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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看試手,補天裂 第一百八十二章 千峰似劍(六十一)
少年自娛自樂地笑了會兒,又補上一句:「你師叔能活到今日,也少不了的我慷慨相助。陳傾風,你欠我好多啊。」
傾風本來信了七分,心頭正生感動,聽他跟點族譜似地一個個歷數自己救命的大恩,要收割他們老陳家遠近幾畝地的莊稼,有點動搖起來,問:「你不是在牽強附會吧?你接下去不會說我師父也有半條命是你的?」
少年斜過眼睨她,眼神裡滿是鄙夷,表情十分欠揍,拍了拍腳背上已經乾了的泥團,譏諷說:「你好沒良心啊,小小年紀就不動腦子了嗎?你師叔初到妖境,也就知道個祿折沖的大名,見識短淺得恐怕連大妖都沒見過,更不懂傀儡術的內裡乾坤,妄論化解,卻連從祿折沖手上脫困的木身都提前備好了。就算是他十八輩的祖宗排著隊往祖墳裡燒青煙,也辦不了這事兒啊!」
傾風給他震住了,訥訥道:「不是趙鶴眠幫的他嗎?」
少年指指上空,不屑道:「趙鶴眠被囚於巨木之下寸步難行,自己都是個翻倒背地的王八,拿什麼救人?朝天撲騰的四條粗腿嗎?又靠什麼說服那棵獨善其身的木妖,要它自損過半的真身跟修為,借你師叔寄存神魂?憑他閒著沒事到處翻泥巴撿來的垃圾啊?自然都是靠的我的臉面!」
傾風:「……」
這張小嘴可真是會說話。跟蜜蜂屁股似的一吐一毒針。
……冤孽啊冤孽啊,怎麼她也學了點精髓。
少年說著停頓了下,還是為趙鶴眠說了句公道話:「哦也不能說趙鶴眠撿的全是垃圾,真有一幫蠢貨將自己偷來的寶貝埋到少元山,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最後全便宜了那小子。還有些跑到山腳下亂打架的。趙家小子扒東西的動作那是真的快啊,誰不小心摔了一下,劍就被他順走了。那幫紙糊的腦袋還以為是自己見血觸怒了山上的真龍,不僅不敢叫趙鶴眠將東西還來,還帶著一干禮品跑來供奉,把趙家小子都給養肥了。我頭回見主動送進圈來的肥豬,他們可叫我長了見識。扯遠了扯遠了——」
少年正了正衣襟,挺直腰板道:「總歸還是我,憑德行為他們勸服了那個關鍵的木妖!才給你師叔留出一條後路!」
這話擲地有聲,但很難讓人接下去,所以旁聽的兩人都沉默了。
少年見傾風不說話,擠擠眉毛道:「是不是?拉屎都拉不出一坨這麼圓的,因為我說的是真的啊!」
傾風:「……」
她一番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後在林別敘快憋不住的笑意裡小心開口道:「襟懷坦蕩、厚德流光的村長!以後別說你是祿折沖了,不然我聽著腦袋疼。」
換做她是祿折沖,不辭辛苦也要趕來殺了這家伙。
少年憋屈壞了,憤懣道:「我說你這人會不會聽人說話啊?不求你跪下磕個響亮的頭給我謝恩,鼓鼓掌叫聲好怎麼也是應該的吧?你覺得自己跟師叔的命不值錢嗎?」
他八百多年了沒找到合適的聽眾,好不容易來了兩個,還不捧場不配合。
他命好苦啊。
傾風發現自己是被這少年的一張嘴給侃出神了,趕忙拍著手補上。可慢慢琢磨出有點不對,遲疑地道:「等等,這麼巧?我師叔當初選擇叛離人境,不會也是被你給『勸服』的吧?」
少年冤屈叫道:「喂,別潑我黑水,源頭可不是我!是你們人境的白澤先告訴謝引暉,說人、妖兩境的破局之處在妖境,謝引暉自己起了心思,才想跑妖境來謀謀出路。我不過是為他搭了橋,告訴他唯一的一條活路罷了。」
傾風嘆了口氣。
少年轉了轉眼珠,說:「何況就算是我說的又如何?這事兒沒錯啊。」
傾風瞥他一眼,又喟嘆一聲。
少年表情沉重地說:「別唉聲嘆氣的了,你嘆得我要多老幾歲。生生短我壽命。年輕人就該仰天長嘯三百聲……」
傾風大驚道:「我是猿猴嗎?!」
少年被自己的想像逗樂了,按著腦袋上的斗笠放聲大笑。
他身後的竹林跟著一陣窸窣,枝葉搖顫,將陰涼處一些未乾的露水給抖了下來。
細碎的長風穿林打葉,帶著清涼的溫度與味道拂面而過。
傾風等他消停,在那樹根上搖搖晃晃地坐穩了,才問出有一個困惑:「祿折沖與你究竟是什麼關係?」
少年壞笑道:「你猜?」
傾風看向林別敘。後者搖了搖頭,說:「聽先生所述,你能將我二人從祿折沖的妖域裡搶過來,又與祿折沖此消彼長,還有能將他人至成傀儡的妖術。著實不曾聽說過。」
少年吸了口氣,長長吐出,遙望著遠處的密林山徑,眯著眼睛道:「這個說來話長啊。」
傾風眼皮抽了抽。
……費了這半天口舌,您這長話的癮還沒過去嗎?
