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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九 妖境日常(五)
傾風啞然失笑。
狐狸反應了一瞬,更是捧著肚子放肆地嘲諷。
貔貅胸膛劇烈起伏,連髮尾都在顫抖,強忍著脾氣,好聲問道:「你哪個師叔啊?」
柳隨月這人別的沒有,很講義氣,除卻柳望松,從不出賣任何人,正氣凜然地說:「這個不能告訴你。」
貔貅的憤怒再難遏制,咬牙切齒地怒笑道:「不是謝引暉便是趙鶴眠,你真當我不知道嗎?!」
傾風揉了把臉,緩聲打圓場道:「消消氣,消消氣,都是誤會。」
門外兩名健壯僕從正將裹著紅綢的見面禮挑進來,貔貅見狀,氣不打一處來,感覺臉上的痛意更深,揮手暴躁道:「不送了!搬回去!」
二人剛要彎腰,聞言身形頓了頓,復又運勁,擔著重物原路退了回去。
傾風依依不捨地目送他們離去,面露惋惜。
她本來還想蹭一點呢,貔貅如此富貴,想來拿出的贈禮也不會寒酸。
柳隨月果然與她連心,見她眼皮稍一耷拉,便大大咧咧地拍著胸口安慰道:「陳傾風,咱們有出息一點!你知道我來了映蔚之後,短短兩天掙了多少銀子嗎?」
傾風心道三足金蟾的財運,與自己有什麼關係?
陳冀跟謝引暉還是結拜兄弟呢,不妨礙陳冀窮得袖裡只有兩枚大錢啊。
柳隨月甩著腰間的錢袋,激動得臉頰微微發紅:「我不是撿的錢!這城裡好多賊,還有好些騙子,我一條街沒走到頭便能遇上一兩個。將他們逮了扭送官司,衙門會有賞銀!」
狐狸譏誚道:「好多賊啊。」
傾風下意識看了眼貔貅。
貔貅滿臉頹喪,只覺得與陳傾風相關的女子都不好惹,已默不作聲地退到了遠處,與幾人保持距離。聞言聲調驟然一揚,氣急敗壞道:「那都是外來的蟊賊,敗壞我映蔚的名聲!能靠本分營生過活,誰願意去作奸犯科?所以我映蔚才懸賞整飭,嚴明法紀。」
狐狸兩手扒拉著眼皮,沖貔貅做了個鬼臉,隨即飛速躲到傾風身後,不等貔貅開罵,便先行抱著頭高聲喊冤。
這滑稽模樣反將貔貅給氣笑了。
傾風怕幾人真鬧起矛盾來,忙轉開了話題,問:「你們見到謝師叔,聊得如何?」
柳隨月面色大變:「可別說了!嚇死我了,謝師叔居然對著我笑!」
貔貅本覺得柳隨月與他心心念念的那種金光閃閃的形象迥然不同,聽她這樣說,又有些感同身受的親近,小心挪動著步伐靠近過去,走到一半,又聽她說:「不過謝師叔講笑話的時候確實挺好笑的。阿財嚇得瑟瑟發抖就更好笑了。」
貔貅收回腳尖,又挪了回去。
謝絕塵說:「他還是跟以前一樣。」
傾風愕然道:「那叫一樣啊?」
謝絕塵眸光幽深,堅定點頭:「嗯!」
傾風:「……」
果然是親弟弟。
貔貅聽他們談及謝引暉,極想扭頭離去,可又不願自己落個小氣的名,粗聲粗氣地喊道:「你們吃不吃飯啊?」
暮色將襲,小園外樓閣漸漸隱沒,五臟廟倒開始敲鑼打鼓。
傾風熱絡地跑上前,一副熟稔又客套的語氣道:「吃的。城主做東,哪有推辭的道理?」
貔貅嘟囔了句:「就會打秋風……」
映蔚與昌碣不同,民風慣來自由。新到此處的刑妖司修士,也不指望能壓住兵強將猛正值中天的地頭蛇,免引得上下不快。因此行事好商好量,與原有的官員相處融洽,沒什麼特別需要傾風幫忙的地方。
傾風閒散在城中游蕩,感受了番此地的風土人情,過幾日又去依北城中暗訪了兩遍。
這樣修整數日,傾風等人再次啟程。這回總算是去狐狸翹首以盼的平苼了。
