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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冬天的柳葉] 辭金枝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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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1
發表於 2024-11-6 01:23:06 |只看該作者
第400章 月上柳梢頭

  「去貴書局時遇見了石頭,覺得他和咱家一位故人有些相似……」

  胡掌櫃立刻激動了:「您那位故人現在何處?說不定就是石頭娘苦苦尋找的丈夫呢!」

  孫岩心痛如絞,面上不敢流露分毫:「是多年前的朋友了,後來就不知道去向了。回頭咱家打發人找一找,掌櫃的可不要和石頭母子提,免得他們有了盼頭又失望。」

  這個時候,孫岩反而慶幸石頭長得與翠娘一個樣,讓他能一眼認出來,又不會被人猜疑他與石頭的關係。

  胡掌櫃一歎:「沒找到人是不能提呐。早些年石頭娘聽人說見到的人好像她丈夫,跑去找卻不是,回來難受了好些天……」

  孫岩聽得難受,情緒低落回到宮中。

  這般過了幾日,他便向興元帝稟報:「長樂侯一直有去青松書局看書的習慣。據奴婢這些日子調查,長樂侯那時應該不知道阿柚公主的真正身份……」

  孫岩說這話,等於把自己與賀清宵綁到一起了,將來萬一查出不是這樣,定會吃不了兜著走。可辛柚有恩於他,妻兒又在辛柚那裡,無論出於良心還是其他,只能這麽做。

  而孫岩這麽做了,也就意味著以後再有人要查這事,他會盡全力阻止干擾。

  興元帝可想不到孫岩會包庇賀清宵,要知道先前孫岩給賀清宵使過絆子的,此時一聽自然沒有懷疑:「算他還記得錦麟衛鎮撫使的本分。」

  孫岩暗暗鬆口氣,知道這事就算過了,找了個機會給辛柚傳了話。

  辛柚暗懸的心這才放下。

  之後平靜無事,再見到賀清宵,已是中秋了。

  中秋宮中又辦了宴會,辛柚毫無負擔拒絕,入夜提了一盞燈出門,漫無目的閑逛,走上離家不太遠的明月橋。

  她就是在橋上偶遇賀清宵的。

  橋上人來人往,清風明月,這一刻一切都成了背景,只有提著燈的少女成了賀清宵眼中最美的風景。

  二人對視片刻,辛柚走過來:「賀大人,這麽巧。」

  賀清宵沒有提燈,雙手空空,眼中滿滿:「是好巧。辛姑娘以後叫我名字吧,不要叫我賀大人了。」

  沒了錦麟衛北鎮撫使一職,他就只是長樂侯賀清宵。甚至對長樂侯這個爵位他都沒有多少真實感,總覺得這不是真正屬於他的。

  真正屬於他的,唯有父母留給他的名字。

  辛柚沉默了一下,點頭:「那好,以後我就叫你賀清宵。」

  男人在月光夜色中顯得冷清的臉露出了淡淡笑容。

  「我們去那邊吧,站在橋上太顯眼。」辛柚指了指長堤。

  堤邊遍栽楊柳,這個時節葉兒變黃,隨風而落。

  過橋的人不少,沿著長堤慢慢走的少年少女更多。這裡光線暗一些,是個適合約會聊天的地方。

  二人並肩緩緩走,辛柚手中的燈籠散發出朦朧光線,照清前面丈餘遠的路。

  「賀清宵,你的傷好了嗎?」辛柚這般叫出他的名字,臉莫名有些發燙。

  或許,叫侯爺更合適些?

  「早就好了。」賀清宵的聲音在這團圓的夜裡也和平時不同,有種猶豫不決的含糊。

  辛柚聽了出來,輕聲道:「那日我沒看,你放心。」

  她說的是廷杖那日,沒去看賀清宵被褪去衣褲杖打的狼狽樣子。

  「我知道。」男人的聲音更輕。

  他知道她顧惜他的尊嚴,感激之餘,更多是無力。

  在帝王眼皮子底下生活,哪有真正的尊嚴可言。他們都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

  辛柚垂眸盯著地面上二人的影子,它們時而交疊,時而分開。

  「他知道——」她開口,卻難以說下去。

  她與賀清宵對彼此的情意早已心照不宣,卻從沒在雙方皆清醒時挑明過。

  賀清宵卻與往常不同,直接問道:「今上知道我心悅辛姑娘了麽?」

  辛柚腳下猛然一頓,抬眼看著他。

  夜色中,他的眉眼如溫潤的墨玉,盛著不再掩飾的情意。

  「賀清宵——」

  賀清宵耳尖紅著,輕聲道歉:「那今上定然派人調查辛姑娘還是寇姑娘時的事了。賀某又給你添麻煩了……」

  他至今安然無恙,定是阿柚又出了力。

  「沒有麻煩。」辛柚手中燈籠低低垂著,微微仰頭,「我還是寇姑娘時,你多次相助,會覺得是麻煩嗎?」

  「不會。」賀清宵脫口而出。

  「所以你不要覺得抱歉,我也不會。」辛柚頓了一下,第一次清清楚楚坦誠心意,「賀清宵,我很高興遇見你。」

  他們正走到一棵粗壯的柳樹旁,低垂的燈籠把地面照亮,卻模糊了彼此的面龐。

  這樣朦朧的中秋夜,總是更容易激起人的勇氣。賀清宵望著少女明亮的眼睛,理智被她的話擊潰。

  他欺身靠近,高大的身影把她籠罩,印上她的唇。

  他們很理智,可也很年輕。那些情意會被壓抑,卻不可能一直被壓抑。

  無數個夜晚的輾轉反側,黯然神傷,都在這一刻宣洩於二人越來越熱烈的吻中。

  燈籠低低搖晃著,不知何時跌落在地,火苗閃了閃就徹底熄滅。

  這裡變得更暗。

  辛柚的背抵著粗糙堅硬的樹乾,雙手無處安放,只能環住賀清宵的腰。

  賀清宵本就是頎長勁瘦的身形,最近清減不少,腰肢如少年一般窄。

  辛柚於是抓得更牢,仰著頭任他索取。

  她聽到了自己加重的呼吸聲,也聽到了他的。一切好像是不真實的夢,是林間彌漫的霧,是天上散不開的雲,她聽得到,感覺得到,卻又一片空白。

  她突然身體騰空,下意識發出一聲低呼。

  這聲低呼拉回了男人的理智,她的雙腳很快落回地面,擁著她的有力手臂收了回去,那炙熱的纏綿的親吻也不再有。

  賀清宵閉閉眼,完全不敢回憶剛剛做了什麽。

  他真是該死,明知道與阿柚不能結爲夫婦,卻靠近她,輕薄她,甚至克制不住想擁有她。

  天上明月從雲中鑽出來,皎皎月輝傾灑而下。

  少女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賀清宵,你後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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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
發表於 2024-11-7 00:14:35 |只看該作者
第401章 月餅

  賀清宵,你後悔啦?

