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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崔羅什] 清沅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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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6 01:08: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聽到清沅懷疑金泉的生母方昭儀,也與靜瓏真人的煉丹一事情有關。燕王想了想,說:「你在宮中仔細些,既然懷疑金泉和方昭儀,就不要去接近她們了。我想辦法在宮外,從靜瓏那邊打聽。」

  燕王又問她:「你前一世不知道方昭儀有什麼動作?」

  清沅搖頭:「她失寵很久,也就在皇后面前順從才有些臉面。我只知道方家有男丁做了皇商,錢是不缺,每年給顧皇后進貢不少。其他沒有聽說過有什麼。」

  燕王道:「如果沒有其他的動作。僅僅是因為方家的生意,那他們每年給顧皇后進貢的數字恐怕十分可觀——我會把方家的生意也查一查,生意做得大了,總會有問題。」

  清沅低低嗯了一聲。她剛剛一時激動,說了恨金泉的話,這會兒平靜了許多。

  燕王告訴她,他已經安排了人手盯著靜瓏真人,會盡快弄到方子。

  他今日來,不是光為了說金泉的事情。他還有別的事情要問顧清沅。

  但清沅又先問了燕王一件事情:「你在宮外這段時間,只是盯著靜瓏?」

  燕王並不想說出來,他反問清沅:「那你在宮中又如何?」

  清沅本來的計劃,就是要盡量靠近太子,得到顧皇后的肯定,還有和宮中上上下下的女官都拉攏好,解決好家中事情,做上太子妃。燕王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也考慮過,是藏拙好,還是聰明外露好。但想來想去,都是各有利弊。藏拙是最不易出錯,但是也容易被忽視。顯露聰明容易討人喜愛,但萬一哪裡錯了一點就聰明反被聰明誤。

  所以清沅在大事上不能有主見,目前她只能對顧皇后萬分順從。但是又要在平時顯得聰明有品和有趣。

  男人,特別是皇子是不會體會到這種小心翼翼,費勁心思的。尤其是在男女之情上,皇子向來有的是餘裕。

  清沅道:「我在宮中,目前在顧皇后,還有顧皇后身邊的女官那裡還維持得挺好,還沒有走偏。」

  她沒有提太子。太子那裡她還說不準,而且也不想說給燕王聽。這極是隱秘了。哪怕她現在和燕王幹的事,不是賢淑貞靜的女子該幹的,但她總不能什麼都告訴燕王,與燕王議論。

  燕王沒有追問她,只道:「你要是能從顧皇后的女官那裡多打探些消息也是好的。不過……」

  清沅問他:「不過什麼?」

  燕王想了想,道:「不過你別把自己搭進去。」

  清沅自然知道,她覺得燕王是想說許婕妤的事情。他既然打住了話頭,她就沒有問。她更想知道燕王在宮外做的事情。

  「如果我沒有猜錯,你一定是去打探丹支邪使臣的事情了。」清沅微笑著說。

  燕王沒有否認。他對顧清沅能推測出來,已經不奇怪了。

  最近京中除了齊王回來的事情,朝中一件大事,就是丹支邪使臣入京。丹支邪與西境關係密切,之間也有長達百年的紛爭。他上輩子又是封在西境,留在西境十多年。肯定是會關心的。

  清沅見自己沒有猜錯,就問:「你打算怎麼辦?要破壞丹支邪使臣的事情嘛?」

  丹支邪去年老國王去世,新國王繼位,此次使臣進京就是來請求朝廷冊封的。

  皇帝冊封了這個新國王。沒想到一年多之後,丹支邪的新國王就與西戎聯手了。才稍稍平靜幾年的西境立刻又燃戰火。

  按理說,朝廷並未為難丹支邪,新王順利冊封,皇帝沒有盤剝丹支邪。原來是指望丹支邪利用它的位置,一起抵擋西戎的。沒想到丹支邪新王竟然忘恩負義。

  聽清沅問起,燕王就道:「這事情你不用問。你在宮中丹支邪一個字都不許提。」

  清沅道:「你總以為宮中女子都不議論外面的事情麼?安平不知道提過好幾次丹支邪了。」

  燕王看著清沅問:「那你呢?」

  清沅道:「我不會說太多,因為不合適。但是現在正是我們該談論的時候啊,你難道不好奇丹支邪新王為何會突然反目?或者你早已知道為什麼了?」

  燕王道:「我從前不知道。所以開頭幾年西境很艱難。」

  清沅知道他一定查出些什麼了,這也是一件大事,但燕王不肯說。她撬不開燕王的嘴,有些悻悻的。

  燕王終於道:「我找你,是為問另一件事情。」

  清沅心道,她想知道的事情,他不肯說。卻要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燕王這點真令她有點不爽快。

  她伸出手:「請把玉墜還給我。我才能告訴你。」

  燕王說:「我還沒說是什麼事情。」

  清沅笑了一聲:「不管是什麼事情。」

  「……或許我問了,你壓根不知道。」燕王神色平靜。他不會那麼輕易把玉飾還給清沅。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清沅先退讓了,她說:「好吧,我姑且先聽聽你要問什麼。」

  燕王要問的是夏天時候的事情。

  夏天時候,皇帝皇后都會出去避暑。這年夏天,帝后離開京中,留太子監國。這是太子第一次監國。

  然而很不幸,皇帝皇后避暑才到一半,太子就病倒了。大家只能匆忙趕回京中。

  太子這次大病一場,病了近一個月才轉危為安。顧皇后十分心焦。宮中在這時候也有幾件事情。清沅印象中這個夏天不如意,不順意,人人都心中浮躁不安。太子病好了之後,宮中才恢復了平靜。

  聽燕王提起夏天太子生病的事情,清沅不動聲色道:「我記得——太子生病這樣的大事,怎麼會忘記。只是不知道你想問什麼。」

  清沅心中確有警醒。她記得上一世的夏天,她們幾個伴讀跟隨安平公主,一起出京消暑。太子負責監國,而燕王則是留在京中陪伴太子。

  如果這一世燕王依然在京中陪伴太子,而皇帝皇后都不在京中,他要夠瘋狂……

  她雖然這段時間覺得燕王對太子不像有怨恨,但天家事情總是難說。

  燕王看著清沅,她突然出現一絲防備的神態。他只是淡淡問:「我想問你,知不知道皇后和皇帝大吵一架的事情。」

  清沅沒有立刻回答,她謹慎反問:「你問這個做什麼?」

  燕王看著她。清沅就道:「因為太子發病,皇后心緒不好,與皇帝口角幾句,也是有的。不是什麼稀奇事。說不定還不止口角一次呢。」

  燕王道:「你好好想想。」

  清沅回過味,道:「玉墜。」

  兩人互不相讓。燕王覺得他和顧清沅較個什麼勁,就算沒有那塊玉墜,他又不是不能制住顧清沅了。但他就是不想讓她這麼順利把玉墜拿回去。

  玉墜不拿出來,清沅不肯說。燕王乾脆繞過了原來的問題,他說:「夏天我打算陪伴皇帝一起出京消暑。」

  清沅這才驚訝,道:「你不留在太子身邊?」

  燕王搖頭:「東宮已經有一整套人馬在了。我不在宮中反而好。」

  清沅沉默了片刻,問:「是上輩子,皇后因為太子生病的事埋怨你什麼了麼?遷怒與你了?」

  燕王說:「她沒有。」

  他笑著說:「是許婕妤。許婕妤怪我沒有照顧好太子。」

  他沒有說皇后一趕回宮中,許婕妤當著皇后的面打了他一個耳光。因為怪他「不悌」。

  他雖然笑著說這話,似乎將此事看做一個荒謬的笑話,但清沅看得出來,他還是傷心的。一個身經百戰的人,還會傷心,她竟有些不忍心看他這樣。

  燕王看看時候不早了,他不再追問清沅關於帝后爭吵的事情。他看得出來顧清沅是知道這件事情內情的。既然她知道那一切都好辦。

  他道:「這事情你想一想,下次再說。我已經決定了夏天一定會跟隨皇帝皇后離京。你也好好想想,我們這聯手,如何聯下去。」

  燕王走後,清沅心中反而比他來之前更難平靜了,悄悄回到房間中,聞著安睡香的餘味,她才漸漸沉入夢中。

  春天就要到末尾了,等過了五月,到了這個人心浮動的夏天,她該怎麼走?燕王既然問起帝后爭吵,那他一定是對此事有所耳聞,只是不確定而已……

  清沅上輩子在這個夏天,也只是隱約聽說皇后焦急,與皇帝的口角。至於內情,那是時過境遷之後,顧太后對她說出來的。

  顧太后那時候,是當件趣事說出來的。她說太子這年夏天病得很重,又因為還沒有太子妃,她心中不痛快極了。難道太子注定要晚婚才行麼?可太子沒有娶太子妃,還是重病。

  因此在那時候,她向皇帝提出一件事情——給太子立妃,大婚,沖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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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6 01:08:2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給重病的太子大婚沖喜,這件事情是顧太后後來說起的,在當時風聲很緊,並沒有沖喜之說。

