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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若水][絕妙好妖]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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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3-15 01:17:57
第二百七十章 所謂的禮物

“那麼,這裏便是信丘嗎?”聽罷講述,秀寧便已反應過來,隨即從窗口抬出頭去,一麵張望一麵問道。

阿月兒微微點頭,還未開口,便聽得馬車外一個粗獷的男聲傳來:“勃日蠻拜見聖女,願您的智慧與美麗如銀月一般,永存於這世間!”

秀寧吃了一驚,低頭下望,卻見車門前不知何時已跪著一位矮小精瘦的男子,上半身幾近**,胸口刺著一輪彎月,卻是血紅色的。

此時,阿月兒已輕輕推開車門,徐徐步了下去,一麵攙扶起那勃日蠻,一麵肅容道:“勃日蠻大哥,辛苦你從勒川趕回,這一戰,便全靠你的指揮了!”

勃日蠻微微俯首,以拳垂胸道:“聖女盡管放心!阿蠻定然效力,誓要與勇士們一起斬殺克倫,將族長平安無事的接回來。”

聞得此言,阿月兒輕歎一聲,神色頗為感動。秀寧在馬車內聽了,撅嘴譏誚道:“這個家夥的口氣真大,便連我爹爹。也不敢輕易說殺掉克倫。”

石不語在她膝蓋上聽得眉開眼笑,不住點頭附和,納蘭卻是抿嘴一笑,輕聲道:“寧兒,不要看勃日蠻身材矮小,他可是我們銀月部落的第一勇士,便是三隻血獅一起上,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秀寧聞言一怔,旋即拍掌笑道:“納蘭姐姐,瞧你這說話的語氣,莫非你喜歡他麼?”

她這話本是調笑,怎料納蘭聽罷,竟是毫不猶豫的應頭承認,登時讓她傻了眼,結巴著問道:“姐姐,女孩子……怎麼可以……”

納蘭見她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反倒微笑著解釋道:“你不用奇怪!我們北戎,向來豪爽磊落,有什麼愛慕之情,便直接說出口,卻不象你們中原人,喜歡遮掩委婉!”

石不語在旁聽得耳朵都豎立了起來,心中不由得浮想聯翩,流淌著口水道:“喵喵的!這麼開放麼?不知道這裏流行不流行玩一夜情?恩,說起來,好象我三十來年沒有做過那種事……”

且不提他欲火上升,那一麵,阿月兒已與幾個分支部族的首領一一問候完畢。銀月部落下轄著十二路分支部族,其實力在北戎中也是第一流的。怎奈前段時日銀狼部落設計擒獲了阿月兒父女一一幹分支部族的長老之後,便趁著銀月部落群龍無首的大好良機,不住起兵侵擾,數月之內,便或吞並或屠殺了近半分族。

因此,此時抵達信丘的,便隻有六個部族的近萬人馬,此時,他們便統一歸屬於勃日蠻的麾下,齊心協力,共抗銀狼。雖然,這些勇士都已知曉實力的差距,卻仍無懼怕畏縮之心,個個跪在地上,以刀刃劃開胸口,立誓拚死一戰,維護本族的尊嚴與血氣。

阿月兒見得這種情景,又是感激又是悲痛,不知不覺間,淚水已漣漣濕潤了明眸,順著玉石般的麵頰徐徐流淌。一時之間,所有的雜音都消失在這正午的陽光之下,聚集在周圍的千餘勇士們,紛紛單膝下跪,以刀刃劃破胸口,任由鮮血伴隨著誓言,齊齊流淌而出……

“至於如此麼?血是很珍貴的,太浪費了吧!”感人的一幕中,石不語趴在窗口,看得不住搖頭,心中不知怎的,便想到後世的超女……

他卻有所不知,阿月兒在草原中的美名,又豈是那些靠拉票與煽情的人造偶像可以比擬的?每年春季,不知有多少牧民驅趕著羊群,用嘹亮的歌聲,將她的美麗與聖潔,傳播到草原上的每一個角落……

從四麵聚集而來的勇士們,雖有大半未曾得睹真人,卻都已在內心深處,將這位聖女作為神一般的尊崇,視為人生的憧憬與動力。此時,見得她黯然神傷的楚楚模樣,熱血上湧的漢子們,恨不得當即拔出馬刀,在那萬惡的克倫身上紮出幾個窟窿來!

這時,聞得訊息趕來的勇士們,越聚越多,將這狹小的營寨擁裹得水泄不通。勃日蠻惟恐會出什麼亂子,連忙帶著幾名部屬護衛著馬車離去,直到進入重兵把守的一處青色帳篷處,方才停下,旋即恭敬的告辭離,商議戰事、整兵備資去了。

阿月兒此時淚痕未褪,猶如一朵帶水梨花一般,看得石不語如癡如狂,跳到她的腿上,仗著寵物身份的掩護,不住撒嬌吃豆腐。秀寧看得心中忿忿不平,正要一把將他揪回來,卻見入內查看的納蘭走出帳篷,用中原語言回稟道:“主人,帳內並無什麼不妥,我已令婢女準備了香湯,您要不要先沐浴梳洗一番?”

阿月兒微微點頭,頓了頓,又向著秀寧道:“寧兒,我讓幾位婢女到旁邊的營帳,也梳洗一下吧!”

秀寧早已在草原上憋了好些時日,聞言歡喜無限,當下連石不語都不要,跳下馬車便跑入另一處營帳中去,自然便有幾名婢女匆匆跟著她伺候,石不語在馬車上看的鬱悶,不住嗚嗚抗議,哀歎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卻見小濟不知何時也已宣告失蹤……

他正忙著詛咒,便覺得頭上被人輕輕撫過,旋即整個身子都被抱了起來,回頭望去,卻見阿月兒正把自己抱在胸口,柔聲安慰道:“小白乖!跟姐姐一起去洗澡,可好?”

“洗……洗澡……”石不語隻覺得眼前一陣金光閃耀,登時浮現出許多令人想入非非的畫麵來——狹小的浴桶、芬芳的花瓣、升騰的蒸汽,還有,**的美女……

“感謝穹天!感謝佛祖!感謝三清!感謝……”一陣嗚嗚的嚎叫中,他隻覺得鼻中一熱,登時又是兩行……

隨後,馬車邊再度響起了二女的驚呼聲——

“主人,小白又流血了!”

“啊?小白,你沒事吧?納蘭,為什麼它的神情這麼古怪?”

“主人,也許它太燥熱了,您帶它洗過澡,幫它按摩……”

“啊!納蘭,它血的流得更多了!”

“………………”

半晌過後,奄奄一息的石不語用爪子捂著頭,乖乖的倒在浴桶邊上,努力強迫著自己,別去想象那嘩嘩水聲中的風光……

“或者,我隻看一眼?”天人交戰的念頭,在他心中住住盤旋往返,那具美妙的胴體,隻是在方才無意的一瞥之中,便已讓人心神激蕩,如置身於九天雲霄之中,那麼,假如能夠輕輕貼上去,用小爪蹭上幾蹭的話……

他正在浮想聯翩,便聽得身著薄衣的納蘭,一麵為阿月兒擦背,一麵遲疑問道:“主人,您覺得,我們此次能贏麼?”

她們兩人交談都是用的中原語言,想必是怕泄露出什麼來。石不語在旁聽了,頓時收起了褻瀆的心思,豎起耳朵來仔細竊聽。事實上,如果能夠好好利用銀月、銀狼二部交戰的混亂局麵,也許濟兒的血仇,並不需要等上估計中的漫長時光……

然而,在聽到納蘭的詢問之後,阿月兒卻陷入了沉默之中,過了許久,她才幽幽歎道:“克倫帳下,有五萬精騎,我們這裏,隻有兩萬……”

她這話,雖然沒有明說,但其中的意思,已是相當明顯。納蘭的動作一僵,亦是無言以對,然而很快的,她便重又振作了精神,毅然道:“我們銀月的勇士們,即使知道不敵,也不會退縮!大神,必將保佑我們!”

阿月兒輕輕“恩”了一聲,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這一次,她保持寂靜的時間更是漫長,許久許久之後,她才如下定了某種決心般,輕輕道:“納蘭,草原之中,除了銀狼與銀月之外,並不是沒有強者存在。赤勒、阿漠、休牙,這幾個部落都已派了代表前來協調戰事,他們族中,至少也有近萬的戰士……”

“您的意思是……”納蘭的聲音忽的變得歡喜起來,但很快的,便再度低沉了下去,“主人,恐怕很難!赤勒也罷,阿漠也罷,他們都已習慣了明哲保身,又怎肯為我們發兵,更何況,銀狼的背後,還有中原皇帝的身影……”

這番話,不僅交談的兩人聽了喪氣,連趴在浴桶旁的石不語,也不由自主的嗚嗚兩聲,表示哀歎。然而,一片寂靜中,阿月兒卻透過朦朧的蒸汽,輕輕的咬著嘴唇道:“不,也許,他們會願意出兵相助的……隻要,我們獻上一件禮物……”

納蘭微微一怔,愕然道:“主人,所謂的禮物是指?”

阿月兒宛轉一笑,玉頰上卻帶著幾分疾苦。納蘭望著她的神情,雙手忽的一顫,擦拭的絲巾徐徐滑落,駭然道:“主人,不、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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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3-16 14:06:45
第二百七十一章 悲痛

“爹爹……”夜半時分,在阿月兒營帳中熟睡的石不語,隱約聽到帳外傳來的輕輕呼喚,下一刻,他小心的立起身子,沿著狹小的縫隙鑽了出去。

蹲在角落裏的秀寧將他輕輕抱起,躡手躡腳的返回帳篷,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抓著他的耳朵道:“爹爹,你好象有些樂不思蜀啊!”

石不語露出了一個尷尬的表情,嗚嗚兩聲做為應答。秀寧也不和他多做糾纏,徑直取出一個小包裹道:“銀兩和幹糧都準備齊全了,不如我們趁夜逃走?”

小濟在旁唧唧兩聲,手中居然也拖著一個極小的包裹,很顯然,它也頗為讚同這個建議。石不語卻是微微搖頭,提起前爪在地上寫了一行字。

秀寧竭力俯下身去,借著微弱的光線望去,卻見所寫的是“再觀察幾日”,微微一怔過後,她當即撅著小嘴道:“爹爹,究竟是觀察局勢,還是觀察美人兒?”

石不語以爪撓頭,嗚嗚數聲,將試圖爬到自己背上的小濟掀了下去,旋即又在地上寫了四個大字——“以戎製戎”。

秀寧見狀略覺愕然,不過片刻後便全然領悟其中的意思,躊躇道:“爹爹,你想借助銀月的力量來打擊銀狼麼?隻怕不容易啊,兩者的實力差距……”

話音未落,石不語又已於地上寫下一行字:“混水摸魚,擊殺克倫即可。”

秀寧一見之下,登時恍然大悟。事實上,石不語的圖謀,並不真的指望銀月能夠戰勝銀狼部落,而是冀望在兩部相爭的混亂局麵中,能夠創造出偷襲克倫的機會。而隻要能將這領軍人物幹掉,他麾下的兵馬必會潰亂,如此一來,即便不用西原出兵,也能剿滅這心頭大患。

隻是,雖然說來容易,但如何偷襲,卻是個極大的問題,尤其在石不語如今徹底獸化,實力削弱得可憐的狀況下。因此,秀寧在思索片刻後,又肅容道:“爹爹,你的獸化,可有好轉的跡……”

話音未落,忽聽得遠處一陣馬蹄聲驟然響起,瞬息之間便到了帳前。秀寧一驚,急忙將包裹往被中塞去,好在那腳步聲一陣亂響,卻是進了阿月兒的營帳,令人虛驚了一場。

石不語嗚嗚兩聲,鬆了口氣,正欲再度寫字應答,便聽得隔壁的帳篷中傳來尖呼之聲,更夾雜著隱約的哭聲。他微微一怔,與秀寧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奔了出去。

此時,阿月兒的營帳中早已是燈火通明,勃日蠻與各分族的首領都已匆匆披上外衣,趕將過來,登時亂做一團。

秀寧個子矮小,並未引起別人的注意,被她趁著混亂溜了進去,卻見營帳之中,一位風塵仆仆的漢子,正匍匐在地上哽咽不止,阿月兒坐在他的對麵,斜靠在納蘭的懷中,顯然已暈厥了過去……