  少女的聲音輕柔悅耳,所說的每一個字卻重重敲在賀清宵心頭。

  賀清宵睜開眼,靜靜望著她。

  他是後悔了。

  後悔今日太衝動,卻無法給她相伴一生的承諾。

  可有了今日,從此死而無憾。

  辛柚終究沒有等到賀清宵的回答。但她並不怪他,也不後悔今日的親近。

  「回去了。」秋風拂面,吹起辛柚耳邊垂落的髮。

  她的臉頰還紅著,眼神已恢復了清亮。

  「我送你。」

  辛柚搖頭:「不用,千風和平安都跟著。」

  賀清宵突然更後悔了。

  「賀清宵,還記得去年中秋麽?」

  賀清宵點頭。

  怎麽會不記得,去歲中秋他們也是在一起的。

  賀清宵驟然想到辛柚念過的那句詩詞:可惜清宵月,無人共倚樓。

  阿柚也有說錯的時候,不是無人與他共倚樓。經歷了這兩個難忘的中秋佳節,倘若他能活得長久,往後每一個中秋夜都不會覺得孤單了。

  阿柚會一直在他心裡,與他共倚樓,同賞月。

  「賀清宵,明年中秋我們還一起過吧。」

  賀清宵驀地一怔。

  辛柚沒等他點頭,轉身走了。

  月色下少女背影孤冷,漸漸步入黑暗中。

  賀清宵靜靜望了許久,附身撿起地上的燈籠。

  燈籠熄滅了,沾了土灰撲撲的,他愛惜撫了撫,提著沒了光亮的燈回了侯府。

  桂姨提著燈站在月亮門處,見到賀清宵懸著的心才放下來:「侯爺回來了。」

  「桂姨,你怎麽在這兒?」

  桂姨掃了一眼賀清宵提著的燈籠,笑道:「奴婢睡不著,隨便逛逛,正巧就遇上侯爺了。」

  賀清宵沉默往內走了數步,側頭看著桂姨:「桂姨在等我嗎?桂姨不用擔心,我一切都好。」

  「侯爺,奴婢準備了一些月餅,你要不要嘗嘗?」

  「好。」

  二人一起去了廳中。

  桂姨廚藝好,尤擅各式點心,月餅沒做成花裡胡哨的樣式,是樸樸實實的小圓餅。

  「奴婢一共做了九種餡,侯爺都嘗嘗,看喜歡吃什麽餡的。」桂姨用俐落把一個個月餅切開,口中說著吉利話,「長長久久,團團圓圓。」

  賀清宵聽了,把每個餡料的月餅都嘗過,在桂姨期待的目光中笑道:「都好吃,我更喜歡吃紅果餡的。」

  桂姨滿面笑容,指著一塊印著紅色小花的月餅道:「這個花紋的是紅果餡的,侯爺吃這個。」

  賀清宵把一塊紅果餡的月餅都吃了,桂姨看著甚爲欣慰。

  皇后娘娘說過,人難過的時候吃些甜的,心情就會好一些。

  侯爺丟了官職,挨了廷杖,聽說是辛姑娘用代表著天子承諾的如意救下來的。以她對侯爺的瞭解,侯爺一定很自責,很不好受。

  這孩子對誰都好,只會苦自己。

  「桂姨。」

  「噯。」

  「明日……明日你給辛姑娘送些月餅吧,九種餡都要。」

  長長久久,團團圓圓。

  桂姨抿嘴一笑:「奴婢昨日就給辛姑娘送過了。」

  她曾是先皇后的宮婢,有著這層關係在,不怕別人把她們的來往聯想到侯爺身上,因而常做些吃食給辛姑娘送去。

  「麻煩桂姨再送一次。」

  桂姨愣了愣,忙應了,心中的猜測越發肯定:侯爺今晚見到辛姑娘了。

  二人是約好的,還是巧遇?

  悄悄打量賀清宵神色,卻看不出什麽。

  京城這麽大,怎麽可能巧遇呢,定是約好的。

  桂姨這般想著,有些可惜:侯爺要是能親自給辛姑娘送去該多好。

  當然她知道,無論是侯爺還是辛姑娘,包括天子在內的許多人都看著呢,當前這種私下的來往不合適。

  侯爺若是尋常府上的公子就好了。

  瞧瞧與皇上一起打天下的那些老將,個個封侯拜相,加官進爵。侯爺的父親與皇上是結義兄弟,中途卻鬧翻,分成兩派人馬成了競爭者。

  成王敗寇,留下侯爺性命,百官皆誇皇上仁厚。可她日復一日看著侯爺長大,卻只覺這孩子可憐。

  「侯爺有話要奴婢帶給辛姑娘嗎?」

  「沒有。桂姨把月餅送去就好,麻煩你了。」

  桂姨望著賀清宵離開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

  翌日天高氣爽,秋色宜人,辛柚下衙回辛宅,就見桂姨等在待客廳裡。

  「桂姨來,怎麽沒讓人去喊我?」

  「奴婢也剛到。」桂姨把裝月餅的盒子放下,「侯爺昨晚回去嘗著月餅好吃,讓奴婢給辛姑娘送一些來。」

  辛柚臉皮不薄,在桂姨面前卻莫名感到羞澀,垂了眼掩飾不自在:「桂姨先前送的月餅我嘗過了,確實好吃。」

  「姑娘最喜歡吃什麽餡的?」

  「紅果,我喜歡紅果餡的。」辛柚沒有考慮,脫口道。

  紅果有酸也有甜,便如她的心情。

  桂姨笑了:「侯爺也最喜歡紅果餡。」

  「是麽……」辛柚微微抿唇,含糊應著。

  她知道桂姨的意思,但阻礙她與賀清宵在一起的,不是他們彼此不夠喜歡,而是各自或被動,或主動背負的命運。

  桂姨暗暗一歎,起身告辭。

  辛柚看著月餅盒出了一會兒神,喊小蓮:「小蓮,一起吃月餅吧。」

  兩盒月餅,每盒九塊,她專撿了紅果餡的兩枚月餅吃下,酸中有甜,甜中有酸,興元二十一年的中秋便算徹底過去了。

  九月時,出海的隊伍回來了。

  六當家黑了,也壯了,旅途的勞累遮不住眼裡的興奮:「姑娘,小人回來了!」

  「六哥一路辛苦了。」

  「姑娘您看看,這是不是您要的甘薯藤?」

  辛柚看著漂洋過海出現在她眼前的藤蔓,眼眶微濕:「應該是。」

  她只見過娘親勾畫出來的甘薯,比起已經見識過海外廣闊的六當家,不過是紙上談兵。

  「肯定是。嘿嘿——」六當家咧嘴一笑,牙更顯白了,「小人在當地親眼見過地裡種的甘薯,還吃了不少。姑娘您沒說錯,這甘薯甜滋滋的味道可好了……」

  辛柚認真聽六當家講了海外許多風土人情,不久後宮中來人傳她進宮。

  「六哥和我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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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
發表於 2024-11-7 00:14:53 |只看該作者
第402章 獻寶

  辛柚帶六當家進宮,見到了早就等著的興元帝。

  「臣見過陛下。」

  六當家撲通跪下:「小民見過陛下。」

  興元帝讓辛柚免禮,看向一臉緊張的六當家,淡淡笑道:「你也平身吧。」

  六當家爬起來,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阿柚讓你帶回甘薯,你可帶回來了?」

  「回、回稟陛下,小人帶回來了。」

  興元帝看向辛柚。

  「臣已經確認過,帶回來的是甘薯藤。」

  「不錯。」興元帝眼裡笑意深了些,「你叫朱六是吧?」

  「是。」

  「在海外,你嘗過甘薯嗎?」興元帝問到重點。

  倘若味道不美,終究有些可惜。

  「回稟陛下,小民吃過了,甘薯又甜又軟,不但好吃,還飽腹。」

  「當真?」興元帝眼神更亮了。

  辛柚接話道:「陛下,朱六除了帶回了甘薯藤,還帶回了一些甘薯,可惜海上潮濕,路途遙遠,只剩下幾個還能吃的。」

  興元帝立刻問:「帶回的甘薯現在何處?」

  辛柚把手中提著的籃子舉起:「臣帶來了。」

  興元帝不由站了起來:「打開看看。」

  蓋著籃子的細布掀起,籃中軟布上放著兩個暗紅色的紡錘形果實。

  「這果子就是甘薯?」興元帝仔細打量,心道這果子看起來平平無奇。

  「聽娘親說,甘薯不是果實。」

  「不是果實是什麽?」興元帝眼睛沒離開籃子。

  「是根莖。」

  「根莖?」興元帝滿眼興趣,問道,「這甘薯該如何烹飪?」

  辛柚以鼓勵的眼神看向六當家。

  她雖聽娘親說過,但六當家是親眼見過,親口嘗過的,由他來說更合適。

  六當家雖緊張,卻感激在心,知道這是辛柚給他露臉的機會。

  「回稟陛下,當地最常見的吃法是洗淨後直接蒸著吃或煮著吃,還能熬粥,也能烤著吃……」

  興元帝聽得認真,目中異彩連連:「竟有這麽多吃法!」

  看著可憐巴巴兩個甘薯,興元帝道:「就最簡單的,隔水蒸吧。孫岩——」

  孫岩很快安排專人把甘薯送去烹飪。

  不過兩刻鐘的工夫,尚食女官端著蒸熟的甘薯進來了。

  正規的進膳流程當然不是孫岩這個大太監來試毒,而是尚食女官。可這甘薯無人見過,怎麽吃把尚食女官難住了。

  六當家忙道:「就揭開皮吃裡面的,其實帶皮吃也行。」

  尚食女官切下甘薯一角吃下,到了時間就把甘薯奉到興元帝面前。

  模樣平平無奇的甘薯被仔細去了皮,分成剛好入口的一塊塊。

  六當家看在眼裡,悄悄抽了抽嘴角。

  萬歲爺爺吃飯真講究啊!

