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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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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定離】被系統強制分配道侶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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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14 01:12:27 |只看該作者
第060章 生與死

  「等到它把那邊的生機都吃完,就會輪到我們了。」小金烏說著說著又開始掉眼淚了,她還把赤漪搶過去抱懷裡,豆大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砸,把赤漪毛髮都打濕了。

  赤漪躲不開,只能拚命舔毛。

  「它成了壞劍,我討厭它!」

  秦七弦歎了口氣,心想,這哪兒能怪它。

  它變成什麼樣子,取決於它遇到了什麼樣的人。

  如果說新生的劍靈是一張白紙,那麼每一個進入藏劍秘境的弟子,都是執筆在紙上作畫的人。

  或許曾經也有人如小金烏口中那位大哥哥一樣,用溫柔細膩的筆觸勾勒了迷人風景,但更多的人,在這張紙上灑滿了血腥。

  那些描繪的美好遙不可及,殺戮和掠奪卻隨處可見。

  最終,畫上的風景被飛濺的鮮血層層覆蓋,而它,也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秦七弦:「不怪它。」

  小金烏愣了愣,「那怪誰呢?」

  怪那些弟子?可他們中絕大多數人也只是被這世道裹挾著不斷向前,大道爭鋒、資源有限,不爭不搶,就會成為別人無上大道上的墊腳石……

  秦七弦:「我也不知道怪誰。」

  一瞬間,有那麼一絲怨天尤人,然下一刻,她又支稜起來,拍拍小金烏的腦袋道:「等我們站在高處,想怪誰就怪誰!」

  小金烏愣住,小心翼翼地對手指:「啊,這樣不好吧。」

  秦七弦:「可這樣很爽啊。想想不是很開心嗎?」

  小金烏也有點兒喪啊,這喪裡喪氣的樣子跟識海裡那條蛇真是絕配,她以後得時不時給自己打點兒雞血,免得被這雙人組給帶進溝裡。

  秦七弦繼續問:「那位大哥哥,有沒有說該如何解決?」

  小金烏口中的大哥哥這麼厲害,既然知道後面會出現問題,有沒有應對之法……

  不對!

  秦七弦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問:「你的大哥哥叫什麼名字?」

  東池宴非要她來藏劍秘境,難不成是因為這個?

  如果是他的話,外界大能施展了神通,將東池宴從大家的記憶裡抹去,秘境裡的小金烏,是否還能記得他呢?

  恰這時,小金烏抬起頭來,伸手抹了把臉,胡亂擦掉眼淚後笑著說:「大哥哥呀,他叫東池宴哦,是哥哥在秘境裡彈了一首曲子,我才出生的,娘,我今年六百歲。」

  果然是東池宴!

  秘境裡的金烏鳥,沒有受到大能神通影響,她也還記得東池宴。

  小金烏管東池宴叫哥哥,管她叫娘,所以她還喜提了一個好大兒!

  東池宴彈琴後小金烏才出生?秦七弦問了一下細節,這才知道,原本的鑄劍師養了一隻金烏鳥,鑄劍師死後沒多久,與他一起渡過漫長歲月的金烏鳥也走到了生命盡頭。

  它活著的時候在山裡吐了許許多多的曜日花種子,遍佈了整個劍山。

  劍山本就有熔岩地脈火,這就使得日曜花火種一直沒有熄滅。

  六百年前入內的東池宴彈了一首萬物復甦的琴曲,讓藏劍秘境這片天地裡迸發勃勃生機,而小金烏,也正是那一天出生的。

  它出生在春天裡。

  小金烏眨了眨眼睛,「我本來想叫他爹爹的,可他說他是哥哥。」

  秦七弦嘴角一抽,「為何他說哥哥你就聽,我說姐姐……」

  小金烏:「當然是因為我打不過他啊。」

  秦七弦:「……你打得過我?」

  小金烏皺了下眉頭,小聲道:「其實,我覺得可以。」總感覺娘一點兒也不強,至少,比當初的大哥哥差遠啦!

  秦七弦不服,「他再強,不也是築基期大圓滿。」藏劍秘境可是有修為限制的。

  小金烏看向秦七弦腹部,「可是哥哥當初只有十七歲,他的金丹上有很多很多道紋,娘年紀大很多,還沒丹呢……」

  秦七弦:「……」

  小金烏又道:「哥哥還跟壞劍說,他雖然不能帶它走,但以後會讓他選中的人過來,如果它看得上的話,就跟他挑中的人走。」

  小金烏將秦七弦認認真真地打量了一遍,「你是大哥哥挑中的人嗎?」

  她搖搖頭,「你不像。」又伸手,在她流的眼淚池子上方一抹,水池變成了一面光滑的鏡子,裡頭顯出了一個人影。

  小金烏指著池中人道:「她更像!」

  看到水鏡裡人,秦七弦低呼一聲,「公孫厄!」

  「那現在公孫厄能帶走它嗎?」

  小金烏搖頭,「晚了呀。」鏡中畫面變成了劍塚,而此刻,劍塚竟然擴大了好幾倍,之前用通玄望氣術才能看見的黑氣已經變得十分顯眼,像一團移動的烏雲,正在瘋狂吞噬著周圍的一切。

  「它現在只知毀滅,已經不會再擇主了,它會攝取秘境內一切生機,只留下一個人做傀儡。」

  「哥哥還說……」她長長歎了口氣,「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就是人心所向,天命所歸,就該它出世,出去掀翻這天地!」

  秦七弦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曾經的東池宴啊……

  說他溫柔慈悲吧,他講這句話的時候,何嘗沒有著一絲淡漠和殘忍。

  總之,不管什麼時候,她都想好好活著,而不是給這亂世陪葬!

  小金烏又開始吧嗒吧嗒掉眼淚了,「大哥哥說的那些風景我都還沒看過,可是,我已經沒機會看了。娘你肯定看過,你講給我聽好不好?」

  秦七弦:不瞞你說,我也沒看過。

  就沒有別的方法了嗎?秦七弦用手指按壓著太陽穴,自言自語:「不行,我得好好捋捋。」

  沉默片刻,她才繼續問:「如果一個月內,秘境內生機尚存,這劍豈不是就無法變成絕世凶劍了?」它是攝生劍,以劍內所有生靈為祭品,等它攝去全部生機以後,邪劍出世。

  天地鑄劍,每次現世僅有一月,它也得遵循這個規律,一月內無法讓生機斷絕,它就得再次塵封,等待下一個百年。

  所以,只要保證這個月內還能有人活著,是不是就能阻止邪劍出世?把火羽草送過去,就能很大程度地阻止大家自相殘殺!

  將自己的想法一說,就見小金烏猛又點頭又搖頭,「對,可是不全對。」

  「而且,你已經過不去了,送不了火羽草。」

  秦七弦愣住,她直接站到了水池內,往下潛就發現水變得很淺,池底硬邦邦的,像是隕鐵。

  小金烏:「秘境內的東西,它都可以控制,它可以修補窟窿。它肯定不願讓你回去給他們送火羽草。它現在喜歡殺戮,喜歡看他們為了一點兒靈藥搶奪廝殺,殺到最後留下來的那一個,才能成為它的傀儡。」

  這劍,硬生生把一個福源秘境玩成了大逃殺!

  秦七弦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東池宴讓她進來,一定有他的道理,肯定是有生路的……

  小金烏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小劍扔到水面上。

  小劍一面漆黑,另外一面為朱紅,兩面都沒有一絲雜色。

  落到水面上時,漆黑的一面穩穩朝上。

  「娘,哥哥說,我代表生機,若生機大於死氣,劍身會再次旋轉回去,到時候,其他人會回到正面,你們一月後才能順利離開。」

  「不行的話,即便一月內還有生命存在,也無法脫離秘境。會留在這裡,被它找出來,慢慢吃掉的。」

  她沮喪地用手指撥動水面上的小劍,「怎麼可能翻轉嘛。」每一次將小劍紅色劍身那一面翻上去,手指鬆開,冰冷的黑面又再次朝上。

  「你看,他們已經殺瘋了!」小金烏能夠看到背面正在發生的一切,她認真地數了一遍,「每次進來都是八百人,現在,還剩下兩百九十二!」

  「哦,兩百九十一了!」

  她伸手點在了水池鏡面上,「這個人最開始被劍塚吸引,他已經殺了六十七人。」

  小金烏指的是烏衣樓的天驕,他週身籠罩在黑氣裡,行走間發出野獸一樣的嘶吼,看著完全不像活人。

  「但是他肯定撐不到最後,進來的弟子實力都很低,劍道造詣也不夠,他壓根兒不知道,每斬出一劍,就會消耗自身血氣。」

  實力不夠,不足以馭劍。就好似通過燃血秘術短暫提升實力,所施展出來的每一分力量都來源於他的氣血、他的壽元,此刻的所向披靡,代價卻是生命。

  若理智尚存,自然會發現不妥,可現在他已徹底迷失,淪為一個只知殺戮的怪物。

  小金烏又指向另外一人,「這個更可怕了,他沒有被裡頭的東西迷惑心神,卻也斬殺了足足五十八人!」

  小金烏指的正是烏懷雪,他腳踏玉蘭花,正站在黑色烏雲前方,卻沒有進入雲團。

  看到雲團朝他的方向靠近,烏懷雪還往後退出數丈,並用紅血絲捲住了一個試圖衝進劍塚的靈霄門弟子。

  烏懷雪顯然已經發現了異常,甚至,他看出了死亡是造成劍塚擴大的真正原因,因此,他這次沒有殺掉那個靈霄門弟子,而是用紅色絲線將她纏繞起來,捆著吊在了一朵玉蘭花下!

  那個靈霄門女弟子秦七弦也認識,正是師兄的朋友阮怡寧。

  秦七弦面無表情,內心已經無比沉重:「靈霄門還有多少人?就是跟這個女孩子穿一樣衣服的修士。」

  此次入秘境的弟子基本都穿了門派弟子服,倒是很好辨認,小金烏數了數道:「大概還有三十多個吧。」

  秦七弦:「……」

  從水鏡上可以看到,劍塚正在往外擴張,已經逼近了藍花楹和段有靈藏身之處。

  段有靈和藍花楹也看到了劍塚,兩人應是記得她的提醒沒有被劍塚裡的劍光吸引,選擇了避開。

  然而劍塚正在瘋狂擴張,吸引大量弟子進去廝殺,他們遲早會避無可避,被迫捲入其中……

  烏衣樓的那個握劍之人終於沒能堅持住,倒下後身體幾乎全部乾癟,宛如一具皮包骨,而他手中血紅色的長劍則被另一人奪走,那人手握長劍瘋狂大笑,可惜還沒把劍捂熱,就被人從背後一刀斬成了兩截。

  ……

  現在弟子本就受火毒折磨苦不堪言,根本就沒有多少理智,殺戮、搶奪佔據上風,再受到一點兒外界刺激就能徹底失去理智,敵我不分地陷入殺戮之中。

  很顯然,死的人越多,劍塚擴張越快!

  當務之急,是阻止大家繼續殺人。很多人已經發現了劍塚的詭異之處,主動避開,然而火毒不解,搶奪不會停止,為了活命,他們堅持不了幾天。

  如何才能讓生機大過死氣,劍身翻轉!

  「生機……」難不成是春風化雨?

  秦七弦想到這裡,立刻抬手施展了一個春風化雨訣。

  小金烏雙手抱頭,眼淚汪汪地控訴:「娘,你給我澆水幹嘛?」水淋到小金烏頭上,都滋啦一聲冒煙兒了。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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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劍修

  秘境外,六宗長老靜靜站在留影璧前,神色凝重,鴉雀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烏衣樓的留影壁徹底暗了下來,這說明,他們投放在藏劍秘境內的穹目全部遭到了破壞,無法再將裡頭的畫面傳遞出來。

  「這裡也看不清了。」劍塚上方黑氣越積越多,宛如厚厚的烏雲遮天蔽日。

  留影璧上只能照出來一團黑,雖然看不見,卻能聽到聲音,刀劍洞穿身體時的聲音,拔出時鮮血噴灑的聲音、淒厲的慘叫、殘忍的獰笑……

  每一道聲音都好似一根釘子,被人用重錘一下又一下地敲進在場所有人的顱內,讓他們臉色逐漸發白,饒是之前冷血說著資源有限各憑本事生死不論的長老,此刻也目眥欲裂地盯著那玉璧,恨不得鑽進去將裡頭的弟子給拉出來!

  他一拳捶在地上,「你不是劍修,你往裡頭沖什麼!」

  有修陣符一道的長老道:「現在,裡面的誘惑可不只是一把劍了,他們最想要什麼,它就有什麼,說不定,在很多弟子眼裡,那裡就是焱山,是火羽草。」

  他話音落下,就有個弟子突然站起來,雙目放光地看著劍塚,「焱山,焱山在那兒!」

  好在他身邊那人及時將他拽住,阻止了他走入那片漆黑。

  「他們已經發現劍塚有問題了,只要不進去,暫時還是安全的……」

  有人仔細觀察許久後道:「烏懷雪控制住了好幾人,就不知道他能不能一直保持住清醒?」

  其中一塊留影璧上,烏懷雪漂浮在半空,五朵玉蘭花環繞週身,每一朵玉蘭花底下都吊了一到兩個修士,被血絲纏得緊緊的,像一顆顆紅繭。

  玉蘭花轉動,底下的紅繭撞來撞去,乍眼一看像個詭異風鈴。

  昆玉門長老搖搖頭:「不知道。」考慮到大家的心情,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道:「烏懷雪他,最想要的……」

  他眉頭擰起:「應該是報仇吧?他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或許……」長老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聲音變得很輕微,「能堅持住?」

  報仇是報仇,可那小子分明更享受殺人時的暢快,是以長老對他根本不抱太大希望,總覺得要不了多久,那些被他掛在玉蘭花底下的繭子,都會化成一蓬蓬血霧。

  「它終歸是劍,能不能被收服?如果有劍修握著它能保持清醒,是不是就能控制住它?」劍始終是武器,是殺人還是救人,本該取決於那個握著它的人。

  眾人看向在場劍術最高的那一位劍修,就見他一臉沉重地搖搖頭,「能夠被它吸引過去的都迷失了心神,握住它就只知道殺戮了。而能保持清醒的人……」

  他頓了一下,看向所有玉璧,沉聲道:「誰還敢過去?」

  短暫沉默後,有人又道:「或許沒那麼糟,只要沒有人死,劍塚就不會擴大,而且,你們仔細看,劍塚自己不會移動,是被吸引進去的修士走動時,那團烏雲才會移動!」

  「你們快看,現在,裡頭兩個人同歸於盡,劍塚已經沒有移動了!它不動的話,外面的弟子就安全得多!遠遠避開就行!」

  「藏劍秘境就這麼大,他們只要齊心協力,一定能找到火羽草。」

  然而剛說完,旁邊就有人道:「你們看劍塚!」

  劍塚內,雪亮的劍光將黑雲刺破,銀色巨龍的虛影在天空盤旋,每一聲咆哮,都引出了無數劍嘯回應。

  「神劍出世了!」

  「那不是神劍……」劍修長老用力按住腰間佩劍,明明只是在留影璧外觀看,他都有一種受之吸引,恨不得入內的衝動。

  「那是一種意境,萬劍朝宗。」他擦了一把汗,澀聲道:「裡頭的劍修,躲不開了啊。」

  藏劍秘境裡劍修不少。

  每個宗門都有修劍的弟子,數量還挺多,戰鬥力都很強。現在剩下的兩百多弟子,劍修還有近百。

  都到了築基境的劍修,自然擁有了神魂契約的本命飛劍。

  萬劍朝宗,誰也逃不掉!