石不語聽不懂北戎方言,隻見勃日蠻等人皆是神情激動,不住抽出匕首在空中虛劃,麵上又是憤怒又是悲痛,似乎有什麼大事發生。秀寧凝神聽了片刻,忽的輕輕“啊”了一聲,隨即捂著小嘴,輕聲解釋道:“爹爹,銀月部落的族長,已經死了……”

原來,自那日阿月兒逃脫後,那位銀月部落的族長,便因了身處困境,起了自戕的心思。幾日前,在發覺女兒始終沒有被擒回後,消除了大半顧慮的他,為了不給銀月部落的反攻留下障礙,便趁著用餐時,摔碎了碗碟,偷偷用碎瓷片割脈而死,著實狠烈……

而之後,在得知這張王牌已斷氣的消息後,克倫自然大怒不已,一口氣誅殺了十餘名看守。緊接著,他又本著廢物利用的原則,將銀月族長的頭顱砍下,懸掛在營寨之外,以此震懾猶不歸順的大小部落。

如此一來,銀月部落派出的探騎,自然便得知了族長的死訊,急忙連夜奔馳而回。阿月兒一聽之下,登時便暈了過去,直到現在還未醒來。

他二人正在交談,卻見那邊的阿月兒已微微蘇醒過來,勃日蠻等人單膝跪在她身前,口中不住說話,石不語雖然聽不懂,卻也能夠猜測得出,無非是“保重身子、來日複仇”之類的安慰之言。

隻是此時,秀寧忽的身子一僵,雙手一鬆,竟將石不語拋在了地上。片刻之後,她忽的尖叫一聲,登時也暈了過去。阿月兒等人吃了一驚,齊齊轉頭望來,見得她頹然倒地,急忙上前搶救。

過得許久,秀寧方才逐漸蘇醒過來,當即抱著阿月兒的玉頸,淚流滿麵的啜泣道:“姐姐……父親大人……父親大人……也被克倫……”

原來,方才那探騎在稟告情況時,無意中提到,被懸掛在營寨之外的首級,除了本族族長之外,還有西原留守李淵,難怪秀寧一聽之下,便暈了過去。

阿月兒卻也曾聽秀寧道過自己的經曆,知道秀寧的親生父親乃是中原赫赫有名的高官,卻並不知曉具體身份。如今聽得秀寧如此哭訴,登時明白過來,心道:“原來如此,難怪寧兒會出沒於草原之中,想必是尋法解救她的父親……”

她的阿爹也剛剛去世,倒與秀寧身同感受,此時見得對方哭得梨花帶雨,不免徒增傷悲,終於忍不住再度落淚。一時之間,這一大一小兩位美人兒抱在一處,哭作一團,直叫聞者落淚,見者傷心……

眾人都將阿月兒視為神一般的存在,見了此景,更覺心中怒火難以抑製。勃日蠻顧不得失禮,猛然跳起身來,怒喝道:“聖女,莫要傷心!阿蠻這便提軍夜襲,將那克倫剁成肉醬,以泄心頭之狠!”

他這話,雖然說得悍勇無比,但任誰都知道,如今硬拚死戰的話,隻怕被剁成肉醬的,倒是勃日蠻等人。因此,阿月兒雖在啜泣之中,卻仍然輕輕搖頭,哽咽道:“勃日蠻,莫要胡來,我不能為了阿爹的大仇,便斷送你們的數萬性命!”

勃日蠻微微一怔,拍著胸脯便要爭論,卻是納蘭惟恐惹出不必要的麻煩,連忙插口道:“阿蠻大哥,你們先行退下吧!容聖女稍微恢複心情後,再做打算!”

眾勇士聞言,麵麵相覷,卻不好否決,隻得按捺著一肚子的悶氣躬身離去。勃日蠻雖然極不甘心,卻也被幾名同伴半拉半拽帶了下去,隻聽得他一路怒吼,腳步聲極其沉重,可以想見胸膛中那座火山的威勢……

納蘭雖是名義上的婢女,但與阿月兒的感情,卻親厚如姐妹一般,此時,見其如此悲傷,心中極為不忍,柔聲安慰道:“主人,現下啼哭亦是無用,你好好歇息一夜,明日,我們再重新計議複仇之事……”

阿月兒本來仍在低聲啜泣,聞得“複仇”二字,卻忽的身子一顫,隨即仰起了蒼白的麵頰,微微點頭道:“我知道了……納蘭,你也歇息去吧,不用管我!”

她的情緒突然變化,倒讓納蘭不由得有些發怔,隱隱生出不祥之感。要知道,阿月兒外表雖然柔弱,內心卻是極為剛強,不然,又如何能輔助父親管理一個部族?此時,她若是繼續啜泣,倒還正常些,但突然變得如此冷靜,卻恐怕……

然而,雖然心中隱隱有這種猜測,她卻不敢違逆主人的意思,隻能暫且抱起哭泣中的秀寧,向外退去。石不語左右打量,拿不定主意是該走還是該留,想了半日,卻終於還是決定留下,免得這生平所見的最美女子,做出什麼傻事來。

此時,見得眾人都已散去,這空蕩蕩的營帳中隻剩下自己一人,壓抑了許久的阿月兒終於伏在木幾上,放聲大哭起來。這一番痛哭,卻是酣暢淋漓之極,比起之前刻意抑製的啜泣來,不知放大了多少倍。

她越是哭泣,心中越是想起父親的音容笑貌,越是想起父親的音容笑貌,便哭得越發嚴重,幾乎無法抑製。昏昏沉沉之中,卻隱約覺得有條軟物在自己的麵頰上輕輕滑動,抬頭望去,卻見那條小狗已不知何時爬上桌麵,正在用舌頭替自己舔去淚水。

而見得阿月兒望來,這條小狗竟又勉強立起身子,扮做人的模樣,在桌上跳起滑稽可笑的舞蹈來,屁股扭來扭去,極為拙劣不堪。饒是阿月兒心情如何的惡劣,見得這種景象,也終於忍耐不住,登時破涕為笑,將那可愛的寵物一把攬在胸前,輕輕的愛撫起來。

“不……不能……呼吸了……”然而,被擠壓在玉峰之間的石不語,雖然很享受那種摩挲的美妙滋味,卻隱隱覺得透不過氣來,深怕自己會如此丟臉的掛掉……

好在片刻之後,重複著機械愛撫的美人兒,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忽的輕輕歎息一聲,將懷中的寵物重又放回了桌麵,隨即輕輕支著玉頰,就那麼一瞬不瞬的望著他……

石不語被看得毛骨悚然,隻覺得渾身發冷,心中暗暗驚道:“喵喵的,這位美女想做什麼?怎麼感覺那種眼神,便仿佛網絡上的虐貓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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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3-16 14:07:06
第二百七十二章 以身為賜

然而,便在石不語如此忐忑不安的等待之中,阿月兒卻輕輕探出一隻柔荑,替他溫柔的輸理起毛發來。受得美人兒如此優待,放下擔慮的男子自然是來者不拒,幹脆便嗚嗚兩聲,舒展開身子,享受起這難得的溫柔按摩來……

迷迷糊糊之中,卻聽得阿月兒用著流利的中原官話,輕輕誦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她口中不住喃喃,似乎帶著極深的感情,隻是反反複複,便始終是這四句詩歌,多上一個字都沒有。

石不語聽在耳中,起初不以為意,忽的身子一顫,躍起身來,心中愕然道:“這詩聽上去好生耳熟似乎便是當日我初遇她時,迷醉之中所念的……難道說……難道說……”

他心中感慨萬千,如同怒海澎湃一般,阿月兒卻是毫不知曉。見他忽的起身,這位美人兒反倒微微一笑,輕輕托著他,柔聲歎道:“原來,你也想起了主人……”

石不語揮舞著爪子,頗有抗議的氣勢,卻終於泄了氣。眼前這位燭光下的女子,似乎已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

輕輕摸索著軟軟的犬毛,阿月兒的玉頰上,忽的浮現出一絲嫣紅,似是自語又似是傾訴般的歎息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漢人的詩便是如此貼切……隻是,阿月兒依舊在這,勞心悄兮的他,卻不知身在何處?又可有想起我?”

石不語聽的稀裏糊塗,不知她想表達什麼,幹脆便不開口。卻見那位玉人兒歎息一陣,忽的輕輕抱起自己,柔聲問道:“小白,你說,你家主人,究竟隻是隨口誇讚,還是真的對我……對我……有那麼一絲的心動?”

這問題問得妙極,獸化的男子登時被問得瞠目結舌,幾乎將自己的舌頭卡在喉嚨裏。好在阿月兒並不在乎他的答案,在這幽暗的燭光下,徑直吐露著自己的心聲:“雖然隻是初見,我的心思,卻已放在了他的身上……那一日,他那種微笑的模樣,阿月兒這一世都不會忘記的……石不語先生,你可知道阿月兒的心思麼?”

被這千折百轉的情絲一繞,那位迷迷糊糊的男子,幾乎便欲回答出“知道”二字,直到嗚嗚聲不覺出口,才沮喪的反應過來。隻是這時,阿月兒卻輕輕的歎息一聲,將他放了開來,沉默半晌,忽的珠淚滿盈,從玉石般的雙頰上流淌下來。

石不語看得愕然無比,心道:“咱家什麼時候正式進化成花癡小說男主角了,虎軀一振,便能引得美女落淚?”

正有些陶醉,卻聽得阿月兒微微搖頭,仿佛下定了決心般,從袖中翻出一把匕首來……石不語吃了一驚,便要撲上前去,卻見寒光閃過,早有一縷秀發,輕輕落在了那白玉般的柔荑上,下一刻,便伴隨著清風,徐徐由窗口飛走……

“此發便為君留……”阿月兒望著遠逝的青絲,緊咬著櫻唇,清淚漣漣落於匕刃之上,“隻是,此身,卻終不能為君所屬……”

這一夜,便在如此混亂的局麵中消逝而去,石不語暈頭轉向,不知阿月兒究竟在說些什麼,思索了半日都聽不明白,不覺抱頭陷入熟睡之中。待到醒來時,卻發覺自己正處身於香軟的懷抱之中,四周呼吸聲此起彼伏,顯然並不隻有一人存在。

“爹爹,你醒了麼?”隨後,在他的耳邊,響起了秀寧的聲音,小姑娘神色有些黯然,顯然還未從喪父之痛中擺脫出來。

石不語輕輕嗚了一聲,四麵打量一番,卻見自己正處身於一處曠野之中,阿月兒一身黑袍,獨自立於一處閱兵台上。在她的麵前,銀月勇士們比肩接踵,擁擠得水泄不通,卻是個個麵色凝重,極少言語,雖有數千之眾,卻除了呼吸聲之外,並無絲毫的喧嘩。

“這是閱兵麼?還是說,要開戰了?”想到此處,石不語精神不由一振,正欲跳下身來,卻被秀寧緊緊摟住,掙脫不得。

他正欲鳴叫提醒,卻見那台上的阿月兒,雙手不住顫抖,似乎內心中在進行著極為激烈的鬥爭,過了片刻,她終於輕輕歎息,極其艱難的向前邁了一步。

數千勇士齊齊昂首,向著閱兵台望來。阿月兒環視四麵,徐徐一周之後,朗聲呼道:“銀月部落的戰士們,數月以來,和平的草原,早已被鮮血和屠刀破壞殆盡!克倫汗,這個邪惡的魔鬼,不僅殺死了我的父親、你們的族長;還將帶血的長矛刺向我們成千上萬的兄弟姐妹!麵對這種種慘狀,勇士們,你們還能夠忍受下去麼?”