  興元帝迫不及待夾起一塊甘薯,細細品嘗起來。

  甜,軟,細。

  興元帝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又吃了一塊,這才確定味覺沒騙他。

  「怎麽會!」興元帝一雙眼睛睜大,盯著盤中甘薯。

  在他想來,産量高還能作爲主食的食物,口感不粗糙已經不錯了,可這甘薯怎麽又細膩又甜軟?

  「這不合常理啊。」興元帝覺得不真實,「阿柚,你嘗嘗。」

  辛柚也很好奇甘薯的味道,接過尚食女官遞過來的銀筷,夾起一塊甘薯放入口中。

  是甜軟的吃著會讓人感到甜蜜的味道,和娘親向她描述的一樣。

  辛柚吃下甘薯,不由濕了眼睛。

  明明娘親不在了,卻在她嘗到甘薯時,感覺到了娘親的存在。

  娘親帶她讀過的書,給她講過的故事,點點滴滴的教導,這些珍貴的東西在她生命裡永遠不會消失。

  「怎麽樣?」興元帝問。

  辛柚點頭:「好吃。」

  「孫岩,你也嘗嘗。」

  孫岩謝了恩,好奇吃下甘薯,在興元帝期待的眼神下忙道:「又甜又香,味道很好。」

  興元帝哈哈笑起來。

  辛柚覺得興元帝反應有些奇怪,怎麽一副恨不得與所有人分享的樣子。轉念一想,這人是已把甘薯當成了所有物,作爲主人向其他人炫耀得來的珍寶,再正常不過了。

  「這甘薯該如何耕種?」興元帝笑過,立刻問起更重要的問題。

  六當家看了辛柚一眼。

  「陛下問你,你把打聽來的說了就是。」

  興元帝點頭:「不錯,你不必緊張,朕不吃人。」

  六當家訕笑,小心翼翼說起來:「那裡似乎只有春夏,雨水也多。小民悄悄打聽,這甘薯據說四季都能種,大概四個月左右就能收獲……太多小民就打聽不到了,怕引當地人警覺。」

  興元帝聽了,看著盤中甘薯有些猶豫:「兩國氣候不一樣啊。」

  都說淮南爲橘,淮北爲枳,這漂洋過海來的甘薯真能在大夏生根發芽繁衍不息,養活大夏子民嗎?

  這半年來興元帝對戶部尚書等人一句沒有提過六當家出海尋找甘薯的事,就是不想空歡喜一場,讓老臣們看了笑話去。

  六當家不敢接話了。

  他就是個粗人,到了海外怎麽與當地人接觸,怎麽尋找甘薯都是姑娘教的,哪知道氣候不同該怎麽弄啊。

  「臣略知一二。」辛柚開口。

  「阿柚快說說。」

  「娘親說過,甘薯在南北皆可種植。若在北方種植,就如大多作物一般春種秋收,現在得來的藤苗可以先用特殊方法保存過冬……」

  興元帝聽得搖頭。

  先不說這珍貴的甘薯藤如何保存過冬,現在才九月,等到明年春種秋收,確認甘薯産量豈不要等一年?

  「要是在南方,秋季也可種植,等明年春天便能收獲了。」

  興元帝大喜:「就去南方種,這甘薯若真有那麽大産量,還不挑地力,就能早早推廣開來,許多百姓就不會餓肚子了。」

  辛柚點點頭。

  在她看來,也是宜早不宜遲,先把甘薯種出來再說。

  「去南方負責此事的人選——」興元帝認真思索起來。

  「陛下,就讓臣去吧。臣知道種植甘薯的一些要點,雖是紙上談兵,到了當地請上幾個有經驗的老農,應該沒問題。」

  對辛柚的主動請纓,興元帝猶豫半晌,爲大夏真正得到甘薯這一珍寶占了上風:「好,朕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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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發表於 2024-11-7 00:15:06 |只看該作者
第403章 一點甜

  定下由辛柚負責,興元帝便問:「阿柚,你要帶哪些人去?」

  「臣想聽聽陛下的建議。」

  興元帝沉吟道:「甘薯是海外作物,能不能適應大夏水土,種植中會出現什麽問題都是未知。依朕的意思,此事先不要聲張,帶幾個可靠的人給你當助手,等順利收獲再說。」

  「臣也這麽覺得。臣打算帶上朱六。」

  興元帝看了六當家一眼:「朱六從海外帶回甘薯,自然該帶上他。」

  「還要一位清正禦史,以作監督。」

  興元帝腦海中第一個閃過的就是何禦史,於是詢問辛柚意見。

  辛柚當然沒意見。

  「還有人選嗎?」

  「臣想請長樂侯同往。」

  興元帝一下子愣住,甚至以爲聽岔了。

  阿柚要賀清宵那小子同去?

  他第一個反應是不行,之後是不解:阿柚知道他對他們兩個的態度,怎麽會提出這種要求?

  再看辛柚,卻是平平靜靜的樣子,顯然不是衝動之語。

  興元帝皺皺眉。

  辛柚淡淡道:「臣提出新政,定有不少人忌恨,特別是去了南方,安全上不得不考慮。在臣看來,長樂侯是最信得過的……」

  興元帝聽辛柚不疾不徐說出理由,竟說不出反駁的話。

  南方本就是世家大族興盛之地,朝中做官的更是以南人居多,要說絕無私心能爲了保護阿柚不惜性命的,長樂侯還真是不二人選。

  「再者——」辛柚頓了頓。

  興元帝等她說下去。

  辛柚目光沉靜,與他對視:「臣想長樂侯相陪。」

  興元帝臉色變了變,語氣依然溫和:「阿柚,先前你說過,你與長樂侯並不合適——」

  六當家聽迷糊了。

  什麽不合適?誰和誰不合適?

  娘嘞,是男婚女嫁那個不合適?姑娘與賀大人?

  他出海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六當家實在太震驚,不敢看皇帝,下意識看向孫岩。

  在他樸素的觀念中,他是爲辛姑娘做事,孫岩是爲皇上做事。都是給人做事的,從某方面來說是能互相理解的。

  孫岩對上六當家視線,確實猜到了這黑大個在想什麽,於是露出了複雜的微笑。

  這算什麽,他一個宦官還有兒子了呢,親的。

  辛柚頷首:「確實不合適,臣的想法沒有改變。但臣想讓長樂侯陪著去。」

  她提出新政,制出白糖,讓人從海外帶回甘薯,本不想居功。但她做的這些,在這人眼裡難道不值得讓她喜歡的男人陪她去麽?

  她不吝爲大夏貧苦百姓過上好一些的生活付出,但她也不會太苦自己。

  她想要一點甜。

  娘親在的時候她從不缺甜,現在她沒有娘了,好多人只想讓她吃苦頭,不願給她甜,那她就自己爭取。

  興元帝定定看著辛柚,眼中情緒不斷變化,最終點了頭:「既然你想,就讓長樂侯陪你去。只是阿柚,你不要忘了對朕說過的話。」

  說這些時,興元帝很想對辛柚說,百官勳貴,你想嫁給哪家兒郎都可以,唯獨不能是長樂侯。

  他與賀清宵的父親,在戰場上真刀真槍廝殺過,血流成河,屍體無數,是爭奪大夏江山的對手。最初的結義之情讓他留下了賀家血脈,可讓賀家子孫娶他有經世之才的女兒,爲陳氏江山留下隱患,他怎麽可能答應。

  他不是不疼愛阿柚,可他不但是一個父親,更是一位君主,他不能拿犧牲了無數兄弟將士打下來的江山冒險。

  「臣記得。」辛柚神情平靜,一字字道,「請陛下放心,臣會一直記得。」

  離開皇宮後,六當家覷著辛柚神色,多次欲言又止。

  辛柚側頭看他:「六哥想說什麽?」

  「哦,就是忘了和您說,您讓小人找人建的大船已經造好了。」六當家想問的其實是長樂侯,一開口話題卻拐了彎。

  「是麽,等到了南邊,有機會去看看。」

  回到辛宅,辛柚對小蓮說了要去南邊的事,小蓮忙問:「婢子能去嗎?」

  「當然會帶你去。」

  「太好啦。」小蓮一顆心落回肚子裡,又問起同去的人。

  「賀大人也去啊,太好了!」

  「何禦史?何禦史是個好人,定不會爲難姑娘的。」

  「千風和平安要保護姑娘不必說,萬歲爺爺還安排了白姑娘帶精兵保護您啊!」

  「朱六哥——」小蓮一頓,興奮轉爲警惕,「朱六也去?」

  辛柚想到離開京城的自由,難得心情輕鬆,玩笑道:「朱六哥最熟悉這次要做的事,這趟南行可缺不了他。」

  小蓮:!