傾風說:「不然你先從結論開始說。」
少年五指輕敲著自己膝蓋,裝模作樣地思忖一會兒,神神叨叨地問:「你們聽說過畫龍點睛嗎?」
傾風與林別敘同是坐直了身,精神一震,目光如炬地盯緊了少年。
少年砸吧著嘴,慢悠悠地說:「當然我不是那條龍,我只是打個比方啊。」
林別敘啞然失笑。
傾風拿著那把草劍,站起身,走到少年身前,砸回到他懷裡。
少年不以為意,笑嘻嘻地撿起劍,對著傾風那張寫滿了髒話的臉比劃了兩下。
「你們知道人族,為何是萬靈之長嗎?」少年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因為人族天生擁有智慧,隨著年歲增長可以思考、可以修煉。這是妖族最羨慕的事情。我等妖族雖然自詡妖術高深,修煉大成還能掌控一方妖域,可無不是要經過磨礪,獲得機緣,才能感悟到天地大道。無祖輩血脈自行修煉的初代妖族,哪怕是同窩生的兄弟,也可能只是普通的牲畜,一個小崽子無朋無友,可謂吃盡了苦頭。而修煉有成的標準,看的也是能否化成人身。」
他說到這裡也是甚感辛酸地沉了沉肩膀,聲音低了下去。隨手往後一薅,不知從哪裡又抓出幾根長長的草絲。
「可這世上還是有些生靈,於悟道一行有緣無分,就算凝聚了妖力,有幾分靈性,也千年萬年地開不了靈智。」少年手指如飛,勾著草葉上下翻轉,不急不緩地道,「少元山這條龍脈便是如此。有些事情強求不來,只能等。好在它是座山,壽命夠長,真叫它等來了這萬中無一的機緣。為它開靈智的是天下蒼生多年來的生氣蘊養。而我則是他靈智初開時僥幸吸納了他部分妖力的一棵樹苗,從此與他相輔而成,互為唇齒。」
少年停下動作,幽怨地瞪著林別敘,徐徐道:「可惜的是我沒開靈智,這條龍脈更是命途多舛。一顆腦袋還十月懷胎呢,你們人、妖兩族先掐起來了。打得那叫一個血流成河,慘絕人寰,把龍脈都給嚇瘋了。搞得我光沒沾上,還得倒回來給它續命。我只是個棵樹啊,枯了我就死了!逃也逃不掉,太慘了。不像你,生來長腿,跑得影子都沒了。」
林別敘訕笑一聲。
少年低下頭,斗笠的影子投下來,蓋住了他臉上那抹淡淡的愁緒,他回憶著道:「我要是死了,龍脈也活不成。它本來就只養了半條命,現下還斷得跟蚯蚓一樣。兩境閉鎖之後,眾人對少元山唯恐避之不及,生氣的蘊養也就沒有了。我以為我們這對難兄難弟要慘死在天道的玩弄之下,豈料垂危之際,祿折沖為我點了靈。」
傾風茫然道:「什麼?」
少年用力點頭道:「不錯。我的神智跟記憶全部來自於那個半大點的祿折沖。我分了他一半妖軀,救他一命。他的神智也使我得以入道,一念頓悟。他是妖境都城的我,我是少元山下的他。想不到吧?我與他不是什麼善惡之念,也不是什麼一體兩魂,更不是什麼傀儡真身,我就是祿折沖。我與當年的他,其實一模一樣!」
傾風聽得一知半解,沒聽說過這個什麼點靈,也不知道它為何如此玄妙。跳開過程,果然只聽懂了一個結論。
只是傾風實在難以將面前這個襟懷坦蕩、風華正茂的少年,與那個陰沉狡詐、綿裡藏針的妖王聯繫到一起。更不必說「一模一樣」了。
林別敘則是若有所思地沒有吭聲。
傾風想不明白,對著他看了良久,遲疑道:「總還是不同的吧?你本性更善,所以幾百年過去,你還懷有當初的少年意氣,已然與他相異。」
少年笑著搖頭說:「你這不過是在自欺欺人,不相信人性善變啊。我只是一棵樹,能有什麼本性?真要說本性,也是我與龍脈氣機相連,將龍脈被腰斬的戾氣反傳給他才是。」
傾風死死皺著眉頭,指著他道:「你的意思是說,如果當初是你出了少元山,也可能會變成他?」