  在這個夏天,傳出的一絲風聲是懷恩縣主可能會成為東宮正妃。但因為太子病重,這個傳言也很快消失了。隨著太子病好,宮中再沒有人提起懷恩縣主與太子的婚事。

  後來顧太后告訴她,沖喜之事,是因為皇帝不同意。

  顧太后說這個,似乎是有些惋惜之意。因為如果當時皇帝同意的話,那如此急忙的沖喜,可以選擇的人選必然不多,大致就是在她們幾個伴讀當中選了。

  清沅那時候已經是趙遜的妻子,誠國公夫人,顧太后這話,她只是聽聽拉倒。除了讓她回憶起當年,有些神傷之外,別無用處。

  顧太后會說起這些,大部分時候都是因為對吳皇后的不滿。吳皇后是顧太后母親家的外甥女,顧太后對她最滿意的就是兩點:第一,聽話好操縱;第二,生下了子嗣。

  可顧太后內心裡還是喜歡機靈的人。吳皇后雖然聽話,但總有些不夠聰明,而且話多嘴碎。顧太后對這個兒媳,不能說是全然滿意。

  她對顧清沅說起當初的事情:「……若不是那時候先帝不肯點頭,這後面的事情呀,全都說不準了。為這事情,我還和先帝有了幾次口角……」

  顧太后除了在朝堂上,平日裡提起先帝的時候也不少。不過都是說自己與先帝如何琴瑟和鳴,所思所想如何一致。她不論提出什麼事情,先帝必然都是讚同且讚賞的。

  但這一次,顧太后難得說了先帝不同意的事,甚至還有口角。雖然只是私下與清沅說的。所以清沅印象很深。

  如今燕王問起這事情,想知道內情,清沅再琢磨這事情,就越琢磨越不是滋味。

  清沅原來以為顧皇后和皇帝之間只是普通口角。畢竟夫妻之間哪能不爭吵。顧皇后也不是軟弱沒氣性的人。為太子病情心焦,與皇帝口角,清沅想的是這個。

  但燕王問起來這事情,卻是證明了皇帝與皇后之間的矛盾,恐怕不一般。

  燕王能知道這件事情,恐怕是許婕妤告訴他的。但他又不知道具體是什麼。要麼是許婕妤也不知道,要麼是許婕妤不肯說。

  現在清沅知道了,為了太子沖喜的事情,顧皇后與皇帝之間有了巨大的裂縫。

  幸而太子後來恢復了過來,若是太子不幸。還不知道顧皇后與皇帝之間會發生什麼事情——太子是顧皇后唯一的親兒子。

  清沅想,也許就是因為這個,才使顧皇后與皇帝離心的。對皇帝來說,誰做皇帝,都是他的兒子,他的血脈繼承皇位。可對顧皇后來說,哪怕她一樣做太后,可她的血脈從此就在皇室斷絕了。

  也難怪許婕妤萬分緊張,責怪燕王。若太子出了事,燕王絕對會成為顧皇后的眼中釘,肉中刺。

  這一世,清沅當然不希望太子再重病這一場。可生病的事情說不准,太子素來體弱,發病是常有的事情。

  而且太子是因為監國被留在京中的,這是大事。皇帝和皇后信任他,才將此重任留給太子。這是皇帝,皇后,整個朝廷都希望看到的事情,太子有整個東宮的輔佐。她根本改變不了。

  第二天一整天,清沅都在想著這件事。離夏天已經不遠了,她至少要讓太子注意著點。

  其實有關這個顧皇后想要給太子沖喜的計劃,要告訴燕王也沒什麼。但清沅認為該慎重些,她若是能趁機要回玉墜也是好的。

  又過了幾日,許寧馨的事情就在宮中被人淡忘了。如今玉苓與桐兒住一處,宮中送什麼東西來,都是一式四份。

  只是宮中平息了,宮外有關許寧馨的事情卻開始傳得不少。清沅接到家書,裡面顧澤行和她母親柳氏,都委婉提了一筆寧馨。只說她遠嫁他方,令父母思念不已。

  清沅知道他們的意思,顧澤行和柳氏都擔心她,希望她不要重蹈寧馨的覆轍,千萬不要走錯路,否則他們會傷心不已。

  清沅收好書信。她當然不會學寧馨,所以太子沖喜大婚這事情,她決定不去參合,她不想被拉去準備沖喜,更不想卷入帝后矛盾中。

  但她一定要聽仔細,看仔細,當時的所有情況,她都要搜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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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6 01:08:4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從顧清沅那裡回來,蕭廣逸依然沒有睡意。

  此次二哥回京,惹惱了皇帝皇后,眼下不少人都嘲笑他。離京時,二哥亦是喪氣。

  但從長遠看,這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蕭廣逸看著中天圓月,想著此後的事。二哥齊王此後十幾年平安無事,在平州生兒育女又積累了巨大的財富。誰能說他不是有福之人。

  他與顧清沅一樣,雖是十四五歲的外貌,但內心都是已經過完了一生的人。他們外貌還沒有完全成熟,可性情,脾氣已經不會再變了。他們清楚記得上一輩子每一件事情,他隱藏了不少不願說,顧清沅也是一樣。但這些記憶都留存心中,跑不掉,忘不了。

  但他看得出來,顧清沅與他還有些不同。

  顧清沅坦蕩承認她沒有放棄太子妃的位置,她的心還沒有死。對她來說,這世上沒有比太子更好的了。

  蕭廣逸其實明白顧清沅。

  太子年輕,英俊,溫柔,與誰說話都是心平氣和,他對宮中的一個宮女都和顏悅色,人間的一切弱小,他都有憐惜之心。這樣的人在少女身邊,已經足以撩動她們的春心。

  何況這樣一個人,還將是天下的主人,天下人都奉他為至尊。

  對顧清沅來說,再沒有比太子更好的選擇了。他可以是她溫柔的表哥,也可以是體貼的夫君,將來太子成為皇帝,她若想像她的姑母顧皇后一樣與他共享天下,他恐怕也不忍心拒絕,至少他會給皇后足夠的敬重。

  這些事情,這些理由,上輩子的時候,蕭廣逸就想清楚了。只不過那時候他不是為顧清沅找理由,他是為另一個女人找理由,他在為自己的妻子找理由。

  顧玉苓懷孕之後,他才發現顧玉苓心中真正眷念的,渴望的是他的哥哥蕭重鈞。

  也許是她懷孕了之後精力不濟,也許是因為時間久了她鬆懈了,竟被他發現了蛛絲馬跡。盡管他們當時身處西境邊疆,一片荒蠻之地,與繁華的京城遠隔千山萬水。顧玉苓的情思,從未斬斷,甚至因為身處苦地,越得不到滋養,越是頑強,終於在她的心中瘋長,使她靜靜地發狂,墜入魔障。