  賀清宵接到陪辛柚南下的口諭,一時以爲在夢中。

  二人自中秋後第一次見了面。

  見面的地方再熟悉不過,就是青松書局。

  東院的石榴樹結了不少石榴,沉甸甸壓彎枝頭,給本來安靜的院子添了幾分喜慶。

  辛柚帶賀清宵進了花廳,小蓮奉了茶後快步退了出去,動作之迅速令辛柚嘴角微抽。

  她才發現,小蓮還有當紅娘的愛好。

  「是不是很意外?」辛柚笑問,笑意卻不達眼底。

  不過半月,他看起來又清減了。

  「很意外。」賀清宵眼底藏的卻是歡喜。

  那晚後,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見,卻想不到他們即將朝夕相處,一起經歷漫漫冬日,共赴春天。

  那會是他不敢奢望的一段珍貴時光。

  「後日便出發。」辛柚笑盈盈望著心上人,「賀清宵,你別遲到了。」

  「不會遲到。」

  賀清宵見了這一面後一顆心踏實下來,起身告辭。

  辛柚伸手,拉住他衣袖。

  他沒了錦麟衛北鎮撫使一職,穿的是一件半新不舊的天青色長袍,寬大衣袖被纖纖素手捉住,如雨後晴空生出白雲,那般相宜。

  賀清宵清潤目光從那隻手上移開,無措看向手的主人。

  時間太慢,也太快,很多時候想起中秋那晚恍如隔世,可更多時候卻猶如昨日。他清清楚楚記得一切細節,和感受。

  可想過後,就是深深的自厭。

  辛柚猜,那晚之後他心裡恐怕沒有好受過,才清減至此。

  或許,習慣了才好?

  「賀清宵,你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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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
發表於 2024-11-7 00:15:19 |只看該作者
第404章 溫縣

  辛柚說得雲淡風輕,賀清宵卻感到有一股熱流從拉著他的那隻手上傳來,侵透衣袖澆灌在他心頭。

  他的心灼燒起來,人卻更加無措了。

  他不敢動,也捨不得走。

  這樣矛盾的似乎要把他理智撕扯碎的感覺,卻讓他內心深處瘋狂湧動著甜蜜。

  辛柚靠近一步,張開雙手環住了木頭一樣的男人,輕聲道:「賀清宵,抱我一下吧。」

  她若真能雲淡風輕,就不會向那人開口了。

  賀清宵渾身緊繃一瞬,慢慢伸手擁住了辛柚。

  二人靜靜相擁片刻,他主動拉開距離:「阿柚,我走了。」

  辛柚揚唇:「不叫我辛姑娘了?」

  賀清宵深深看著她:「以後叫你阿柚。」

  擁抱、親吻,他們把夫妻才能做的事都做了,在他心裡阿柚已是他妻子了。阿柚這麽勇敢,他怎麽能連喚她名字的勇氣都沒有。

  「我送你出去。」辛柚臉頰有些熱。

  她送他穿過栽著紅紅火火石榴樹的院落,望見書局大堂的後門時停下來:「書局你熟,我就不送了。」

  「阿柚,後日見。」

  賀清宵轉身走進書局大堂。

  辛柚立在原處任秋風吹起裙擺,好一會兒才離開。

  之後收拾行李,辛柚瞧著小蓮忙進忙出,恨不得把所有細軟打包,有些無奈:「這次出門要輕車簡從,盡快到地方,不必帶這麽多東西。」

  爲什麽連她平日不怎麽戴的兩套累贅首飾也帶上?

  「那不是要去很久嘛,留在這裡丟了怎麽辦?」小蓮隨口道。

  姑娘那麽喜歡賀大人,好不容易能一起去南邊,說不定就此遠走高飛不用回來了。

  「帶上必要的就行了。」

  轉眼就是兩日後,拜別興元帝後一行數十人出發,除了辛柚早就知道的,還多了一人——被興元帝臨時塞進來的大太監孫岩。

  孫岩明面上與何禦史一樣負責監督甘薯種植,暗中還有盯著辛柚與賀清宵的任務。

  興元帝可不想等甘薯收獲的時候,還收獲一個外孫。

  因要妥當攜帶甘薯藤,一行人直接走水路,如此大半個月趕到了溫縣。

  選在溫縣,是辛柚深思熟慮過的。

  她以往遊歷偶然路過溫縣小住了一段時日,對此地氣候水土有所瞭解,是這種時節能種甘薯的地方。離京城的路途也不至於遠到令人頭痛,傳遞訊息比較方便,而再往南天氣更熱確實更利於甘薯生長,可雨水又過於豐沛了。

  已是深秋,溫縣卻溫暖如春,入目的草木綠意盎然,一樹樹花開。

  「這裡真美。」小蓮贊歎。

  「小蓮姐姐第一次來南邊吧?南邊好多地方都這樣,冬天和春夏差不多……」六當家熱情說著。

  小蓮矜持笑笑,控制著沒翻白眼。

  呵,愛炫耀愛爭寵的臭男人。

  數十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與當地官府聯繫上,溫縣知縣半點不敢怠慢,恨不得把縣衙騰出來給辛柚一行人住。

  「張知縣不必這麽客氣。請問郊外有沒有富餘田地,我們想租借幾畝,若是農莊方便借住就更好了。」

  「有有有,下官的妻弟就有一處農莊,良田有不少……」

  「上等田、中等田、下等田各五畝就好。」

  張知縣聽著稀奇。

  這些大人物從京城來到溫縣這種小地方,要田地就罷了,怎麽還要下等田?而且一共才要十五畝,這夠幹什麽?

  辛柚心道她也想多要,奈何漂洋過海來的甘薯藤經過繁育恐怕各一畝都種不滿,要十五畝顯得沒那麽古怪,不然別人該懷疑他們打算種金人呢。

  莊子就在城外沒多遠,張知縣親自領著辛柚一行人過去,很快安頓下來。

  之後雇了一些有經驗的農人,甘薯的種植就開始了。

  除了帶回來的甘薯藤,還有幾個甘薯沒放壞,辛柚回憶著辛皇后提過的方法把甘薯切開,放入加了水的瓶中育苗。

  溫縣這邊有條不紊步入正軌,京城那邊因爲辛柚等人的離開卻如平靜的湖面投入石子,激起層層漣漪。

  「聽說了嗎,辛柚離開京城了。」

  「何止,還有長樂侯,何禦史……皇上身邊的孫公公也一同去了。」

  「驛站打聽來的消息,是往南邊去了。」

  「他們去南邊做什麽?這是有秘密差事?」

  「若是錦麟衛外出辦差,不足爲奇。可辛柚深受皇上喜愛,朝上呼風喚雨,突然南下我這心裡莫名不安啊。」

  辛柚一行人離京雖低調,奈何他們本身就是受文武百官關注的人,各種悄悄打聽下就有了一個說法:年初大夏派使臣出海,其中就有辛柚的親信。而這名親信帶回了一樣奇珍,此次南下是要令這奇珍大放異彩的。

  一座府邸中,聚在一起的人臉色都不大好。

  「辛柚到底想幹什麽?從海外帶回寶物?」一人猛拍一下椅子扶手,「她這分明是動了放開海禁的心思!」

  「推行新政還不夠,還要開海禁,辛柚這是不給人留活路!」

  禮部尚書臉色陰沉:「等去南邊打探的傳回消息再說!」

  他的家族就悄悄參與了海外買賣,真要算起來利益比占良田可大多了。

  半月後,接到消息的禮部尚書陷入了深深的茫然:種地?跑去一個不知名的小地方種地?