話音未落,廣場之中已響起了潮水般的怒吼,如同颶風一般,席卷整個天地。無數隻長矛被高高舉起,青筋畢露的拳頭不住揮舞著,象征著主人的憤慨與悲痛……

石不語卻對這種鼓動缺乏興趣,況且也聽不明白,當即微微的打了個哈欠,將目光投向了一旁冷眼旁觀的數十武士,看其打扮,卻與銀月族截然不同,想必便是納蘭曾提起的赤勒、阿漠、休牙等族的代表。而他們的神情,頗有些無動於衷,顯然,是打算保持著中立,並不打算介入銀月、銀狼二部的交戰中。

此時,在怒吼聲響徹原野之際,阿月兒再度徐徐伸手,將一切聲音壓製了下去,石不語這一次卻是有了興趣,急忙要求秀寧翻譯。

卻見那阿月兒再度向前一步,目光注視著天際,毅然道:“是的,我們並不缺乏勇氣!但,必須承認,敵人的實力,遠在我們之上,銀月的勇士們,你們可有犧牲一切的意誌?”

勃日蠻大步出列,單膝跪下,捶打著胸口,朗聲吼道:“我等並不懼怕犧牲,能夠為聖女和部落而死,必將得到大神的讚許,升入美麗的天國!”

此言未落,眾戰士已齊齊舉戈,長吼一聲,示意皆同此心。阿月兒欣慰的微微點頭,又將視線投向旁觀的各族的代表,目光中充滿了求助之意。然而,她所得到的回應,卻多是頗為心愧的回避與側頭。石不語看在眼中,大為歎息,心到這草原之上,勇士雖多,義士卻是沒幾個……

他感慨之時,阿月兒卻似已預料到這種結果,徑直將目光轉回到遠方的天際上。下一刻,她向著天邊的朝陽伸出了雙手,徐徐跪下身來,以絲毫不帶波動的聲音,淡淡說道:“我,阿月兒,銀月族的聖女與未來的族長,在這裏對著穹天立誓,若有違背,願承受大神的一切憤怒與懲罰!”

在場眾人聞言,不約而同的沉寂了下來。卻見阿月兒從袖中翻出一把匕首,在腕上輕輕一割,將手臂高高舉起,任由鮮血流淌,朗聲呼道:

“大神在上,阿月兒在此立誓,若有勇士能夠誅殺克倫,為我族報此深仇……無論他是本族還是他族,無論是他是老是少、是俊美是醜陋,無論他是人、是鬼、是妖還是野獸,阿月兒都願嫁他為妻,終生侍奉於他!絕此一生,不敢違背絲毫!”

此言一出,便如點燃了引線一般,頃刻之間,引得四麵轟然喧嘩,無數男子愕然對望,石化的麵色之中,藏著種種怪異之情,竟說不出是喜、是憂、是驚還是悲……

在這遼闊的休倫草原中,或許除了大神之外,被提起最多的一個名字,便是——“阿月兒”。

有多少壯年男子,在白日裏歌唱著她的美貌與善良,甘願膜拜在她的腳下;而又於夜間的皮榻上輾轉反側,熱血沸騰的想象著,能有一日將她迎入自己的營帳……

隻是,想象終究隻是想象,又有哪個勇士,敢狂妄的自認,能夠配得上這明月般皎潔的女子?久而久之,草原中甚至流傳開了如此的諺語,當人們在譏笑一個狂妄者時,總會抿上一口馬奶酒,仰天歎道:“麻雀想與雄鷹一同翱翔,漢子想將阿月兒迎回營帳……”

然而,便在這一日,便在這數千舞戈勇士的麵前,向來高高在上、可遠觀而不可褻瀆的阿月兒,卻親口道出了自己的承諾,這又怎能讓男子們不熱血沸騰呢?

多年的夢想近在眼前,曾經的奢望便能在來日化為現實,你所要做的,便是揚起你的馬刀,在戰陣之中斬下克倫的頭顱。無論你是什麼身份,無論你來自何處,人人都有這樣的機會,隻要你有足夠的實力,再加上那麼一點點的好運氣……

片刻之後,喧嘩的人群中爆發出雷鳴般的吼聲,無數支長矛被高高舉過頭頂,潮水般的聲音集結在一處,齊齊的怒吼著:“為草原而戰!為聖女而戰!”

這聲音如此驚動天地,以至於到了最後,連那些原本神色漠然的各族代表,也紛紛躍起身來,加入了這瘋狂的歡呼之中……

轟鳴聲中,惟有倚靠在秀寧懷中的石不語,卻黯然的歎了口氣,微微感慨道:“聰明的策略,可悲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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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3-16 14:07:24
第二百七十三章 狗間諜

實際上,以石不語的眼光來看,阿月兒的這種“以身為賜”的做法,固然有激勵本族士氣的一麵,但它真正想達到的目的,卻是希望能夠借此,將赤勒、阿漠、休牙這些中立的部族,拉到己方的陣營中來。

自然,赤勒、阿漠、休牙的首領,並不如尋常的戰士一般,會為了一個女子——即使那是再美不過的女子——而輕易改變立場。然而,在添加銀月部族的未來族長這個砝碼之後,卻足夠令人心動不已。

這意味著什麼,這便意味著,隻要他們能夠參戰、能夠砍下克倫的頭顱,便有機會將草原第一美人娶回營帳,同時,如果實施得當的話,更能在不久以後,順利的吞並了銀月部落……

這是一個何等香氣四溢的誘餌。因此,在最初的驚愕與狂喜過後,原本冷眼旁觀的幾族代表,都在幾日之後,帶著本族協商後的決議,肅容走入了阿月兒的營帳,又大多麵色歡喜的步了出來,想必,是又得到了某種承諾與優惠條件。

半旬之後,這片原本隻有兩萬人馬的營寨,突然迎來了絡繹不絕的客人。這其中,有他族的援軍,有自發趕來碰碰運氣的牧民,甚至還有少數從銀狼部族中叛逃而出的戰士。阿月兒就如一顆恒星一般,散發著無窮的吸引力,將一切行星與衛星都拉攏至身邊……

而之後,在得到這個壞消息之後,暴跳如雷的克倫汗終於按捺不住心頭的怒氣,親自提五萬大軍前來,可謂傾巢出動。而此時,已聚集了約四萬人馬的信丘營寨,雖然在兵馬的數量與整合上,都還不及銀狼部落,但也已有了勉強一拚的資本。

雙方交戰數日,連番激鬥數場,並未能很快分出勝負來,因此逐漸轉入了僵持狀態。然而,便在此時,士氣大振的信丘營寨,卻忽的接到探騎傳來的壞消息——初步安定了西原的李建成,在克倫的威逼與兄弟元吉的催促之下,終於無奈的起兵兩萬,增援銀狼部族。

一時之間,剛剛轉向平衡的勝利天平,又再度發生了偏轉。密布的愁雲與陰霾,再度籠罩在銀月部落的上空……

而在這種情況下,趁著信丘的士氣低落與各族的微微動搖,從狂怒中逐漸平息下來的克倫,亦適時的派遣出幾位使者,親往信丘勸降,自然,他並不真的指望銀月歸順,不過,能夠借這機會分化對方的聯盟,卻是有少許把握的。

這幾位使者是乘坐著馬車抵達的,隻所以如此行事,是因為其中的兩人是克倫特意聘用的漢族軍師,他們,可受不了策馬奔馳的勞累。

阿月兒與赤勒、阿漠、休牙等族的代表,在議事營帳中接待了這些使者,秀寧仗著自己的小兒身份,也堂而皇之的在旁觀看,自然,這其中也少不了石不語的份。

在略微寒暄之後,那位領頭的漢族軍師楊青,便施展出自己能言善變的三寸不爛之舌,極力遊說著在場的眾人放棄抵抗,並且一再保證隻要銀月部落願意與銀狼部落,便能保得族人的性命與財產。

至於那些來參戰的赤勒、阿漠、休牙等族,楊青也再三承諾,隻要他們肯撤兵離去,克倫不但既往不咎,還將提供一批良馬與羊群,作為他們參戰花費的補償。

這種公然的分化政策,雖然在表麵上遭到了各族的一致呵斥,但以石不語夜間的偷聽來看,卻的確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事實上,幾個部族在夜間都偷偷的與銀狼使者有了一定的接觸……

阿月兒與勃日蠻自然也是知曉內情,但麵對著這種局麵,他們也無能為力。因為,即便是在中原,也沒有立即斬殺使者的不禮貌行為。況且,激烈的行動,隻能加速各族的分化,甚至導致他們反戈加入銀狼的陣營之中。

“這麼說來,情況很不妙?”石不語趴在地上,用爪子寫了一行字。這些日子來,他的獸化絲毫沒有褪去的跡象,著實令人擔憂,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體內的妖力,有逐漸恢複的跡象。

秀寧黯然點頭,透過帳篷的縫隙,望了眼正在整備馬車的那些克倫使者,忽的咬著嘴唇道:“爹爹,我想……偷偷去銀狼的營寨走一趟!”

石不語吃了一驚,猛然躍起身來,旋即心中一動,在地上寫道:“你想接近西原軍麼?”

秀寧“恩”了一聲,眼中跳躍著怒火,過了半晌,方才壓抑著道:“雖然李建成親自統軍,但西原軍的中層將領以下,幾乎全部是我父親一手提拔的。有那封書信在,或許能令他們發動軍變……”

她還未說完,石不語已不住搖頭否定。這件事,說來容易,做起來卻十分危險,萬一遊說不成,反被出賣的話,剛剛去世的李淵便真的要抱憾於九泉之下了。況且,現在對於西原軍的狀況,自己這邊幾乎不了解,又如何能確定其中的將領,是否有名單上的人物存在?

然而,秀寧卻似鐵了心思一般,任憑如何勸慰都不肯放棄,看起來,父親被斬首示眾的慘狀,給了她很大的刺激。見得如此,石不語躊躇半晌,忽的輕嗚一聲,在地上寫下一行字來。

“我替你走上一趟?”在默念出這行字後,秀寧忙不迭的搖頭道,“爹爹,不行!你的妖力還未恢複,太危險了!”

“難道你比我好麼?”石不語瞥了她一眼,又在地上繼續劃道,“我隻是去探察,並不是暗殺,應當無礙!”

“隻是探察嗎?”秀寧微微躊躇,似乎有些意動,事實上,如果說到做間諜,其貌不揚的小狗,的確比起自己來更安全一些。

石不語見她神情,心知已有幾分可能,又繼續寫道:“你若不放心,我帶小濟一起去,運氣好的話,還可令它順手幹掉李建成……”

其實,最大的遺憾,便在於獸化狀態下的男子,根本無法使用玉笛,召喚不出悠白等三獸來,不然的話,便是十個李建成,也會被剁成狗肉罐頭,又何必要有些沒心沒肺的小濟出手。

秀寧聽罷,更覺心動,正欲答言,便聽得門外一聲呼喝,那輛使者的馬車,似乎便要動身離去。石不語見狀,也顧不得再遊說,急急便往外奔去,行了兩步,又返回塗抹了一行字,重又跑向那馬車。他身軀極小,哪會有人注意,當即一躍鑽入了車底的暗廂上,輕鬆愜意的縮了進去,小濟與他心意相通,自然忙不迭的緊隨其後,好在沒有興奮的唧唧出聲。

到了此時,秀寧便是想反悔也來不及了,隻得歎了口,低頭去看他臨時草書的那行字:“阿月兒若是問起,便說爹爹**出去找母狼了……”

秀寧看得忍俊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過了片刻,她卻又絞著手指,忿忿嗔道:“壞爹爹,心裏隻有阿月兒,卻沒有我……哼!回去便告訴莫姨她們!”

放下小女兒家三分醋意三分心疼三分嗔怪的心情不提,另一麵,蜷縮於馬車之下的一狗一猴,很快便伴隨著加速的車輪,離開了信丘營帳。迅疾後退的野草,說明了馬車的速度,石不語愜意的望著下方,幾乎要昏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之中,卻聽得那幾位漢族的使者開始交談起來。

“楊大人,此次事若得成,陛下定然龍顏大悅,宇文丞相那邊,也會大加賞賜,卻是要先恭喜您了!”其中一個尖銳的聲音,向著那楊青如此恭維道。

“我便知道,這中間肯定有楊廣和宇文君集的戲份!”石不語一聽之下,倒也並不吃驚,無非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不過,那位楊青的應答,卻讓他微微愕然:“此間事還未完,諸位切末懈怠。據探子所報,燕公羅藝受了其子羅瓊的鼓惑,似有提兵從西麵進入草原、協助銀月部落的意思。看起來,我們這裏還需抓緊時間才是!”