  他順著發現的蛛絲馬跡,順藤摸瓜,竟然查出了許多東西。顧玉苓一夜之間精神就垮了,何況她還懷著孩子。蕭廣逸總覺得是這打擊,讓顧玉苓難產的。

  這些事情,他不會對顧清沅說。沒有必要說。

  畢竟,此刻顧清沅與顧玉苓的情形十分不同。顧清沅如今是自由身,沒有婚配,沒有被誰束縛住,沒有遇上家境遽變,她還有奮力向上的機會。

  蕭廣逸看得出來,顧清沅提到太子的時候,有真誠,有柔情,她不害怕說起她想與太子廝守。

  這就是他與她最大的不同。

  她還想去愛一個人,想得到一個人。儘管這裡面也許摻雜了一些野心,但她真心想要一個人。

  他不再想了。

  上輩子的時候,他就不再想了。他做了多年的鰥夫,世人都說他是懷念燕王妃,是深情之人,甚至是世間第一等深情。

  他無意辯解。他並不是深情至情,顧玉苓他早就不願意再提,恨也談不上了,他甚至覺得顧玉苓可悲。他只是耗乾了,再無心力去尋一個人托付真心。

  命是重來了一次,心境也變了許多,但他沒奢望過能遇上什麼可心的人。

  雖然封地離京之前,按慣例皇帝都會為皇子指婚。蕭廣逸知道顧皇后應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往他身邊安插人。

  他已經習慣了。這輩子要做的事情太多,情愛之事,他本就不在意了,他早就放在一邊不想了。只是與顧清沅越近,他偶爾會看見她眼中閃過的期許,像真正十四歲的少女一樣,使他想起一些不該想的事情而已。

  如今他想得最多的,還是有關父皇和朝堂。

  對丹支邪新王的冊封,已經決定了。蕭廣逸會去看這場冊封。

  然後不久之後,夏天將會發生許多事情。

  有關皇帝與皇后的爭吵,蕭廣逸斷定顧清沅是知道一些的。她若不知道,決不會拿玉墜來討價還價。

  但他還不想將玉墜還給她。在他看來,她還隱藏了太多事情。僅僅為這一件事情就把玉墜還給她,這要價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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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6 01:08:5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三章

  暮春結束,京城賞花的時節過去了。

  酒樓的生意仍是好,只是賞花的地方花謝了,風吹雨打一番,便留下凌亂痕跡。

  四月末的時候,皇帝決定正式冊封丹支邪新王。

  丹支邪使臣入京以來,兩次覲見皇帝,都由太子作陪。西境之事,一直是本朝的心頭大患。承平皇帝繼位以來,邊疆一直受西戎騷擾,直到承平十年之後,才漸漸平息了一些。

  丹支邪的位置就尤其重要。承平考慮,將來太子繼位,與丹支邪,西戎的關係仍是治國的一件棘手緊要之事。所以這次有關丹支邪使臣請求冊封的事情,皇帝全程帶著太子,讓他從旁學習,手把手教導他。

  太子亦是用心,不敢懈怠。丹支邪使臣這次不僅精心準備了名貴貢品,猛吹皇帝英明,還大大讚賞了太子,稱頌太子是如何俊美無儔又寬和聰明,只將太子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皇帝終於在將丹支邪使臣晾了一段日子之後鬆口,同意冊封新王。

  有了天下之主的冊封,丹支邪新王有了皇帝賜予的金印,這才算名正言順。丹支邪使臣完成了新王給的使命,終於能回去交差了。他們在京中一直不敢妄動,生怕在京中惹出些事端,萬一惹怒了皇帝,那事情說不定又要多些波折。

  這些事情,與燕王一概無關。

  皇帝召見了丹支邪使臣兩次,但與臣下議論丹支邪之事遠不止這兩次。但召見也好,議論也好。燕王都沒有資格去。

  蕭廣逸知道他硬要參與其中,只會讓皇帝不快並對他警惕。就像他二哥一樣。眼下皇帝不怎麼注意他,自然也就沒什麼厭惡,偶爾還會有一些關心——之前他和皇帝說過,想要丹支邪的一些貢品,皇帝沒有忘記,讓人送了不少。

  至於想要打探丹支邪的消息,蕭廣逸只有趁著在宮外的時候,自己和自己手下幾個靠得住的打探。

  冊封已經成定局。蕭廣逸知道丹支邪的新王,新王名叫偌望,是已故國王的弟弟,年逾四十。開頭一兩年對中原仍恭順有加。

  但後來偌望任用了一名新丞相,此人掌權不久,就挑動得偌望與西戎聯手,野心勃勃。

  這個新丞相叫敖桂。本朝從未有人知道他的名姓。丹支邪突然與大齊反目時候,朝中只知道敖桂並不是丹支邪的舊貴族。

  哪怕後來他們與西戎,丹支邪交手多次,敖桂的來歷也不為人知。丹支邪挑釁大齊,初始掠奪了財富和人馬,敖桂在丹支邪十分風光。但後來丹支邪一顯露頹勢,舊貴族們就向偌望逼宮,偌望只好殺了敖桂來安撫老人。

  此後又過多年,蕭廣逸俘虜了一些丹支邪宮廷中偌望的近侍,才知道了敖桂的身世和來歷。

  原來敖桂竟是偌望的外甥,是偌望妹妹的兒子。

  偌望的姐姐與妹妹,在多年前被西戎擄走,後來被賣來大齊。姐姐不久死去,妹妹被轉手幾次,成為樂坊中的胡姬舞女,後來成為富商外室,生下一子,又被拋棄。這個孩子就是敖桂。

  母子兩人過得十分淒慘,敖桂母親還生了病。兩人都是為奴為婢,無法脫身。

  直到偌望成為新王,並且派來的使臣終於在京中尋找到了他們。就是這一次冊封,不久之後,使臣回京時候,就帶走了敖桂母子。

  對當時的大齊來說,丹支邪的使臣在京中買一些胡姬和勞力帶回去,並不算什麼事情。這時候的敖桂母子都窮困潦倒,混跡街坊,與國事無關。完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因此誰也不知道,這時候被買回去的奴隸,竟然會成為丹支邪國王的新寵和丞相。

  但既然蕭廣逸知道,他就不得不做些手腳了。

  他之前就派鄭九時時查訪,他出宮之後,很快就確定了敖桂母子所在。找到敖桂母子之後,他又觀察了一些日子,確定了敖桂的身世還沒有確認,敖桂托人給丹支邪送了信,丹支邪使臣要到了京中,才能對敖桂母子驗明真身。

  蕭廣逸不用出面,就讓鄭九出手買下了敖桂母子。鄭九是宮中內侍,出手闊綽,對商人來說,宮中內侍買幾個胡姬奴隸養著,實在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而且內侍一向大方,他們求之不得。至於這位公公為何買一個年輕力壯的奴隸,還要搭一個年老色衰的女人,商人毫不關心。

  丹支邪使臣來到京中這段時間,尋訪幾次未果,他們又不敢鬧出大動靜。再者,人走失了,被賣了,甚至死去了,都是常有的。何況還沒有驗明身份,是騙子也未可知。

  使臣前來京中,頭等大事是為新王請求冊封。至於尋人,是順帶的而已。能完成冊封大事,已經圓滿。

  冊封這一天,燕王終於能參加宴席了。皇帝沒有出現,只是太子代為出席,燕王陪坐。全是儀式的東西,無關緊要。

  使臣完成這件大事,十分喜悅,在席間就載歌載舞起來。

  燕王仍是一臉無聊的樣子,滿眼冷漠。太子就向他微笑道:「你若要不樂意來,何必勉強自己呢?」

  燕王道:「畢竟這也算是大事了。」

  他心中想著的,是此刻敖桂母子正被囚禁在一方院落中,被人嚴密看管,是如何絕望。

  強迫一個人永遠無法返回故土,與親人團圓,是一件殘忍的事情。但蕭廣逸不得不這麼做。敖桂雖然在京中長大,有一半的大齊血統,但他心中充滿了對大齊的仇恨,他恨將他們當做商品販賣的商人,恨拋棄他們母子的父親。他恨大齊的一切,以至於想毀掉它的繁華。

