。至於這兩個人是留給下任太守,還是送到京中,那都不是他煩惱的事情了。
蕭廣逸看陸道之這樣,就知道陸道之沒把他這話聽到心裡去,只得又說了一遍:「康克蘇,納雲兩人,朝中雖然還沒有定論,但只要他們一日在寧州,就一日是寧州的職責,一定要保住他們的性命。若是他們出了什麼事,只怕對局勢無益。」
陸道之聽燕王這話說得,似乎十分擔心會出什麼事情一樣。他也清楚,若是在他還沒走的時候,兩個丹支邪人出事的話,對他是個麻煩。
從燕王府回去太守府,陸道之又想到燕王鄭重其事的樣子,他想想還是叫來人問一句,反正問一句話不費什麼事。
陸道之問了下面,下面人回應是一切如常。
這下陸道之反而有些不放心了,又問了一遍,要他們仔細檢查清楚,到底有沒有異狀。他要自己的一個信得過的幕僚親自去看一看。
太守這次不是隨便問問,立刻就查出了事情。地牢中的兩個人,納雲還好,康克蘇已經奄奄一息了。
原來康克蘇從三天前開始絕食,決意餓死自己。地牢中日夜有人看守,康克蘇沒時機自殺。吃飯用的碗是木碗,每日就是湯和餅,連筷子都不用。
但送飯的人把東西放下就走,康克蘇每日將食物都倒掉或者藏起來了,他在角落裡悄悄動作,沒有人發現。
如此餓了幾天,他終於餓得頭昏眼花,只是躺在鋪上一動不動,有人來查看的時候,他已經抬不起頭了。
陸道之聽到這情形,先是大罵下屬,之後卻是後怕。萬一他還沒離開寧州,康克蘇就死在了牢裡,他這回京的事情也算砸了。
現在既然被發現了,那康克蘇的一條性命就算保住了。康克蘇自己想死,不願被人救治,但他餓得手都抬不起來了,只能任人擺布。一群人把他移到房間裡,給他灌了水和粥,又找了寧州城的名醫來給康克蘇診治。
陸道之知道康克蘇性命無憂之後,這才放下心來。這下只會對康克蘇看得更嚴,康克蘇殘了也好,瘋了也好,只要不死,他就可以和朝中交代。
康克蘇絕食這件事情不出奇,他一個丹支邪貴族在大齊下獄,前途無望,家人全在丹支邪還不知道是什麼情形,他有想死的理由。
陸道之在心中疑惑的是另一件事——燕王蕭廣逸是怎麼知道康克蘇會出事的?按理說燕王對康克蘇並不熟悉,應該不知道康克蘇的為人。燕王料得這麼準……簡直像對太守府了如指掌一樣。
陸道之只覺得這個想法和推測太過大膽,他立刻將它拋在腦後。其實他已經隱約察覺到了,燕王並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但一個皇子,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還對邊疆事務有插手之意,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他說了不算,皇帝說了才算。這件事情太危險,他不會去深究危險的事情。
陸道之知道,有些事情他不知道反而比較省心。熬過這大半個月,他離開寧州,這燕王的事情,康克蘇的事情,就不用他來煩惱了。
康克蘇被救過來之後,太守府破例讓納雲來看他,並和他說話。
納雲這麼多天頭一次好好洗澡換衣服,吃了一頓有酒有肉的美餐,他不急不慌,享受好了美食,才跟著侍衛來到關押康克蘇的小屋。這房子雖然在太守府中偏僻又簡陋,但比起地牢,已經好了太多。
納雲在凳子上坐下,看著躺在床上的康克蘇,冷笑一聲:「才幾天,你就不堪受辱要自盡了?大齊好歹還沒上刑,還沒拉你去游街。」
要論酷刑和凌辱,丹支邪比大齊更厲害。康克蘇這樣的貴族,應該從小就見識過了。
康克蘇只是睜著眼睛,不吭聲。納雲覺得無聊,又打量著這屋子,無賴一樣道:「這房子地牢強,也不知道他們會讓你在這裡住多久……」
他這樣的態度終於激怒了康克蘇。他開了口,聲音低啞:「你有丹支邪來的消息麼?」
納雲搖搖頭:「我和你一樣被囚在地牢裡,哪來的消息?誰都不會對我說。」
康克蘇又問:「你知道你父母家人的近況麼?」
納雲還是搖頭。他明白康克蘇的意思了。即便起初國王偌望想救他們回來,但大齊不為所動的話,偌望也不可能為他們兩人與大齊開戰。即便將來起紛爭,那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他們在大齊留得越久,國王偌望就會越懷疑他們已經叛變了。
所以康克蘇是要以死明志,讓偌望知道他沒有叛變大齊。
納雲默然。他道:「要是能知道國王的消息就好了……我記得我們臨走時候……」
康克蘇瞪向他,搖搖頭。納雲住嘴了,他明白了,一定是有人躲在什麼地方,正在偷聽他們的對話。
康克蘇的這番動靜,太守府隱瞞不了。蕭廣逸當天就知道了,他沒有興致去陸道之面前說「我怎麼和你說來著」之類的話,事情解決了就好。
蕭廣逸不想和陸道之這樣只是混日子的人議論時局。陸道之既怕他,又防著他,表面上過得去就好,根本不能推心置腹。
知道康克蘇自盡不成的事情之後,蕭廣逸與清沅又談論起丹支邪與邊疆的狀況。
兩人在書房裡整理文書,清沅將蕭廣逸這邊最近所有涉及丹支邪的信件又看了一遍。
王府中有兩個書房,一個在前院大些,一個在後院,稍小一些。兩個書房清沅都可以自由出入。清沅有時候也會在前院的大書房看書或寫信。