  很快,有劍修衝向了劍塚,身邊的同伴根本阻攔不住,他們的眼睛裡,只看得見那柄橫空出世的雪亮神兵。

  銀色長劍豎在劍修黑沉沉的眸子裡,將他們的眼睛變成了詭異的豎瞳。

  數量極多的劍修同時奔向劍塚,就算是烏懷雪一時也攔不住。

  他的魂絲不夠了。

  烏懷雪本身擅長的就是神魂攻擊,然而現在這些人都失去了神志,被劍塚迷惑了心神,他的神魂控制自然大打折扣,在沒有多餘魂絲的情況下,已經無法再阻攔更多人。

  畢竟,他都還沒築基。

  「公孫厄!」看到朝劍塚過去的公孫厄,藍花楹連忙出聲阻止!「不要過去!」

  段有靈一看公孫厄築基初期修為,立刻起身,打算將公孫厄直接打暈。他答應過秦七弦要幫助公孫厄,這個時候,怎能見死不救。

  結果一過去,還未靠近,公孫厄就一劍斬了過來,若非公孫厄在最後關頭將劍氣偏離三寸,段有靈都覺得自己會被那一劍給削成兩段!

  恰這時,藍花楹揚聲道:「公孫厄,你去那做什麼?」

  公孫厄眉頭微顰,沉默片刻後才道:「看劍!」她沒有要將飛劍據為己有的慾望,單純就是想看看。看看神劍長什麼樣,日後,她該如何錘煉劍身。

  果然還沒徹底迷失,能聽得進去話!藍花楹心頭一喜,立刻道:「秦七弦跟我說過,公孫厄已經擁有了天底下最好的劍!」

  「你既有了最好的劍,何須看別人的劍?」

  公孫厄如遭雷擊,好似頭頂那一片薄薄的迷霧,也被那雷電撕裂開。

  短瞬的茫然過後,她喃喃道:「我已經擁有了天底下最好的劍?」

  「秦七弦這麼跟你說的?」

  片刻後,她唇角微翹,勾起一個極淺的笑容:「對,我已經擁有了天底下最好的劍。」

  公孫厄轉身,朝著劍塚大步走了過去。她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很穩,腳步落地時都有利器剮蹭時的摩擦聲,甚至,有火花飛濺。

  藍花楹愣住,她不明白,為何公孫厄明明神志清醒,仍執意要前往劍塚!「公孫厄!」

  她喊了一聲,沒想到公孫厄不僅沒停下,她還加速了。

  很快,她超越了一個又一個劍修,衝到了最前方!

  ……

  公孫厄心裡清楚,邪劍尚未鑄成。

  因為一旦鑄成,一劍下來,所有人都會死,根本不用搞這些神魂誘惑。

  我們應該都是祭品,是它出世的條件。

  世間萬物,都要遵循天道規律,邪劍出世也不例外。

  或許我不能再出去,公孫厄心想:「但我一定要讓秦七弦活著出去。」

  她腳步越來越快,劍氣迅疾如風,吹得她髮絲飛揚,衣袍隨風鼓蕩,獵獵翻捲。

  能夠鎮壓住邪劍的,只有劍修,只有比它更好的劍!

  正好,我都是!

  我得讓它看看,誰才是天底下最好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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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獨活

  有悠悠琴聲響起,是當今天下最流行的凝神靜心曲《風過了無痕》。

  好幾個音修一起彈奏,試圖喚醒失魂者的神志。他們來自於不同的宗門,這會兒,不知誰起了個頭,強忍著疼撥動了箜篌。

  其他幾個咬牙跟上,或彈琴,或吹笛,將這首靜心凝神的曲子彈奏出來,一開始還時斷時續,興許是加入的人多了,曲聲凝聚在一起,有了震撼人心的力量。

  有劍修眼神短暫的恢復清明,停下了腳步,然片刻後又開始掙扎。

  只是這短暫的停頓,到底為公孫厄爭取了時間。

  她超過了一個又一個劍修,以最快的速度衝到了那銀龍底下,整個人騰空而起,一劍劈下!

  磅礡的劍氣將銀龍往下重重一壓,緊接著,公孫厄用手握住劍身,神色猙獰地將它按壓在了地上。

  因為拼盡全力,故而臉上五官都好似扭曲錯位,凶狠無比。

  然叫人驚奇的是,在公孫厄壓住劍身那瞬間,邪劍的劍光好似被徹底遮蓋,萬劍朝宗的劍意被打斷了!

  那些被吸引而來的劍修紛紛停下腳步,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後,飛速後退!

  秘境外,眾多長老都神情激動。

  「她是誰?」

  關就一拍大腿,「是公孫厄!是我靈霄門的劍修!」

  「她壓住了邪劍!」是名副其實地壓,一開始是用手按住,後來太吃力了,公孫厄整個人趴在了邪劍身上,用身體將其壓制。

  「她壓不了多久……」話沒說完,就被身邊的人一通吼,「少在這兒說風涼話!」

  「不會說話就不要說!」

  那人本想說距離秘境結束還有二十七天,他不信公孫厄還能壓二十七天,然而話到嘴邊,卻還是嚥了回去,萬一,有奇跡發生呢?

  他默默說服自己:這是劍意的比拚,只要她意志不屈服,就一定能壓住!

  一人沖留影璧大吼,「趕緊去找火羽草,傻愣著做什麼!」

  找到火羽草,解了毒,直接衝擊金丹境,金丹境神魂和實力都會大大增強,到時候就算公孫厄壓不住了,他們也有能力反抗。

  藏劍秘境修為壓制在金丹境,邪劍一朝沒出世,真正實力也就只有金丹!唯有所有祭品都吞噬了,它才能打破這境界限制!

  所以,還有希望!

  只要公孫厄能壓得久一點兒,他們都能有希望熬過一個月,活下來!

  孤懸燈一顆心都揪了起來:公孫厄都出來了,秦七弦依舊沒有露面……

  沒有一塊留影璧捕捉到秦七弦的身影。

  她與藍花楹他們分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現在劍塚這邊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公孫厄都處於絕對的危險之中,她依舊沒有出現。

  孤懸燈藏於袖中的手微微顫抖,面色也漸漸發白。

  小七,她會不會已經出了意外?

  ……

  秘境,正面。

  小金烏趴在淚水池邊,用手指撥水面上的小劍。

  黑色的那一面始終在上面,一點兒沒有翻轉的跡象,她扭頭看向正在那邊努力種草的娘,嘴一癟,想說壓根兒沒什麼用,最後又歎了口氣,繼續看水面。

  被她眼淚灼穿的窟窿已經被補好了。

  她的眼淚都沒以前那麼燙,已經沒辦法再灼穿劍身。此消彼長,它越來越凶,她自然也越來越弱。

  外面是什麼樣子呢?哥哥口中的漂亮風景,她還沒看過。自出生起就在這藏劍秘境裡,壞東西還能窺探人心,從他們的神魂裡看到外面的天地……

  小金烏又開始掉眼淚了,「我才剛找到娘,不想她死。」

  淚眼模糊時,小金烏好似又看到了大哥哥的身影。

  她問:「真的誰也活不下來嗎?」

  大哥哥摘下一朵花,他將花別在了她頭上,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收斂,一字一頓地說:「有。」

  「你是金烏,有不死血脈,本就是從曜日花種內復甦,你可以救一個人。」

  「將其包裹,化為火種,待到許多年後,他能重新甦醒,獲得新生!」

  大哥哥說完後,又皺著眉摘下了她頭上的花,將花瓣揉散,隨手一揚,笑著說:「你這麼傻乎乎的,還是不知道為好。」

  他當時還伸手指戳了她的臉。

  然後,她好像就忘了。

  可現在,她想救娘,就突然又想起來了呀!

  小金烏轉頭就喊,「娘,娘,娘!」

  秦七弦頭都沒回,「嗌,嗌,嗌!」跟著應了三聲。

  小金烏飛過去,用翅膀包住秦七弦,「我可以救你哦,大哥哥說,我可以救一個人。」

  她想法單純,根本沒考慮別的,也不知道隱瞞,這會兒把東池宴說的那段話一字不漏的重複一遍,連他笑或皺眉都描述了一遍,最後道:「你就能活了。」

  「太好了,你可以活了!」隨時都在哭鼻子的小金烏這會兒笑顏如花,歡快地轉起了圈兒。

  秦七弦看著這個傻樂的小閨女,只覺得小金烏亂飛的羽毛都好似飄到了她心湖上。

  秦七弦無奈道:「好好好,就算我活了,可你就死了。」她還問了一句,「之前六百年,每次有人進來,你在幹什麼?」

  劍被人心污染,可她似乎完全沒受影響。

  小金烏一臉理直氣壯:「我本來就會死啊!」

  她又回答了秦七弦後一個問題:「我是寶寶啊,大哥哥讓我多睡覺。要不是劍身翻轉,我才不會醒。」

  對於火靈來說,六百年真的太短了。她的確是個只知道睡覺和哭唧唧的小寶寶。

  秦七弦拍了拍她的頭,「知道了。」

  小金烏:「娘,可能會很痛,我給你吹吹。」它張開雙翼,想要將秦七弦從頭到腳徹底包裹。

  秦七弦一下子就捏住了她的翅膀尖兒,「去去,別耽誤我澆水。」

  小金烏:「可是,娘……」

  秦七弦:「我是想好好活著。」她頓了一下,「可我不想一個人獨活。」

  仰無愧於天,俯不怍於地,真靠犧牲這小可愛來換一個獨自活命機會……

  那就……

  不活也罷。

  更何況,東池宴都說出過真到了那一天,邪劍出世是順應天命,就該出去掀翻天地,那他還說出這麼個救人之法,總覺得有點兒沒安好心!

  試探人心?

  管他的呢,反正,她沒用小金烏給自己換命的想法。

  伸手捏了捏小金烏的臉蛋,「不到最後一刻,我都不會放棄,我們一起活。」秦七弦摸出一把糖塞小金烏手裡,「去玩吧。」

  將小金烏打發走後,秦七弦換了個地方繼續幹活,結果沒一會兒,小金烏又叫了起來。

  「娘,娘!有人壓住了邪劍。」小金烏飛到秦七弦面前,掏出一塊紅彤彤的小鏡子,獻寶似的給秦七弦看。

  聽到有人壓住邪劍,秦七弦立刻抬頭去看——看到趴在地上的公孫厄,她登時吸了口氣。

  公孫厄身上好多傷口!很快,她就反應過來。

  就好像兩柄劍撞到一起,更鋒利的那一把肯定會佔據上風,現在的情況就是,公孫厄看似壓制住了劍,可她這把劍,要不了多久也會碎裂!

  正欲施展春風化雨的秦七弦直接停下了手中動作。

  沒用的。

  這麼點兒生機,根本扭轉不了局面。

  死一個人,生機就會消散大半,她施展十次、百次春風化雨滋養的靈植都抵不過來。

  還是得過去救人。

  過去、過去、怎麼過去?小金烏眼淚融出來的水池已經被堵住,她試過了,根本過不去!

  下一刻,秦七弦猛地拍了下頭,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刮子。

  她怎麼這麼蠢!

  本來來時也不是自己過來的,她怎麼能把系統給搞忘了,白白耽誤了半小時!

  系統連太上老祖的密室禁地都能闖。

  她不可以,不代表系統也不可以啊。

  秦七弦飛快拉出了系統面板。

  功法……

  修煉功法沒有合適的。

  技藝……

  煉丹!

  不知道能不能摧毀一些煉丹的藥草,然後再看看其他人身上有沒有,通過系統搜索去到對面?

  摧毀哪一樣呢?

  雅藝,對了還有雅藝……她怎麼把這個忘了!

  目光落在箜篌上,秦七弦又猛地扭頭看向小金烏手中的小鏡子,「有人在彈箜篌!」

  她眼皮一跳,「風過了無痕!」

  糟了!

  那首曲子,表面上看是凝神靜心的曲目,但實際上,它是殺人的曲。

  曲盡餘音散、殺人正當時!

  那邊經不起任何殺戮了!

  系統面板上她還會的曲子只有從師姐那學的琵琶曲,然而,秘境裡沒有用琵琶的音修,而且那兩首曲子《離弦》和《黑雲壓城》,也都是攻擊的曲目,一過去就直接大開殺戒。

  只能試試《風過了無痕》了!好歹這個也是彈完才殺人,很顯然,對面的人不可能讓她好好坐著彈完。

  扔草藥來一個個的試已經來不及,秦七弦果斷道:「系統,托管雅藝《風過了無痕》!」

  系統:「叮,你的需求我來滿足,檢測到缺少箜篌,正在搜索……」

  系統:「檢測到箜篌,請稍後……」

  下一刻,秦七弦再次施展了神鬼難尋的鬼影迷蹤步。她的氣息瞬間消失,連小金烏都愣在空中,「娘,你去哪兒了?」

  哦,不怕,我跟娘有神魂契約呢。

  我還沒去過娘的識海!

  我可以直接去娘的識海。

  這麼一想,小金烏閉上眼睛,感受秦七弦的識海氣息,猛地往下一跳,結果,似乎撞到了一層結界,小金烏沒撞進去,直接摔地上,還翻了好幾個觔斗,掉了幾根毛。

  小金烏眼淚嘩嘩往外流,「娘!」

  下一刻,她瞪大眼睛,張大嘴看著飛劍那一面。

  「我的娘也!」

  她的娘,居然去到了對面!