  蕭廣逸不能讓他返回丹支邪。

  此刻他冷漠地計算著。丹支邪使臣今晚就將離京,敖桂從此失去了成為丹支邪丞相的可能。

  蕭廣逸暫時可以放心了。

  這日夜間,他又去了懿光園。

  顧清沅一見到他,就諷刺道:「殿下倒是越來越像散步來了。」

  蕭廣逸此刻心情不錯,不介意她的冷嘲熱諷,他知道她心情不好。玉墜還在他手中,他沒有想要歸還的跡象,他又不肯告訴她宮外的事情,他做了什麼。還要夜間逛過來擾她清夢,她的心情怎會好。

  但丹支邪使臣離京,他終於確定做成了一件事情,這會兒可以告訴她了。

  他說:「我把敖桂關在了一處沒人知道的地方。」

  顧清沅呆了一下,說:「敖桂原來竟然是在京中的嗎?竟然就在我們眼皮底下?」

  她只知道丹支邪丞相敖桂,出身神秘,無人知曉他的身世。

  蕭廣逸將敖桂的身世告訴她。顧清沅聽完半晌無語,嘆了一聲,才道:「難怪他的名字叫敖桂。叫……火。不知道是他的母親給他取的,還是他自己取的。」

  在丹支邪的語言中,敖桂的意思就是「火」。

  蕭廣逸看向她:「你知道他的名字是火的意思?」

  顧清沅說:「我為什麼不能知道?你的軍師知道這一點事情,不該使你驚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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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6 01:09: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章

  清沅這話一出,燕王就笑道:「原來是我小瞧了你。」

  他慣常語帶譏誚的,但這一次沒有諷刺之意。清沅聽得出來,他說這話是真心的。

  清沅就不再糾結這個話題。她給太后做軍師的時候怎麼做,就給燕王怎麼做。燕王會漸漸明白的,她並不是光陪著太后拉家常說閒話解悶的。

  雖然燕王與顧太后最後反目成仇,顧太后對功高蓋主的燕王下了手,但並不意味著之前顧太后治理朝政全然昏聵。顧太后大部分時候都對朝政十分用心,任免官員都仔細考察。

  朝中雖然時不時就會有勸皇帝勤勉理政的聲音,但無奈皇帝三天兩頭病著。大事少不得太后拿主意。

  大家總不敢將皇帝逼得太緊。顧太后做事又甚有條理。所以到後來幾年,朝中越來越習慣太后攝政。若不是燕王聲望突起,顧太后本可以安安穩穩一直執掌大權。

  清沅從前在家中時候,該讀的書就都讀了,入宮之後又增長一番見識。到為父親治理喪事,守孝並翻案時候,關於世情人情又有了另一番感悟。

  她後來在顧太后身邊輔佐建言,出謀劃策,也是漸漸才形成的。她相信燕王也會漸漸和她商量事情。

  從前在顧太后身邊時候,清沅就很關心西邊的戰事。丹支邪,西戎,包括燕王,她都細細梳理過。

  所以敖桂的名字是火的意思,這點小事,她也是知道的。

  她很好奇敖桂其人。畢竟敖桂這人太神奇,突然冒出來,橫空出世沒幾年,又成了丹支邪國王偌望的刀下鬼。

  清沅問燕王敖桂這個人如何。

  燕王慢慢道:「卻與我想的不同。」

  他在沙場上大殺四方的時候,敖桂已經做鬼了。所以雖然與丹支邪有分有合,幾次交手,但他並沒有見過敖桂。

  清沅道:「我想他或許儀表堂堂?說不定容貌談吐都是個偉丈夫的樣子。」

  燕王又看了她一眼,問:「你如何知道的?」

  竟然又被她說中了。

  清沅笑道:「其一,他能以一介奴隸之身回到丹支邪,就被拜為丞相。即便是偌望的外甥,也必須要與眾不同,至少看上去要使人服氣。」

  她頓了頓,道:「其二嘛……你找到他,卻沒有立刻殺了他。我想他必然是有什麼使你不忍心下手。」

  燕王說:「他今年二十歲,確實是相貌堂堂。雖然看得出是丹支邪人,但也很像中原人。說話做事,都不卑不亢,像大戶人家出身。他的親爹在他九歲的時候要回鄉,不想帶走他和他母親,就把他們掃地出門,轉手賣給了其他人。敖桂曾經念過兩年書,被趕出家門之後都靠自學。」

  若敖桂不是丹支邪人,清沅一定十分感動,一定會勸燕王幫助這樣好學的一個人。但這是敖桂。

  清沅謹慎道:「你這是對他起了愛才之心?你該知道,偽裝得再好的豺狼還是豺狼吧?」

  燕王知道清沅的意思,她是在做軍師該做的事情——她在建議他殺了敖桂。

  但是他心意已決,敖桂已經被嚴密看管起來了。

  燕王道:「我暫時不打算殺他。他這輩子不回丹支邪,或偌望不認他,留在我身邊,他就翻不出波瀾。」

  清沅淡淡道:「我明白了。你是想馴服他。那你一定要小心。這世上多的是沒有馴服野狗,卻被反咬一口的人。你在他要認親的節骨眼上把他買了下來,他說不定心中十分恨你。」

  燕王微笑道:「多謝你的提醒。」

  清沅提醒過了,就算足夠了。既然燕王執意如此,她勉強也勉強不了。

  她這會兒心情轉好了許多,畢竟燕王對她說了這麼一件大事,沒有瞞著她。若是燕王自己因為敖桂惹出事來,那也不能怪她沒提醒過了。

  不過清沅還是很好奇敖桂這人什麼樣。若在宮外,她真想叫燕王帶她去看看。

  她這麼想著,竟然不由自主說出了口。燕王聽到,並沒有反對,只道:「現在不太方便。我記得之後會有一次出宮……到時候再說吧。說是奴隸,其實和一般人沒兩樣,並不會有人把奴隸兩個字刻在臉上……」

  清沅點點頭,她沒有再說什麼。後來確實有一次他們跟隨太子出宮,但即使出宮也無法隨便走動。所以親眼看敖桂什麼樣子這個好奇心恐怕是滿足不了了。

  清沅道:「如今丹支邪新王會怎麼樣……希望沒了敖桂煽動,偌望不會突然和西戎聯手。」

  燕王道:「所以光按下敖桂還不夠,使臣離京時候,我也會在他們回丹支邪的路上塞一個人進去。」

  清沅讚許地點點頭:「如果能成功。丹支邪不與西戎聯手。那大齊西境,又能多兩年安定了。」

  燕王道:「這樣一年半後,父皇也免得為西境心焦。」

  既給大齊時間,也是給他的父皇時間。他的父皇活得越久,顧皇后就越容易露出馬腳。

  兩人又說了半晌,燕王才回去。

  臨走時候,他對清沅說:「你不用再等了。玉墜我不會還給你。」

  清沅料到了是這結果,她雖然失望,但還不至於氣到罵出來——她心中已經罵過很多遍燕王了。

  她說:「既然這樣,那有關上輩子夏天的事情我也忘記得七七八八了。」

  燕王看著她只是微笑不語。清沅堵了一會兒氣,才又道:「你說你在夏天的時候不留在太子身邊?」

  燕王點點頭:「這次我得遠離太子,免得受牽連責備。」

  清沅想了想,說:「既然這樣,那等夏天時候,你跟隨帝后出京去行宮了再說。你不該急著這幾日吧?」

  燕王與她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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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燕王離宮的時候動靜不大,燕王回宮之後亦是平靜無事。