“呀!羅兄弟的手段果然夠狠!”石不語無意中聽到如此的喜訊,不由得笑逐顏開,旋即搖頭道,“不對,羅潔癖那家夥向來不夠陰險,這主意,想必是老三那混蛋出的!”

他正在心中詆毀猜測,卻又聽得先前那位使者問道:“對了,楊大人,不知登州那麵,事情進展得如何?”

此言一出,沉思中的石不語,登時心頭一驚,急忙豎起耳朵去聽。那楊青微微躊躇,低聲道:“登州嘛,倒是……”

話到此處,馬車忽的一震,猛然停了下來,眾人哎呀一聲,顯然都未提防。那楊青登時轉口,忿忿道:“這些蠻子,便不知道徐徐停車嗎?真是豈有此理!”

眾使者紛紛附和,隨即依次下車而去。石不語方才被震得一震,險些跌將下去,此時死命抓著暗廂,不敢鬆爪,心中卻是懊惱不已。這馬車,怎麼早不到、晚不到,偏偏這個時候抵達了銀狼營寨。

詛咒中,那馬車又再度徐徐行駛起來,過了片刻,終於在一處馬房附近停了下來。那車夫自顧自牽了馬匹去喂食刷洗,石不語等待一陣,見再無動靜,便扯扯小濟,一起溜了下來……

隻是此時,他隻覺頭頸處一緊,身子猛然升上了半空,一個渾厚的聲音,伴隨著粗重的呼吸聲響起:“奇怪,這裏怎會有條小白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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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我不是寵物

石不語驚得魂飛魄散,勉強側頭望去,正見一馬夫裝束的高大漢子,正將自己與小濟提在手中,納悶瞧了片刻,向著旁邊呼道:“哲涅烈,這兩隻小獸,是不是你從大汗的營帳中帶出來的?”

片刻的沉默後,一個麵色俊朗的年輕漢子行了出來,他望了眼石不語與小濟後,似乎有些驚訝,輕輕撓著頭道:“大王向來喜愛凶猛的動物,他的帳中似乎沒有這兩隻小獸……”

這位哲涅烈,實際上便是克倫的近身侍衛,此時乃是奉了克倫的命令,來此替他準備坐騎,預備下午的遊獵所用。

克倫向來嗜好喂養各類野獸,有時甚至還帶入營帳之中,因此那位馬夫才會有此一問,此時見得哲涅烈否認,他便隨口“喔”了一聲,應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提著他們去喂血獅,難得有如此的活物!”

石不語聽得大駭,便欲指揮著小濟攻擊,卻聽得哲涅烈輕輕哼了一聲,阻止道:“不忙,還是先讓我帶回去問問大汗。萬一是他新養的,隨意弄死了它們,隻怕去喂血獅的,便要換成你了!”

那馬夫聞言,自然笑罵了幾句,隨即將一狗一猴交給對方。哲涅烈又談笑了幾句,便拎著兩隻小獸離去,往主帳行去。石不語到了此時,倒是不忙於脫身,打定了看看情況再說的念頭,因此極其老實,任由對方將自己提在手中,搖擺得如同海上航行一般。

正在暈頭轉向之時,哲涅烈已走進了一處格外龐大的營帳之中。石不語定睛望去,不由得微微吃了一驚。約有數十丈麵積的帳篷內,居然或躺或臥著十幾隻猙獰惡獸,不住低低咆哮,似乎隨時便要躍起噬人。

營帳前側,端坐著一名戎裝的高大男子,旁側立著許多親衛,毫無疑問,應當便是那位近來震懾草原的克倫。

石不語之前卻並未與他如何照過麵,唯一的一次還是在匆匆的獸化狀態下,因而此時頗為好奇打量了數眼,卻見這位大汗身材猶如巨熊一般,麵目亦頗有北戎人的英武與豪邁之感,隻是不知,卻偏偏生了一對細目與鷹鼻,破壞了那種好漢的整體印象。

此時,聽得腳步聲傳來,克倫並不抬頭,淡淡問道:“哲涅烈,交代你的事,都辦好了麼?”

哲涅烈躬身應道:“大汗,馬匹都已預備妥當,不過,釣叟與心匠先生,拒絕了您的遊獵邀請。”

克倫“唔”了一聲,首次抬起頭來,沉默片刻,揮手道:“罷了,隨他們去。這些宗士,終究與我們不是一路人……恩,你手裏的,是什麼東西?”

見他將目光投至那兩隻小獸,哲涅烈急忙答道:“這是在馬房處發現的,屬下本以為是是大汗新近飼養的,因此特意帶了回來。”

克倫微微愕然,旋即大笑道:“哲涅烈,你這個蠢貨!我所飼養的,皆是猙獰凶惡的猛獸,哪裏會有這種小東西……也罷!既然帶來了,便放他們在猛獸群中,讓我們來欣賞一場好戲吧!”

石不語聽得魂飛魄散,心中大罵不已,正欲指使小濟發飆,那哲涅烈早已隨手一拋,將他們投入猛獸群中。眾獸早已餓了許久,見狀登時齊齊嘶吼,撲將上來……

可憐這獸化的男子,到了此時,便連反抗也沒了時間,心中大歎一“苦也”,閉目等死。隻是,驚惶之中,卻始終沒有痛感傳來,他愕然睜眼望去,卻見那些猛獸,不知怎的竟都匍匐在自己與小濟身前,戰戰兢兢,連頭顱都不敢抬起。

“恩?這是為何?”石不語吃了一驚,旋即明白過來,自己雖然獸化,身上卻充滿了高階異獸的氣息,小濟更是上古神獸,這些普通的猛獸,雖然威猛,卻哪裏敢上前挑釁,沒有當場逃避,便已算是非常了不得了。

見得這種情景,原本微笑著準備欣賞血腥場麵的克倫,自然是登時沒了笑容,愕然不已。待到他看到驚怕過後的石不語,居然忿忿爬上猛獸的頭頂、不住的發泄抓撓時,更是徹底陷入了石化之中,大嘴張得幾乎可以塞進一筐雞蛋。

“這、這東西,你、你是從哪帶來的?”半晌過後,回過神來的克倫,一把抓住哲涅烈,略帶結巴的吼道。

哲涅烈被噴了滿臉的唾沫,卻不敢擦拭,忐忑答道:“在、在馬房……”

“馬房?”克倫喃喃自語,下意識的鬆開了手。雖然他並不了解這一犬一猴,但從其降服百獸的情景來看,無論如何,也不應當是出自於馬房,試問,誰又能想象,一個名門閨秀竟是出身於青樓?這道理,是一樣的。

他正毫無頭緒,卻聽得身後的諸多親衛中,有人輕輕“咦”了一聲。克倫耳力甚好,早已辨明這聲音的來源,當即轉頭喝道:“阿古垛,你在做什麼!”

被如此斥責,那位阿古垛不敢怠慢,急忙出列,單膝跪下道:“大汗,這兩隻奇獸,屬下似乎見過,因此有些驚訝。”

克倫聞言一愕,旋即大喜道:“你認得麼?最好不過!來,來,快快說與我知!”

他二人對話之際,石不語早已聽在耳中。此時,見得那阿古垛緩步行來,當即抬頭望了過去,一見之下,心頭頓時微微驚愕。卻見那阿古垛身材消瘦,一口黃牙,正是那日在集市中試圖強買自己的黃牙男子。

此時,阿古垛也已望清石不語與小濟的模樣,不由得喜笑顏開。他惟恐自己看錯,又再度辨認了片刻,這才急急轉身,跪稟道:“恭喜大汗!這兩隻異獸,卻是頗有神妙之處,曾於數日前轟動集市!”

克倫被他說得一怔,又是歡喜又是疑慮,當即便追問起來。阿古垛自然言無不盡,將清誓善能識字書寫的異能盡數講出。

他為了突出自己的功勞,自然格外添油加醋,描繪得極其生動,臨到最後,又刻意補充道:“那日,屬下曾欲買下此二獸,進獻給大汗,卻被人從中攪局,一直深以為撼!想不到今日,這二獸竟會在此出現……”

克倫聽在耳中,自然頗為歡悅,當即在阿古垛肩膀上拍了幾下,大為讚賞。哲涅烈見狀,自然心存妒忌,當即也上前拍馬道:“中原人常說,奇寶唯有德者居之……這二獸善能識字,又威降百獸,實是難得!如今竟會自行來投,定然是仰慕大汗的英明神武!”

克倫聽罷,更是歡喜無限,當下不住的搓著雙手,上前將二獸抱在懷中,用著生澀的官話,柔聲道:“寶貝啊寶貝!來,來,寫幾字給我看看!”

這草原中的男子,大多一身羊騷味,克倫的味道,又比旁人重了幾分。石不語被其抱在懷中,那種氣味一熏之下,險些便暈了過去,又聽得那些怪腔怪調的柔聲官話,更是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大呼救命……

隻是現下命懸人手,他也不敢反抗,隻得做出一副溫順的麵孔,跳到地上,揮舞前爪在地上寫了數行字,一時之間,也寫不出什麼好話來,幹脆便剽竊了前世背得最熟的周星星台詞……

克倫倒也粗通中原文字,當下背著雙手,一個字一個字的念了起來:“仙福永享,壽與天齊!千秋萬載,一統草原!”

低聲念叨中,這位草原上的霸主忽的一拍雙掌,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自得與狂喜。事實上,若是石不語寫出什麼古詩來,隻怕他會當場昏睡過去,倒是這種直白的奉承,更對其胃口。

見得克倫心情如此愉快,一幹近侍自然沒有不錦上添花的道理,當即便在哲涅烈與阿古垛的帶領下,齊齊跪下恭賀,一時之間,這營帳中自然是阿諛奉承不斷,頗有幾分中原的“傳統特色”。

石不語在旁見了,心中鄙夷不止,暗暗探出後爪,在地上劃了個“日”字,隨即用尾巴急速擦掉了……

歡喜過後,克倫再望向石不語的目光,與方才相比,便熱烈了許多。當下張開雙手,分別抱起二獸,一麵朗聲向哲涅烈吩咐道:“傳令下去,命人準備盛宴,今夜全營狂歡,慶祝咱家得了這一對奇寶!”

哲涅烈自然不敢違抗,當即出帳出了。事實上,克倫每逢得了奇獸,便要大肆慶祝一番,這已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不過,如此次一般,全軍上下齊慶的,倒也少見,看來,這對奇獸著實對他的胃口。

於是,這日夜間,寂寞了許久的銀狼營寨中,便托石不語與小濟的福氣,大肆熱鬧了一番。眾將士征戰之中,本就苦了許久,如今偶然得了這樣的良機,哪裏還有不大喝特喝的道理,除了負責守營的士卒之外,幾乎個個喝得大醉而歸,仿佛那酒不要錢似的。

至於那位克倫大汗,少不了要在宴會之上,將一對新得的奇獸捧出獻寶,石不語腹誹不已,表麵上卻還得乖巧的寫些肉麻話語。

眾人見了,大大稱頌羨慕,不住上前敬酒,克倫歡喜無限,自然來者不拒,有多少便喝多少,待到酒會散時,他已醉得如同死豬一般,被近侍抬進了營帳之中。不過,即便如此,這位半昏迷中的大汗,仍然不忘將一對奇獸抱在懷中,哲涅烈與阿古垛見狀,幹脆便隨他去,隻在帳外把守,防止有人夜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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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誰幹掉了克倫汗

折騰了一夜,喧嘩聲終於漸漸淡去,不久之後,營寨之中,便充斥著此起彼伏的酣睡之聲。石不語與小濟這日經曆得許多凶險,亦早已疲倦不堪,雖然身處虎穴之中,卻也忍不住小睡了一會。

待到他悠悠醒來時,已是深夜之中,便連門口那幾名侍衛,也已昏昏沉沉,靠在帳篷上打起瞌睡來。至於那位克倫大汗,早已睡得人事不知,在地上擺出一個莊嚴的“大”字,口中喃喃自語,時不時還添著舌頭,不知是夢見了美食還是美女……