  「下官知道了!」一名官員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他們從海外帶回來的莫不是搖錢樹,種下一棵就能長成一片樹林,一搖晃金錢就掉落滿地……」

  禮部尚書默默看著瘋言瘋語的下屬,想殺了他。

  這時另一名官員開口:「海外無奇不有,說不定還真是這樣。」

  禮部尚書:「……」

  但不管怎麽猜測,能讓辛柚特意南下,此事必定事關重大,會對他們不利毫無疑問。

  辛柚啊,辛柚——禮部尚書在心裡念著這個令他厭惡不已的名字,眼神如刀。

  這年的除夕家宴,太后發現辛柚沒來,心情登時糟糕。

  這個死丫頭,一年來最重要的家宴居然還不來,分明是提醒大家去年除夕宮宴的事,讓她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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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6
發表於 2024-11-7 00:15:44 |只看該作者
第405章 駙馬

  興元帝察覺太后臉色不對,關切詢問:「母后累了麽?」

  太后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淡淡道:「轉眼一年就過去了,哀家又老了一歲。」

  「母后還年輕著呢。」

  「和一樣年紀的比呢,哀家是看著年輕些,可歲數騙不得人呐。」太后放下茶盞,掃一眼在座的皇子皇女們,「秀王剛及冠,哀家相信皇上會爲他仔細挑個好的,不必哀家多嘴。璿兒過了這個年就十九了吧?」

  興元帝目光投向麗嬪母女。

  麗嬪忙起身:「回稟太后,璿兒過了今年是十九歲。」

  太后沒與站著的麗嬪多話,衝興元帝表達不滿:「女子十五及笄,皇家公主雖不愁嫁,到十七八歲也該定下來了。這後宮也沒個女主人,哀家就多嘴問一句,璿兒的駙馬是有合適人選了,還是怎麽?」

  麗嬪萬沒想到太后會當衆問起女兒的婚事,面上不敢流露半點異樣,攏在袖中的手死死捏緊。

  太后從來把她們母女當透明人,怎麽突然關心起璿兒的婚事了?還是在除夕宮宴上。

  這種感覺,無異於把麗嬪架到火上炙烤。

  皇上要是有打算還好,要是沒有,太后突然給璿兒指個駙馬可怎麽辦?

  相比大字不識卻說一不二的太后,麗嬪毫無疑問更相信興元帝的選擇。

  殿中無人發出聲響,氣氛突然就微妙了。

  興元帝笑笑:「母后放心,璿兒的駙馬兒子心中已經有人選了,與男方也商量過了,只是到了年底才沒張羅,等開了春就給他們賜婚。」

  「哦,皇帝心中有成算就好。女孩子青春就這麽幾年,不好耽誤了。」

  麗嬪此時已聽不進太后說了什麽,震驚望著興元帝。

  皇上已經爲璿兒定下了駙馬?

  興元帝向麗嬪投來安撫的眼神。

  麗嬪心頭一凜,冷靜下來。

  比之麗嬪的心亂如麻,在場嬪妃就是純粹的好奇了。

  璿公主的駙馬是誰?

  結果太后並沒追問,眼皮抬了抬問:「那辛柚呢?哀家記得她比璿兒還大一個月吧?」

  衆嬪妃眼神微閃,到這時算是明白了:原來璿公主只是太后提起辛柚的引子,難怪太后對皇上爲璿公主挑的駙馬是誰家的問都不問。

  聽太后提到辛柚,興元帝嘴角笑意未減,眉卻壓下來:「嗯,阿柚與璿兒同齡。」

  「那她的親事也該定下來了。她對哀家這個祖母沒什麽感情,哀家卻不能什麽都不管,任她蹉跎大好時光。」

  「阿柚的親事,兒子也在考慮。」感覺到來自下方兩側的諸多視線,興元帝語氣有些冷。

  「還在考慮,那就是還沒定下了。哀家倒是有個人選——」

  「母后!」興元帝打斷太后的話,瞥一眼下方,淡淡道,「您有人選,回頭可以私下和兒子說。宴上這麽多人聽著,還有三皇子他們幾個孩子,不合適。」

  太后被兒子冷淡的態度意外到了,愣了愣,一張臉迅速沉下去:「哀家還沒說什麽呢。皇帝,你就是太偏疼那丫頭了,她才不把我這個當祖母的放在眼裡!」

  「母后,年夜飯再不吃該涼了。」興元帝壓著火氣轉了話題,心中卻想,母后這兩年是真的年紀大了,有些糊塗了。

  宮宴在低沉氣氛中結束,知道皇上心情不佳,饒是麗嬪百爪撓心想知道女兒的駙馬是誰,也不敢去問。

  好在沒讓麗嬪煎熬多久,出了元宵節賜婚的聖旨就下了。

  璿公主的駙馬定的是孟祭酒之孫,孟斐。

  得到這個消息後,麗嬪抓著璿公主的手就哭了,卻是喜極而泣。

  「謝天謝地,璿兒,你父皇到底是疼你的……」

  璿公主沒接話。

  她曾見過孟斐,是個俊秀不凡的少年,而孟祭酒也是令人尊敬的大儒。

  駙馬是孟家兒郎,她心中是滿意的,但母妃與其說父皇疼她,不如說父皇對她還有幾分爲人父的責任心。

  這樣就很好了。

  想著那個有過一面之緣,與她年齡相當的少年,璿公主垂眸不語,唇卻悄悄彎起。

  國子監中,段雲朗重重一拍孟斐肩膀:「孟兄,恭喜了!」

  孟斐被他拍得呲牙:「段兄,你手勁能不能小點兒?」

  段雲朗看好友平平靜靜的樣子,突然有些擔心,掃掃左右小聲問:「孟兄,你難道不樂意?」

  「沒有啊。你怎麽會這麽想?」少年靠著牆壁,懶洋洋問。

  真不樂意他也不能表現出來啊,他又不是長樂侯。

  長樂侯光棍一個,他有祖父,亂說話會被祖父拿鞋底抽腫的。

  「就是看你不太高興的樣子。」

  「我沒不高興,我只是淡定。」

  「淡定?」

  「是啊,我們不都到了要說親的年紀了麽,又不意外。」說到這,孟斐突然笑了,「倒是有個好處,祖父終於答應我退學了。」

  「啊,那真是恭喜了!」段雲朗這聲恭喜就更真心了。

  家裡什麽時候給他說親啊,他也想退學。

  興元帝賜婚璿公主與孟斐的消息傳到辛柚耳中時,已是二月了。

  田地裡甘薯藤綠油油一片,再過上一段時間就該到了收獲的時期。

  辛柚站在田隴上,神情是在京城沒有的自在:「孟祭酒是很好的長輩。」

  她沒有評價太多,畢竟很多時候合適不意味著就能相愛,但還是爲璿公主感到高興。

  長輩與夫婿人品好,至少不會糟心。

  賀清宵作爲曾被興元帝賜婚於璿公主的人,就更沒什麽話說了。

  他靜靜站在辛柚身邊,望著田地中忙碌的農人,垂著的手悄悄握住她的手。

  辛柚側頭看他,眼裡有著笑:「怎麽了?」

  握著她的手鬆開,賀清宵也笑著:「沒什麽。就是想牽你的手。」

  他與阿柚雖不能像璿公主與孟斐那樣在家人朋友見證下拜堂成親,相守一生,但他們擁有的幸福不比別人少。

  是他在懂事後從不敢想過的美好。

  但賀清宵心中清楚,這樣的日子很快就要結束了。甘薯再過一個多月就能收獲的信件已經快馬加鞭送往京城,送到興元帝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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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7
發表於 2024-11-7 00:15:56 |只看該作者
第406章 求援

  快到晌午了,忙碌的農人來到地頭,有專人用擔子挑來飯菜,準備開飯。

  這是大家最期盼的時候了。

  從被雇傭來給辛姑娘種田開始,中午這頓飯就是最紮實的,不但米麵管夠,還有肉。

  「肖二叔,你還忙什麽呢,吃了飯再乾啊。」有人衝地裡蹲著的一人喊。

  「這幾棵藤好像有問題。」地裡的人蹲著沒動。

  辛柚和賀清宵本來要回莊子裡了,聽到藤有問題,抬腳走了過去。

  「藤有什麽問題?」

  被稱爲肖二叔的是個四十多歲的老農,見辛柚過來忙指了指那一片藤葉:「辛姑娘您看,這幾棵藤葉子都枯了,葉上還有斑點,像是蟲害啊。」

  在辛柚印象裡,肖二叔是個悶頭做事的老農,話不多,乾活很俐落。

  她定定看了肖二叔一眼,半蹲下去:「葉子枯了?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寒芒閃現,肖二叔藏在衣袖中的匕首露出,直刺辛柚心口。

  他的動作又快又穩,出手果斷狠辣,再無一絲老農的憨厚木訥。

  這樣的距離,這樣突然的刺殺,就算是高手也很難躲過。而辛柚卻像早有準備,在對方匕首才亮出來的一瞬就地一滾避開襲擊。

  不等她站起,肖二叔就被賀清宵擋住了。

  這番變故來得太快,雇農們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還保持著原來或端碗或打飯的姿勢。