  本來,她可以通過娘的識海過去,可現在……

  她居然進不去娘的識海!

  小金烏急得跳腳,「娘,娘,你等等我啊,嗚嗚嗚!」

  ……

  秘境外,眾人看到公孫厄壓制住飛劍,稍稍鬆了口氣。

  然而一口氣剛剛落下又提了上來,一人指著昆玉門長老腦門子罵:「你們那個烏懷雪到底怎麼回事?他不長腦子嗎,這個時候,居然殺人!」

  是的,烏懷雪殺人了!鮮血飛濺剎那,劍塚內的凝滯的黑氣都再次滾動,而地上的公孫厄明顯抽搐幾下,顯然是被她暫時壓制的劍力量增強!

  不知何時起,烏懷雪臉上的笑容就徹底消失,他一直飄在半空,冷冷地看著那幾個彈琴的音修。

  等到一曲終了,烏懷雪彈出一道血絲,直接洞穿了彈奏箜篌的女修,他徑直落到幾個音修面前,笑瞇瞇地說:「彈啊,我喜歡,怎麼不彈了?」

  幾個音修本就是強忍著疼痛在彈奏,彈奏一曲消耗也大,這會兒面對烏懷雪,壓根兒無力反抗。

  有人勉強道:「不能、不能再死人了!」

  烏懷雪:「哦,可我控制不住。」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說話之人,雙目裡好似裝著一片屍山血海,「我想殺人。」

  話音落下,又一道血絲飛出,卻沒能落到那人身上,而是被一個土黃色的巨大烏龜殼給擋住了!

  四周土地攏起,隱隱形成陣紋。

  彭霄大吼:「愣著干什麼,先把這瘋子控制起來!」

  剩下的修士紛紛加入戰局,然而讓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們這麼多人對一個烏懷雪,竟然沒有佔到上風。

  烏懷雪體質古怪,不受火毒影響,也一直沒有被劍塚影響神志。

  而他們,絕大部分人都飽受火毒折磨,也有不少因為搶奪靈藥經歷過慘烈廝殺,體內靈氣所剩無幾。

  「你這個瘋子,你也會死的!」

  烏懷雪:「我知道。」

  他眉眼裡閃過戾氣,「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

  他咳嗽兩聲,鮮血溢出嘴角。五朵玉蘭花上血絲如靈蛇游動,「它們,都想殺人!」

  烏懷雪頭一歪,看向地上音修,「為什麼,為什麼要彈……這殺人的曲子呢?」

  「彈啊,繼續彈啊!」

  殺人的曲子?

  胡說八道,這分明是靈箜仙子特意譜的凝神靜心曲!

  下一刻,眾人就感覺眼前一花,竟是有人憑空出現,撿起了地上染血的箜篌!

  「錚!」是手指撥動琴弦時發出的琴音,如離弦之箭射向天空!風起,戰旗翻捲,鼓聲雷動,千軍萬馬齊齊嘶鳴,吹響了戰鬥的號角。

  這是……

  這是風過了無痕嗎?

  這是風過了無痕,卻又完全不是風過了無痕!

  這特麼哪裡無痕了,這是颶風過境,要將敵軍全部摧毀啊!

  系統操控之下,秦七弦撿起箜篌,直接彈起了風過了無痕。

  她面無表情地彈奏箜篌,內心則是瘋狂咆哮:「你們都愣著幹嘛?」

  系統真的能鑽過來,實在是讓秦七弦欣喜若狂,然而她都開始彈琴了,旁邊的人居然還沒動作,又讓她心急如焚。

  這可是殺人的曲,你們該不會讓我彈完吧?

  「快打斷我啊!」

  烏懷雪,你剛不還要殺音修!

  你特麼趕緊動手啊!

  打斷我!

  烏懷雪將血絲一拉,飛向音修的玉蘭花頓在空中,他看著秦七弦,微微錯愕後倏忽一笑:「是你,到處沒找到你,結果你自己送上門來了。」

  秦七弦:……

  是你妹兒,趕緊動手,別嗶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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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14 01:13:17 |只看該作者
第063章 種地

  風漸大,吹得心湖波瀾壯闊。

  不說其他人,秦七弦現在都想幹一架,怒吼一聲:「是兄弟就來砍我!」

  她的想法很美好,過來後別人肯定不會看著她彈琴,只要有人出手必被打斷,而她也相信以自己的實力挨一下絕對死不了,要知道,她修煉葵花寶典就吸收了一縷金烏火淬體,識海裡還住了個妖魔。

  物抗和魔抗都很高!

  沒想到的是,曲聲已過半,周圍的人竟然都未動手。

  就連剛剛殺了人的烏懷雪,也僅僅是抬了下手,之後又站在原地不動。他眼中有殺氣,嘴角噙著笑,手指時不時撥動一下繃緊的血絲,發出錚的一聲響。

  好似在與她的曲聲相合,又彷彿,殺人前磨刀。

  除非打斷,系統不會暫停!赤漪還在獸環裡,小金烏沒能跟過來。

  「東池宴!」

  「東池宴,醒醒!」

  「東池宴!」

  曲聲越來越急,如重錘擊鼓,震耳欲聾,讓人渾身血液都好似沸騰起來,肌肉也在繃緊、蓄力。

  她能聽到周圍粗喘的呼吸,那些人,抓緊了手中的武器!

  他們中很多人都無比脆弱,若混戰起來,又會死多少人?這裡不能再死人了!秦七弦的呼喊也越來越急,好似拋棄了一切紅塵雜念,腦海裡只剩下他的名字。

  「東池宴!」

  就在曲聲突然停滯,跌入深谷,即將蓄力衝入雲霄剎那,烏懷雪終於動了,他白皙的臉龐上出現了大量血絲,皮膚底下好似有根須蠕動,隨時都可能頂破皮膚!

  那張臉,詭異又恐怖、宛如惡鬼。

  與此同時,環繞在他身側的幾朵白玉蘭竟是合攏在一起,凝聚出一株玉蘭樹,朝著秦七弦猛地撞了過去!

  五朵玉蘭合力一擊,玉蘭樹影好似自屍山血海裡衝撞出來,隱約可以看見無數的斷肢殘臂,密密麻麻的血絲張牙舞爪地湧出,化作最利的鋼針,刺向了秦七弦的身體……

  「秦七弦!」藍花楹驚呼出聲!

  生死關頭,秦七弦仍在彈琴,她不閃不避,連眼睛都未曾眨動一下,彷彿壓根兒沒有將那株血色玉蘭放在眼裡。

  若她驚恐、求饒,他反而會毫不猶豫。

  偏偏,她一動不動,臉上沒有一個多餘的表情,好似週遭一切都與她無關。

  哪怕生死,都與她無關。

  風撩起她的頭髮,從他這個方向看過去,恰好能看見她臉上那道淡淡的疤。

  烏懷雪眉頭微皺。

  他的手指按在血絲上,稍稍用力。有那麼一瞬間,他嘗試著拽回血絲,然而……

  他拉不住。

  掌心被血絲勒出深深血痕,他聽到幾朵玉蘭都在質問:「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要阻止?哦,切碎了就不能養小花了,那我們……」

  咯咯的笑聲響起,「我們不傷她的臉……留著她的頭啊!」

  ……

  漫天血絲飛射而來,如一片血海重重壓下!

  那樣的力量,堪比她全力施展庚金劍訣時的威力,巨大的危機感讓秦七弦頭皮一炸,只覺得心臟驟然捏緊,呼吸都隨之停滯。

  她很可能……

  扛不住這一擊!

  血海兜頭壓下,她兀自彈奏箜篌,然週身氣息渾然一變,雪亮光芒自體內迸發,如皓月升起,銀輝遍地。

  銀色巨龍自她體內飛出,以身為盾,擋住了血海!一聲咆哮過後,撞到銀龍身上的血絲根根碎裂,紛飛如雨。

  烏懷雪噗的噴出一口污血,踉蹌後退,他不服輸地抬頭,然視線與頭頂銀龍對上剎那,就如同被寒意凝結的冰錐刺中心臟!

  那雙冰冷無情的眼睛裡好似藏匿著一個黑洞,吞噬一切生命、光亮的黑洞。

  看著那雙眼睛,烏懷雪神情恍惚,好似站在了懸崖邊,冷風呼嘯,無數鬼爪抓著他的褲腳,將他往下拖拽。雙腿宛如灌鉛般沉重,無法逃離深淵,寒意從腳底躥起,順著脊柱一路衝到頭頂。

  他引以為傲的殺意,被輕易擊碎。

  就連他的身體,在某一個瞬間,也彷彿被龍爪撕成了碎片,很多地方同時出現了痛感,尤其是掌心,割裂的傷口好似被人用力撕開傾倒烈酒,火辣辣的痛感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嘶!」

  疼痛讓烏懷雪回神,他悶哼一聲,隨即狠狠咬牙,從牙縫裡擠出聲音,「秦七弦!」

  恰這時,環繞在他身邊的五朵玉蘭花同時受損,花瓣上佈滿裂痕,就好像被巨龍捏在爪子裡用力揉了兩把又隨意扔掉,殘花落了一地!

  烏懷雪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後仰摔倒在了泥地裡,那些被她控制的弟子也紛紛脫險,連滾帶爬地逃向秦七弦的方向。

  烏懷雪仰面躺著,正好能看見頭頂的銀龍。

  在銀龍面前,他的神魂力量,他的殺意如此不堪一擊……

  他想:我以為我曾見過的就是地獄,那麼,你呢?

  大口大口嘔血的烏懷雪從銀龍身上收回視線,他看向秦七弦,竟又哈哈大笑起來,「我就說,我們一樣。」臉上都有疤痕,連身邊跟著的東西都是這種陰詭血腥之物。

  旁人只看得見它一身銀白如雪。

  然而只有我知道,它跟玉蘭花一樣。

  你,跟我一樣!

  ……

  「龍!」

  「獨爪,獨角,那是蛟!」

  「蛟也是龍啊!」

  有外宗弟子喃喃道:「原來,她真的是御獸師!」靈植峰雜役,御獸峰親傳,擅長煉丹、還能彈琴……

  直到此時,大家才意識到——秦七弦她真的是御獸峰親傳!

  秘境外,關就激動得再次拍了大腿,因為太過用力而疼得呲了下牙:「通靈獸神訣!她的本命之靈竟然已經這麼強了,這才過去多久?就從小蟲子變成了蛟?」

  孤懸燈剛鬆了口氣,就見眼前迸發出耀眼強光,刺得她下意識閉上眼。

  銀光驟然填滿整個留影璧,緊接著,留影璧一塊接一塊熄滅,這是……

  裡面的穹目都遭到了破壞!

  他們,看不見秘境內的情況了!

  這些弟子,能活下來嗎?等到秘境結束那一日,還能剩下幾個?

  ……

  秘境內,銀龍騰空剎那,尾巴「啪」的一下抽打在秦七弦肩膀上,打了她一巴掌後,它才飛至高空盤旋。

  系統:「叮,受外力攻擊一鍵托管中斷,請宿主對我的服務做出評價!」

  終於打斷了,終於能動了!

  秦七弦壓根兒顧不上肩膀的疼痛,利索爬起來,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就見銀龍在頭頂夜空遊走,將原本籠罩天幕的黑氣攪得四分五裂,彷彿切割成了一張黑白分明的棋盤。

  一雙眼睛冰冷地俯視地面,帶著睥睨眾生的桀驁和冷漠。

  目光對視瞬間,秦七弦神魂驟然一寒,彷彿被拖入了那片熟悉的荒漠,血腥氣和煞氣撲面而來!

  東池宴現在本就是妖魔,邪劍的煞氣和殺意會刺激到他的元神,他雖然掃開了那些黑氣,但鱗片上也明顯地沾到了黑氣,它的一些鱗片已經微微泛黑了!

  秦七弦默唸了一聲收!

  她不確定東池宴會不會聽勸,但在喊出收之後,頭頂上方的銀龍突然朝她俯衝下來,從天幕撞進她識海。識海翻騰,濺起大量水花,這種撞擊,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就好似神念曾淺淺與人糾纏在一起,帶著微微痛楚,又有一閃而逝的愉悅。

  如同短暫的雙修了一秒鐘。

  秦七弦瞬間回神,掏出在種地時撿的那些火羽草,直接塞了幾根到最近的藍花楹手裡。同時,她飛到空中,高高揚起手中的火羽草:「我找到火羽草了!大家不要搶!每個人都有!」

  她用傳音術將自己的聲音擴散到整個秘境,「從現在開始,誰都不用死!誰都不能死!」

  接著,她回頭看向劍塚,黑氣被割裂,一眼就能看見底下的公孫厄。

  公孫厄渾身上下佈滿細而密的傷口,她原本是用身體壓劍,不知何時,竟已坐了起來,雙手將劍按壓於膝蓋。

  她不能進入劍塚,也不能幫公孫厄療傷。

  小金烏說,那是劍與劍的對決,任何人都不能插手。

  因為一旦她加入,邪劍也會叫幫手。

  劍山翻轉之後,這裡的地脈熔岩火,毒瘴林裡的毒蟲,劍塚內所有飛劍……整個秘境裡可以利用的力量,它都可以動用。

  它之前其實也用了,讓秘境變得更加凶險,讓外界修士一入內就面臨生死危機。

  之所以沒有直接屠戮生靈,是因為它喜歡看人自相殘殺,欣賞祭品們垂死掙扎時的醜態,那些人心中滋生的惡念、凝聚的每一道殺意、廝殺時飛濺的鮮血,都能淬煉它的劍心,讓它在出世前蓄積更多的力量,破境而出時才會更加強大。

  隱居劍山的鑄劍師每鑄一把新劍,都會去斬上一把劍。

  劍與劍的對決,容不得任何外界力量干擾。這,也是它遵循的法則,哪怕它已被殺戮之心主宰,仍有這最初的堅持。

  在這個秘境內,能夠引得它公平對決,不動用秘境內其他力量的,唯有公孫厄。

  秦七弦深吸口氣,揚聲道:「公孫厄,出去了,珍饈樓請你喝酒。」

  公孫厄紋絲不動。

  但秦七弦知道,她聽到了。

  我不給你加油打氣。

  因為我相信,你不需要。

  你絕不會輸。

  在劍道上一往無前,將自己當成一把劍反覆淬煉,將一切苦難都當做磨劍石的公孫厄,她的劍心,怎會輸給一個還未出過藏劍秘境,僅僅只是被那些惡念所污染的邪劍?

  若早百年進來,公孫厄收服此劍輕而易舉。

  如今,他們只能通過擴大生機讓劍山盡快翻轉,讓所有人回到那個真正的福源秘境!到那時,公孫厄也會掉到那一面,他們都能活著回家!