少年聳聳肩道:「或許吧。畢竟我們同本同源、分於一體,我是他的根,他也是我的根。只不過他大多時候比我厲害,我的妖力要用以維繫這座山的生機,平日爭搶不過他。」
傾風有點坐不住了,迫切地站起來活動兩圈,撓撓眉毛,索性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只好奇地問:「祿折沖為什麼可以幫你開靈智,這……你不是說,強求不來嗎?」
少年甩著手裡的草絲,拖著尾音道:「這件事情嘛,確實是很講機緣巧合的……」
傾風聽他這腔調,就知道他後面要放什麼屁,沒好氣地接了一句:「說來話長。」
少年點頭:「確實話長。」
傾風給他聊得沒脾氣了,主動為他起了個頭:「祿折沖原先是什麼大妖血脈,這麼厲害?」
「大妖?」少年放聲笑道,「我生於陋巷,不過是個市井之輩。而白重景的父親則是位頗有名望的將軍,天生有大妖血脈,遠比我這樣資質平平的小妖要厲害多了。」
傾風聽他以祿折沖的口吻講述,還頗有點不習慣,險些轉換不過來。
少年提及舊人,破天荒地失神起來,懷念地道:「好多年沒見過白重景了。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傾風看著他臉上難以作偽的感傷,才意識到他真的如自己話中所講,與當年的祿折沖是分於一體。連同感情也真切地繼承了下來。
少年笑了笑,仔細將蒲草尾端的最後一截收進縫隙裡,說:「我是個鄉間的泥腿子,父不詳母不詳的,同街的窮人都嫌我晦氣。只有白重景那樣腦子空空又心思純正的人才肯與我做朋友。」
他舉起手中的新草編,這回是隻展翅的鳥,他在空中上下搖了搖,生出一絲悲哀,喃喃地道:「我們當時可是真正的患難之交啊,我對他比他親兄弟還好。唉,要是連他也背叛了祿折沖,我真要替外面的那個我覺得可憐了。」
蜿蜒如黃河的無人古道上,一隻巨鳥斜掠著墜向地面。臨到落地時,才無力地搧了搧翅膀,減緩衝勢,化為人形半跪在地。
天上的雲仿似海中的白浪,一波平又一波息,擋不住從空隙中宣洩而下的熱意。
白重景肩上的傷在太陽炙烤下難以癒合。他沒時間清理,只扯下身上的幾條破布潦草包紮了傷口,繼續埋頭行進。
趕了一日一夜,飛飛走走,腳步越發虛浮。抵達村莊時,人已幾近脫水,嘴唇乾得發裂,眼前更是陣陣發花。
街頭的婦人見到他這幅慘狀,嚇得後退兩步,回過神來,放下挎著的竹籃,走過去扶了他一把,驚呼道:「哎喲,你這孩子,是生了病還是受了傷?看過大夫沒有?」
白重景搖搖頭,按住她的手往下推開,婉拒了她的好意,朝著村莊角落的一戶人家踉蹌走去。
婦人又追上來,找附近的住戶借了碗水,送到他面前,寬慰道:「先喝一口。小哥別擔心,你叔叔好著呢。我昨日還問起了他,說你怎麼許久不來探望。」
白重景這回沒拒絕,仰起頭一飲而盡。一口清涼下肚,感覺傷勢跟著好了三分,他舔舔嘴唇,從死氣沉沉中強打起精神,扯起笑容道:「謝謝嬸子。」
婦人接過碗,聞見了他身上那股未散的血氣,只覺世道凶險,在外討營生的人都危險得很,憂心忡忡地問:「還要不要?」
白重景猶豫了下,還是急著趕去見祿折沖。
婦人擔心他走到家門,將碗還回去後,挎著自己的竹籃跟了上來。
白重景走到熟悉的門前,抬手揮了把屋簷上織出的新網,緊跟著垂眸看向自己的腳。
鞋子已經磨破了,露出幾根帶血的腳趾。衣服也是襤褸不堪,半邊長半邊短。心裡想著祿折沖見到了他這模樣,會收了那股氣,不與他計較嗎?