  宮中前段時間出的大事是齊王和許寧馨。顧皇后這時候還沒把燕王的動靜太當回事,解決了齊王的事情,顧皇后還是滿意的,雖然搭進去一個許寧馨。

  壽真長公主那邊雖然沒怎麼直接當著顧皇后的面說什麼,但是顧皇后知道宗室那邊肯定有議論。

  當年皇帝還是太子時候,她入宮就是太子良娣,但家世在東宮當中並不算特別好,尤其是與當時的太子妃相比,那時候宗室更多是與太子原配交好。

  但二十多年過去了,當初的原配家族早就敗了,如今京中是顧氏風頭正盛。

  顧皇后的決心絲毫不為許寧馨這一點小事動搖。能成大事的人,都不會為這一點小事驚慌失措。她其實不怎麼在乎許寧馨,所以金泉她也沒怎麼罰。

  剩下四個女孩兒的安排去處,顧皇后都大致有了決斷。按照時間,她打算今年下半年就把太子妃的人選定下來,然後明年開春辦大事。

  到明年太子大婚,應當勉強也不算是早婚了。

  眼下壽真長公主還沒有徹底死心,宗室這邊支持壽真長公主的不少,即便不支持懷恩,也是希望自家女兒有機會。除了懷恩縣主,還有德靜縣主等好幾個年輕姑娘,時不時出入宮中,都是有這個心思的。

  皇帝對太子妃的人選也在考察觀望中。只是他不僅限於宗室和顧皇后親族,朝臣也在考慮之列。對太子不應早早完婚的說法,他比皇后更深信不疑。

  燕王只比太子小半年,皇帝也考慮過燕王的婚事。燕王若比太子太早成婚,不太好,所以燕王也得等著。但燕王不成婚,就不能去封地。這就成了兩難。皇帝和顧皇后說過這問題,兩人都覺得燕王成婚就算早,也不能比太子早太多。

  安平公主的懿光園這邊,因為許寧馨的事情沉悶了一段日子。但隨著春天過去,夏天要到了,又恢復了從前的嬉笑熱鬧。

  換季時候大家忙著做新衣裳,換首飾,精心描繪的各種圖樣在少女們手中不停傳閱。宮中的針線馬不停蹄為她們趕工。

  倚梅館的梅花都謝了,生滿了翠綠葉子。漂荷館的池中荷葉開始日漸濃密。

  安平公主盼著夏天去豐城消夏。

  豐城在京城以北四十里,夏季比京中涼爽,遠離京中塵囂,正是避暑的好地方。每年皇帝與皇后都會去豐城過夏天。今年也不會例外。

  只是今年與往年不同的是,皇帝決定將太子留在京中,不與他們同去豐城。

  皇帝想著太子漸大,頂多再過兩年就要娶太子妃,這時候正應該多多學習政務。承平皇帝自己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

  皇后對此也十分讚成。只是宮中還不知道這消息,這件事情這時候只有皇帝與皇后知道,連太子自己都還不確定。

  蕭廣逸回宮之後,就想著把跟著宮中眾人去消夏這件事情定下來。

  他上輩子是被皇帝留了下來,說有什麼事情可以有個照應。然而太子生病,他能照應的並不多——他對醫藥並不精通。東宮之事,若太子不能處置,自有東宮詹事來決定。燕王比外人還外人,完全不能插手東宮事務,更不用說朝政了。

  所以蕭廣逸趁早向皇帝提出了,而且是趁在太子留守京中監國的消息公開之前。若太子監國的消息出來了,他再向皇帝提出,未免會顯得刻意,像是故意避嫌,然而在皇帝皇后看來,他並沒有資格避嫌。

  蕭廣逸向皇帝說,他在宮外住的一段日子,精神似乎好了不少,然而回宮之後,就總是憊懶,所以盼著夏天時候去豐城消夏。

  燕王既然這麼說了,皇帝就沒有一定要他留在京中。

  過了幾日,皇帝開始安排太子留守京中的事情。這是太子第一次監國,皇帝希望他把事情做的妥貼漂亮,只要大體不差,朝中大臣一定是一片交口稱讚。

  太子為監國的事情亦是繁忙。只是在這繁忙中,他還抽空來安平的懿光園玩了一次。

  燕王陪著太子一起來。因為燕王夏天不用留在京中,而是去豐城消夏,太子為這事情還埋怨了他幾句,說燕王就這麼把他留在京中了,十分無奈。

  因此這次來懿光園玩,太子一定要燕王陪他。

  安平如今一整天都要上課,只有下午下學後,才有功夫玩耍。另外就是書社集會的日子,她可以名正言順的不上課。這日太子與燕王過來,就正好是書社集會。

  太子一來就問安平:「之前說要印記本小書的,怎麼樣了?你怕不是把事情全丟給其他人吧?」他說這話時,就看了一眼,分了一個微笑給站在安平身後的清沅。

  清沅覺得太子這樣大大咧咧,也有幾分可愛之處。但她沒有接那個微笑,只當沒看見。自從上次許寧馨的事情之後,她與太子其實已經和好了。她又怎麼可能長久生太子的氣。

  這次她不接太子的微笑,是因為燕王也在看著她。她早就告訴燕王,她想做太子妃了。但就這樣被燕王看著她是如何「勾搭」太子的,總有些怪。

  她乾脆對太子裝沒看見。

  燕王從清沅身邊走過時,就從袖口滑出一張小紙條飛快往清沅口袋中一塞。上面是用暗語越好了時間。

  清沅就知道,這一晚,燕王又要來尋她了。她只能暫時按捺住,希望燕王能敞開了說話。

  太子並未察覺到這兩人有什麼不對,清沅對他有些冷落,他就在安平和棠嫿那裡找回來。

  到了晚間,燕王又去了懿光園。

  顧清沅坐在窗前,因天已經有些熱了,顧清沅沒有再用布包裹頭髮,只是頭髮梳理著盤好。她沒有其他首飾,只戴了一支玉鐲子,清透的碧玉落在她的手腕上。

  燕王走過來,看見她等他的樣子,心中只是微微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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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6 01:09: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六章

  夜間幽會不能點燈,顧清沅靠在窗邊。在澹然的月光下,她的身影十分纖細。

  蕭廣逸走近了,才看到她盤著頭髮,連額前的碎髮都撩了起來。除了一支玉鐲,沒有其他首飾,但並不覺得素或者寡,她的顏色好,一支玉鐲就已經足夠了。

  蕭廣逸有些分神。他沒有想到,他竟然還會注意到一個女子的膚色,眼眸,頭髮,還有她臂腕上的鐲子。

  他以為對於男女之事,他已經心如古井,毫無波瀾了。

  也許是春末時候,最易騷動。他的心老了,身體卻還是少年。

  蕭廣逸將這一瞬間無法自拔的凝視歸罪於季節和身體。

  清沅看見了燕王,輕輕向他點了點頭。天氣漸漸熱了,不過燕王還是一身黑衣,與白天的樣子相比,清沅覺得這時候的燕王才是他真正的樣子。

  她與燕王現在有幾件事情議論。

  頭一件就是他們一直關心的靜瓏真人。燕王告訴清沅,靜瓏真人在宮外的煉丹已經開始,最近燒壞了兩個所謂的煉丹爐,有沒有煉出東西還沒看到。

  清沅沒想到靜瓏真人這煉丹居然還真像那麼回事,像是正兒八經煉丹的。燕王也說:「把守得很嚴,我的人只能在外面盯著,然後撿了一些殘渣,都是些普通藥渣——靜瓏倒有耐心在這裡裝模作樣。」

  清沅道:「裝模作樣是裝模作樣,她必須裝模作樣。若輕易就煉出來,皇帝還不信她呢。寶物豈是輕而易舉能到手的?自然要做足樣子。」

  這話聽起來十分有道理。燕王淡淡笑了,道:「那就等她再裝一段時間。」

  清沅也想過,若這時候就出手弄掉靜瓏,也是可以的。不過衡量一番,還是先留著靜瓏最好。

  第二件是有關金泉公主的母親,方昭儀。

  之前清沅說顧皇后對金泉公主罰得太輕,懷疑方家除了做皇商,暗地裡還為皇后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所以拜托燕王在外面查一查。

  燕王對方家的生意查了一下,大致估算一番。每年方家做皇商進賬大約會有二三十萬兩銀子。至於其他別人巴結賄賂的進項還沒有算進去。這二三十萬兩銀子,不知道有多少進了皇后的口袋。