  此刻,活著的弟子紛紛聚到了一起。

  藍花楹將火羽草先分給了靈霄門弟子,等到靈霄門弟子稍作恢復後,她低聲傳音秦七弦:「要分嗎?現在這個情況,分是要分的,可以讓他們用東西換。」

  秦七弦搖搖頭,「直接分,我來分。」

  「我們現在在藏劍秘境的背面……只有秘境內生機勃勃,劍山才會重新翻轉,我們才能出去。」感受到識海屏障消失,她立刻將小金烏招了過來,還讓小金烏拿出了那把袖珍小劍直接懸於高處,讓大家都能看清小劍。

  「想要活下去,我們必須一條心,我要你們立下心魔誓言,在藏劍秘境內不主動殺人,並要聽我號令!」

  立誓的人便能拿火羽草解毒。

  這會兒大家沒得選,很快就都立下了誓言,服下火羽草後,所有人緊繃的神經都稍稍得到了放鬆。

  「誰會彈奏萬物復甦的曲目?」

  東池宴當初彈琴,能讓小金烏出生,如果誰會這樣的曲子就算境界不夠,她也讓系統收錄後再托管,經過系統演奏出來必然效果絕佳。

  音修大都是輔助,戰鬥也需要彈奏樂器,神志不清時根本發揮不出多少實力,這就導致,秘境內活著的音修最少,竟只剩下了五人。

  五人均搖頭,「沒有!」

  現今流行的曲目六成都是安神靜心的、剩下的就是攻擊曲目,萬物復甦、生機勃勃之類的曲子有是有的,然而都是古曲,屈指可數,他們也都沒學。

  秦七弦不死心問了一下識海裡的東池宴,「你會嗎?」

  回答她的是一聲冷笑,那笑聲裡,還帶著讓人毛骨悚然的冷意,「吾乃死地妖魔,你跟吾討生機?」

  進階後的東池宴有點兒不對勁兒!然而現在沒時間去哄他!

  秦七弦繼續問系統,她主動提出可以支付靈石讓它開價,沒想到,系統也沒任何反應!迄今而至,系統主動提供的都是功法,從未有過技藝和雅藝……

  這條路走不通。

  那就換條路走!

  沒有捷徑的話,就用她自己的方法。

  看著一望無際的荒野,秦七弦高聲問:「還有多少靈植師?」三十六人站了出來,每個宗門都有,其中四海宗最多有十七人,烏衣樓最少,僅有三人。

  秦七弦:「身上帶種子了嗎?」

  「有!」段有靈掏出儲物袋,「我這裡多是三階、四階的草藥靈種!」

  「我也有!」又有靈植師站出來,「我還有翻地蚯蚓,小金銀蟲!」

  「我有碧青草籽,一個時辰就能發芽!」每個靈植師身上都會攜帶一些靈植和種子,這些,通通都是生機。

  她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但是現在,這裡還有三十幾個靈植師,還有兩百多號修士!

  秦七弦:想活命嗎?

  大家一起來種地吧!在這死氣沉沉的絕地裡,種出一個生機勃勃的春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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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14 01:13:31 |只看該作者
第064章 我敢

  轉眼,十天過去。

  藏劍秘境背面,絕大部分土地已被推平整,分出了一塊一塊的田字格,部分區域已有綠意。

  一隻巨大的鐵背龜慢悠悠地在還未開墾出來的荒地上爬,它爬過的地方土塊都被拍得粉碎,就連小山坡,石頭堆也都被壓成了粉末。

  彭霄作為主人也沒閒著,這會兒正在將體內的靈氣注入荒地,進行最基礎的土壤修復。

  除了靈植師,這裡幾乎所有修士都在這麼幹!

  修行幾十上百年,從來都是從天地間吸收靈氣,將自己體內的靈氣渡入大地還是頭一遭,一開始大家還有些不適應,不過時間長了,倒也習慣了。

  等到體內靈氣消耗一空,彭霄立刻往最北邊的棚子狂奔,「沒靈氣了,給點兒丹!」

  靈植師身上喜歡攜帶靈種,那麼煉丹師身上往往都會攜帶大量藥草,處理過的藥草自然可以用來煉丹。

  說是棚子,其實是一片巨大的綠葉,乃是靈植師段有靈的本命靈植,杵在這裡給藍花楹擋灰。

  藍花楹面前支了張桌子,上面擱著紙筆。

  見彭霄過來,藍花楹直接伸手去提丹鼎。

  彭霄:「今天是什麼丹?」

  拿到丹藥後,他歎了口氣,「上品啊!」上品玄靈丹,恢復靈氣很快,往日裡他都只能偶爾用上一顆,現在看到,居然還有想些嫌棄,真的是膨脹了。

  彭霄不死心,「又沒出極品?該不會你偷偷藏起來了吧!」秦七弦煉丹怎麼那麼厲害呢,每一爐都成功,從未失敗過,煉得最多的就是上品,最次也是中品,極品都見了好幾回!

  說不准哪天,還能見識見識道紋丹!有秦七弦在,其他的丹師都不煉丹了,也只能跟他們一樣,做點兒最基礎的活,往土裡輸靈氣。

  也就藍花楹,因為跟秦七弦關係好,當了個管事。

  見彭霄一臉嫌棄,藍花楹淡淡瞥他一眼,作勢收回:「要不要?」

  「要要要!」彭霄一邊說一邊將丹藥接過來,「我馬上去恢復,一會兒就能繼續掙工分!」

  種田賣力能賺工分,以後出去了憑秘境內攢的工分可以找秦七弦煉丹,他跟鐵背龜兩個都能掙,現在已經攢了小一百,除開秘境裡的靈植師,就屬他最多。

  揣著丹藥往地裡走的時候,彭霄還抬頭看了一下天空,那柄小劍稍微傾斜了一點點,雖然不多,卻也是希望,等到所有的土壤都變成靈田,這裡,一定會變得生機勃勃吧。

  小劍底下還掛了一面銅鏡,上面寫了修士的名字,後面跟著的是分數。

  看到自己的名字,彭霄咧嘴一笑。

  他排在第三十七。

  這些工分是他跟鐵背龜用汗水換來的,排名比他在門派天驕榜的位置還靠前,叫他如何不驕傲!只是下一刻,彭霄臉色大變,為何素月宗的銀合歡名字排到了他前面?一下子漲了一百分!

  彭霄不服氣,卻也不敢打攪正在田里施展春風化雨訣的秦七弦,他跑到藍花楹面前,問:「怎麼回事?銀合歡的工分為何一下子長了那麼多?」

  恰好銀合歡還沒走,她笑了一下,說:「我的靈獸是銀月蜂。」

  彭霄先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難道……」

  銀合歡點點頭:「對,蜂群壯大了不少,為這秘境添了生機,還是焰漣給我加的分!」生機增加了多少,小金烏最清楚不過,它計的數自然準確。

  彭霄有苦難言。

  他拚死拚活搾乾靈氣賺的工分,比不過人家靈蜂產一窩卵。

  回頭再看仍在田里哼哧哼哧刨地的鐵背龜,彭霄突然有了個念頭,要不,試試?

  ……

  秦七弦靈氣耗盡後嗑藥恢復。

  剛坐下,就見彭霄帶著他的鐵背龜跑了過來。

  彭霄:「秦師妹,《通靈獸神訣》凝聚出來的龍是有真身的吧?」

  秦七弦點點頭,不知彭霄為何會問這樣的問題。

  彭霄拍了拍鐵背龜的背:「我家小玄是雌龜,你的本命之靈是公是母?若是公的,不如讓他們配個種……」蛟龍和龜本身就能結合,他這鐵背龜體內也有上古神獸玄武血脈,不算太磕磣,在龜群裡一直都很受歡迎。

  鐵背龜這種靈獸品階高,繁衍也不容易,但一旦配成功,生蛋到孵化半個月就行,萬一運氣好,生出一窩小烏龜,這秘境不就又添了新生命,也是貢獻了生機啊,何樂而不為?

  秦七弦臉都木了:你可真敢想!

  她完全沒想到彭霄居然會說這樣的話。

  他說得太快,她都來不及阻止!

  彭霄剛說完,忽然覺得頭皮一緊,寒意從腳底往上蔓延,宛如一根冰錐從地下冒出,直插入天靈蓋,將他死死釘在原地。

  不遠處被捆得死死的烏懷雪抬眸看了過來,蒼白的臉上露出笑容,「忍不住了?」

  殺人多快樂啊。

  為何要壓制自己的本心?

  現在你也要忍不住了嗎?

  ……

  東池宴不會聽她講道理。

  甚至於最近這段時間,他壓根兒沒理過秦七弦,識海一直封閉,她想進去看一眼都做不到。

  他現在是妖魔,也不會顧全大局。

  他的神魂威壓,顯然能輕易碾死彭霄,在這上古秘境之中,他也沒有那麼多顧忌。要以最快的速度救人,只能——

  秦七弦念頭一閃,心中喊道:「系統,修煉《無量訣》!」

  系統:「叮,你的要求,我來滿足,一鍵托管,自動修煉,飛昇無憂……」

  神識輕易突破識海屏障,進入識海後,秦七弦悚然一驚——她的識海,竟然一片漆黑。

  黑暗中,潺潺溪水流淌,宛如夜空中的銀河,從天幕垂落。

  東池宴盤膝坐在溪水中,綠絲帶一樣的水草在他膝上搭了半截,另一頭鬆垮垮地纏在他手腕上,又順著胳膊一路攀爬,最後停留在他肩頭,被水流沖刷時,時不時輕撫他的臉頰。

  他在黑暗裡,如朗月清風。

  只是在進入識海瞬間看了一眼,秦七弦依然微微恍了下神,不得不承受,東池宴生了一幅精緻耐看的好皮囊。

  下一刻,她就感覺到了刺骨的陰寒。

  與此同時,水中坐著的東池宴驀地睜開了眼。

  秦七弦本以為會立刻被中斷,沒想到,她竟沒有被踢出識海,系統的提示音也未響起,唯有無邊黑暗、雪虐風饕,凍得她神魂都麻木,幾乎喪失了思考能力。

  什麼也看不見,除了冷,什麼也感覺不到。

  在這種極端的陰冷之下,不管什麼出現在身邊,她都想狠狠抓住,用力纏緊。

  「嘩嘩嘩……」耳邊好似聽到潺潺流水之聲,水流過後,彷彿有種子艱難地頂開了冰凍的土塊,長出了嫩綠的新芽。冰雪融化,還未來得及鬆口氣,又逐漸升溫,炙熱如岩漿。

  上一秒她還是冰塊,下一秒就成了曬得乾透了的柴薪,一點就著,烈焰焚身,燒得辟啪作響。

  滾滾熱浪將她意識吞沒,原本就沒有什麼思考能力的她大腦完全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無法思考,也無力思考。

  系統:「叮……因雙修對像強烈拒絕,本次修煉中斷,請宿主對我的服務做出評價!」

  熟悉的提示音響起,秦七弦從那種詭異的狀態中抽離出來,她瞬間回神,就聽到彭霄結結巴巴地道:「不行就算了,我……我就隨便說說。」

  「秦師妹,你,你別生氣!」

  很顯然,剛才的失神非常短暫,彭霄甚至以為是她在生氣,哆哆嗦嗦地在給她道歉。

  她經歷的水神火熱,其實就只有短暫的幾秒鐘。即是說,不知為何原因,東池宴沒有第一時間拒絕,可能反應慢了半拍,不過等他反應過來後,依舊毫不猶豫地把她踹了出來。

  總之,她的目的已經達到,直接利用無量訣中斷了東池宴對彭霄的神魂壓制。

  秦七弦用神念囂張地宣誓主權:「哼哼,要配也是我跟你,其他人想都別想!」說完後,秦七弦心有點兒抖。

  將仇恨值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她為了保住彭霄的小命也是煞費苦心。

  神念說話的同時,秦七弦還板著臉訓斥彭霄:「想都別想,憑它也配?趕緊去幹活。」

  聽到這話,彭霄如蒙大赦扛著鐵背龜一溜煙就跑了。

  路上遇到一外宗劍修,看到彭霄臉色慘白滿頭虛汗,忍不住問:「你怎麼了?可別死了!」

  彭霄停下腳步,驚魂未定地道:「我剛剛……」話說半截,瞥見劍修懷中抱的劍,下意識道:「你們劍修很看重劍哈。」

  劍修點頭:「劍如吾妻。」

  彭霄又看了看自己扛著的鐵背龜,他不過就提了一嘴,結果秦師妹釋放出來的威壓險些要了他的命,難不成……

  劍修恰好道:「你們御獸師不也挺看重自己的靈獸。」

  彭霄將鐵背龜收回獸環:「別瞎說!」

  心中罵了句變態,彭霄快步走回田里,趕緊打坐調息。

  ……

  等彭霄順利走遠,秦七弦稍稍鬆了口氣,她偷瞄向識海,發現識海沒有屏障後,想了想說:「上次,謝謝你救我。」

  又說:「怎麼黑漆漆的?沙發哪兒去了?我給你重新佈置一下吧。」

  東池宴這才睇她一眼:「你求我救你,我救你了。」他語氣平靜,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秦七弦立刻點頭如搗蒜,「是的,是的。」願意溝通了就好,最近這些天他完全不搭理人,秦七弦都怕他憋出個什麼大招來!

  東池宴:「上一尊天血妖魔,它與生俱來的能力是腐朽,就是你臉上的妖腐之氣。」

  不知東池宴為何會說這個,秦七弦心頭有了點兒不好的預感。

  東池宴:「我……」他冷笑一聲,「我是永夜。」在永夜弱小之前,炙熱的金烏,便是撕裂黑暗最利的刀。

  他們是天敵。

  秦七弦:「……」

  濃稠的黑暗化作冰冷的綢緞瞬間裹住了她的身體,窒息感驟然襲來。

  秦七弦聽到他說:「趁我進階,就往識海裡塞了個太陽,秦七弦,你可真會替我找事。若不是我這次神魂進階,這只金烏,它灑落的每一縷光,我都得退避三尺。」

  金光鑄籠,從此以後,她就有了克制他的方法。

  偏偏這金烏火靈的火焰還融入了她的血肉經絡,神魂更是與締結契約,於是,他們三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殺都殺不得了。

  他聽到她一聲接一聲的呼喊,在進階最後關頭心神不寧,提前甦醒。

  堂堂天階妖魔,以契約本命靈獸的低賤身份降世救她,結果呢……

  呵。

  她收了個太陽!