四娘聽聞幾人要繞路依北,受夠了狐狸的原身,先一步起身趕回狐城。
狐狸尚在路上,他久別歸家的消息早已傳遍平苼。日日有人守在城門之外,等他露面。
狐狸自不知曉。
到底是近鄉情怯,連他這種看著沒心沒肺的小子,隨著故土將近,也變得有些不安起來。每日坐在馬車裡焦躁悵嘆,把往日吹噓過的大話都咽回了肚子,再沒放過什麼狂言。
待早春的寒濕之氣隨著亂飛春花日漸消弭,坐落於西北面的平苼城也映入眾人眼簾。
四娘知道狐狸喜歡排場,特意請了個戲班,在城門大張旗鼓地候著。
數人方一進城,便被鼎沸如潮的人聲淹沒。
笙歌聒地,鼓樂喧天。圍觀的百姓亦是捧場,知曉是狐主多年失蹤的幼子安然回歸,圍著數人一陣吹捧,什麼「品貌非凡」、「驚才風逸」、「氣度雄遠」。腦子裡能裝的詞盡數掏了出來。
比之傾風當年載譽歸京所受的待遇也毫不遜色。
狐狸笑得見牙不見眼,心裡存著的那半點煩憂與不安頃刻間被吹了個一乾二淨。
他見四娘在前,快跑上去,小聲與四娘耳語道:「四娘,我以前存的銀子還在吧?」
「都在呢。」四娘看他的眼神有些同情,「即便沒有,回了平苼,你還怕會沒銀子花?」
確實。狐狸反省了下,都叫傾風的窮酸給帶吝嗇了。他往常都是視金錢為俗物,只有在同陳氏師徒住一塊兒的時候,才會為了一根雞腿的歸屬爭搶不休。
狐主若是知道他過的都是這樣的日子,不定得心疼得落下淚來。
狐狸心下大安,腰桿兒都挺直了,回過頭豪氣干雲地道:「陳傾風,走!我帶你去城裡最貴的酒樓,將他們最名貴的菜式都點一遍!叫你見識一下九尾狐的富貴逼人!」
而今到了人家的地盤,傾風樂得說幾句好話,欣喜地拍著手道:「好啊。多謝狐族小公子!」
四娘扯扯狐狸衣袖,低聲說:「你這小沒良心的,不先去見見主子?」
狐狸縮了下脖子,怕狐主會責怪他自作主張回城,見面後將他遣送回去,下意識地心生膽怯,胡亂找了個借口說:「我爹忙著呢,現下見了我,也頂多是敷衍兩句打發我去吃飯。何況陳傾風跟林別敘兩人可是貴客,我是隻大狐狸了,怎能丟下貴客先去找我爹?噓——」
狐狸早已與四娘打聽過,城中雖有變遷,可最繁盛的幾間酒樓多年裡迎來送往,巋然不倒——畢竟是他狐族的生意。
他轉過身,大搖大擺地在前頭帶路。
待進了酒樓,點完菜,狐狸終於找回了些自己身負大妖血脈的底氣,得意洋洋地晃著腿道:「我把袁明也給你們請來了。我這地主招待得夠周到吧?」
傾風問:「你跟袁明熟吧?」
狐狸想了想,說道:「我與他那悶棍沒什麼好聊的,可他的跟腳我大多知曉。你說算不算熟?」
「你還知道袁明的事?」傾風給自己倒了杯茶,「他不像是會與人說這些的。連柳隨月都不大清楚。」
狐狸自覺被輕視,動了動屁股,將懶散的姿勢調整過來,大聲道:「玩笑話,有我與鳥妖在,刑妖司裡能有什麼秘密是我不知道的?自然是暗中全部打聽清楚了!」
他心血來潮,托著下巴琢磨道:「要不把鳥妖接過來吧?或是再找幾隻鳥妖,否則沒他們聒噪的報信,還真有些無聊。」
傾風哭笑不得:「你可別再敗壞鳥族的名聲了。白重景多少還與鳥妖沾個邊呢,他現在無牽無掛,小心他飛過來搧你一翅膀。」
狐狸兩手環胸,傲然無畏道:「他搧我頂多一翅膀,但是我卻有四條尾巴!」
傾風潦草地應付說:「厲害厲害。」
她來了點興趣,用指節叩了叩桌面:「說說,你知道袁明些什麼事?每回我問,他總是說半句藏半句,搞得我心癢癢。」