  清沅聽了,慢慢道:「僅僅是方家一家,一年就至少供給皇后十幾萬兩銀子……難怪顧皇后能面面俱到……」

  上輩子清沅還單純,總以為皇后是後宮的主人,宮中一切都供皇后取用,皇后不需要錢,也不會缺錢。後來她才知道,與她的想法恰恰相反,即便是皇后,想在宮中揮灑自如,讓所有的女官和命婦都心悅誠服,錢,是必不可少的。

  顧皇后與皇帝感情深厚,有錢是錦上添花。若是不得寵愛的皇后,手中再不闊綽,也就只剩一個皇后頭銜,只怕是要整日受氣和擔心。

  若說顧皇后因為方家幫她弄錢了,所以對金泉輕輕放過,也不是沒有道理。

  聽到燕王的查出來的數字,清沅一時沒了聲音。燕王看著她沉思的樣子,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只是自己開口道:「也許……」

  清沅聽到他的聲音,將目光轉向他。燕王道:「也許,皇后放過金泉,不是因為方昭儀和方家做了什麼。而是因為他們什麼都沒做……」

  清沅有些迷茫地問:「什麼?」

  燕王道:「也許這件事情沒有那麼復雜。顧皇后本來就沒覺得這是件大事,只是正好找個由頭,攆齊王走。至於方家,她沒有想過要懲罰方和方昭儀。」

  燕王又添了一句:「不像許婕妤……」他聲音平淡。

  許婕妤就是燕王的母妃。跟在顧皇后身邊多年,最終還是突然病逝,疑似被滅口了。

  清沅一時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只能靜默了一會兒。才道:「是了……這很像顧皇后了。知道太多內情的,都不得善終。不知道內情的,反而能活得久。若是方家真為顧皇后做什麼見不得人的髒活,那後倆方家兄弟上輩子在顧太后掌權之後,就該被處理掉了。」

  清沅輕聲道:「是我對金泉太在意了,所以才會多想……」

  燕王道:「查查方家的生意,不算是無用功。」這時候顧皇后這棵大樹還好乘涼。所以方家有恃無恐。

  說完了頭兩件事,最後一件就是關於燕王捕獲不久的獵物,敖桂。

  清沅很好奇敖桂的境況,她問了許多。燕王也沒有不耐煩,都一一說了。

  原來敖桂一開始也不知道丹支邪使臣會入京來,他只是碰運氣一般求人帶了信去丹支邪。鄭九出面買下敖桂的時候,敖桂母親已經病得奄奄一息了。敖桂正為母親的病發愁——商人不肯花錢為他母親治病,他又沒有錢請好醫生抓好藥。

  鄭九出面買下他之後,將他和一些僕役都放在一所院子裡,將他母親接去了另一處院子,那裡有幾個胡姬,然後又給他母親治病。

  敖桂知道丹支邪使臣入京又離開,但他始終沒有機會能離開新主人的院子。他甚至不知道鄭九這個內侍,是燕王的人。

  燕王看過敖桂一次,但敖桂當然不知道眼前的少年是燕王。

  敖桂是給鄭九行禮,他半跪著,仍顯得姿態挺拔。

  聽了燕王的描述,似乎暫時把敖桂關著並沒有問題。但若時間久了,就很難說了。

  清沅問燕王:「你關他個一年半載都沒事。可你總不能關他一輩子吧?以後你打算怎麼辦呢?難道真要讓他做你的奴僕?」

  燕王道:「買丹支邪奴僕和胡姬是件平常事。將來栓在我身邊,一樣可以,也不引人注目。敖桂還以為鄭九是湊巧買了他,還不敢嚷嚷自己和丹支邪新王的關係。等過個幾年,看他怎麼說。」

  清沅又說:「只要你將來不去西境,換個封地,敖桂跟著你就跟著你吧,反正去不了丹支邪就成。」

  燕王聽了她這話,卻不言語。清沅察覺出他的異樣,問道:「怎麼了?」

  燕王道:「我還是會去西境的。」

  清沅隨即明白過來。燕王若不去西境,去個其他地方,也許會比去西境有錢舒適許多,但只有在西境,燕王才能掌握重兵。

  這是她第一次從燕王口中試探出來,他對將來的去向的想法。

  燕王終於承認了,安閒舒適,並不是他這輩子的目標。

  「噢。」清沅微笑道,她一時說不上心裡什麼滋味。她竟然有些想說西境太苦——凡是去過西境,從西境回來的人,無不說那裡苦。

  也許玉苓犯下大錯,也與燕王的封地是西境有些關係。

  那裡不僅是窮,不僅是荒涼,是真正的惡劣。一年只有兩季,冬天極寒,夏天酷熱。風沙大雪,反復無常。天地這樣的酷烈,即便是在王府中,恐怕也會感覺淒惶,難提舒適。

  「那你還打算把敖桂帶走?」清沅平靜地問。

  燕王看出來清沅在想什麼。她嘴上還在說敖桂,心裡想的卻是他將會去西境的事情。

  「帶走,或是留下,看我能把他馴服到什麼程度。」他說。

  清沅點點頭,她又說:「你……」只說了一個字就卡住了。

  燕王看著她。清沅忽而一笑:「你要還去西境也好。這一世,只怕你會軍功更碩。」

  燕王平靜說:「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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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6 01:09: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七章

  燕王離開之後,清沅輕手輕腳溜回床上,脫了外衣,解開了頭髮躺下。她閉上眼睛,緩緩吐納呼吸。

  每次夜裡和燕王見過之後,清沅都會平復一會兒心情。但今夜似乎有些困難。她呼吸了一會兒,又翻了兩次身,還是沒有睡意。

  燕王在西境的功績,清沅知道得很清楚。

  當年燕王與玉苓成婚之後,就西邊的封地,一待就是十幾年。他不像齊王,總往京中跑。除了許婕妤病逝和皇帝駕崩,燕王回過京中,其他時候都在封地。

  承平皇帝駕崩之後頭兩年,顧太后還當眾誇過燕王,說他忠厚。在西邊一守那麼多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皇帝蕭重鈞亦是十分信賴燕王,每年都給豐厚賞賜。

  燕王第一次聲名大噪,是守城有功。後來又領兵巡邊,只要有燕王在,總能及時擊退西戎的擾邊。

  到了最後那兩年,燕王經歷千錘百煉,終於成了西邊幾州百姓口中的戰神。顧太后將他視作眼中釘肉中刺,只是當時西境戰事緊張,正在緊要處,朝中都不讚成臨陣換將。

  顧太后就換將的事情,也問過清沅。顧太后十分想立刻收回燕王的兵權,但顧慮就在於燕王對西戎的威懾。若真像丞相和朝中眾臣所說的,換將之後,大齊士氣大減,西戎捲土重來,從西邊長驅直入,那就得不償失了。

  但要顧太后眼睜睜地看著燕王聲望日隆,起初只是西境平民崇拜他,到後來連京中的街頭巷尾都有許多關於關燕王的議論。這對顧太后來說,簡直像割她的肉一樣痛苦。

  清沅是這麼勸她的。

  她勸顧太后先不要強硬收回兵權,且先看著。看看燕王在西境繼續領兵,會有什麼結果。

  這麼下去,無非兩種情況。一種是燕王最終吃了敗仗,栽了跟頭。這時候就可以趁機收回兵權,換個人或者派個人過去約束燕王。只要燕王栽了跟頭,再在朝中大肆宣揚一番,這樣太后和皇帝收回燕王的兵權,就是理所當然之事。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燕王徹底掃清西戎。清沅記得自己當時是那麼說的,她說:「……這功績將來世人說起來,全是太后與皇帝的英明,史書上這盛世是記在太后名下的。有皇帝在京中,等燕王大勝還朝之後,若不肯交兵權,那時候太后再下手不遲。」

  顧太后被暫時說服了。

  這會兒清沅躺在床上,又想起這段舊事,心中有些說不出的堵。

  她倒不是為當時後悔。立場不同,她當時侍奉顧太后,只能盡力盡心為顧太后謀劃,勸阻太后不要走錯了步子。她從沒有發瘋到只顧諂媚顧太后,若是她光想著媚上,那時候就順著顧太后心意,鼓動她早早褫奪燕王一切權力了。