  明明東池宴冷著一張臉,可從那一聲若有若無的冷笑裡,秦七弦愣是聽出了一點兒委屈的味道。

  明明被黑暗纏得都難受得快要窒息了,她也沒有緊張、害怕……

  努力擠出一絲聲音,積極認錯:「對不起,我不知道。」腦子裡又閃過一個念頭:那太上老祖讓她來藏劍秘境的目的……

  她體內有一縷金烏火火種,會吸引小金烏是顯而易見的事。

  太上老祖讓她來藏劍秘境,十有八九就是為了金烏火。

  金烏火,正好克制化作妖魔的東池宴。

  所以,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自己做了妖魔,卻又指引她尋找克制妖魔的金烏火!

  還是說他無力阻止自己成為妖魔,卻又盡力為妖魔套了個枷鎖?與她這個煉氣期弟子同生共死,算起來吃虧的其實是妖魔啊。

  當然,這一切,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秦七弦想不明白,顯然,沒有從前記憶的東妖魔池宴也不知道。

  「不知道?」聲音越發的冷,纏繞神魂的力量變得更強,冰冷、窒息,疼痛紛至沓來!

  她彷彿被那頭冰冷的銀龍死死勒緊,欲擠碎她的每一寸骨骼。

  感受到那聲音裡咬牙切齒的狠意,秦七弦一時也想不出應對之法,這得怎麼哄啊?死是死不了,可真忒麼痛啊!

  她還要種地,元神不能受重創。

  秦七弦:「是我的錯,你先放開我。」

  東池宴:「呵!」

  無奈之下,秦七弦含淚呼喊:「系統,一鍵修煉《無量訣》。」

  纏住她的冰冷驀地一鬆,彼此的氣息再次交融,哪怕只是短暫一瞬,也讓東池宴的殺意一滯。

  東池宴:「你……」

  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人!

  東池宴:「再有下次……」

  秦七弦直視東池宴的眼睛,硬著頭皮道:「我還敢!」

  哄,哄你個頭!

  眼看東池宴臉黑得快要滴出水了,在他發飆之前,她快速補充,聲音也放溫柔了一些:「以後契約什麼都得經過你同意,除了那啥,別的都不敢了。」

  這算不算打一棒子,再給顆甜棗!

  東池宴,我拿捏你的不是小金烏,而是無量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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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14 01:13:46 |只看該作者
第065章 好看嗎

  識海裡,光線很暗。

  四週一片漆黑,唯有溪水裡有光。東池宴說他是永夜,聽起來似乎不喜歡光亮,但相處也有一段時間了,之前識海裡哪天不是亮堂堂的,至多,有一些柔光的霧。

  秦七弦想起小金烏的那些描述。

  她憑借想像力,在水裡捏了一些七彩小魚,小魚躍出水面,還劃出一道道彩虹。

  又在水邊弄了一些會跳舞的樹葉,葉子造型是楓葉,像一隻隻紅色五角星在水邊蹦躂,時不時跑到水面上,被飛起來的小魚叭地一下抽到空中,轉了好幾個圈兒才掉下來。

  週遭的黑暗裡也準備了一些螢火蟲,邊緣弄了一些夜來香和夜星草,還有靈植圖譜上才見過的令箭幽曇。當然,最重要的沙發、床這些沒忘,原本想在桌子上擺點兒靈石的,結果一摸儲物袋,發現一顆靈石都沒剩下。

  哦,不是東池宴摸的。

  她的靈石都放在聚靈陣盤裡去提升土壤靈氣了,現在兜裡就剩下不少丹。

  秦七弦只能摸出一把品相好的辟榖丹放在桌上,哪怕他不吃,也可以按著玩兒。

  「哦,這裡還有顆道紋丹!」

  這幾天她也煉了不少丹藥,少說也有上百爐,一共就出了一顆恢復靈氣的道紋回靈丹。她沒用,也沒拿出去,一直自己收著。

  本以為東池宴會拿走,結果這段時間她兜裡什麼都沒少,東池宴就好似一個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生悶氣的叛逆崽,跟他說話也不理人。

  如今好不容易能溝通了,她總得給他點兒甜頭。

  畢竟這次多虧了他。要不是東池宴及時出來,她不死也殘。

  再來幾個大蜃貝,能給他放小電影的那種?就是小電影要用神識凝聚出來確實有點兒麻煩啊……

  還是只吐珍珠吧,反正他喜歡玩珠子。

  就在秦七弦用神識捏貝殼時,站在旁邊一言不發的東池宴突兀道:「這不是霓虹。」

  他話音落下,水裡游動的彩虹小魚們都靜止不動,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

  秦七弦:「哦,你說這個?我隨便想的。」她也就聽小金烏描述了一下,沒有見過真正的彩虹飛魚,捏的魚就是穿越前小金魚的造型,還是最普通的那種。

  下一刻,水裡的彩色金魚盡數消失,緊接著,有一指長的透明小魚出現在水中,它通體透明,細細長長,腹有雙翼,頭頂上則有一點紅印子,像是頭戴一朵紅梅。

  「這是霓。」

  霓的旁邊又多了一條透明小魚,個頭有巴掌大,又胖又圓。它頭頂為金色,沒有翅膀,魚尾比身子都長。「這是虹!」

  「霓為雌,虹為雄!」

  兩條魚同時躍出水面,霓張開雙翼,虹魚尾如花瓣綻開,登時五光十色,光彩奪目。

  雙魚在空中化作兩道彩虹,如連理枝一般銜接在一起。

  就彷彿給她比了個心!

  果然怪好看的……

  「霓展雙翅,虹開彩屏,雲海游曳,流光飛舞。」東池宴斜睨一眼秦七弦,問:「好看嗎?」

  秦七弦還未來得及點頭,就聽他又道:「霓虹愛食人血,特別是靈植師的血。中州有個宗門的老祖喜歡觀賞霓虹,為了養好雲池中的魚,專門養了一批血奴。」

  「像你這樣的,一升血也能值幾塊靈石。還美嗎?」說完,他認真地看著秦七弦,試圖從她臉上看出什麼,不料秦七弦卻問:「你想起來了?」

  「你還記得什麼?」

  「你想起了多少以前的事?」

  一連三問,個個都跟霓虹無關。

  東池宴:「我在說魚。」

  秦七弦張口就來:「跟你比起來,魚不重要。」

  東池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呵。」他扭過頭去,「想起一點兒無關緊要的事罷了。」他想起了這魚,養魚的宗門在中州,具體哪一界,是哪個門派,依舊沒什麼印象。

  記憶的長河裡有無數的光點,他才釣起多少?而且,他其實也不是很想知道。

  說完,東池宴走到床邊坐下,伸手去拿了幾顆丹藥。

  秦七弦見他拿丹藥了,心知這差不多算哄好了吧,現在時間很緊迫,她還得趕緊出去種地。

  正要離開識海,一道稚嫩的童音響起,「哇,娘,我進來了!」

  「娘,我終於進到你識海了!」

  小金烏轟的一下撞進來,金光閃閃,亮得灼眼。

  「咚」的一聲落在水中,自她進入剎那,黑暗好似被逼著退開,陽光灑落識海每一個角落。

  東池宴下意識伸手,用衣袖遮了光。

  秦七弦心頭咯登一下,直接把小金烏往外拽,奈何小金烏已經看到東池宴了,她愣了愣,隨後哇地一聲哭出來,「大哥哥,你怎麼在這裡!」

  她整個人化作離弦之箭,朝著東池宴撞了過去,「嗚嗚嗚,我好想你。」

  一團火球,就這麼撲到了東池宴面前。

  東池宴手裡捏了根水草,水草陡然化作利劍,點在了小金烏的腦門上。

  秦七弦:「別傷她!」

  兩人視線交匯,秦七弦硬著頭皮與他對視,毫不退讓。東池宴手裡的劍本就是她的水草所化,此刻在秦七弦的操控下,水草變得柔軟,恢復了絲帶模樣。

  東池宴:「我傷她,你會如何?」

  秦七弦:……

  只能通過某種不可描述的方式強行打斷了啊。

  她沒有說出來,然而……

  東池宴顯然讀懂了她的眼神。

  他臉上一陣青白變幻,最終收了手,卻又硬生生掐掉了一截水草。

  小金烏眼淚汪汪地看著東池宴,她不明白,大哥哥為什麼拿劍指著她,「大哥哥?」

  隨後,她就發現眼前的大哥哥,與記憶裡的大哥哥完全不同。

  身上的氣息差得太遠了。

  除了容貌一致,兩人再無半點兒相似之處,神魂氣息更是天壤之別,一個溫柔乾淨,讓她恨不得抱住不撒手。一個黑暗血腥,看著比邪劍還凶。

  小金烏忍不住後退了幾步,她小聲問秦七弦:「娘,大哥哥怎麼了?」

  秦七弦:「他怕光。」看到他手裡捏著的水草麼,秦七弦給小金烏指了一下,「遮光的。」

  她捏了個綢帶戴自己眼睛上,「像這樣。」

  小金烏立刻收斂了渾身光芒,在她光芒消失後,四周又黑了下來,螢火蟲、水邊樹葉、夜星草……

  等等黑暗裡才會顯眼的裝飾重新出現,讓小金烏大為驚奇,呼聲不斷。

  她說:「好漂亮啊。」一高興,又忘了收斂光芒,在識海這種地方,顯現的更接近本源,她作為一隻金烏鳥,特別的亮。

  明明很高興,恨不得在識海裡亂飛,卻在瞟一眼東池宴後,默默躲在了秦七弦身後。

  「娘,你擋著我。別讓大哥哥眼睛痛痛。」

  秦七弦一聽心都要化了,這小閨女可真招人疼。

  恰這時,東池宴冷冰冰的聲音響起,「你叫她什麼?」他果真將水草纏在了雙目上。

  小金烏知道東池宴在跟自己說話,怯怯答道:「娘。」

  東池宴語氣淡淡:「你管我叫什麼?」

  小金烏:「大哥哥。」雖然氣息不同,可他現在遮住了眼睛,看不到那雙冰冷的眼睛,登時就顯得沒那麼凶了。他說話的樣子,真的跟記憶裡的大哥哥一模一樣,聲音都完全相同。

  她還是想親近他。

  東池宴:「以後,叫我老祖。」

  勝負欲這麼強,非得高出輩分來?

  秦七弦扯了扯小金烏的袖子,「對對對。」腦子裡冒出個念頭:孽祖孽宗!

  她小聲告訴小金烏:「這位就是咱祖宗。」

  她這也算順著東池宴了,沒想到他聽到這句,冷冷道:「不肖子孫。」

  秦七弦:……

  「帶她出去,未經允許,禁止入內!」

  小金烏從秦七弦背後探出腦袋:「那老祖宗我們先出去了,你怕光我以後就不進來,等你什麼時候不怕了,我再來看你。」

  眼看著要出去了,又冒頭:「我小時候也怕黑……」

  秦七弦一把將小金烏拽了出去。

  小金烏的話仍在識海飄蕩,「找到娘就不怕啦。」

  東池宴:「……」

  出了識海,秦七弦鬆了口氣,繼續種地。

  大家的靈種全部種下,春風化雨訣加速生長,很多低階靈植已經長了第三茬,這種雖然長得快,但是生機並不多。

  高階靈植注入的生機多,但生長速度緩慢,想要等到它們收穫結果再得到靈種有些困難。

  靈氣最充裕的這塊田里,種的就是高階的火紋靈參,這種子,是因為這裡有地脈熔岩火的緣故漲勢很好,加上她的靈相和春風化雨,本來火紋靈參結種子需要十年以上,現在看來,只要她每天不間斷地滋養,十日後可以收種子……

  生機一定要夠啊!

  遠處,被禁錮著的烏懷雪一直盯著秦七弦。

  看著她發怒,身上散發的寒意好似能將那個扛烏龜的人凍碎,本以為她終於按捺不住殺意想要殺人,卻沒想到,那陰寒又突然中斷。

  殺意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接著,她又發了會兒呆。

  發呆時依舊面無表情,但臉色紅潤了一些,還出了一層薄汗。

  她身上有古怪。

  能夠養出那等邪惡本命之靈的人,跟他是同一類人。

  他掌握著跟自己境界不符的強大力量,故而,這力量會失控,他被殺意主宰時,完全沒法自控。

  那她,又是如何克制住自己的殺意,一直保持住清醒的呢?

  這個,對他來說很重要。

  他不介意自己瘋魔,也不怕死。

  但在成功報仇以前,烏懷雪還是希望自己能夠稍微克制一點兒。

  說起來,他其實也是個靈植師,似乎在玉蘭裡還藏有幾顆種子。具體有多少,他已經記不清了。自那次以後,除了這幾朵玉蘭,他再未碰過任何靈植,也沒有施展過任意一個靈植法訣。

  想了想,烏懷雪喊道:「秦七弦!」

  藍花楹扭頭看他一眼,直接往他頭上貼了張禁言咒——堅決不能讓此人搞破壞!

  哼,害群之馬!

  烏懷雪:「……」

  接下來的每一天都在忙碌中度過。

  又十二天過去,火紋靈參的種子也終於成熟,秦七弦趕緊處理後種下,等了一日後,頭上小劍傾斜到了近七十度,距離翻轉仍有一段距離。

  待到小劍不再搖晃,底下弟子俱都沉默,臉上再無半點兒笑容。

  死亡的陰影籠罩每個人頭頂。

  公孫厄還能堅持,但是,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們所創造的生機,真的可以讓小劍翻轉嗎?