狐狸仔細回憶了下,聽的故事太多,他也記不大清楚了。只能揀著自己知道的東西囫圇說道:「袁明的父親本只是個普通的農戶,袁明尚未出生時,他因救人不幸遇害,可被救那人是個達官顯貴,怕他們一家施恩圖報,糾纏上來,不肯承認。孤兒寡母無人主事,更是老實嘴笨,哪裡辯得過那位權貴,事情最後不了了之,一家老小唯能鬱鬱,靠著街坊救濟勉強度日。」
狐狸曾為此拍腿唾罵過,因此印象深刻,唏噓不已:「袁明打小吃盡苦楚,為了出人頭地,自願去刑妖司修習,最初領悟出火猿的遺澤,可禁受不住妖力反噬,身體動彈不了,只能躺在床上,成了一個半廢之人。後來蜃妖與那妖人潛入他的村莊作亂,危急時他的一個阿姐,不知是不是親姐姐,背著他出逃,不幸被倒塌的屋舍給砸死了,袁明悲痛之下才又領悟出蜃妖的遺澤。後來也一直幫忙接濟著村裡的老弱。」
傾風聽得震撼,扭頭看向林別敘,求證道:「真的嗎?」
林別敘慢條斯理地喝茶,點了點頭。
狐狸不滿說:「你不相信我啊?袁明來平苼,還是我指點的呢!我狐族最重情誼,他來平苼,加上我的打點照顧,可比他在人境的日子寬裕多了!」
傾風若有所思,一時沒有馬上回話。
狐狸身體前傾,拍著桌面大度招攬道:「陳傾風,不如你也留在我平苼吧!不說保你榮華富貴,可做我狐狸的朋友,衣食無憂是定然的!只要你好好謝謝狐爺我,那往日對我的諸多不敬,我都可一筆勾銷了!」
傾風還沒來得及發笑,便聽見一道嚴厲的聲音隨著開門聲傳了進來。
「不得無禮。」
狐主帶著袁明一道出現在包間門口。
傾風二人起身問好。雙方禮貌寒暄了兩句。
狐狸心臟發緊,不敢回頭,按著扶手來回摩挲幾遍,腦袋越埋越深。等聽到身後的對話停了,更是渾身僵硬,屏住呼吸。唯恐父親呵斥他莽撞,要將他趕出平苼,命他跟著白澤繼續游歷。
腳步靠近,狐主的影子投了一半在他身上。
狐狸聽著那熟悉的聲音客氣道:「犬子無狀,一路添了許多麻煩,多謝先生與司主悉心照拂。」
傾風瞥了眼狐狸,見他好似夾緊了尾巴一動不能動,怕他背過氣去,放低了聲音為他說好話:「狐主客氣了。小公子淳樸善良,天資過人,幫過刑妖司許多次,是有功勞在,如何能說是麻煩?」
狐狸轉動著眼珠,感動地望向傾風,用力眨了眨。
狐主抬起手,輕輕按在狐狸腦袋上,嚇得狐狸一個哆嗦。
他唇角泛起笑意,低下頭慈愛道:「做得不錯。院子給你收拾好了,近日住在家裡,別總叨擾先生。」
狐狸鼻翼翕動,負累卸下之後,滿腔的委屈一並翻湧上來,想責問父親兩句,見傾風盯著自己,背過身暗暗擦了把眼淚。
狐主坐下陪幾人喝了兩杯,見眾人拘束,不多時便借機走了。
待人遠去,傾風立即不給面子地戳穿道:「那麼大的狐狸了,還背著你爹哭鼻子啊?」
「你胡說八道!」狐狸漲紅了臉叫道,「你們沒事早點走吧!我平苼可沒那麼多閒事能讓你管。有我爹在,哪哪兒都好著呢!」
傾風夾著桌上的飯菜,調侃道:「嘖嘖,你這狐狸,可真是翻臉不認人。你別是催著我們走了,你好跑去你爹懷裡哭個痛快。」
狐狸恨不能捂住她的嘴,氣得亂叫道:「陳傾風!你往後來平苼,我不會再請你吃飯了!」
傾風一臉討打的笑:「那我可得多吃點。」
二人只是玩笑話,不過傾風確實未能在平苼待上幾日,因為接到了張虛游催促他們入都城的信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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