  但這會兒,她還是沒有為此感覺輕鬆一點兒。

  清沅翻來覆去想了一會兒,終於想明白了。她雖說侍奉顧太后,但她與顧太后的立場並不完全一致。上一世的時候,她就覺得顧太后取了燕王的性命過分了。這一世又時常見到燕王,與他熟悉之後,心中更是過意不去了。

  知道一個陌生人受苦,與知道一個熟悉的人受苦,那滋味是完全不同的。她這會兒不可避免地開始回憶燕王的事情。

  清沅想著,若她成了太子妃,成了皇后,一定要盡力與顧太后周旋……至於皇帝與燕王兄弟之間,並不是沒有回旋的餘地……

  這麼想著,清沅終於平靜許多,沉入夢鄉。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臨睡時的激動浸入夢中,她竟夢到了天地間茫茫一片大風雪,正是西境的荒涼景象。她抬頭看,荒野間全是風雪,看不到人煙。她想喊,嗓子卻一點聲音都呼不出。

  清晨清沅醒來時候,夢中的那種可怕還讓她有些發憷,只覺得嗓子乾乾的。要身邊的宮女端了茶來飲了,才又緩過來。

  她這會兒心境比昨夜輕鬆多了。宮女給她梳頭時候,她看著鏡中的自己,面色平靜柔和,誰也不會想到她已經偷偷見過很多次燕王了。誰也不會想到,她這時候想的都是什麼。

  這會兒清沅在想敖桂的事情。

  燕王顯然是不打算放也不打算殺敖桂了。她很好奇敖桂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能讓燕王願意花心血去收留並馴服他。

  她很想親眼看看。不知道是在宮中久了,還是與安平公主在一起久了,清沅也開始盼著經常能出宮去看看。

  她上輩子自從父親出事之後,就時常在外面走動。後來做了誠國公夫人,出行都可以自行安排,這是已婚婦人不多的好處。

  清沅在心中數數,端午節就沒幾天了。她記得這一年的端午,她會有機會陪安平出宮游玩。而特別之處就在於,這一次太子是帶著他們一群人微服出宮的。

  燕王顯然也記得這一次微服出宮游玩,他言語說到過了。只是清沅想來想去,他們出宮游玩,燕王也不好領著她去看敖桂。

  清沅想著,等到了那一日再說。

  安平公主還不知道太子會在端午那一天帶她出去玩,一心只是撲在懿光書社的事情上,用以消遣。

  書社除了將會印兩本小書,還會做些其他東西。端午快到了,大家都畫了扇子,互相贈送。

  清沅等人又親自設計了幾種箋紙,要宮中做出來。清沅做的是一種淡青色的紙,紙漿裡搗進了菖蒲汁,所以是綠色並有淡淡的菖蒲氣味,正和端午時節。這時候用,頗是應景和有趣。

  幾種紙做好了之後,安平給太子和燕王那裡都送去了。

  燕王在其中一眼就看到了菖蒲紙,他抽出一張。送紙來的宮人道:「這紙厚了些,用來抄經最好。」

  燕王沒有問,但他直覺這就應當是顧清沅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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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端午前兩天,安平公主才知道太子要帶她微服出宮。

  顧皇后本來是不同意太子微服出宮的,尤其是在端午這一日,京中到處都是人潮,魚龍混雜。她擔心太子的安危,而且天氣熱起來了,若是讓太子在外面染了什麼病,更是麻煩。

  但承平皇帝卻與顧皇后想的不同。在他看來,微服出宮並不會有什麼危險,即便微服,太子身邊仍有侍衛相伴,只要不去太混亂的地方,不會有事。

  再者太子今年過年之後,身體似乎越來越好,沒有犯病。皇帝覺得今年應該讓太子多出去走動,多與人接觸,對他之後監國亦有好處。

  太子在深宮中長大,本來就備受呵護,再加上自幼體弱多病,周圍人對他無不小心翼翼。萬幸太子天性純良,待人十分和善。但這也是承平皇帝所憂之事,所以太子身體好些,他就很希望太子多出去看看。

  顧皇后不好拂逆皇帝的意思,想想最近太子都跟著皇帝學習處理政事,端午這一天趁著天氣好,身體好,就當讓他出去玩一天,愉悅身心也是好的。

  顧皇后鬆口同意太子微服出宮,接著乾脆就讓太子多帶些人出去,把燕王和安平公主一起帶上。

  燕王還罷了,安平公主這是第一次真正的微服出宮,簡直樂得不知道要怎麼樣才好了。

  安平罕見地在顧皇后那裡對著顧皇后膩歪撒嬌了半天。

  接下來兩日安平都想著怎麼準備微服的行裝。除了幾個宮女和嬤嬤,還有三個伴讀陪安平一起出宮。棠嫿,清沅和玉苓三個人。桐兒不願意出去。陪伴微服的太子公主一起出宮,桐兒惴惴不安,乾脆推脫了。

  桐兒既然自己不願意去,安平也不勉強她,只和其他幾人興致勃勃地議論微服出宮的事情。

  自從寧馨走後,安平幾個伴讀的情形就越發清楚了。桐兒柔弱,不堪太子妃之位,如今就只剩下棠嫿,清沅和玉苓這三個人了。

  這三個人比較起來,棠嫿的容貌豔得太顯眼,玉苓的家世弱了點,顧清沅似乎是最適合的那個一個。

  但即便是顧皇后身邊的人,也不敢說完全吃準了皇后的心思。

  端午那天上午,太子陪皇帝皇后在宮中過節,又去宮苑看了賽龍舟。各宮都有賞賜。清沅也得了清香的藥囊,裡面裝著各種香草。

  午後的時候,太子,燕王與安平公主一行人就微服出宮了。大家沒有騎馬,而是乘馬車出行。沒有用太子車輦,一車人馬就像普通的官宦子弟一樣,只是仍看得出用度奢華。

  他們要去東華門邊的永勝橋看龍舟。永勝橋邊風景秀麗,酒肆林立,文人墨客常常聚在此處唱和。

  太子身邊的人早就定下了最有名的酒樓的最高層,早早就派了人重新打掃一番,宮女都在上面等著伺候了,太子一上去,侍衛則守在樓梯口。

  酒樓掌櫃是見慣了世面的,大人物也見過不少。但像今日這樣,他還是頭一次見到。一行年輕公子小姐,竟然這樣大排場,奴僕成群,侍衛環繞,掌櫃即便猜不出來人的身份,也不敢怠慢了,滿臉賠笑,只是小心伺候。

  太子上去之後,就讓宮人把整個廳中的兩道屏風全挪開,大家要吃茶要看景,都可以隨意走動。

  清沅這日穿了靛藍色的裙子,上面繡白牡丹,頗是亮眼。她戴了一對玉鐲子,玉雕的石榴花耳墜,頭髮上插了幾把玳瑁嵌金的小梳子。正是用上次得到的玳瑁賞賜做的髮飾,十分耐看。

  棠嫿今日頭上用的是金步搖,襯得她的人容貌越發豔光四射。

  玉苓卻與清沅一樣,她梳的頭髮與清沅差不多,一樣也插了新做的玳瑁梳子。

  清沅已經察覺到了,玉苓是在有意無意地模仿她的穿著打扮。她上輩子沒有多想,她們住得近,少女之間互相裝扮,也是平常事。

  但上一世的事情漸漸浮現,再加上她細細品了這輩子的許多細枝末節,清沅對玉苓心中已經有些不是滋味了。

  譬如今日,大家難得能隨安平出宮,又是與太子一起游玩。人人都是卯足了勁打扮自己,不要說她們幾個伴讀,就是燕王和安平身邊的宮女,也都仔細裝扮了,萬一能被太子注意到,那可真是福分大了。

  但玉苓卻是模仿她……清沅想,玉苓到底是覺得這樣顯示兩個人感情好呢,還是想讓人比較她們兩個人?