  「叮」的一聲響,聲音細微,然在這鴉雀無聲的環境裡就顯得格外刺耳,眾人循聲望去,看到烏懷雪披頭散髮地倒在地上,而他面前的地上,則掉了一根玉簪。

  顯然,剛剛是玉簪墜地發出的聲音。

  見到所有人都看了過來,烏懷雪滿意地笑了一下。他現在很慘,週身經絡都斷了,神魂也受到壓制,腦門上都貼了好幾張符,不能說話也不能動。

  若不是秘境不能再死人,他早被人亂刀砍死了。

  烏懷雪快速轉動眼珠子,想告訴其他人——我有話要說。

  藍花楹看了一眼秦七弦,在她點頭後,藍花楹走過去揭了那張禁言符。

  烏懷雪咳嗽兩聲:「我也是靈植師。」

  見眾人沒什麼反應,他也不以為意,臉上笑容加深:「我有六階天鈴玉蘭種。」

  此言一出,不少人眼睛一亮,心中又重新燃起一絲希望。

  藍花楹顰眉:「你身上有靈氣的東西都被扒光了,怎麼可能還藏得有高階靈種!」她總覺得烏懷雪沒安好心,恨不得立刻將他那張嘴再次縫上。

  烏懷雪:「我當然有,立誓為證。」他看向秦七弦:「除非我心甘情願拿出來,沒有人能找得到。」

  秦七弦走到烏懷雪面前:「你有什麼條件?」

  烏懷雪悶不做聲。

  走近的秦七弦擋住了他面前的光亮,大片的陰影灑落,遮掩了他藏在眸中的情緒。

  他低頭垂眸,似在認真思考。

  片刻後,烏懷雪抬起臉,露出一個看似人畜無害的笑容,淺淺的酒窩邊明明還有血跡,依舊看著一派天真。「姐姐,我心悅你,只要我們結下神魂之契,天鈴玉蘭種可做聘禮。」

  他頓了一下,用微微沙啞的聲音說著纏綿繾綣的情話,「最親密的合道契,天道作證,從此以後,不離不棄。」

  就好像陪伴在他身側的五朵玉蘭花一樣,生死不離,永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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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14 01:14:04 |只看該作者
第066章 藥人

  結契,我給你種子,為這秘境增添生機。

  否則,免談。

  大不了,一起死。

  烏懷雪說完,目光灼灼地盯著秦七弦。

  然而,他無法通過秦七弦臉上表情來判斷她現在的想法。

  秦七弦她壓根兒沒表情!

  此刻就連眼神都很平靜,目光一如從前乾淨透徹,彷彿完全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周圍其他人就做不到她這樣了,很多人都看向了秦七弦,眼神閃爍不定。

  烏懷雪臉上笑容更加明艷,他想:你不是個好人嗎?想帶著這裡的人一起活下去,那現在,你總不能拒絕我?

  就算你拒絕,其他人,會同意?

  你不過是結個道侶,就能讓大家都活下,多好的事,不難抉擇吧。

  秦七弦用神識仔細打量烏懷雪,的確沒看出來他哪裡藏了東西。修士的神念在專注看人的時候,相當於那種紅外線掃瞄儀,並非將人扒了衣服看個乾淨,否則的話,高階修士眼裡豈不是到處都是光著身子的人。

  這會兒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看了個遍,沒有任何發現。她開始思索其他方法,倒也不是束手無策。

  這小子想拿捏她,做夢!

  不料識海傳來東池宴的聲音,「我來。」

  恰這時,烏懷雪眉毛一揚,信心十足地道:「姐姐看了我這麼久,可有任何發現?光看無用,要不直接搜身?」

  話音剛落,就見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手指修長,皮膚很白,卻並不乾淨,手心手背都有泥,指腹虎口都有薄繭,還有一些被草葉割破的痕跡,這才是靈植師的手。

  烏懷雪側頭看了一眼肩膀上的手,旋即轉回視線,恰好對上了秦七弦的眼。

  她彎腰站在他面前,眼神陰冷,黑眸裡彷彿有千年不化的寒冰。

  烏懷雪剛說了個我字,笑容便已徹底凝固在臉上。疼痛驟然襲來,讓他大腦一片空白,瞳孔放大,無力說出一個字。

  枯敗的玉蘭花努力想要飛起來,它們的尖叫聲將失神的烏懷雪喚醒,讓他眼裡重新有了微微光彩。

  她要殺我?

  我死了,生機會減少!

  她不敢殺我!

  然而,對上那雙冷酷無情的眼睛,烏懷雪心中不安:她真的不敢嗎?

  像他這樣的瘋子,在很多時候,也會完全不顧全大局。她呢?

  她比他還瘋啊!

  「秦七弦,他還不能死!」有人驚慌出聲,想要出手阻攔,被她扭頭一瞪,登時如墜冰窖,不敢再動。

  藍花楹嘴唇翕動幾下,最終什麼都沒說,而是站在了秦七弦身後,將她與其他人隔開。

  她很多次都選擇了生意和利益。

  這一次,她選擇隨心。

  段有靈默默站到了藍花楹旁邊。

  彭霄兩邊看了看,把鐵背龜叫出來,體型變到最大,小山包就那麼慢吞吞地往前爬了幾步,趴在了人群正中間。

  小金烏都驚呆了:大哥哥居然還能用娘的身體?

  她一眼就看出來,現在站在烏懷雪面前的是大哥哥。

  小金烏歪著腦袋認真地思考:為什麼大哥哥可以,我不可以?

  這時,靈霄門萬和站出來道:「師妹,懇請師妹以大局為重,還有時間我們繼續想辦法就是,不結道侶可以,千萬不能殺人。」他這話一說,不少人跟著點頭,紛紛勸道:「秦道友莫衝動啊,冷靜一下,據說有一門禁術可以搜魂,哦,對,還有真言符菉。」

  「禁術,誰會?就算會,誰敢用?」

  「陣符師呢?」

  「有沒誰會真言符?」

  有陣符師立刻答道:「我會,但制符費時,我也只有三成把握能繪成,且他神魂境界在那兒,真言符難有效果。」

  眾人七嘴八舌的發表看法,然而秦七弦自始至終都沒回頭。

  「呵。」她只是冷笑了一聲。

  聲音很輕,虛無縹緲。

  然一笑過後,好似有凜冽的寒風刮過,吹得他們頭頂發涼,有種被冷風掀開了頭蓋骨的恐懼感,激情討論的聲音頓時消失,重歸死寂,鴉雀無聲。

  為何,她身上的氣勢和威壓能如此強大,穩穩地壓制了在場所有人?

  明明她才築基中期!

  不少人心中不解,然而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沒人敢再去做這個出頭鳥了。

  「放心,他死不了。」

  東池宴在回答識海裡的秦七弦。

  身後眾人聽到,長舒口氣。等反應過來後,又面面相覷:什麼時候,我們對她如此信服了?

  彭霄笑呵呵地說:「死不了就行!」他將烏龜吆走:「走走走,繼續幹活去。」

  「啊,我田里的靈草才澆了一半!」

  很快,人散了大半,剩下的那些心頭存疑,就守在一旁盯著。

  昆玉門剩下的弟子最多,畢竟烏懷雪是他們的人,還是這次內門大比排第一的天驕,他們若不管不問,出去了免不了宗門責罰。

  東池宴用著秦七弦的身體,一開始還有些不順手。

  動作很僵硬。

  然而,要將靈種取出,靠龍身做不到。

  只能附身。

  同樣是附身,那個東西可以與她的肉身融為一體,達到人神合一的完美之境,施展出來的一切都有道韻隱藏其中,而他……

  明明秦七弦並未抗拒,他仍有些手抖。就好像三歲小兒用力去提上百斤的石鎖,勉強舉起來,渾身都在打顫,走一步都無比艱難。

  他沒立刻去挖靈種,而是緩緩適應這具身體。

  停留在烏懷雪肩膀上的手沒有挪動,手指還時不時輕點一下,這樣的動作,顯然讓烏懷雪有了點兒誤會。

  就見烏懷雪神色微動,長睫眨動兩下,「姐姐,考慮清楚了嗎?」

  從秦七弦的角度看,此刻的烏懷雪長髮散亂,臉色蒼白,漆黑挺翹的睫毛眨動如蝴蝶振翅,白皙的臉上沾染些許血跡,像一件易碎的琉璃,有一種脆弱的美感。明明神魂都受了鎮壓,依舊能散發出淺淡花香,悄悄蠱惑人的心神。

  這傢伙挺能裝。

  可惜,遇到的是東池宴。

  東池宴手指越發靈動,他甚至在烏懷雪的衣服上擦了下手指上的泥。

  秦七弦剛剛從田里過來,手裡沾了不少泥土和草屑。

  在烏懷雪肩膀上抹了兩下,東池宴又嫌棄地移開手,緩緩掐了個訣,用水洗了洗。既洗了手,又練習了結印,如此幾下,對身體掌控能力大大增強。

  他微點頭,跟秦七弦說:「可以了。」

  緊接著,沾了點兒水的食指徑直戳到了烏懷雪的心口位置,他眼神不屑,淡淡道:「不就在這兒麼,藏得也不深。」

  烏懷雪愣住,本就蒼白的臉上更是血色全無,心中湧起一陣寒意,心跳都直接停滯。

  他沒有求饒,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澀聲道:「是的。姐姐找到了,它們在我心裡,你想怎麼取?」

  「呵!」

  刺啦一聲。

  指甲如刀刃,直接破開了烏懷雪的胸腔,淡淡靈氣從指尖溢出將傷口附近包裹,層層撕開血肉,露出了一顆完整的心臟。

  心臟還在跳動!都能聽到噗通噗通的聲音。

  留在附近的修士誰都不是省油的燈,殺過多少人自己都記不清了,但此刻看到秦七弦在眾目睽睽之下面無表情地殺人挖心,大家還是覺得不寒而慄。

  她能一遍又一遍地施展春風化雨,細心地照顧每一株靈植,在這荒蕪的秘境裡種出一片春天。

  也能當著如此多人的面,面不改色地掏人心窩。

  這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此刻,秦七弦的手很穩,每一刀劈開,就有靈氣飛快注入傷口,將撕裂和縫補同時進行。

  烏懷雪雖然疼得發抖,卻也清楚,他真的不會死。

  有陣師驚道:「她切的是陣紋,每一刀落下,都能化開一道陣紋。」難怪我們找不到靈種,這樣的陣紋遮擋,怕是元嬰期修士都發現不了。

  問題來了,秦七弦才築基啊。難不成,她還精通陣符一道?

  呃,也不是沒可能。

  劍修不滿:「什麼刀?那是劍氣,手指間揮出的每一道都是劍氣,是庚金劍,不對不對,離火劍,弱水……」劍修不說話了,因為他感覺不出來,總覺得什麼劍氣都有,簡直不是人。

  聽劍修這麼一說,陣師釋然了,連劍氣都會這麼多種,她精通陣符一道、察覺得到陣紋也說得通了。

  據傳很多年前,修真界有個擁有五靈相的絕世天才。如今看來,秦七弦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果沒有臉上的妖腐之氣,她就是那種,可以碾壓一個時代的第一天驕。

  有她在,天地光芒匯聚一身,其他人都將淪為陪襯。

  藍花楹越看越心驚,等到陣紋破開,看到那些遍佈心臟的根須後,她脫口而出:「藥人!」

  秦七弦一頭霧水,什麼是藥人?

  在聽到藥人二字後,烏懷雪突兀抬頭,雙眼猩紅。

  大量血色佈滿他那張本來精緻好看的臉,他喉嚨發出如野獸一般的低吼,彷彿隨時都要掙脫束縛、暴起殺人。

  恰好旁邊也有人不明白,藍花楹長歎一聲,主動解釋:「多年前,修真界出了樁大事。有個醫丹雙道的元嬰期修士,表面行醫濟世,暗中以人煉丹。」

  她這麼一提,有人就想了起來,「是中州那個?」

  藍花楹點頭,「他在諸天萬界遊歷,傳授最基礎的丹道,偶爾還治病救人,被很多底層修士視為大恩人。」丹師對丹道傳承極為看重,根本不願將丹方傳授出去,而那人天下遊歷,傳授了一些粗淺的丹道入門之法,讓很多人受益,自然受人追捧。

  好在他也有分寸,教的都是一、二階的丹方,加之向丹盟贈送了兩張失傳的秘境古方,就沒有追究他的責任,對他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後來才爆出來,他以人煉丹,諸天萬界都有他養的藥人。」

  「每一種丹都需要大量藥草,而他,挑選一些有修煉資質的孩子,用孩子的身體來培育藥草,養成藥人。」藍花楹簡單舉例,「就好比辟榖丹需要十二種藥草,那按照他煉人丹的方法,就需要十二個藥人。在他眼裡,每一個人,都是一株品質絕佳的藥草。」

  「事發之後,此人被聖尊親自斬殺。那些遍佈各界還活著的藥人,大都送到了中州丹鼎門治療。」治得如何,有沒有人被治好,藍花楹就不知道了。

  很顯然,渡川界太偏,烏懷雪這個藥人沒有被發現。

  作為一個藥人,他能活到現在,並且修煉到了凝神期,實在有點兒出乎意料。

  聽到這裡,眾人看烏懷雪的眼神就格外複雜。在場修士都是宗門天驕,資質拔尖的那一批,修行之路算得上順風順水,身世慘成這樣的的確少見。

  不多的憐憫心都悄悄冒了出來……

  再看秦七弦,就發現她完全沒有任何觸動,依舊全神貫注地下刀,明明滿手鮮血,卻手指翻飛,如穿花蝴蝶一般靈動飄逸,動作看起來行雲流水、賞心悅目。

  啊呸!

  她現在可是在挖心啊!

  很快,東池宴從烏懷雪的心臟裡剝離出了幾顆種子。

  將種子小心翼翼放到一旁,東池宴又往烏懷雪心臟位置渡了點兒靈氣,接著快速縫針,等縫完後,他又管藍花楹要了一把療傷的生肌粉,隨手灑在了烏懷雪的傷口上。

  烏懷雪果真沒死。

  不僅沒死,纏繞在他心臟上的符文,心臟內那些與他一起成長的根須也被盡數剔除。

  自幼伴隨著他的心絞痛或許會消失了吧?

  他看向秦七弦,想說什麼,然而觸及對方冰冷的眼神,烏懷雪識趣地閉嘴。

  他以往的那些手段,放在秦七弦身上都起不了任何作用,不如安分點兒。

  烏懷雪不再吭聲,安靜如雞。

  東池宴突兀傳音道:「他能做到嗎?」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秦七弦秒懂!

  他這是在跟系統宣戰呢!

  秦七弦心頭思量該如何回話。

  「呵!」也不等她回答,東池宴起身,以靈氣清洗滿手血污。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手微微顫抖,秦七弦看見了,但什麼都沒說。

  顯然,東池宴操控她的身體並不輕鬆,他消耗的神魂力量極大,這會兒已經有點兒虛了。

  她也不敢勸他休息,免得惹惱了這只妖魔,傷到他的自尊心。

  作為一個牛逼轟轟的大妖魔,知道她識海裡還有個別的東西,可他看不見,感覺不到,附體還比不上系統靈活,想必心裡已經大受打擊了。

  只能等他慢條斯理地洗手,擦手。

  小金烏:「大哥……」她瞬間改口,「大祖宗你累了吧,我給你捏捏!」

  哦豁!你怎麼能說他累!