兩個人將最近的消息又捋了一遍。京中皇帝這邊對丹支邪提出了不少條件,其中最苛刻的一條就是提高了丹支邪商人入關的稅,以後丹支邪商人到大齊來做生意要交更多錢。
偌望這邊,則是極盡奉承之事,源源不斷向京中送禮。這次太子大婚,偌望還會派自己的兒子親自進京送禮,以示誠意。
清沅道:「偌望這舉動,本該說是讓人滿意了——嚇破了膽,花錢消災的樣子。但總讓我想到一個人。」
蕭廣逸問:「誰?」
清沅道:「越王勾踐,十分忍辱負重。」
蕭廣逸點頭,道:「在這關節上,他應該知道大齊對丹支邪不放心,但居然還主動提出讓自己的兒子進京獻禮。這簡直是把人質往皇帝面前送。這一舉動太過了……太過反常,就顯得有妖了。」
他們像在棋盤上推演一樣,算著接下來的步數。
「那皇帝會看出來麼?會順勢把偌望的兒子扣下做質子麼?」清沅問。
蕭廣逸道:「這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
清沅問:「為何?」
蕭廣逸道:「就算那個是偌望的親兒子,也不會是唯一的兒子。但皇帝卻為因此漸漸鬆懈。」
清沅明白了他的意思。皇帝如果真順勢把人扣下來做質子,那這事情就算結束了。錢也收了,人也扣下來了,還有了質子,皇帝會覺得丹支邪已經受足了懲罰,敲打夠了。
「就像……夫差遇上勾踐……」
蕭廣逸點點頭,他嘆了一聲:「父皇年齡越大,就越憊懶了。幸好這次調走了陸道之,換了我們期望的那個人來寧州。否則事情會更糟。」
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丹支邪與西戎的聯手。京中一味猛敲打丹支邪,但沒有徹查這件事情。也是因為這件事情極難查證。出了邊關,路途凶險,商道上各族人混雜,漢人在路上十分引人注目。儘管如此,蕭廣逸一直在秘密準備著這件事情。
兩人正說著話,侍從稟道敖桂來回話了。
蕭廣逸也不要清沅迴避,直接讓敖桂來說話。他沒有什麼事情是不能讓清沅聽的,敖桂來說的事,他正好讓清沅聽著,還省得回頭他還要再給清沅復述一遍。
敖桂一進來,就見王妃正坐在書桌另一側,身穿一身水綠色衣裙,手上拿著象牙柄小扇,姿態安閒。
敖桂一怔。蕭廣逸就道:「有什麼話,你直說。王妃也該知道。」
敖桂又看了一眼清沅。清沅只是笑吟吟,但她並不是對著敖桂笑,她一雙眼睛,只看著蕭廣逸,聽到他說那句「王妃也該知道」,她似乎非常高興。
蕭廣逸又補充了一句:「今日就正好和你交代了——以後若是我不在府中,又遇上什麼緊要事情要處置,你就直接請王妃決斷。與我是一樣的。」
敖桂低低應了聲是。
蕭廣逸就問:「說吧,是什麼事?」
敖桂道:「事情打探出來了,偌望要送進京獻禮的那個兒子,是他的第五個兒子,一個女奴所生,一直並不得寵。在偌望的幾個兒子當中,是俸祿最少的那個。」
蕭廣逸與清沅相視一笑,他說:「咱們剛剛在說什麼來著?」
清沅道:「果然是這樣。」
敖桂垂著眼睛,聽燕王與王妃的對話,似乎他們剛剛正在議論此事。看來燕王說得不假,他真是什麼事情都可以讓王妃知道。
雖然這段時日敖桂已經知道了王妃聰明能幹,府中的大事都有她在操持。但是他還是沒想到,燕王居然連這樣的大事都和她商量,讓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說不上來心中是什麼滋味,只能道:「殿下,屬下先告退了。」
「等等。」清越柔和的女聲響起。敖桂迷惑的看向王妃,是王妃叫住了他。
清沅微笑道:「有一件事,我想同你說。」
她看了一眼蕭廣逸,蕭廣逸也點點頭。
敖桂一時竟覺得渾身僵硬。
清沅道:「你的母親與我念叨過,殿下也和我說過,都說你年紀已經到了,卻還沒有成家,畢竟不美。我前些日子在茶會上正巧碰上一位姑娘,生得很美,人也聰慧活潑,父親在寧州城做藥材生意,她小小年紀,已經幫父親看賬本了……」
敖桂只覺得面上一陣涼,他握緊了雙手,他的怒氣毫無由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發怒。
他沒聽清王妃後面的話,只聽到她最後問:「明日我又要辦茶會,你要不要來見一見這位姑娘?」
他慢慢開了口,一字一句道:「謝王妃好意……不過我下了決心,只會娶丹支邪人。我決不娶漢人。」
他這話一出,清沅和蕭廣逸都是面色一僵。
敖桂退了下去,他徑自走回自己屋中。他越走越快,最後是近乎衝進了自己的房間。他坐在床邊,雙手捂臉。
他思緒很亂,一片黑暗之中,他只想起她那張顏色白淨的面孔。她眼角含著笑,在說他應該娶一個妻子。
他又想起有一次他無意中聽到燕王喚她的名字。
清沅。
這是她的名字。
她是水,而他是火。她是剋他來的。
柳兒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為他端來茶水。她憂心忡忡地看著他,她還是第一次看到敖桂這樣既激動又沮喪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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