見得如此,石不語便輕輕推醒小濟,打算借此良機離去,想法尋到那位李建成的營帳,再做打算。隻是,才行了兩步,卻聽得背後唧唧聲傳來,他愕然回頭望去,卻見小濟正目露凶光,雙爪按在克倫的頭頸上……

“不……”石不語吃了一驚,便要喝令阻止,隻是嗚嗚聲到了嘴邊,卻連自己也怔了一怔,心中冒出一個念頭來,“比起李建成來,刺殺這克倫的話……”

事實上,石不語心中亦是深恨這間接害死濟兒的凶徒。隻是,他的性子太過直率,始終想著於戰場上殺敵複仇,卻從未起過暗殺的念頭。此時,心中方才湧出此念,便聽得喀嚓一聲,那邊心有感應的小濟,已毫不猶豫的下了手,便要阻止也來不及了。

要知道,這行什的性情,本就不願接近生人,今日卻被這克倫在懷中抱了一日,早已壓抑了滿腹的凶性,此時得了機會,自然下手極重,一扭之下,登時將那頭顱擰將了下來。

可憐這位大汗,亦算是一方霸主,多少人欲取其性命而不得,今日卻如此輕易的喪生在小獸身上,著實令人又是感慨又是唏噓。

石不語到了此時,也不免歎息數聲,旋即心中一動:“若是帶了這首級回去,明日再懸掛出來,必然大肆動搖銀狼軍心,或者再幹脆一些,今夜便起兵偷襲的話……”

想到此處,他哪裏還按捺得住,登時便將尋覓李建成的心思放了下來,當下也不顧肮髒,銜起那顆首級,帶著小濟從營帳後方鑽了出去。他們身形甚小,極不容易被人發現,再加上今夜全軍大醉,更是無人來理會,因此一路雖有小驚,卻是平安無事,終於逃脫出軍營來。

待到望見漫天的星鬥與遼闊的草原時,石不語終於長長的鬆了口氣,休息片刻,便與小濟向信丘奔去。月光之下,隻見兩隻小獸輪換捧著一顆頭顱向前狂奔,那種情景詭異之極,若是叫牧民望見,隻怕日後又會衍生出許多鬼怪故事來。

然而,若是他們知道,這對“鬼怪”竟又在半途之中迷失方向的話,隻怕又會當場暈厥過去。一路行去,石不語自覺始終堅定著方向,卻不知怎的,奔跑之中,便不覺偏離了開去,隻得再度返回尋路。

如此折騰了大半夜,直到天色發亮之時,他才隱約望見前方的信丘營寨。到了此刻,那種趁夜偷襲的計劃,自然便已不攻自破,疲憊之極的男子唯一的念頭,便是趕緊將口中的首級交給阿月兒,然後每每睡上一覺。

待到了營寨門口,早有把守巡邏的士卒發現了這對奇怪的組合,當即將它們包圍起來。這隊士卒之中,卻恰有幾人曾經見過石不語,知曉其常在聖女營帳內出沒,當下不敢怠慢,將它們徑直送往阿月兒的帳篷,至於那顆首級,自然也由專人裝入木盒,跟隨在後托了進去……

這日清晨,秀寧卻是起得極早,正在阿月兒的營帳中,由其幫著梳理發髻。她從鏡中望去,見背後的那位女子神情有些悶悶不樂,便即問道:“月姐姐,你心中有事麼?”

阿月兒勉強一笑,依舊保持著沉默,過了片刻,卻又問道:“寧兒,你爹爹養的那隻小白,我從昨夜起便未見到……”

秀寧微微一怔,連忙敷衍道:“啊!那隻小狗麼,天生便喜歡四處亂跑,興許出去尋找中意的伴侶去了。”

這話說得有趣,顯然是為了逗對方開心。隻是阿月兒聽在耳中,卻連一絲笑意都欠缺,反倒觸景傷情,暗自歎息道:“便連尋常的小獸,都有自選擇伴侶的權利,而我呢,卻要為了全族……”

她想到此處,不覺眼中朦朧,便欲潸然淚下,卻忽聽得門外傳來腳步聲,急忙輕輕抹去淚痕,恢複了常態,隨即便聽得幾名士卒在外稟道:“聖女,我等在營地外發現了秀寧小姐的白狗與小猴,特意送回。”

秀寧“啊”了一聲,隨即便知道自己太過驚訝,連忙收口。阿月兒並未留意,徑直命納蘭掀開帳簾道:“辛苦你了,你把它們放下,忙自己的去吧!”

那幾名士卒點頭遵從,卻是彼此看了一眼,未曾離開。阿月兒見狀微覺疑惑,起身問道:“怎麼,還有事嗎?”

那位當先的士卒麵色古怪之極,吞吞吐吐道:“聖女,那隻白狗的口中……還叼著……叼著一顆人頭……”

此言一出,登時全場俱驚。秀寧麵色蒼白之極,卻又隱隱露出一絲紅光,顯然想到了李建成。阿月兒稍顯鎮靜,卻也按捺不住心頭的驚愕,倒是納蘭最為大方得體,微微顫聲道:“你將那人頭獻上……不,先將勃日蠻請來。”

那幾名士卒遵命,自有人去請勃日曼,不消片刻,那位正在操練士卒的的統帥便匆匆趕來,二話不說,先行從他人手中接過木盒,打了開來。

隻望了一眼,勃日蠻便驚呼出聲,一把扯住身旁士卒的衣襟,顫聲道:“這、這顆人頭,究竟是從哪來的?”

那士卒促不及防之下,當即指著石不語道:“是、是那隻白狗叼回來的!”

勃日蠻麵色大變,一把將他推開,怒喝道:“不可能!你快從實說來!”

這一幕,直看得眾人目瞪口呆,眼見情勢混亂,阿月兒急忙插口道:“勃日蠻,你莫要急噪,這頭顱,究竟……”

話音未落,勃日蠻已一把抓起那顆首級,朗聲道:“聖女,你仔細看看,這顆人頭……”

血淋淋的首級當前,三女皆是一聲驚呼,後退了數步。阿月兒倚靠著納蘭,定睛望去,片刻之後,忽的失聲驚道:“克倫汗!”

很顯然,這顆頭顱上,雖然鮮血淋漓,麵目也已微微有些變樣,但對於曾經多次見過克倫汗的阿月兒來說,卻並不難以辨認。震驚之中,勃日蠻再度一把抓起那士卒,沉聲道:“此事關係重大,你莫要妄言!老實說,這顆人頭,究竟是從何處來的?”

那士卒被人三番兩次懷疑,登時也是怒火中燒,當即跪於地上,向著穹天發下血誓道:“這顆人頭,的的確確乃是白狗叼來的!大神在上,我若有一句不實,願永世不得超生,承受天罰!”

草原中人,最遵誓言,因此眾人聽了,不由得信了九成。勃日蠻麵色古怪之極,沉默半晌,徐徐開口道:“聖女,我領一軍,前去銀狼營寨騷擾,看看情況究竟如何!”

聞得此鹽,阿月兒自然點頭依從,目送著勃日蠻匆匆離去。另一麵,在旁始終不敢插嘴的秀寧,已急急奔上前來,一把抱住石不語道:“爹……小白,那個壞蛋的人頭,你從哪偷來的?”

她不說偷還好,一說偷,登時激得石不語翻了翻白眼,徑直在地上寫道:“什麼叫偷?是我幹掉的!”

事實上,雖說是小濟下的手,但也與石不語心中忽生的惡念脫不了幹係,因此,他如此自吹,倒也沒錯。秀寧念了那行字後,自然是歡喜無限,暗自慶幸已報了一半的深仇,當下將他抱在胸前,不住的親吻。

阿月兒與納蘭對視一眼,自然也是格外歡喜,當下紛紛擁裹上去,幾隻玉手不住的在他身上愛撫,直摸得石不語飄飄欲仙,幾乎要飛上天去了。

便在此時,納蘭忽的輕呼一聲,麵色變得一片雪白。阿月兒微微愕然,轉頭望去,卻見自己這位一向冷靜的侍女,竟然腳步踉蹌,幾乎支持不住身子……

片刻之後,從失常中恢複過來的納蘭,忽的露出極其古怪的神情,徐徐道:“主人……你……你可記得……當日的……誓言?”

阿月兒聞言愕然,腦海之中,卻不由得浮現出那日在閱兵台上,自己當著數千勇士之麵,許下的那個承諾——

“大神在上,阿月兒在此立誓,若有勇士能夠誅殺克倫,為我族報此深仇……無論他是本族還是他族,無論是他是老是少、是俊美是醜陋,無論他是人、是鬼、是妖還是野獸,阿月兒都願嫁他為妻,終生侍奉於他!絕此一生,不敢違背絲毫!”

“這就意味著……“同樣的念頭,在三人的心中徐徐浮出。剎那之間,六道目光齊齊投向瞌睡中的白狗。

已然進入夢鄉的石不語,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噴嚏,隱隱之中,突然覺得有些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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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不用這麼守信吧

清晨的光線,在煙塵中變得有些扭曲起來,似乎,將眼前的一切,都折射得荒謬與不可想象……

三位女性同時陷入了僵直之中,她們的目光,正齊齊落在麵前那隻酣睡的小狗身上,那其中,充滿了驚愕與哀歎之情,卻惟獨沒有喜悅。又有誰能夠想得到,也許不久之後,這隻小獸,便將成為銀月部落的族長……

沉默之中,隻聽得鏘然一聲,納蘭的手中已多了一把匕首,映得那張柔順的麵頰帶上了幾絲可怖,她的目光,正冷然投向地上的白狗。

秀寧微微一怔,旋即明白她的用意,急忙上前幾步,張開雙手擋住了石不語,怒喝道:“納蘭姐姐,不許你傷害他!他是我爹……爹爹最喜愛的寵物!”

納蘭苦笑一聲,蹲身將她抱住,柔聲道:“寧兒,它再好,也不過是一隻狗,難道,還能比得我家主人的終生幸福麼?你聽話,讓我將它除了!日後,你便是我族最尊貴的客人,要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秀寧心中自然知道實情,怎奈有苦說不出,隻是含著眼淚,拚命搖頭,死活也不讓納蘭上前一步。

阿月兒在旁見得此景,動了惻隱之心,歎息道:“納蘭,小白終究也是一條性命……”

話音未落,納蘭已回轉頭來,大聲喝道:“主人,現在是發善心的時候麼?你在眾人麵前立下的誓言,怎能違背?那些外族人,眼見得不到你,定會逼你嫁給這隻小獸!你若不從,我族便落了口實,定會衰敗下去;你若從了,難道今後,便真的與這隻小狗過一世麼?”

她越說越是激動,到最後,已是淚流滿麵。阿月兒在旁見了,終於忍耐不住,一並哭了出來。二女就此抱在一處,淚如雨下,直叫人不忍多望上一眼。

啜泣聲中,熟睡的石不語也不覺醒來,見狀不由愕然,心中歎道:“不過順手幹掉克倫而已,至於這麼感動麼?真難得……”

暫且拋開這位不知自己已從鬼門關遊走了一圈的男子,另一麵,率軍前去試探的勃日蠻已匆匆趕回,還未接近,便已歡喜呼道:“聖女!克倫果然死了,我在他營前逡巡許久、破口大罵,都不見他出來!並且,那些士卒顯得非……”

話說到此處,他已觀察到抱頭痛哭的一幕情景,登時將剩餘的話吞了回去,愕然道:“聖女、納蘭,你們究竟……”

“沒什麼……”納蘭輕輕搖頭,徐徐站起身來,隻是此時,她忽的一把扯過秀寧,側頭呼道:“勃日曼,快快下手,將那小狗殺了!”

勃日曼聞言一怔,張大了嘴巴問道:“為、為什麼?”

納蘭顧不得解釋,緊緊鎖住掙紮的秀寧,厲聲喝道:“別問了!如果你不想讓聖女嫁給狗的話,便快動手!”