  就如同不能說男人他不行……

  東池宴手一頓,他將手裡的帕子隨手扔到飛撲過來的小金烏臉上,冷瞥她一眼後交出了身體控制權。

  小金烏被手帕蓋了臉,她揭下來後看了一樣帕子上繡的花,樂顛顛地問:「這是送給我的嗎?」

  將帕子疊好小心翼翼地藏在腋下,「我好喜歡哦。」

  腋下就是她翅膀下,裡面藏了好多她喜歡的寶貝,都是亮閃閃的。雖然這帕子一點兒也不亮,可小金烏還是好喜歡哦。要知道,大哥哥當年在地上給她畫了朵花呢。

  可惜,那花沒保存多久,被風吹散啦。

  秦七弦拿回身體控制權後也沒耽擱,趕緊去處理靈種。

  六階靈木種子,種植方法較為繁瑣。她唯一種過的高階靈植就是曜日花,經驗有一點兒,但是不多。

  手裡的靈種需要用靈泉浸泡,這個時間沒法省略,無法通過春風化雨來加速。而且這靈種在烏懷雪體內埋藏了很長時間,靈氣不夠,得以靈孕種。

  泡過、孕種後再種植,用春風化雨來催生。

  秦七弦:「這塊田的靈氣不夠,我去滋養靈種,你們把田處理好!盡量六品田!」

  「好咧,沒問題!」許多人同時應道。

  靈氣不夠,用草木灰、用靈獸的糞便,身上用的法器、靈符通通埋進去,事關生死,誰都要拚命。

  靈植師輪流、不間斷的施展沃土訣,其他人則不要命的往田里輸靈氣,體內靈氣消耗一空後又立刻嗑藥補充,很多築基期大圓滿的弟子都感覺到了瓶頸鬆動。

  原本他們時刻保持著靈氣充盈,就為了衝擊金丹境,然而遲遲觸不到那層屏障,現在天天將靈氣消耗一空,反而夠著了那扇門。

  只可惜,在生死面前,結丹已經沒那麼重要了。結丹又不會漲生機,反而會消耗大量靈氣,小劍翻轉之前,誰都不能結丹!

  有樂修心有所感,這幾日自己譜了一曲農耕曲,雖然沒有什麼萬物復甦的效果,卻也能讓大家精神百倍,幹起活來更加賣力!

  一日後,在兩百多號人的澆灌、滋養下,一小片六品靈田成。

  秦七弦小心翼翼地埋下了靈種。

  幹活的弟子紛紛放下了手中的事,同時看向了那片剛整出來的靈田,小小的一塊,長短不過一丈。

  此刻的秘境綠草如茵,繁花似錦。唯有那一片地方是空地,好似滿頭秀髮上禿了一塊,小歸小,卻極其醒目。

  這小小的一塊地,承載著所有人的命運。

  是生是死,就看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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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14 01:14:22 |只看該作者
第067章 嘻哈

  接下來的時間,無時無刻不在煎熬。

  整個秘境裡心態最好的,大概就是在劍塚裡的公孫厄了。她沉浸在劍意比拚當中,對外界的變化一無所知。

  眾人就覺得她整個人越來越亮,好似一把被磨得越來越鋒利的劍,寒光閃耀,光彩照人。

  好幾個劍修在靈氣耗盡時都會遠遠地看著公孫厄。一邊打坐調息恢復靈氣,一邊看著劍塚內的那個如皓月般的人。

  她在黑暗裡綻放光芒,可不就是夜空朗月,皎潔無暇。

  劍修愛劍成癡。

  公孫厄……

  秦七弦總覺得公孫厄大概拿上了《天下劍修愛上我》的奇葩劇本,曾經被稱為天下孤星、人人嫌棄的公孫厄,以後大概就是萬人迷了吧。

  抬頭眺望了一下遠方,又捶了兩下後頸和腰,秦七弦復又蹲下,繼續施展春風化雨訣。

  這幾日,她都數不清自己施展了多少遍,幾乎一個念頭起,靈氣就能順著心法運行,到指印結出,雨霧頃刻灑落下來,不需要系統,她也能達到瞬發、出神入化之境。

  只是這次指印結出後,秦七弦發現出現的不是雨霧,而是一小股水線,水通體碧綠,略有些黏糊糊,像是小時候吃過的可以吸的果凍。

  果凍吧唧一下落在了地上,又很快浸入泥土。

  在靈種入土後,盡量得避免用神識去查看,就跟蛋內的靈獸不能隨意查看是一個道理,因此,秦七弦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住了施展通玄望氣術。

  靈木乃六階,品階極高,通玄望氣術沒準消耗很大,她現在可不能虛,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照顧這幾顆靈種。

  後半夜,起了風。

  風微涼,空氣中帶著些許濕意。

  藏劍秘境本是一座山,乃是無盡歲月裡自行生成的秘境,原本就有天地陰陽,日夜變幻,四季更迭。

  只是由於這裡有地脈熔岩火的緣故,一直都十分燥熱,就如同被太陽暴曬的沙漠,即便有風,也是熱氣騰騰的風,他們進來這麼久,第一次吹到這麼涼爽的自然風。

  焦躁不安的心都得到了片刻寧靜。

  有人突然道:「我這裡有點兒酒。」他在儲物袋裡摸了摸,「還有半隻燒雞。」

  結果剛掏出儲物袋,腦門就被旁邊的師兄給敲了一下,「你儲物袋怎麼還留著?」

  四周射過來數道視線,掏酒的弟子一臉苦澀:「我這就埋,這就埋!」他手裡捏著的其實是個很普通的舊儲物袋,品階也不高,跟他天驕弟子的身份不符,顯然有什麼紀念意義,不捨得埋入陣法摧毀,其實也可以理解。

  「算了吧,這個放進去也增加不了多少靈氣。」說話的人抬頭看了一下天空,小劍其實已經翻轉了很多,然而最後那一點點,始終沒有翻過去,然而現在,一月之期只剩下一天了。

  那弟子卻道:「是我的錯。」他快步走到陣法面前,將儲物袋埋入其中,接著轉頭問:「誰要吃點兒喝點兒?」

  在他之後,又有幾人掏出捨不得拿出來的靈氣法寶扔入陣中,化作些許靈氣,滋養這秘境內的草木生機。

  「半隻燒雞,我們這裡兩百多人,如何分?」

  「我來!」四海宗第一刀修斷潮主動道:「保管一人一絲,絲絲均勻。」說罷,掏出一把通體漆黑的大刀。

  斬魂刀是他的本命法寶,自不可拿出來祭陣。種了半個月的地,他都沒摸過刀。

  這會握著刀還有點兒感慨,許久不握刀,手都生了。

  斬魂刀微微嗡鳴:「老子不斬雞,還是死雞。」

  斷潮一臉嚴肅:「我的刀已經迫不及待了。」說罷,一刀劈出,絲絲縷縷刀氣落到燒雞身上,將它瞬間劈分成了兩百多分,人人都分得一份,就連烏懷雪都得了一絲。

  「敬諸位道友。」

  「不管從前是什麼身份,修的是什麼道,這一個月,大家同是天涯種地人。」

  「哈哈哈!」

  「敬道友!祝長生坦途,心魔不侵。」一人說完,就被旁邊的人瞪了,「會不會說話呢?」

  長生,這裡的人,看不看得到明天的太陽都難說,還長生呢!

  彭霄臉很臭,他在自我反省,明明求穩,求長生,契約了小玄他命比別人長一大截,為何要來這藏劍秘境?

  要是他不來,不就沒這回事了?

  他就算結一顆普通的丹,也能比其他金丹期壽元多一倍,只要活得長,什麼機緣等不到,日後沒準就能遇到那種絕對安全的秘境,以後,如果還有以後的話,可萬萬不能冒險了啊。

  段有靈一臉緊張地坐到藍花楹旁邊,他想將藏在心裡的話說出來。

  「藍師妹……」段有靈深吸口氣,打算將手裡用枯草編的花拿出來,「我……」

  恰這時,高高興興將肉絲珍藏到腋下的小金烏尖叫一聲,「啊!」

  她雙手抱頭,一臉驚慌地往秦七弦的身邊跑,「娘,要下雨啦!」

  還未跑攏,淅淅瀝瀝的小雨就落了下來,明明是細雨綿綿,小金烏卻瞬間濕透,連人形都難以維持,直接變成了一隻濕噠噠的小火鳥。

  沒打濕的時候看著還挺大一隻。

  沾了水居然縮到拳頭大,看著一副可憐樣。

  她想躲進娘的識海,卻又怕大哥哥不允許,只能往娘的衣服裡鑽,從衣領口鑽進去,縮在胸口柔軟處,這才停下來。

  將打濕的翅膀展開,用娘的體溫來烘乾羽毛,小金烏為自己的聰明而得意,開開心心地嘰了兩聲。

  秦七弦:「……」

  就這麼揣了隻鳥,她胸前有夠波瀾壯闊,一下子長了倆罩杯。

  好笑地搖搖頭,秦七弦抬頭看天,下雨了啊?春雨貴如油,秘境裡難得下一場雨,會不會帶給他們額外的生機?

  倒也不能將希望寄托在老天爺身上,秦七弦低下頭,正欲繼續滋養,就看到地面上冒出了一個小嫩芽。她一時有點兒難以置信,下意識閉上眼睛,正要伸手去揉,就聽到識海內東池宴道:「是真的。」

  她睜開眼,看到嫩芽舒展,長出兩片指甲蓋大小的綠葉。黑暗中的綠色,生機勃勃,奪人眼球。

  很快,距離不遠的地方也冒出一點嫩芽。

  三顆靈木種子,有兩顆都發了芽。

  腳下的大地好似有了震動,左右搖晃,讓人站立不穩。天幕上,那柄懸空的小劍也開始搖晃起來,隨時都有可能翻轉。

  秦七弦興奮地大聲叫道:「發芽了,發芽了!」

  很多人都站了起來,伸開雙臂,迎接這一場雨。

  藍花楹也站了起來,細雨打濕了她的面龐,也遮掩了她眼裡的熱淚,她扭頭問身邊的段有靈,「你剛剛想說什麼?」

  段有靈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頃刻洩了,手裡枯草編的花都被他不小心捏碎。藍花楹曾跟秦少白有一段過去,而他,自覺自己比不上秦少白。

  那個劍修,都已去了更廣闊的天地,即將成為天下書院的弟子。

  而他,只是個剛剛連夏至令都還沒有摘取的靈植師,在渡川界還算得上優秀,可一旦出了渡川界,他什麼都不是。

  段有靈乾巴巴道:「沒什麼,就是感覺要下雨了。」因體內沒什麼靈氣,最近本命靈植也懨懨的,段有靈將靈植挪到藍花楹頭上,給她撐了一把傘,「別淋濕了。」

  藍花楹笑了笑,忽然說:「等出去後,讓你師父來找我師父。」大家都是內門精銳,身份地位相當,想來會比較容易。

  段有靈直接愣住,傻乎乎地問:「啊?」

  旁邊彭霄都聽不下去了,「上門提親,合籍,結道侶!」

  段有靈傻站片刻,竟往秦七弦的方向跑了過去。

  藍花楹伸出去的手都頓在了空中。

  彭霄看到她手上動作,哈哈大笑。

  想主動跟姓段的牽個手,結果他跑了?

  藍花楹:「……」

  段有靈衝到秦七弦面前,直接鞠了一躬。

  秦七弦都愣住,就聽他又道:「等出去了,我跟藍師妹結道侶,請你做證婚人。」

  秦七弦:「……」兩邊的師父怕是要打死你。

  「我先過去了。」說完,又風馳電掣地奔回了藍花楹身邊,因為體內沒靈氣,他是用腿跑的,一路踩起無數泥漿,濺到了不少人身上。

  「呀,我身上好多泥。」一素女宗女修嬌滴滴地道。

  她旁邊師妹聲音更嗲,「我也是呢,我比師姐還多一些。」

  以往大家嫌棄的泥點子,這會兒都成了炫耀的資本,只是鬧著鬧著,大家發現,小劍翻了兩下,仍是沒轉。

  大家都聚在一起,直勾勾地盯住那片田。

  裡面還有一顆種子,未能順利發芽。

  氣氛一時有些沉悶,被眾人遺忘的烏懷雪突然咳嗽兩聲,「要不,把我種進去試試?」

  他,是個藥人。

  也算一株藥草,埋在土裡,不知會不會開花結果,多一線生機?

  藍花楹道:「種下了,你會不會出不去?」

  烏懷雪愣住,臉霎時一片雪白,他自己都沒想到這一點。是啊,若是作為藥草長在秘境裡,那到時候所有人被秘境掃出,他呢?

  會不會,就留在了這裡。

  當初他用來考驗秦七弦的難題,沒想到,竟落到他自己頭上。

  這還是他自找的!

  他心跳驟然加快,猶如擂鼓,本想說兩句狠話,奈何……

  此刻的他肉身元神都被束縛著,根本無能為力,連自爆元神威脅都做不到。

  秦七弦一刻不停地施展法訣,靈氣耗盡了也在嗑藥。

  那顆一直沒用,送給東池宴玩的道紋回靈丹也被她直接塞進了嘴裡。

  片刻後,她站起來,看向已經滿頭大汗,面如金紙的烏懷雪,淡淡道:「用不著你。」

  明明板著一張臉,眼神冷淡,烏懷雪那顆狂跳的心卻出乎意料的平靜下來,他看著她,只覺心安。

  又有一絲悸動悄然藏於心底,像是有新的東西在裡頭生了根。

  秦七弦說完後,腳下再次震動。

  有嫩芽用力頂開頭頂土壤,鑽出了地面。

  小劍瞬時翻轉。

  所有人只覺得眼前一花,頭重腳輕。

  再站穩後,就發現,他們已經出現在了另外的地方。

  「翻轉了!」

  「翻轉了!」

  「公孫厄也出來了!」

  公孫厄站在原地,一時沒有回過神,片刻後,她反應過來,燦然一笑。

  周圍站著的劍修心跳如擂鼓,陡然失去言語。

  無數人又蹦又跳,喜極而泣。

  受大家影響,秦七弦也終於忍不住笑了,原地蹦躂幾下。

  結果這一跳,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秦七弦低頭時,胸前還在抖動,如起伏的波浪。

  秦七弦:「……」看什麼看?沒見過胸口塞東西的啊!

  素女宗天驕咯咯地笑,「秦師妹不要慌,我們素女宗專修秘術,可以自然變大。」她說完,旁邊幾個女修都一起挺了挺胸,果然很傲然!