他抬手用力一推,聽著老舊門板「咯吱」作響,未經打掃的灰塵因震動從房樑下紛紛揚揚地落下,視線掃向牆邊的木床。
婦人見他站著不動,奇怪地湊上前看了一圈,沒見到人影。
「怎麼回事?」婦人急性子地推開他走進去,在屋內轉了一圈,窗戶口也檢查了遍,詫異道,「奇了怪了,昨日晚間他還同我說話了呢,沒見他離開過啊!這麼一老漢,人都走不動道,能往哪裡去?」
白重景傻愣在原地,本就虛弱的身體彷彿被人生生剮走血肉筋骨,疼得他蜷縮起來,緩緩滑了下去。隨即跪在地上失態地哭了出來。
婦人站在他身側,手足無措地繞著他轉了一圈,看著這素日不苟言笑的壯漢此刻痛苦壓沉,只能小心拍著他的後背寬慰道:「別擔心啊小哥,我讓人幫你去找找。快到傍晚了,田裡的人也該回來吃飯了。大家能騰出人手來。你叔那麼一副身子骨,能走到哪裡去?許就是出去走兩步。你緩緩,嬸子去給你喊人啊!」
白重景跪在地上乾嘔兩聲,抬手用力一抹臉,將眼淚汗漬都囫圇擦到了一起,起身奔向屋外,化為原形飛上高空。
他沿著村莊的幾條山路盤旋一陣,知道祿折沖因傀儡被毀後修為大損,境況比他更為淒慘,而又生性多疑,世上除他以外無人知曉祿折沖的真身所在,是以獨行走不出三里地。
他慌亂在高處巡視,很快見到遠處路上某個孑然一身的背影。邊上一條淺溪倒映著晚間絢爛的夕陽,紅得灼目刺眼。重明鳥發出一聲啼血哀鳴,如電掣急閃而去,轉瞬到了那老者身後。
「祿折沖——祿折沖!」
白重景撲倒在地,右手一撐,大吼著追了上去。
老者一身枯骨,比上次見面又老了十歲有餘。身上寬袍隨風鼓動,如柴的手上拄著根筆挺的木棍,多走一步也是艱難,沉緩的步伐在地上拖沓出一條連綿足跡。
聽著身後人嘶啞的喊叫,到底還是停了下來,只是沒有回頭。露在外面的一截腳踝在不住顫抖,快要支撐不住。
白重景跪坐在地上,嗓子很乾,猙獰苦笑道:「你覺得我來是為了殺你嗎?所以你逃了。祿折沖,你覺得我要殺你嗎?!」
祿折沖回過頭,一雙帶著涼意的眼神從高處落在他身上,光是聽著就布滿滄桑的低沉嗓音不大平靜地問:「那你來找我做什麼?」
白重景看著那張面皮鬆垮、瘦到脫形的臉,已經找不出分毫熟悉的模樣。木然地注視著他,微張著嘴,吐不出個字來。
世間的詩詞寫盡人間的蒼涼、怨恨,不變的風月也看慣了少年的壯志難酬、兄友離別,可是沒有哪一句話、哪一首詩,能契合他此時此刻的心境。
「你錯了。」祿折沖走近一步,聲音尖銳得像是從老風箱裡鼓出來的,朝他伸出一隻骷髏似的手,語氣中是深重難解的悲憤,想最後將他從疏遠的歧路上撈回來,「你說你錯了,我就原諒你!說!」
白重景看著他,喉結滾動,感覺臉上一片冰涼。
祿折沖失望地低吼道:「我背你出少元山時,你說過什麼,你還記不記得?你說你會隨我左右,死生不棄!我認你是我弟弟,豁出命去將你拋出少元山,沒想過自己會活!可是而今我還沒死,你卻跟他們一樣,說與我不同道了!這條路是你跟我一起走的,你告訴我,我有哪裡錯?!我救過你多少次!若非是我你怎麼活到今日!」
三百多年前從雲霄裡落下來的那隻大雁,終究是已經死了。
三年多年前與他攜手同行的那個月亮,終究是碎於靜水了。
他怎麼能期待身邊的人,還是當初的那一個?
白重景哽咽著,聲音碎如三月的春雨,千絲萬縷地飄向不知道何處:「大哥……」
三百多年前,兩境未分時,人、妖兩族禍亂不止。兵難薦臻,遍野殘墟。
青天白日出來劫掠的兵痞比比皆是。受害的是妖族,朝廷便袖手不管。受害的是人族,妖族就聯手放火報仇。
那是怎樣一個亂世啊?分不清好人壞人,分不清活人鬼怪。
像祿折沖這種出身於鄉野的小子,長到能跑能跳,全靠著老天庇佑了。
他手腳勤快,遇到個還算心善的老儒生,為他抄書送信,順道學幾個字。晚上再去勞作,給自己賺口飯吃。
當時白重景年齡太小,什麼也不懂,只是跟著父親輾轉到這個荒僻小城,再被父親丟進書院裡,跟著一幫雞飛狗跳的小妖一道求學。
稚子蒙童,就算血脈高貴,妖術也只是修得半桶水,打架還是得靠拳頭。
祿折沖就是那個拳頭硬的。偏偏白重景是那個空有架子,但拳頭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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