勃日蠻還是理解不了,不過,他卻一向服從命令,當下便抽出長刀,向著搖頭晃腦的石不語走去。秀寧見狀不妙,便欲大呼,卻被納蘭將嘴一並捂住,喊不出聲來。

石不語吃虧便吃虧在聽不懂北戎方言,見得這奇異一幕,不覺目瞪口呆,心道:“喵喵的,這演的是哪出戲?納蘭幹什麼去抓秀寧,阿月兒的表情好生奇怪,勃日蠻又為什麼拿刀砍我……靠!砍我?”

便在他反應過來時,那把馬刀,已伴隨著一聲“抱歉”重重砍了下來,連一絲閃避的機會都未提供。石不語魂飛魄散之間,忽聽得阿月兒一聲高呼,合身撲上前來,死命抓住了勃日蠻的胳膊。

而被她突然一擾,刀勢登時慢了幾分,石不語趁這間不容發之際滾了開去,急急喚過小濟,橫在身前抵禦,隻是頭腦之中,卻仍然一片混亂,全然不知對方為什麼要下此毒手。

納蘭見得如此,愕然呼道:“主人!你瘋了麼?難道……難道真的打算嫁給這條狗嗎?”

阿月兒死死抓著勃日曼的胳膊,麵頰上滿是淚痕,苦笑道:“我亦不想……隻是,為人終當言而有信,即便,即便那隻是一條畜生!”

納蘭聞言一怔,雙手微微放鬆,不由得放開了秀寧,癡癡道:“難道,為了信用,便要犧牲自己一生的幸福?主人,你會後悔的……”

阿月兒微微搖頭,上前數步,輕輕握住了納蘭的雙手,歎道:“納蘭,我知道你在幫我,不過,沒用的……這件事,隻怕此時已鬧到全營皆知,便是殺了小白,也終究瞞不過去!”

納蘭麵如死灰,心中隱隱蔓延著一種絕望,或許是想到那種悲慘的未來,她忽的轉頭狂奔而去,放聲大哭起來……

阿月兒強忍著那種通徹心扉的酸楚,卻仍然輕輕抱起石不語,強做笑顏,吩咐道:“勃日蠻,麻煩你傳令下去,三日之後,我將與小白,在此定親……”

勃日蠻終於理解了這其中的意思,他用古怪的目光望著石不語,終於長歎一聲,彎腰應道:“遵從您的意願!”

一片沉默中,隻有仍然迷糊的某位男子,愕然的撓著頭道:“喵喵的!誰能告訴我,剛才發生了什麼?”

次日,借著克倫意外喪生的良機,信丘聯軍在勃日蠻的率領集結出擊,試圖一舉拔除敵軍的營寨,結束這場持續了數月的戰爭。

然而,與預料中一擊告破的場景不同,銀狼軍在經曆了最初的混亂與微潰之後,居然憑借著多年征戰的經曆,在數名長老的聯合指揮下,逐漸穩定下來。而釣叟與心匠二位宗士,雖未直接參戰,但也在防禦上出了不少氣力,雙方就此僵持下來,形成了對峙之勢。

眼見如此,信丘聯軍也隻得暫且放下一鼓作氣的念頭,徐圖緩進,而暫時的平靜之中,阿月兒的婚事,便成為吸引公眾視線的焦點。事實上,在這場定親儀式被公布之時起,整個信丘營寨便籠罩在怪異的氣氛中……

愕然、驚歎、感佩、笑罵、歎息、幸災樂禍……這種種的情緒,匯集成巨大的旋渦,將無辜的阿月兒徹底吞噬進去。這位日益憔悴的女性,雖然在眾人的視線中,仍然努力保持著平靜與笑容,但任誰都能看出,那身喜服下隱藏著的,是一顆徹底陷入黑暗的破碎之心……

不過,比起不幸的新娘來,另一位毫不知情的當事人——或許應當稱為當事狗,卻仍然沒有絲毫的覺悟。

或許是鬱悶,或許是無法開口,又或許是微微的醋意,總之,秀寧並未將這件終生大事翻譯給石不語知道。因而,迷糊中的男子,感覺自己越來越不能理解眼前的種種景象——為什麼武士們一麵磨刀,一麵望著自己?為什麼阿月兒默默看著自己,不斷的流淚?為什麼外族的代表刻意接近自己,又是歎息又是大笑?

這麼多的“為什麼”,終於在三日後,得到了完美的解答。當熟睡中的男子愕然醒來時,才發覺自己已處身於華麗的營帳之中。而跪坐在自己身旁的阿月兒,亦是一身華服,雖然麵色極為蒼白,卻仍掩不住那一種楚楚可憐的神韻,著實令人心動。

“這是……”石不語微微晃動著昏沉的頭顱,四麵觀望,卻見營帳之中早已坐滿了百餘人,均是銀月的首腦人物與他族的代表。而在自己身前,一位身著白袍的長者,正提著權仗,托著一本古經朗聲念誦,從情景上來看,似乎在舉行某種慶典……

而片刻之後,那位長者便將目光投向阿月兒,似在詢問某些問題。沉默了許久,麵色凝重的女子終於勉強一笑,微微點頭,語氣中透露著毅然。

石不語微覺不妥,隱隱覺得這種場麵似在哪裏見過,正在思索,便聽得那位長者轉向自己,亦是嘰裏咕嚕說了一通,隨後頓了頓,卻又用流利的官話翻譯道:“那麼,小白公子,在大神眷佑之下的你,可願迎娶阿月兒,從此與她……”

“迎娶?”石不語隻覺腦中一片轟然,如同被萬斤石錘重重砸中,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結婚?誰?我?阿月兒?”

愕然之中,那位長老已徑直念了下去,顯然,他也並不真的指望一隻畜生能夠真的回答,在頓了片刻之後,他便高高舉起權仗,橫在自己身前,高誦起讚歌來。

伴隨著怪異的曲調,營帳內的一幹人等,盡數跪伏在地,齊聲歌頌。而唯一跪坐著的阿月兒,卻是露出牽強的微笑,輕輕抱起石化中的石不語,黯然的為他戴上玉帶。百餘賓客的目光中,充滿著憐憫、悲哀、歎息。他們都很清楚,當玉帶接觸犬身的剎那,便意味著,一朵梨花,將從枝頭徐徐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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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到底誰吸誰

“奇怪的儀式……如此佳人,竟要嫁給一隻白狗?”便在此時,營帳的門簾忽被輕輕掀開,一個略帶譏諷的笑聲,淡淡響起。

石不語聽得這聲音,心頭一顫,登時從震驚中恢複過來,回頭望去,果見那立在門頭的男子,便是直接害死李淵與濟兒的釣叟,而在他的身旁,則是那位一向與其形影不離的心匠先生。

眾賓客之間,已有數十人在這幾日的攻營中見過這兩名宗士。勃日蠻微微愕然過後,當即一使眼色,便有兩名部屬當即拔刀撲了上去。釣叟哪會放在眼中,淡淡一笑,袍袖揮出,登時將那兩名襲擊者擊得倒飛出去,一連撞翻十餘人。

被他如此的神通震懾,一時之間,無人再敢動手。釣叟隨意上前一步,側目望著眾人,微笑道:“銀月部落的人自詡開化,卻以刀子待客,實在令人失望……”

阿月兒知曉避不過去,幹脆便當先出列,躬身行禮道:“兩位宗長此來,有何見教?”

釣叟望了她一眼,似也有些動容,長聲歎息道:“阿月兒小姐的容貌,著實令人激賞……隻是可惜,竟要嫁給一隻白狗,老夫看不下去,特意來替你收拾了這隻畜生。”

阿月兒聞言微微一驚,肅容道:“我族中人,自當言出必踐。小白已是我的夫君,我自當照顧它一世,便不勞煩宗長了。”

話音未落,釣叟已輕輕搖頭,盯著石不語道:“抱歉,這卻由不得你了,今日,我恐怕定要帶走它!”

事實上,他此行的目的,並不僅僅是帶走石不語,為克倫報仇那麼簡單。這幾日來,銀狼部族已有分裂的趨勢,幾位長老彼此爭權,誰也不服誰,釣叟與心匠雖然竭力壓製,卻也知曉不是長久之計。

因此,他們商議之後,打算將這暗殺了克倫的白狗帶回去,交給一位最可靠的長老,再由他當眾誅殺,來博得全族戰士的好感。如此一來,這位長老便能理所當然的登上族長之位,重新統帥軍隊,與李建成的騎軍合並一處,再度進襲信丘。

而這些內幕,阿月兒等人雖不十分清楚,但也有些明白,能值得宗士親自出手的行動,必然隱藏著重大的意義。

在沉默片刻之後,那位勃日蠻便掀開了身上的披風,按著刀柄,上前數步,冷然道:“宗長是海外高人,卻要插手世俗之事,不怕壞了規矩麼?”

釣叟無動於衷,輕拍著袖上塵埃,漫不經心道:“我並未直接幹預戰事,不過緝拿刺客罷了……再者,爾等驅使異獸傷害凡人,難道便合規矩不成?”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一時不知如何應答。釣叟卻不願多做糾纏,他方才與心匠先生暗中潛入,惟恐驚動士卒,當下笑道:“罷了!不必多言,拿來吧!”

石不語見狀不妙,便欲遁逃,再召小濟來相助。隻是身形方動,便見一道銀光卷來,登時將自己纏住,輕飄飄落入對方的掌中,任他如何掙紮,卻是絲毫不鬆。

這突襲隻在瞬息之間,待到眾人反應過來,釣叟早已得手,當下哈哈一笑,便欲出帳。阿月兒急忙橫身跨出,持匕擋住帳門,肅容道:“小白已是我夫君,便是銀月一族之長。宗長,還望你手下留情,我族定當厚報!”

納蘭惟恐她惹惱了對方,急忙上前幾步,挽住她的玉臂,低聲道:“主人,便讓他……如此一來,也不算是你毀約……”

阿月兒冷冷掃了她一眼,咬著櫻唇道:“我雖非中原女子,但也知從一而終的道理!釣叟先生,您若執意帶走我的夫君,便先將我誅殺在此!”

眾人聞言驚呼,卻見釣叟麵色古怪之極,似有幾分感佩,卻終於舉起一掌,冷冷道:“阿月小姐,老夫隻說一次,若不讓開,休……咦?”

危急之時,原本滿麵肅然的釣叟,卻忽的輕輕“咦”一聲,露出一絲驚奇之色來。下一刻,他忽的帶起旋風,將四周人等盡卷倒在地,旋即從口中吐出金丹,繞著石不語盤旋數周。

片刻之後,這位丹宗掌門忽的仰天笑道:“妙!妙!妙!我說這區區白犬何以有如此神通,原來它妖丹中竟有一團純正星力……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卻正好借此來補我金丹的損耗!”

石不語雖然動彈不得,卻未昏迷,聞言大驚,心中破口罵道:“喵喵的!這老頭子剛學過吸星大法麼?居然還要吸我星力,這一次,咱家真的要變成肉幹了……”

他口中不住嗚嗚,釣叟卻不理會,心癢難耐,也顧不得其他,當即便向心匠笑道:“宗友,煩你為我護法,待我將它星力盡數收入丹中!”