  千風與平安身形如影,衝過去一人擋在辛柚面前,一人去助賀清宵。

  肖二叔動作一頓,鮮血順著嘴角流下來。

  賀清宵面色微變,卻來不及阻止了。

  直到肖二叔倒下去,雇農們這才發出驚呼。

  一個年輕雇農跑過來,神色驚慌,不敢靠前:「肖二叔!」

  平安俯身檢查一番,確定人已氣絕身亡。

  「辛姑娘,您沒事吧?」白英衝過來。

  「沒事。」辛柚看一眼倒在地上的屍體,對白英道,「先把雇農都聚到一起暫時控制起來吧。」

  她在躲開的瞬間感覺到了如實質的殺氣,肖二叔必然是精心培養出的殺手。

  「是。」白英應了,低聲提醒,「辛姑娘,咱們帶了不到六十人,雖然管住這些雇農沒問題,可莊子這麽大,還不知道有沒有其他情況……」

  甚至這能調動衙役的當地官府可不可靠,都是未知。

  「嗯。先管住這些人再說。」

  白英匆匆去召集人手。

  賀清宵示意那年輕人過來,指著肖二叔的屍體問:「你們是叔侄?」

  年輕人忙道:「肖二叔是小民的鄰居,早年娶過媳婦病死了,就沒再娶,一直是一個人過……」

  「他真的是你鄰居?」

  年輕人嚇得跪下來,指天發誓:「小民絕不敢對大人撒謊啊!」

  賀清宵半蹲下來,伸手碰觸肖二叔的臉。

  年輕人離得近,以爲是試探肖二叔鼻息,卻突然瞳孔一震。

  在他視線裡,肖二叔的臉皮被兩根修長白皙的手指一點點揭起。

  年輕人嚇得大叫一聲,連連後退,等肖二叔整張臉皮被揭開,露出一張陌生的臉,尖叫聲一停,整個人仿佛被術法定住了。

  「這個人,你認識嗎?」

  年輕人如夢初醒,猛搖頭:「不認識!見都沒見過!」

  之後集中了雇農來認人,無人認識這張陌生的臉,再去肖二叔家裡搜查,從地窖裡發現了一具屍體,是真正的肖二叔。

  「死了有幾日了,殺人手法很乾脆,沒流太多血。」賀清宵檢查過,情況算是明瞭了。

  死士殺了獨居的肖二叔,僞裝成他下地乾活,找機會刺殺辛柚。

  張知縣疾奔而來,連連賠罪:「辛姑娘您放心,下官定然把幕後指使找出來!」

  「有勞張大人了。」辛柚客氣幾句打發了張知縣,實則對當地官府能找出幕後真兇不抱一點指望。

  張知縣雖不是本地人,誰知會不會早已被那些人買通呢。

  「其實沒必要查下去,無非是利益受損的那些大族。」

  查到了王家,還有劉家,想要她性命的太多,這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賀清宵開口:「我請教了幾個有經驗的老農,到了這個時候地裡的活不多了,接下來若雨水充足,澆水都能省了,這後面的一個多月我們自己人接手就能應付。」

  不再讓外人靠近田地,大半算計就能被扼殺。

  白英則道:「要只是打理這些田地,咱們的人綽綽有餘。可十五畝田分散三處,要保護好田地不被破壞,人手就遠遠不夠了。還要考慮那些人豁出去,不計後果對辛姑娘動手……」

  行刺不成,轉而毀壞甘薯藤,這是很可能會發生的事。

  「所以我們要調兵來支援。」

  「調兵?」白英挑眉。

  如今長樂侯已不是錦麟衛北鎮撫使,也不大可能有皇上交付的兵符,還能調兵來支援?

  賀清宵與辛柚對視一眼。

  有些話當臣子的不好說,辛柚可以說:「據我所知,長平衛就駐守在附近,請他們來幫忙就是了。」

  那人對種植甘薯萬分重視,想保護她也好,怕她借著南下的機會遠走高飛也好,長平衛定然早就接到留意這邊動靜的秘密任務了,恐怕她遭遇刺殺一事用不了多久就會傳過去。

  這邊派人去請求支援,正好給了長平衛名正言順出兵的理由。

  白英一聽,自告奮勇去請支援。

  轉日,天剛濛濛亮。

  「白姑娘多帶一些人。」

  白英瀟灑擺手:「帶兩個人就夠了,剩下的保護辛姑娘和甘薯田。」

  「那白姑娘路上小心。」辛柚叮囑一句,盯著白英片刻,附在她耳邊低語。

  白英面露詫異,只是她素來沉穩,點點頭沒有多問。

  長平衛駐守地據此不算遠,一早出發,快馬加鞭不停歇當日就能趕到。白英不敢耽擱,帶上兩個親衛策馬而去。

  辛柚一直到望不見人,才收回視線,對賀清宵道:「那些人很可能在路上設伏,阻礙白姑娘傳信,你再帶一些人去吧。」

  賀清宵搖頭:「你被刺殺,長平衛那邊定會知曉,就算我們無人去請求支援,長平衛有皇命在身也不敢袖手旁觀。這個道理那些人不可能不明白,他們要攔住白姑娘,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拖延長平衛來援的時間。」

  辛柚望向田地,輕聲道:「我知道。」

  對方要爭取時間,趁這邊人手不足時對甘薯田下手。這也是她放棄追查「肖二叔」這條線的重要原因。

  強龍不壓地頭蛇,調查這些會耗費大量精力、人力,甘薯田這邊就容易被鑽空子。

  她託付六當家遠渡重洋帶回這些珍貴的甘薯藤,到今日才有一望綠油油的田地,不能本末倒置忘了什麽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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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8
發表於 2024-11-7 00:16:09 |只看該作者
第407章 借人

  賀清宵說出推斷:「對方很可能在今明兩晚對甘薯地下手。我若再帶人離開,這邊會應付不過來。」

  「你帶幾人就是,免得白姑娘有危險,說不定還能捉到活口。咱們這邊就這麽些人,多幾人少幾人區別不大。」

  賀清宵深深看著辛柚。

  多幾人少幾人區別確實不大,但有事情時他在不在她身邊,區別還是大的。

  「去吧。」辛柚輕輕推他一下,「別擔心我,我可以找人幫忙。你們早點聯繫上長平衛,等大批官兵過來就能安心了。」

  「找人幫忙?」

  辛柚彎唇一笑:「我找張知縣幫忙。」

  張知縣不一定可靠,但一定怕死。

  賀清宵明白了辛柚打算,不再遲疑:「好,我去助白姑娘,阿柚你要保護好自己。」

  「放心,有千風和平安在。」

  聽辛柚提到兩名親衛,賀清宵表情有些複雜。

  這幾個月,他與阿柚偶爾親近,最不想見到的就是這二人。

  等賀清宵一走,辛柚就去見了張知縣。

  「張大人,刺客的事有線索了嗎?」辛柚明知故問。

  這也算談判前的一種心理戰術,對方有責任的事情沒有辦好,再提出一個要求,就更容易令對方答應了。

  張知縣露出歉然神色:「還在調查。那刺客是個生面孔,暫時還沒查出他的來歷,請辛姑娘再寬容一些時日……」

  張知縣客氣說著,暗暗腹誹:昨日晌午才發生的事,今日一大早就來問,地主對佃戶都沒這麽嚴苛吧。

  「慢慢調查就是。倒是有一件事,急需張大人相助。」

  「辛姑娘請講。」

  「我擔心幕後主使是衝著我們種的作物來的,想向張大人借一些人手護田。」

  護田?

  張知縣表情有一瞬沒控制好。

  說起來,他早就好奇這些祖宗從京城來到他們這犄角旮旯的地方,到底在忙乎什麽了。

  那十五畝地全都種滿了草藤,他派人悄悄找雇傭的農戶打聽,說是一種叫春根藤的野草藤,林間地邊很常見。

  一位公主、一位侯爺、一位禦史,加上皇上身邊的大太監,千里迢迢來這裡種野草?