  不管是哪樣,清沅都有一絲不太爽快。不過幸好出宮游玩的愉快蓋過了這種不快。玉苓面上與清沅說笑自如,清沅當然不能對她甩臉色。幾個人與安平公主還是有說有笑。

  太子與她們一起站在窗邊看著輕巧穿過橋洞的龍舟,大家都紛紛讚嘆。

  只是這時候的燕王,還是和平日裡一樣,難在他臉上尋到一絲激動的神色,只是今日的燕王似乎心情也不錯,雖然不激動,但臉上至少有淡淡的笑意。大家激動地看著龍舟衝向終點的時候,清沅忽而回頭裝作攏頭髮不經意一般掃了一眼燕王。

  燕王正筆直地看著她,見她目光掃過來,立刻轉過目光。

  清沅已經轉過了頭。

  民間的龍舟賽比宮中的更喧囂熱烈,人聲鼎沸中,笑的罵的都有,有賭徒輸了賭注,大聲罵出的話一下子傳上來。嬤嬤連忙過來要關上窗戶。

  女孩們都紅著臉笑著散開,坐下來喝茶。

  這時候有宮女在窗邊撿到了一支玳瑁小梳子,那宮女不是別人,正是太子最近寵愛的曲盈衣,她拿了那支小梳過來,向幾位伴讀笑著問道:「應當是剛剛碰掉的,不知道是顧姑娘的,還是小顧姑娘的。」

  清沅一看就知道不是自己的,她今日梳頭的時候,特意囑咐了雲茉,不要容易掉下來。她剛剛也沒覺得有東西從頭髮上掉下來。

  果然玉苓摸了摸頭髮就赧然笑道:「謝過曲姐姐了,這是我的。」

  她正要伸手取回,中間就插過一隻修長的手,握住了那把梳子。

  「雖然不是頂名貴材料……做得卻十分精美。」太子把玩著那把小梳子道。

  曲盈衣就笑著溫柔打趣道:「宮中多少好東西,在宮中時候看都不看一眼,到宮外來就看什麼都新鮮了。」

  清沅心中笑了一聲,曲盈衣這話說得也有趣。她想難怪太子有幾分喜歡她。

  玉苓的目光從曲盈衣身上,轉向太子,她似乎不好意思直接開口要回梳子,只是那麼看著太子。

  太子注意到她的目光,就微笑著將梳子遞還給她,柔聲問:「這上面嵌金的紋樣,是你畫的?」

  玉苓低低地「嗯」了一聲,但安平與清沅都在旁邊,她不得不又說了一句:「是沅姐姐與我一起做的。」

  太子就又看了清沅一眼,清沅只是垂頭喝茶,然後與安平低聲說話,似乎對玉苓的言行毫不在意。

  他就輕輕笑了一聲,又向玉苓柔聲道:「做得很好。」

  這一切燕王自然都看到了,清沅回頭又看了看燕王的神色,他的臉色幾乎沒有變化。至少她看不出來。

  看過龍舟之後,一行人離開酒樓。車隊在路上走走停停。大家又逛了一會兒書市。然後太子去了一位已經致仕的老臣家,去探訪當世大儒。

  燕王與安平公主無事,安平公主還想著在外面多轉一會兒,只是她平時想了那麼多好玩的去處,這會兒出宮來了,只覺得哪個都想去,可又來不及去了。

  燕王就向安平公主道:「我前段時間在宮外住的地方,你想不想看看?我把那裡買了下來,布置了一番,還買了幾個丹支邪奴僕。」

  安平公主立刻眼前一亮,嚷著要去看。站在安平身後的清沅與燕王目光相觸,她立刻知道,燕王其實是想讓她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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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6 01:10:1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

  安平公主只以為燕王是帶她過去玩,當然不會想到這裡面還有其他緣故。安平公主不知道,她身邊的嬤嬤不知道,棠嫿與玉苓都不知道。

  只有清沅知道。上馬車的時候,清沅又與燕王遠遠地對視了一眼。他們不必交談,燕王這時候提出帶安平過去看看,她當然全明白。

  燕王在宮外的住處距離並不算很遠。

  安平公主獨乘一車。棠嫿與清沅乘一車,兩人在車上閒聊,因為聽到安平公主說著要去看丹支邪奴僕,兩個人就聊起了這個。棠嫿也有些好奇丹支邪奴僕什麼樣。

  丹支邪,西戎,以及周邊的幾個部落,有來做生意的富裕異族人,更多是賣身的流民,另外持續多年的紛爭,有大批戰俘奴隸也流入了京城。

  丹支邪人輪廓較深,不少酒肆教坊都會買來這樣的胡姬招攬客人。富商尤其愛買胡姬,或用幾個丹支邪人跟著,顯得有面子。近些年來京中有些大戶人家也漸漸開始買丹支邪奴僕。只有一些家風嚴正的家族,不許用胡人奴僕,覺得會滋生是非。

  棠嫿與清沅從前也沒見過丹支邪的奴僕。顧家到底還留著在霖州時候的家風,不喜跟風,覺得買胡人輕浮。

  在宮中也有俘虜來的奴隸,只是這種奴隸只能做最粗重的活計,在皇子公主面前露面是永遠不會輪到他們的。所以安平公主只遠遠看過胡姬歌舞,還從未仔細看過丹支邪人。

  她對沒做過的事,沒見過的人,都特別好奇。燕王肯帶她去長見識,她當然高興。

  燕王的外宅最近都是由他的內侍鄭九時不時出宮打理。自從燕王回宮之後,院子裡就開始改建修繕一番。

  其實這座宅子除了舊了些,並沒有多少損壞之處。燕王之所以要修繕,只不過是找個事情給下面的人做而已。他買了十幾個奴僕,這麼多人若是無所事事在宅子裡,容易出事。

  修整園子修修補補,修個一年半載都可以。既掩人耳目,又可以讓這些人一直忙著,算是一舉多得。

  燕王在前面領路,先去了宅子布置一番。

  等安平一行人到,燕王就把她們安排到閣樓上。可以俯瞰整座院子的景致。

  然後燕王下樓去,叫鄭九將十二個丹支邪奴僕都召集過來。他今日要見見這些人。

  燕王在樓下的院子裡見人的時候,安平公主一行人就可以在樓上看著。燕王是怕萬一有人衝撞或者嚇到這些女孩,若出點意外,事情就麻煩了。

  安平在樓上看得津津有味,清沅心想,曲盈衣說太子的那句話,其實也可以用來說安平——到了宮外,瞧什麼都新鮮。

  清沅和其他人一樣,靠在欄桿邊看著,她可不一樣,她就是來看敖桂的。

  正這麼想著,十二個丹支邪奴僕就走了過來,這十二個人高矮不齊,但大約都在十五歲到三十歲之間,果然與中原人生得區別明顯,膚色和輪廓都較深,一看就是異域來的。

  人一出來,清沅的目光對這十二個人立刻一掃而過,想一眼就把敖桂認出來。但她第一眼看到的一個人是最高最健壯的那個。她想敖桂既然讓燕王另眼相看,一定生得氣宇軒昂,十分高大。但這個人仔細一看,雖然是最高最大的那一個,但一看就不甚聰明,有些痴相。

  清沅又一個個仔細看過去。

  這個才十四五歲,年齡太小……

  這個精明奸詐外露……

  這個……不像……

  然後清沅微微笑了。她十分確信,她認出了敖桂。

  敖桂不是最高的那個,但身形也十分高挑,二十歲的人已經完全是成人體形。也許因為一半血統是漢人,母親又是美女的緣故,他的面目與其他人相比,生得秀氣一些,全然沒有一絲其他人的粗野。

  雖然勞作之後,額頭上全是汗水,但敖桂看起來卻是十分英氣,而且臉色沉穩。此時粗布衣服也看得出與他人不一樣。若是換一身丹支邪貴族的衣飾,穿上裘衣,掛上金刀,完全可以在丹支邪王宮中行走。難怪他一回到丹支邪,就受到他的舅舅偌望的重用。

  敖桂此刻確實心平氣和。他不知道樓上還有一群姑娘在打量著他,他只看到眼前的燕王。他被買來好些天了,第一次見到自己真正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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