心匠微一頜首,並無異議。釣叟去了最後一點心病,當下便將石不語輕輕輕拋起,那五顆金丹一簇而上,在四麵放出金光,將他圍裹,托在半空之中……

隻聽得一聲輕喝,那五顆金丹同時運轉起來,頃刻之間,便將犬身內的妖丹勾出體外,光芒大盛之處,星力從中漫溢而出,徐徐向金丹流去,石不語隻覺身子如同撕裂般的疼痛,登時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片刻之後,那團星力已盡數流入金丹之中,轉化為最徹底的能量。釣叟閉目消化許久,終於徐徐張開雙眸,心滿意足的笑道:“妙極!妙極!想不到這團星力,竟然如此充……”

話音未落,異變忽起。那空中的白狗忽的青光閃耀,身形猛然膨脹,迎風而長,登時化做一**男子。營帳內的諸多女性,眼見如此,登時“啊”的一聲,齊齊低下了頭去。釣叟雖不避諱,卻仍看的目瞪口呆,愕然道:“怎……怎麼會……”

他卻有所不知,石不語之所以會獸化,便是因為那團星力占據了妖丹,將殘餘的妖力逼入經脈之中。如今被釣叟吸取了星力,妖丹徹底清空,如此一來,妖力登時從經脈中回流,重新控製了妖丹,陰差陽錯之中,亦使得這幾乎無法恢複的獸化狀態得以解脫,這卻實在是天大的運氣。

妖力竟然回複,昏迷中的石不語也登時醒轉過來,微微轉頭,卻恰巧對上了釣叟的目光。他醒轉之時,頭腦昏昏沉沉,見得最恨之人便在眼前,下意識的便是揮動殘餘妖力卷出。

釣叟驚愕之下,心神大亂,直到妖力到了麵前方才回過神來,好在在旁護法的心匠搶先一步,抱著他滾了開去,才堪堪躲過一劫。

狼狽的閃避中,二人滾做一團,釣叟大亂之下,自然便削弱了對金丹的控製。便在此時,卻見得空中那顆妖丹,忽如陀螺一般自轉起來,發出尖銳的嘯音。刺耳的尖聲中,圍繞在其四麵的金丹,忽的也齊齊旋轉起來,仿佛走馬燈似的,圍繞著妖丹不斷逡巡,越來越快的幅度中,隻見無數金絲從金丹中抽離而出,直射入妖丹之中……

眾人的愕然視線中,卻見那位撲倒在地的釣叟駭然呼道:“怎、怎可能!為何金丹中的能量都在流逝……”

他驚懼之下,亦怪不得其他,急忙盤膝坐下,重又凝聚精神去操控金丹,心匠知他心意,已立在其後,探掌送出元力相助。如此一來,那急速旋轉中的五丹漸漸有減速之勢,便連金絲被抽離的速度也慢了許多,開始轉為僵持之勢。

然而此時,空中的石不語早已徹底蘇醒過來,亦恢複了少許活動能力。他雖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卻知曉眼前乃是難得的良機,在空中目光一轉,早已望見躲在阿月兒身後的秀寧,當即探手喝道:“寧兒,笛子!”

秀寧怔了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急忙從身邊取出一直為爹爹保管的玉笛,猛然擲了上去。

石不語伸手一探,早已將其一把抓住,趕在心匠騰空來襲之前,輕輕吹動。

隻聽得笛音輕輕響起,被封印了數日、早已憋得難受的悠白、小白、玄墨三獸齊齊躍出,它們與石不語心意相通,方才落地便齊齊化出原形,如惡虎撲食一般,撞向心匠,三獸如疊羅漢一般壓了上去,心匠隻哼得半哼,便在這泰山般的重量下當場斃命。

釣叟見狀,又驚又怒,還未做出反應來,便見三獸又風風火火的撞擊過來,奔了數步,同時高高躍起,顯然是打算故技重施。驚恐之下,這位兩麵著忙的宗士再顧不得什麼金丹,急急就地一滾,避了開去,隻是才翻滾了數尺,便覺得背後似乎撞上一物,再也倒退不得。

愕然之中,他轉頭望去,卻見一隻小白猴正奮力支撐著自己的身子,嘴中唧唧而鳴,看那模樣,卻並非是什麼凶悍的異獸。

“還好!隻是區區一隻……”這是釣叟今生的最後一個念頭。下一刻,劇痛的撕裂感,便伴隨著白猴的咧嘴一笑,猛然傳來……

而就在他斃命的一瞬之間,空中的五顆金丹,在同時顫動的同時,又再度瘋狂的旋轉起來,這一次,便連身影也已徹底模糊。呼嘯的風聲中,無數金絲從金丹中湧出,不住的流向自轉的妖丹……

須臾之間,隻得數聲啪啪,徹底化為灰白的五丹從空中猛然墜下,化為粉末。而吸取了大量能量的妖丹,在光芒大漲、一連閃耀三次之後,便徐徐盤旋,飛回了石不語的體內。

下一刻,隻聽得一陣輕微的雷鳴聲從男子的體內響起,淡淡的光芒從他周身透射而出,轉為六色光芒,映照著整個營帳,不住流轉。

“六、六色……”玄墨在旁看得一呆,忽的大喜呼道:“老板!你離妖師之境,便隻差一色了!”

恢複了自由的石不語,便如此寫意的漂浮在半空之中,輕輕晃動身子,他四肢關節忽的齊齊作響。剎那間,蝠翼、鱗甲、藤蛇、蠍尾,齊齊再度生出,登時又化為惡獸之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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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我要結婚了

眾人見石不語好不容易化回人形,如今竟於剎那間再度獸化,不由得齊齊驚呼,麵色大變。玄墨最是機敏不過,見得如此,當即撲向全場最美的阿月兒身旁,做出大義凜然的模樣道:“美人兒莫怕,我來保護你!咱家老板獸化之後,向來六親不認,殺人如麻,獸性大發……”

話音未落,請逝已重重飛起一腳,將它踢飛開去,口中怒罵道:“去死吧!你不如幹脆將我幹掉,玩一出英雄救美!”

“啊!可以嗎?”玄墨身在倒飛之中,便已下意識的回答道,旋即一怔,登時結巴道,“老、老板,你、你沒有失去神智嗎……”

石不語身形一閃,已輕輕搭住它的麟首,微微笑道:“怎麼,你很失望嗎?”

被他這麼溫柔的一問,玄墨不由得打了個寒噤,連忙變出一副諂媚的笑容來,擠出幾點眼淚道:“怎、怎麼會呢!看到老板你沒事,我就放心了……實在,實在太令人激動……”

“是這樣嗎?”石不語上下打量著它,直到看得其忐忑不安,方才哈哈一笑,身形晃動,登時將周身的蝠翼、鱗甲、藤蛇、蠍尾齊齊收回,又化回濁世佳公子的模樣。

玄墨此次卻是真的大吃了一驚,駭然道:“老板,你的獸化,已經可以操控自如了麼?”

石不語亦是露出一絲疑色,輕輕撓頭,皺眉道:“似乎可以……我隻覺得體內妖力充沛了許久,往來運用,很是自如。也許,與方才那金丹中的能量有關……”

事實上,他的猜測並沒有錯。他體內的星力,自被金丹吸收之後,便被即刻轉化為最為純正的能量,亦使得他得以躲過打劫,恢複人形。隻是此後,因為釣叟失去了對金丹的控製,石不語那原本便可以吸收能量的妖丹,便一舉奪得了主控之權,反而開始自動的吸取起金丹中的能量來。

如此一來,妖丹中的星力,便等於在外部走了一遭之後,便轉化為最純正的能量返回妖丹之中,更去除了原先極難融合的致命缺點,如同水乳交融一般,輕輕鬆鬆的便與妖力融合在一起,終使得石不語實力大增,由原先的五色妖丹再度進化一步,化為六色。

而拜這僥幸進階所賜,石不語體內的妖力,亦更是充沛,運使起來如同臂膀一般,極其純熟。從今以後,他不但再無獸化的危險,便是新得了一件利器。隻要分化妖丹運行於體內,便可隨心所欲變幻出蝠翼、鱗甲、藤蛇、蠍尾,可謂是無往而不利。

不過,對於剛剛恢複人形的石不語而言,要熟練掌握這種技巧,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隻是,一旁的秀寧見他恢複人身,終於忍耐不住,爭脫了阿月兒的束縛,急急衝上前來,猛然撲入了他的懷中。

石不語半月以來皆是鬱悶之極,此時重又將女兒抱在懷中,自然亦是歡喜無限,當下將她舉在空中,一連轉了十餘圈,直逗得秀寧又是驚駭又是歡喜,不住嗔怪。

熱鬧的景象中,立在一旁的阿月兒,卻輕咬櫻唇,徐徐行至石不語麵前,一瞬不瞬的望著他,目光之中,不知藏著的,是憤怒、驚愕、疑惑還是甜蜜……

石不語怔怔的放下秀寧,忽的想起之前陪著阿月兒沐浴更衣的一幕,心頭又是香豔又是慚愧,期期艾艾道:“這個……不是我刻意隱瞞,隻是當時……”

阿月兒聽他如此說道,似也想到什麼,不覺麵上一紅,微微低下了頭去,營帳之中的氣氛,登時便有幾分尷尬。過得片刻,卻聽得輕輕的啜泣聲開始響起,幾點珠淚,正順著那張玉石般的麵頰輕輕滑落。

石不語看得心頭大慌,不由得手足無措,拚命撓頭道:“月兒小姐,總之,是小生錯了,任憑處置!你莫要如此傷心……”

他才說到此處,卻見阿月兒徐徐抬起頭來,輕輕擦拭著淚痕,柔聲道:“夫君,我並非傷心,隻是有些歡喜過頭……”

“不是因為傷心……那就好!那就好!”石不語聽得大喜,不住點頭,忽的身子一僵,愕然道:“你……你叫我什麼?”

阿月兒淡淡一笑,卻輕輕挽住他的手臂,柔聲呼道:“夫君……”

話音未落,大驚失色的石不語已衝天而去,直直躍出營帳,眾人麵麵相覷,又是感歎又是暗笑。隻是此時,那位剛剛逃跑的新郎忽又再度落回帳中,隨手卷起秀寧再度遁離,空氣中,隻依稀飄蕩著他的聲音——“抱歉!我離開一會,就來……哎呀!”

很顯然,從這聲音來看,驚惶失措的男子,怕是撞上了某個不明障礙物……

“不會吧!”在營寨附近的一棵大樹下,聽完秀寧敘述的男子,忍不住跳將起來,一頭撞上了橫出的枝杈,登時五體投地。

秀寧瞟了他一眼,幽幽道:“爹爹,難道你不覺得歡喜麼?如果我沒記錯,似乎一個多月前,還有人為了對方的美貌而癡癡若狂……”

石不語歎了口氣,死死盯著麵前的土地道:“話是這樣沒錯……不過,就算欣賞一件藝術品,也不一定要把它搬回家吧!”

“或許如此!”秀寧側過頭去,望著他的身後,輕輕露出了微笑,“爹爹,你的藝術品來了,究竟要不要搬回家,你們自己商量吧!”

石不語微微一愕,卻見秀寧已抿嘴輕笑,而自己的身後,卻輕輕傳來一聲熟悉的歎息……

不用回頭,身體登時變得僵硬的男子,也已知道那種怨念,當下勉強扭轉身軀,牽強笑道:“這個……月兒小姐……”

阿月兒輕輕應了一聲,微微躬身,在他的麵前優雅坐下,玉頰幾乎垂在胸前,一言不發的沉默著。

石不語隻覺頭皮一陣發麻,躊躇半晌,方才憋出一句話來:“這個這個……月兒小姐……我想,你恐怕不太了解情況,事實上,我已有婚約了!”

這句話無論是真是假,但至少看起來帶有很強的殺傷力。在聽到這種借口後,那位寂靜得如同石像的女子,似乎變得更加的沉默。

見得如此,石不語雖有不忍,卻仍然鬆了口氣,正欲安慰,卻忽聽得麵前的女子,用細若蚊吶的聲音道:“我不介意……老實說,我有些笨手笨腳,能夠與姐姐一起伺候夫君的話,便最好不過了……”

“這樣也可以嗎?”男子的心中湧出一種感動,微微的沉默後,他卻又望向秀寧,勉強道,“不過,我有很多缺點,比如……”

“這倒是真的。”在那種威脅之下,秀寧很是幹脆的做證道,“爹爹是好色之徒,連我這種年紀的小孩子也不肯放過……”

“男子,大多如此吧……”這種讓人發狂的攻擊,在阿月兒那裏,卻隻得到抿嘴輕笑的回應。

“可是,他又極其貪財……”

“積累些錢為家,也好啊!”

“那麼,如果加上膽小怕事的話……”

“事實上,我也不太喜歡整天打打殺殺的男子。”

“對了,他為人瘋瘋癲癲,沒個正經。”

“我想,這是幽默與隨和的表現吧!”

“…………”無語之中,秀寧終於放棄似的攤開雙手,轉向石不語道,“這個,爹爹,你還有什麼缺點嗎?”

“你問我,我問誰?”

三人就此再度陷入沉默之中。過了許久,似乎再也不願遮掩下去的男子,終於深深歎了口氣,黯然道:“那麼,我便直說吧!”