  張知縣半點不信,偷摸寫信向京中好友打探,打探出一點消息。

  好友回信說,京中傳聞辛姑娘悄悄離開京城,是尋一塊風水寶地種搖錢樹。

  對於這個說法——要不是親眼瞧見那十幾畝地裡全是草藤,他可能就信了……

  「張大人可能好奇,那十幾畝草藤爲何如此受重視。」辛柚看著張知縣的反應笑笑,「本來剛來貴地就想告訴張大人,奈何我等奉皇命秘密行事,不得外傳,還望張大人理解。」

  「理解,理解。」張知縣訕笑。

  「這十幾畝田地,今上萬分珍視,等到收獲時會親自來看。」

  張知縣一聽,大爲震驚:「今上會來?」

  「嗯。」辛柚點頭,語氣淡定,「臨行前今上就說過了。」

  這話自是騙人的,不過她猜測,那人說不定真會爲了甘薯南下。

  張知縣可想不到眼前雲淡風輕的少女關於皇上的瞎話張嘴就來,立刻就信了,又是激動又是忐忑:「今上要是來溫縣,那可真是溫縣天大的福氣啊……」

  辛柚等張知縣激動完,歎口氣:「可要是這些田出了差錯,我等受罰自不必說。以今上的重視,貴衙上下都難逃責罰,如張大人幾位主事人恐怕輕則丟官,重則死罪——」

  張知縣臉色一白,滿腔激動轉爲驚恐:「辛姑娘,這些田當真如此重要?」

  辛柚揚眉:「不然我們怎麽會專門離開京城,選了貴縣這塊風水寶地。」

  張知縣一拍大腿:對上了!

  辛柚:「……」

  「辛姑娘。」張知縣下意識壓低聲音,神神秘秘的樣子,「您種的那些莫非是——」

  說是搖錢樹實在讓他覺得有些智障,頓了頓問:「寶物?」

  辛柚彎了彎唇,笑道:「差不多吧,是比張大人能想像到的還要珍貴得多的寶物,是今上願意搬空國庫來換的寶物。」

  張知縣聽直了眼,繼而冷汗直冒,不停抬手擦拭額頭。

  這樣的寶物要是出了事,罷官掉腦袋恐怕不夠,說不定要誅九族!

  「我們爲了低調,沒帶多少人來。昨日遇到刺殺,我擔心那些人會打那些田的主意,不得已向張大人借人守田幾日。」

  「只要幾日?」

  辛柚頷首。

  張知縣深吸一口氣,問:「辛姑娘,您看兩百人夠嗎?」

  辛柚面露驚訝:「能調動這麽多人嗎?」

  一縣衙役可沒這麽多。

  「只用幾日的話,沒問題。」

  衙役不夠,其他來湊,他一家老小的性命可不能大意了!

  「那就多謝張大人了。等寶物順利收獲,我會對今上說明張大人的貢獻。」

  「應該的,都是下官應該的。」

  於是辛柚回去時先帶了大幾十人,並縣丞一個。

  張知縣這些官吏是有與那些人勾結的可能,但讓其明白一旦甘薯地出事全家都會大難臨頭,再不情願也只能幫忙守田。畢竟那些人在暗,張知縣等人在明,一旦出事可逃不過天子之怒。

  通往長平衛所的路上,三人騎馬飛奔,最前面一身月白勁裝的女子正是白英。

  她騎的是一匹棗紅駿馬,因爲出發前就得了辛柚提醒,在感覺到不對勁的一瞬間就騰空而起,一個旋身穩穩落地。

  馬兒嘶鳴一聲,被絆馬索絆倒在地。與此同時,十數道身影從路兩側閃出,砍向從馬背上落下的白英三人。

  這十幾人黑衣蒙面,手持砍刀,一副世人印象中的劫匪打扮,卻在圍上去後一言不發,刀刀狠絕。

  白英雖是女子,卻繼承了母親的天賦,加之自幼苦練,可算高手之列。

  而這十多個蒙面人也不是庸手,在人數占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雙方交手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己方就有一人受傷了。

  白英聽著手下慘叫,一咬牙虛晃一刀,趁著對方幾人躲避出現的空隙飛掠而出,往前奔去。

  她不是不顧惜手下性命,可任務更重要。

  一刻鐘後,白英渾身染血,冷冷看著逼近的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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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9
發表於 2024-11-7 00:16:27 |只看該作者
第408章 瞎話成真

  逼近白英的蒙面人有四人,其他人或傷或死,都已經倒下了。

  這四人領教了白英的不畏死,不敢大意,分散占據好位置慢慢靠近。

  白英長刀一舉,挑眉冷笑:「婆婆媽媽做什麽,一起來!看是你們得手,還是老娘要了你們這些魑魅魍魎的狗命!」

  她雙頰染血,不知是噴濺上的,還是自己的。口中說著最狠的話,指尖卻微微顫抖,已是有些撐不住了。

  以三人對戰十數人,還是太難了。

  四人交換一個眼神,默契在同一時間撲向白英。

  就在這時,數道身影一躍而出。

  四人察覺不對時已經來不及逃走或自盡,很快就被制住。

  看清出手的人,白英心情一鬆:「侯爺。」

  「白姑娘怎麽樣?」

  「我沒事。」白英抹了一把臉,眼中露出不贊同,「侯爺過來,誰保障辛姑娘的安全?」

  就算她沒把信送到,長平衛也會得到消息,不過是晚上一兩日而已。在她心裡,那些田再重要,辛姑娘的安全才是第一位。

  她以爲,長樂侯也是這麽想的。

  「阿柚擔心白姑娘,莊子那邊她有別的安排。」

  聽賀清宵這麽說,白英沒再多說,往回看了看問:「侯爺,你們沒騎馬?」

  「騎了,看到死傷的人留了二人處理,想著白姑娘不會走太遠,就把馬留在了那邊。」

  這樣才好悄悄靠近,等待時機一舉拿下,留下活口。

  「白姑娘需要攙扶嗎?」

  「不用,我還好。」白英捂著手臂上的傷口,轉身往回走,「我帶的人——」

  「一人受傷頗重,一人沒了氣息。」

  白英腳下一頓,默默加快了腳步。

  那裡兩個親衛正在爲受傷的自己人包紮止血,搜查屍體。地面上鮮血直流,屍體橫七豎八,任誰見了都能想像拼殺時的激烈殘酷。

  蒙面人的屍體拖去路邊稍稍遮掩,活口全都帶走,重傷的自己人由兩人護著就近救治。

  一番安排後,一行人快馬加鞭趕往長平衛所。

  一處民宅中,幾人聚在廳中,面色沉沉。

  「張爲民竟然派了那麽多人去護田,他是瘋了不成?」

  「早就說這些外來的官喂不熟!」

  「你悄悄去見他一面,問問到底怎麽回事。」

  離溫縣縣衙不遠的一間茶樓裡,張知縣與一人會面。

  「張大人,那辛柚興風作浪,沒少讓大家利益受損,你這樣讓我們很不好過啊。」

  張知縣心中一陣厭煩。

  他根本不想捲入這些是非中,奈何想在當地站穩腳跟,就離不開這些鄉紳富戶的支持。而平時給這些人方便就罷了,現在他可不敢拿一家老小性命冒險。

  「張某在此地爲官二載,與趙兄等人相處甚歡,就冒死透露一下,辛姑娘在這邊種什麽張某不知道,但據說等收獲的時候今上會親自來看的……」

  那人一驚:「今上會親臨?」

  「是啊。不是張某願意管閑事,可要是那些田地出了問題,追究不到趙兄你們頭上,張某卻是首當其衝……」

  「小弟明白了。」那人拱拱手,匆匆離去,帶回皇上要親臨溫縣的消息。

  「難怪張爲民被那丫頭牽著鼻子走。」

  「那咱們接下來怎麽辦?還是按計劃毀壞那些田地?」

  爲首的人面沉似水:「張爲民派了兩百人去,辛柚還有數十好手。這些人分成兩班,能日夜把那十多畝地守得密不透風,咱們要毀壞那些田地要去多少人?那不成造反了?」

  這樣大規模的動作,想不留下痕跡就不可能了。而他們並無造反的野心與膽量,只是想守好本來的利益罷了。

  「難道就這麽算了?」

  爲首之人沉默許久,歎道:「再看吧。」

  如辛柚所料,有了從張知縣那裡忽悠來的兩百外援,她從畫面中看到的田地被毀的情景並未發生。

  第二日賀清宵先回來,等到第三日,兩百長平衛就到了。

  兩百長平衛不是縣衙臨時拼湊的人手可比的,從此就駐守在農莊,等待甘薯收獲。

  辛柚緊繃的弦鬆快了些,每日三塊田地都要走上幾圈,看著地裡的甘薯藤一點點變化。

  賀清宵總會陪在她身邊。她看草藤,他便悄悄看她。

  「賀清宵。」辛柚很喜歡喊這個名字。

  她的音色偏冷,有種清脆的甜,喊這個冷冷清清的名字時就莫名合適。

  這個時候賀清宵就會「嗯」一聲,正大光明看她。

  「我發現,你曬不黑。」辛柚靠近一步,看著他。

  每日都在田裡行走,這男人還是高高瘦瘦,白皙乾淨。

  賀清宵判斷女子說這話是表示羨慕,雖然他完全不覺得曬不黑是什麽值得羨慕的事。

  他仔細看看辛柚,道:「阿柚也很白,只曬黑了一點。」

  辛柚默了默,用力捏了捏賀清宵的手。

  可閉嘴吧,只有一張臉好看的家夥。

  她嫌他不會說話,他卻反手握住她的,低聲道:「阿柚什麽樣子我都喜歡。」

  他說得認真,聲音清清淡淡沒有絲毫曖昧,仿佛在說最尋常的話。

  辛柚不覺彎了唇。

  她也一樣,賀清宵什麽樣子她都喜歡。

  京城宮中。

  興元帝看過南邊來信,喜不自禁,很快召集重臣議事。

  「諸卿想必都聽說了,辛待詔數月前離開京城,是擇一處水土合宜之地,爲我大夏種一寶物。」

  別看他在宮裡,宮外關於阿柚的離譜傳聞他都知道。

  種搖錢樹?

  剛開始聽到時,他簡直懷疑這些人的功名是作弊來的。

  不過現在想想,倘若甘薯真如阿柚所說有那等産量,說是種搖錢樹也沒錯。

  這是比搖錢樹更珍貴的寶物,是一旦遇到災年大夏百姓的救命糧!

  衆臣一聽興元帝這話,互相看看,皆做出吃驚的樣子。

  怎麽會呢,他們才不相信辛柚在種搖錢樹。

  咳,至少不能讓皇上發現他們相信……

  「再過一個月,辛待詔種的寶物就能收獲了。」

  衆臣行禮:「恭喜陛下。」

  興元帝看著這些大臣,說出召他們來的目的:「朕決定親臨溫縣,看寶物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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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7 00:16:42 |只看該作者
第409章 皇帝親臨

  皇上要南下?

  興元帝拋出的話當即在衆臣心中掀起巨浪。

  要知道這不是亂世相爭的時候了,帝王出巡可不是說走就走的事。

  當即就有大臣反對:「陛下,南巡一來一回耗時頗久,諸多國事會受影響……」

  興元帝等他說完,淡淡道:「各部都會留人,尋常事宜按慣例辦,要緊事加急呈送就可。」

  「可陛下不在京中,怕人心不安——」

  「朕已決定,暫讓昭陽長公主監國。」

  長公主監國?

  衆臣你看我,我看你。

  讓女人監國感覺怪怪的,但昭陽長公主是皇上唯一的親妹妹,似乎也說得過去……

  其實衆臣此時心中不約而同浮現一個人選:大皇子秀王。

  但無人敢提。

  帝王不在,儲君監國名正言順。可秀王畢竟不是儲君,要是提議由其監國,心思就太明顯了。

  宦海中最可怕的是什麽?是自己在皇上面前心思太明顯,卻不知道皇上的心思!

  萬一皇上不願意秀王當太子呢?

  戶部尚書站了出來:「陛下,天子出行不比其他,需大量兵馬隨行,還請陛下三思。」

  好不容易稅收漲了,國庫沒那麽空了,皇上怎麽能亂花錢!

  興元帝頷首:「確實遠行需要慎重考慮。」

  戶部尚書嘴角微翹,十分欣慰。

  皇上還是聽勸的。

  「朕已經考慮過了,天子出行是耗費不小,但這一趟值得。于卿難道不想隨朕去親眼看一看能改變萬千百姓生活的寶物出土?」

  戶部尚書勸說的話一下子卡住了。

  皇上說帶他去!

  戶部尚書不吭聲了,其他人各懷心思,也無人再反對。

  「既然諸卿都不反對,那就商議一下南下的細節吧。」

  要帶哪些人,走哪條路,有什麽措施,京城這邊如何運轉,都要一一討論。

  這一場議事一直持續到下午才算結束。

  再然後,皇上要南下的消息就傳開了。

  之後就是各項準備事宜有條不紊展開,這期間興元帝又收到了孫岩的信,信上著重說了辛柚遇刺的事。

  隔了一天,又收到孫岩的第二封信,說的是白英前往長平衛求援遭到攔截的事。

  興元帝震怒,催促著把出行時間再提前了幾日。

  春日正是南下的好時節,走水路方便又舒適。出發那日皇家船隊浩浩蕩蕩在大河中行進,獨留岸邊送別的昭陽長公主心情不是滋味。

  她也想阿柚了,她也想親眼瞧瞧阿柚種的是什麽寶物,憑什麽留她在京城監國?

  在昭陽長公主看來,監國純粹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

  慈寧宮中,太后心情極差。

  「一國之君,九五之尊,不在京城安安穩穩,跑去南邊乾什麽!哀家早就看出來那丫頭是個能折騰的……」

  罵完辛柚,又罵女兒:「讓她監國就監國?她皇兄寵她,她就不知道推辭?哀家就沒見過誰家嫁出去的女兒還回娘家做主的……」

  就算實在沒合適的人,她這個當娘的還在呢,輪得到出嫁女嗎!

  心腹嬤嬤聽著太后抱怨,實在沒法附和。

  這治理國家和一家人關起門來過日子哪能一樣啊。

  不管老娘與妹妹是什麽心情,反正興元帝隨著離溫縣越來越近,心情越發期待了。

  而皇上南巡的消息早早傳回溫縣,碼頭的修繕,道路的平整,這些代表對天子蒞臨重視的事宜如火如荼展開。

  張知縣時不時去大河邊站站,望著京城方向無數次暗暗慶幸:還好聽進去了辛姑娘的話,不然就完了啊!

  時間進了三月,楊柳依依,繁花燦爛。

  得到皇家船隊將要來到的消息,張知縣率縣衙上下,與辛柚等人一起迎出二十里等候。

  這一等,就從早上等到了下午。

  這並非傳回的消息有誤,而是特意提前這麽久,以示恭敬。

  大河一望無際,陽光下波光粼粼如灑碎金。天水相接間,一艘艘巨大的船只慢慢映入人們眼簾。

  「來了,來了!」

  等在岸邊的人一陣騷動,難抑興奮。

  溫縣雖稱不上窮鄉僻壤,也離繁華差得遠,等閑見個高官都不容易,更別說皇上親臨。

  這其中辛柚面色平靜,遙望著遠方的船隊。

  她的心中並不平靜。

  有種植甘薯終於要收獲的喜悅,也有對這段與賀清宵朝夕相處的時光要結束的不捨。

  這之後,他們又要重回京城那個牢籠,牽手走在田野間的溫馨甜蜜只能在夢中了。

  船隊漸漸近了,離著還有一段距離,張知縣就率先跪下,口呼萬歲。

  其他人也跪下了,很快萬歲聲地動山搖,驚得盤旋在江面上的飛鳥展翅高飛。

  辛柚也只好跪下,任江邊的潮意沁入膝頭。

  船隊終於靠岸,興元帝在前呼後擁之下登上碼頭。

  這碼頭是新修繕的,早已被重兵把守,等閑不得靠近。

  興元帝腳落了實地,看向跪了一地的人,一眼就看到了辛柚。這倒與眼力好壞關係不大,作爲來迎的人中唯一的女子,無疑是最顯眼的。

  視線再稍稍移動,就不出意料看到了賀清宵。

  興元帝盯了跪地的青年一瞬,喊道:「阿柚。」

  隨他來的重臣勳貴,以及秀王,不由把目光投向出列的少女。

  「臣在。」

  「到朕身邊來。」

  辛柚不疾不徐走過去。

  在她身後的張知縣暗暗震驚,心道辛姑娘竟比他想的還受皇上看重,再次慶幸起當初的決定。

  興元帝仔細打量走到面前的少女,唇邊帶著笑意:「瘦了,也黑了。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臣不辛苦,能親手種出甘薯,是臣的榮幸。」

  甘薯?

  衆人聽了這陌生的名字悄悄交換眼神,到這時才知道辛柚種的寶物叫什麽。

  不過這甘薯聽起來就是農作物,不像是寶物啊。難不成是人參、靈芝那等珍品?

  可就算是人參靈芝,也不值當皇上大張旗鼓南巡吧?

  一聽「甘薯」,興元帝的心情越發迫切,目光一掃問:「哪位是溫縣知縣?」

  張知縣立刻跪著出列:「臣溫縣知縣張爲民見過陛下。」

  興元帝點點頭,由張知縣爲首的溫縣官員帶路,前往下榻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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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6 0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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