“不,請稍微等一下!”然而,在他開口之前,一直被動應對的阿月兒,忽的輕輕抬起頭來,正色道:“如果,清誓先生真的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

“啊!是這樣嗎?”突然見到對方如此通情達理,石不語登時大喜,卻又隱隱帶著一種失落道,“不過,月兒小姐,我之所以如此,並不是……”

“或許,是我生得太過醜陋,也不具備什麼才幹,因此配不上先生……”絲毫沒有聽他解釋的阿月兒,不知何時,已是淚流滿麵。

“怎、怎麼會呢?如果你算是醜陋的話……”石不語心頭一顫,跳起身來道,“那麼這世上九成九的女子,都要去自盡了!”

聽他說得如此誇張,阿月兒卻也忍不住在悲傷中微微而笑,旋即低頭道:“那麼,先生的意思,是我能夠配得上您嗎?”

石不語隱隱有種不祥之感,卻無法回避那雙仿佛帶有魔力的雙眸,含糊應道:“應該……應該是吧!”

伴隨著這句話,那跪坐在地上的女子,忽的綻放出美好的笑容,低低俯身道:“原來,夫君也是喜歡我的……”

“啊?為、為什麼這麼說?”石不語突然發覺,對方似乎又改變了稱呼。

“恩?難道方才所說的相配,不是夫君的意思?”阿月兒露出奇怪的神色,輕輕捂著小嘴,疑惑道。

“……可以這樣理解的嗎?”石不語再度泄氣,他無法理解,麵前的這位女性,究竟是單純,還是在扮豬吃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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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交換條件

無論如何,這場談話,似乎在一時之間,很難再繼續下去了。好在此時,遠處忽有一人急奔而來,口中喝道:“聖女!銀狼軍中,似有大亂!”

三人聞言一驚,齊齊起身。阿月兒當先行了數步,攔住麵色複雜的勃日蠻道:“莫急,慢慢說來!”

勃日蠻略微喘息一口,沉聲道:“聖女,方才探騎回報,銀狼營寨附近煙塵大起,隱隱有廝殺之聲傳來,隻是探子被遊騎所阻,不能深入探察。”

石不語麵色微訝,旋即喜道:“莫非是銀狼族中的內亂,已然開始了麼?”

勃日蠻向他望了一眼,神情頗為古怪,卻終於帶著恭謹的語氣道:“石不語先生,我等商議看來,也覺得應是如此。不過,怕隻怕他們設下什麼圈套,刻意引我們上鉤……”

石不語微微點頭,沉吟道:“這倒也不可不妨,草原中人雖然直率,李建成與那幾個楚庭的軍師卻是狡猾的很……恩,不如我先去探探?你們整備大軍等待片刻!”

勃日蠻聞言精神一振,他雖未見識過石不語的神通,但也親眼目睹了釣叟死於對方的手下,當即歡喜道:“如此最好,便勞煩先生了!”

石不語憋屈了多日,也正欲一試身手,當下帶著幾分炫耀輕輕一躍,憑空化出那對蝠翼,飛騰而去,風馳電掣之間,隻覺得比起青藍雙翼來還要自由靈活一些,速度上,卻也隻慢了少許。

那立在下方的勃日蠻生長在草原之中,何曾見過如此情景,不由得看得呆了。阿月兒望著那道遠去的身影,又是歡喜,又是憂慮,隻覺得自己與這神通莫測的男子之間,仿佛極近,卻又仿佛極遠,一時之間,不覺有些癡了。

秀寧看在眼中,卻是嘻嘻一笑,輕輕挽住阿月兒的臂彎,低聲道:“月姐姐,若是想得到我爹爹的心,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事……”

阿月兒聞言身子一顫,又驚又喜,不由問道:“寧兒,你可願教我?”

秀寧得意洋洋,挺起胸膛道:“幫,自然是要幫的,不過,我有什麼好處?”

阿月兒莞爾一笑,輕撫著她的發髻道:“你這小鬼,我們草原之上,除了良馬便是羊群,你想要什麼?”

秀寧嘻嘻笑道,眼珠子不住滾動,卻忽的紅了紅玉頰,湊在對方耳邊,輕聲道了幾句。阿月兒忽的驚訝出聲,急急捂著小嘴,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喃喃道:“寧兒,你是在說玩笑話兒,還是真的……”

秀寧見她滿麵驚愕,不由得微微動氣,撅嘴道:“罷了!罷了!你們全都當我是小孩子,哪裏顧得我的心思!”

阿月兒生性柔順,見她如此動怒,亦覺抱歉,連忙抱住她,不住安慰道:“是!是!其實在我們草原中,這也算不得什麼,日後我幫你便是了……”

見她同意且又告饒,秀寧這才消氣,轉嗔為喜,伸手與她拉了拉勾。而後,方才輕輕抱著阿月兒的脖子,嘻嘻笑道:“其實,我那幾位未來的娘親,在最初,爹爹也是不肯,終日躲著她們的……”

阿月兒聞言倒是不覺莞爾,心中亦是輕鬆了許多,暗自歎道:“我本以為,夫君他是不喜歡我,原來……”

她正如此慶幸,秀寧又已貼在她耳邊,輕聲道:“我爹爹的性子,向來容易衝動。隻要月姐姐拿出‘纏’與‘柔’的手段,誘得他在衝動之下給出承諾,之後,便不怕他飛走了!”

阿月兒聽在耳中,卻是微微皺眉,遲疑道:“這樣似乎不太好吧,我當然希望能夠……不過,讓夫君如此為難的話……”

秀寧聽得不住搖頭,心道這些北戎人果然不懂得轉彎,嘴上卻依舊勸說道:“月姐姐,這你就不懂了,所謂情場如戰場,什麼陰謀詭計都是值得一用的。你現下不抓緊下手,等我爹爹回去中原,便再無機會了!”

可憐阿月兒天性善良,卻在這片刻之間,被秀寧的毒舌活生生的攪暈,不由自主的便點了點頭。兩人輕輕咬著耳朵,低聲商議,那勃日蠻立在旁邊,看得渾身寒毛聳立,不住為那蒙在鼓裏的男子祝福祈禱……

且放開這一麵的秘密商議不提,另一邊,多日被禁錮獸化的男子,振翼衝天而去,感受著風聲呼嘯而過,隻覺得心中無比暢快,禁不住要長嘯一聲。

那對蝠翼極其靈活,帶動著他於雲間上下穿梭,比起身外的青藍雙翼來,自然馭使得更為熟練。不消片刻,便被他飛近銀狼營寨上空,卻見煙塵之中,那營寨之後,似有一支玄甲輕騎軍已突入寨門,正與銀狼士卒殺在一處,混亂之中,也辨別不出旗號來。

見得如此,石不語略一沉吟,便化出鱗甲、蛇藤,俯衝下去。他有這二物護體,尋常箭矢刀槍根本不能透入,便他很是容易的落入戰陣的外圍,隨手扯過一名玄甲軍,逼問道:“你們是誰人屬下?”

那士卒居然還有幾分硬氣,並不肯答。石不語也不欲浪費時間糾纏,徑直將他拋下,又去擒拿另一人。不料如此重複數次,竟無一人服軟吐言的。

石不語心頭大怒,這次卻直接往戰陣之中撲去,瞄準了一位背向自己的將領直撲過去,妖浪一卷,便欲將他拖下馬來。不料那位武將已有察覺,長槍反轉過來,揮舞處帶起層層青氣襲來,與妖浪撞在一處,兩人齊齊一滯,隨即在望清了對方的麵容後,同時脫口驚呼。

這頗有幾分手段的武將,卻正是許久不見的羅瓊。石不語顧不得寒暄,一把將他拉住,帶出戰陣道:“羅兄弟,我前幾日偷聽軍報,聞得你要帶軍來援,怎麼來得如此之快?”

羅瓊似乎黑了許多,卻仍保持著整潔的儀態,微笑道:“自你那日離開之後,我便星夜趕往冀州,從我爹爹那借了三萬騎軍進入草原。老徐卻是使壞,刻意放出煙霧彈,言道我剛剛起程,好叫銀狼部落措手不及。”

石不語聞言,這才恍然大悟,當下喜道:“好在你來得快,我卻正拿這塊硬骨頭沒辦法!你繼續攻擊,我這便回營調集人馬,兩麵夾擊!”

羅瓊自然並無異議,當即提槍殺回陣中。石不語飛了幾丈,卻又折回道:“羅兄弟,你派些輕騎在四麵逡巡,若見西原將領裝束的,便盡數擒下,這一次,非得生剮了那對逆子不可!”

片刻之後,得到石不語回報的信丘聯軍,亦在勃日蠻的率領之下,盡數殺去。銀狼軍本便在冀州軍的突襲之下苦苦支撐,如今又被信丘軍從另一邊襲來,兩麵夾擊之下,登時崩潰,死傷將半,餘者盡降。

一時之間,草原之上歡聲雷動,眾多將士齊嘯慶賀。石不語卻無這等心思,依舊隨著羅瓊四下逡巡,搜捕那可能潛逃的李建成、李元吉二人。正在焦慮中,便聽得遠處幾名輕騎大呼小喝,朝著一處疾奔而去。

石不語心知是了,當即振翼飛去,不消片刻,便望見數騎人馬正在前方狂奔,卻正是李建成、李元吉與幾名親兵。他也不再多言,一道妖浪卷出,轟在去路之上,驚得馬匹人立而起,將騎手盡數掀翻在地。

李建成、李元吉情知不妙,也顧不得疼痛,起身便向前踉蹌奔逃,卻迎麵撞上一堵氣牆,登時跌了回去。石不語左手輕揮,臂上的藤蛇分出數條蜿蜒爬去,將他們幾人盡數捆縛在地,這才淡淡笑道:“兩位賢侄,既然來了草原,怎麼不與為叔的見上一麵,便這麼著急回去?”

建成知他向來的脾氣,越是如此溫文爾雅越是可怕,連忙搗頭哭訴道:“叔叔,不是我兩人有意殺父,實在是受了宇文君集的蠱惑,還望叔叔饒我們一條性命!”

“為什麼每個混蛋,都喜歡這麼說?”石不語微微搖頭,卻又望向另一麵仍然站立的元吉道,“那麼,你又有什麼說法?”

元吉卻是硬氣許多,猶然站立不屈,冷笑道:“成王敗寇,又有什麼可辯駁的。若說我們不孝……哼!曆代皇帝中,不知有多少是殺了兄弟父子奪位的!”

石不語聞言一怔,倒是略覺歎息:“原來,你也想做皇帝……”

“我為什麼便不能做皇帝?”元吉反唇相詰,語氣中充滿了怨念,“這世上為何如此不公?為什麼世濟、秀寧一生下來便注定是紫薇轉世,為什麼我這個做哥哥的,卻注定要替他們兩個打江山?這天道,何其不公!”

他越說越是激動,到最後,幹脆攥著拳頭,咆哮道:“兩個十歲的小娃娃,什麼功勞都未立下,便已預定了未來的家主之位!我與哥哥二人,為父親征戰半生,卻注定一輩子要跪在他們麵前……逝叔叔,換做是你,你甘願麼?”

石不語聞言,卻也微微歎息,一時無法反駁,黯然道:“人之降世,譬如花瓣飄零,運氣好的,便落在一塵不染的紅毯上;運氣不好的,便飄飄然落入門外的糞坑,命運之事,的確難以預料!”

元吉聞言,麵色稍緩,卻又忿忿道:“既然如此,命運如此不公,我以自己的努力,逆天改命,又有什麼不對?”

“沒什麼不對!隻是,方法錯了……”石不語歎息一聲,頓了頓,又搖頭苦笑道,“你們說自己天生歹命,卻怎的隻和世濟、秀寧相比?你看看那些路旁的乞丐,再看看這些死於戰亂的無名戰士,你們為什麼不與他們比?”

元吉微微一怔,雖然無言以對,卻仍昂著頭顱,不肯認輸。石不語也不願再多言,低聲歎道:“罷了!我隻負責帶你們回去,究竟如何,便看秀寧的意思……”

二人還欲說些什麼,卻已被一道妖力擊中,就此昏了過去。石不語輕輕搖頭,坐在這斜陽之下,喃喃道:“逆天改命……那麼,為了雅的複活,我的做法,又算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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