  秦七弦繃著臉道:「我勸你們趕緊去結丹,還有……」

  本想說還有半天,卻見眼前景色扭曲,隱約感受到了一股排斥之力。

  竟是要離開了?興許他們一開始穿過火焰谷的時間不定,故而這一月之期無法精確衡量。

  一人道:「我體內沒靈氣了,現在肯定來不及。」恢復到全盛狀態才能衝擊金丹,現在大家經絡空空,也沒足夠的丹藥補充,怎麼結?

  「有人過去結丹了!」

  「他哪兒來的靈氣!」

  「肯定是之前藏著,沒有出全力!」

  偷摸結丹的有三人,其中就有一個靈霄門萬和,還有兩個是烏衣樓的弟子,他們宗門弟子本就剩得不多,可以說是六大宗裡損失最大的。

  秦七弦:「不管他們。」

  她問:「誰有留影石?」

  所有人都搖頭。

  留影石,都祭了陣法換靈氣,這會兒誰都沒有。真掏出個留影石來,指不定被眾人嫌棄,你居然偷偷藏東西!

  秦七弦的留影石還玄音金骨也都祭了,她原本還想說大家合個影留念,沒有留影石只能作罷。

  這時,小金烏道:「我有這個!」

  她從翅膀底下掏出一個小機關鳥,手一鬆,小鳥就飛到了空中。

  「這是靈霄門的天眼法寶!」

  「來來來,我們站到一起,看向天眼!」

  秦七弦被眾人擠到正中間。

  不能動的烏懷雪,被一個魁梧的體修給扛到了肩上。

  小金烏也飛了出來,就連東池宴,也從識海裡走出,站到了秦七弦身側。

  他一出現,緊挨著秦七弦的阮怡寧就覺得冷,下意識往旁邊退後了幾步,於是,秦七弦身邊就有了點兒空隙。

  彭霄樂呵呵地招呼道:「大家笑啊!」

  「秦師妹,你倒是笑啊!」

  「哈哈哈,你還是別笑了吧……」

  秦七弦:「……」

  秘境外,一塊留影璧陡然亮起。

  「有光了,有光了!」等待已久的長老們一窩蜂地擠到了留影璧前。

  然後,他們看到了一張張笑臉,弟子們都穿的裡衣,統一的笑容,乍眼一看幾乎都認不出誰是誰。

  長老們:??

  之前還殺得六親不認,怎麼現在就跟對手勾肩搭背了?

  我們在外面擔驚受怕,你們在裡頭嘻嘻哈哈?

  孤懸燈:還是秦七弦最好認!

  四周都空了一塊,還笑得好似要吃人。看到秦七弦,她總算是鬆了口氣。

  ……

  這一幕,讓方長老熱淚盈眶。他掏出自己的玄音金骨,將這個畫面直接留影下來,還傳給了幾個交情不錯的朋友。

  六百年了啊,終於,藏劍秘境裡又出現了這樣的景象。

  他想:恩人,你看到這一幕,想必也會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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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14 01:14:37 |只看該作者
第068章 禮物

  對著天眼法寶留了影,藍花楹還用地焰滕火將所有人的貢獻排列描了出來。

  火籐飛舞,宛如煙火。

  秦七弦:像極了畢業拍完照放煙花的樣子。

  她都情不自禁地比了個剪刀手。

  眾人的目光又落在了排名上,排在前面的還挺驕傲,彷彿登上了光榮榜。

  排最上面的都是靈植師,僅次於靈植師的是彭霄,原本他的位置被素女宗的銀合歡取代,後來他帶著鐵背龜奮起直追,終於在最後時刻重新反超。

  銀合歡走到彭霄面前,她伸手將一縷碎發別到耳後,微笑著說:「出去後,我問師父要個玄音骨,往後常聯繫?」素女宗的弟子平日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發上金釵步搖,臂纏五彩絲帶,層層裙擺如繁花盛開,然而秘境折騰一月,身上的法寶盡數祭了靈氣陣,就連法衣都扔了進去,如今僅著一層粉白中衣,看著極盡素雅。

  美人清淡如菊,芳雅似蘭,抬手撩發的動作沒了往日嫵媚,卻多了似水柔情。

  然而彭霄搖搖頭,果斷拒絕:「追得太累,看到你名字我都頭疼。」

  銀合歡臉上笑容一滯,還在耳邊的手都捏緊了點兒,心中暗罵:「是不是男人啊?出去就把你骨灰揚了!」

  她翻了個白眼,掉頭就走。

  藍花楹將名單檢查一遍,揚聲道:「那三人名字,我劃掉了。」她說的是保留了靈氣,一出來就去結丹的三人。

  秦七弦沒意見,其餘人更沒意見。

  「還有點兒時間,這邊東西不少,能拿多少是多少!」話音落下,一群人轟然而散,只是在摘取草藥時,那人緊張道:「我採了,秘境會不會又轉回去?」這手就這麼僵在空中,采也不是,不採又不捨。

  最終,他還是收回手,「算了算了!」真不敢賭。

  藏劍秘境是渡川界修士最好的資源,可助他們凝結高品質金丹,然而這一次……進來的修士都沒得到半點兒機緣,日後結丹了去到妖魔戰場,他們這群人,怕是不太好混。

  渡川界修士實力本就跟中州修士有差距,這次錯過地火淬丹,他們的整體實力又要落下一大截。

  「能活下來就不錯了,想那麼多作甚?」

  彭霄:「活著,一切皆有可能。沒準以後還能遇到更好的神物淬煉金丹,金丹成形後又不是不能提升……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旁邊弟子打趣道:「是是是,知道你命長,你等得起。」

  很快,遠處就有了破境的氣息,修士結丹也少有雷劫,不過丹紋多的可能產生天地異相,比如秦七弦的師父當初結出五紋金丹時就有一隻鳳凰顯現,在高空盤旋了十息後撞入孤懸燈的身體。

  「現在時間太緊,他們也就至多能淬煉一小會兒,出去後還得穩定境界,以萬和的實力,至多三紋金丹。」斷潮抱著刀,冷冷道,「我就算不用地火淬丹,也能四紋。」

  他沒說的是,如果地火淬丹,他有信心直接凝聚五紋金丹。

  然而事已至此,多想無宜,彭霄說得對,只要活著就還有機會。

  片刻後,一陣狂風刮過,吹得人睜不開眼。緊接著身體飄了起來,所有人都好似變成了螞蟻,被一隻大手輕易掃開。

  等再睜眼時,人已出了秘境,正從高空往下墜落!

  「出來了,太好了!」看到門下弟子下餃子一樣從虛空掉下來,各宗長老同時出手,將這些弟子撈回靈霄門的靈舟。

  其他五宗都是用的傳送陣,陣法全部被巨劍摧毀,現在大家只能在靈霄門的靈舟上落腳。

  等弟子全部出來,眾人一數,還剩下兩百九十一人。

  這個數目倒是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只是再一看,兩百九十一人竟只有三人順利結丹,不少長老又瞬時黑了臉。

  「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神劍呢?神劍認主了嗎?」

  「烏懷雪,你怎麼……」烏衣樓的長老立刻替烏懷雪解除禁錮,在發現他靈氣經絡都斷了不少時,本就陰沉的臉更是快黑得滴出水來。

  烏衣樓這次損失慘重,出來的弟子僅有十一人,雖說有兩個結丹了,可也就兩轉金丹,壓根不算什麼。

  神劍被誰得到了?

  不斷有人追問神劍。

  「沒有,下一個百年,它依舊會現世。」所有弟子都如此回答。

  雖然失望,卻也在情理之中,神劍啊,又豈會輕易被人收服?現在也好,至少,百年後秘境仍會開啟,年輕一輩的弟子仍有機會……

  出來後,有弟子管自家師父要了玄音金骨,注入神念後立刻跑去加秦七弦好友。

  這樣的弟子還不止一個。

  做出這種舉動的弟子越來越多,眾長老不禁有些驚詫:這個秦七弦,不過才築基中期,竟能令這麼多天驕弟子心悅誠服。

  秦七弦也管師父要了新個玄音金骨。

  孤懸燈身上沒帶,這一個還是從關脈主那裡要的,關脈主身上也就倆個,本來還在猶豫到底給誰,沒想到御獸峰那些弟子竟然全都同意先給秦七弦,剩下一個則是搶破頭,最終被力氣大的阮怡寧奪走。

  秦七弦來者不拒,找她加好友的通通加上。聽說方長老給拍了合照,她還過去要了一張,把合照放大置於頭頂上方,用擴音術法喊道:「留影上的人都聽著,別人都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也不跟你們要多少,大家回去後,看著給點兒?」到時候她拉個群,把這些人都加上,在裡頭發感謝某某贈送的禮物,天驕們都有攀比心,總不好意思送太差?

  別人的命值一件上品法寶,你的命總不至於比草還賤吧?秦七弦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

  她現在多窮啊,啥都沒了。

  一塊靈石沒有,儲物袋都祭了陣法。

  她師父也窮,師徒倆都是窮光蛋。這些天驕不同啊,他們現在雖然口袋空空,可個個背景不俗,隨便給點兒買命錢那可是一點兒都不過分。

  她算盤打得啪啪響。

  藍花楹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有人道:「之前收集的資料裡也有秦師妹的消息,裡頭專門提了一句,又窮又摳。」

  靈霄門內門精銳第一窮鬼的名頭看來是摘不掉了。

  秦七弦也不害臊,大方道:「對啊,儲物袋都沒了,你多給點兒?我家裡的小祖宗可難養,賊愛吃靈石、寶物。」

  小金烏悄悄露了個頭,瞪大一雙眼睛往外看——這就是外面的世界啊。怎麼也光禿禿的,看著跟秘境裡差不多?

  就是多了很多人,還有一艘大船。

  看到小金烏後,大家都以為秦七弦說的小祖宗是它,然而識海內,半躺在床上的東池宴默默用綠色絲帶蓋了臉,他淡淡道:「說話注意分寸。」

  秦七弦:「……」我就隨口說說,孽祖你別往心裡去。

  跟她搭話的弟子笑了笑,兩手一攤說:「我也窮。」

  不少人跟著笑,紛紛道:「對,誰不是兜裡空空,一顆靈珠都摸不出來!」歡聲笑語不斷,叫各宗長老都面面相覷——一次秘境,弟子們居然關係這麼好了?

  你們可都是競爭對手!

  此刻,競爭對手們正在依依不捨。

  長老們身上也不可能帶太多玄音骨,因此很多弟子還是沒能交換聯繫方式,只能約定回去後靈鶴傳信。

  好幾個劍修想跟公孫厄說話,奈何公孫厄一言不發地站到了秦七弦身後,上來搭訕的人她愣是一個沒搭理。

  客套話都沒說一句,畢竟,她跟大家又沒一起種地的交情。

  一人始終不肯走,最終得到公孫厄一句答覆:「怎麼,要比劍?」

  男劍修自知不是其對手,灰溜溜離開了。

  等交流得差不多了,秦七弦忽然道:「我還有東西送給大家。」

  也不是她要送東西,而是小金烏要送。

  秦七弦都不知道小金烏想送什麼,她讓小金烏出來,說:「是小金烏要送大家東西。」

  小金烏輕啼一聲展翅飛出,空中盤旋兩圈後抖了抖翅膀,掉落幾根火羽。

  羽毛落地生根,迅速長成了風中搖曳的火羽草。

  然而火羽草離了秘境會很快枯萎,秦七弦剛把地上的火羽草摘下,火羽草就在她手裡化作了一捧灰。

  「這個草,他們帶不回去哦。」秦七弦道:「要不,我煉製幾爐紅妝?」大家一起染個紅頭髮,也算一大特色,打卡藏劍秘境我來過。

  空中盤旋的小金烏張開翅膀抖了抖。

  嘩啦啦抖出了一地晶瑩剔透的血紅寶石。

  眾人驚愕:「火晶礦!」

  秦七弦眼睛都直了——火晶礦也可以用來淬丹,跟地火淬丹效果差不了多少,之前師父特意提醒她進去找礦石。

  她哪知道小金烏居然會拿出這東西!

  各宗強者都還在,這一艘靈舟上元嬰期都有二十來人。

  靈霄門如今就四個元嬰期,真搶起來,他們怕是擋不住。

  實在是秦七弦對這個弱肉強食的修真界沒有多少好感,總覺得在火晶礦出現剎那,氣氛登時變得劍拔弩張……

  「匡」的一聲響,是刀落在地上發出的聲音。

  見眾人都看了過來,四海宗斷潮道:「禮物如此貴重,不如按工分來分配?小焰漣你同意嗎?」

  小金烏還記得這個給它分肉絲的大哥哥,點點頭,「好呀。」

  統計工分的時候它出了不少力,現在聽到說按工分來分配頓覺滿意得不得了,還衝斷潮嘰了兩聲。

  斷潮說完,素女宗的銀合歡也跟著開口,「這個建議不錯。」

  緊接著,丹心谷、昆玉門的天驕們也跟著表態,就連烏衣樓那幾個弟子,也都同意了。

  弟子們友好地達成一致,各宗長老也不好再插手干預,很快就將地上的火晶礦分完。

  「那就,告辭了?」

  「嗯。」

  斷潮飛到空中時還沖秦七弦拱了下手,「秦師妹,有空聯繫。」

  秦七弦:「一定一定。」

  她站在靈舟上與這些人揮手作別,等到人都走完了,她才累得一屁股坐地上。這一個月照顧靈植,她都沒有休息過,身體和精神都達到了極限。

  孤懸燈掏出丹藥塞她嘴裡,關心地道:「你累了,我扶你進去先睡一覺再說。」

  一朝鬆懈下來,困意如山倒。秦七弦靠著師父進了靈舟裡的靜室,剛躺下,就聽東池宴道:「有人想跟你神魂傳音。」

  秦七弦上下眼皮直打架,含糊應了一聲:「啊?」

  傳音秘術,直接作用於識海,也就是說悄悄話。誰跟她說悄悄話來著?

  東池宴:「我拒了。」還喊姐姐,亂攀關係,他才不想再多一個不肖子孫,嘁!

  等了片刻沒等到她問是誰,東池宴隨意一瞥,這才發現秦七弦已經睡著了。

  在是否給她蓋被子的問題上猶豫了一瞬,結果……

  不用他考慮了,小金烏身形變大,直接舒展開翅膀蓋在了秦七弦的身上……

  東池宴:「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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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14 01:14:54 |只看該作者
第069章 敵襲

  熱,夏蟬在樹上驚叫,尖銳的聲音好似要衝上雲霄。

  彷彿回到了炙熱的夏天,年幼的秦七弦縮在福利院鴿子籠一樣的小房子裡,身下的床板滾燙,她熱得翻來覆去睡不著,只能起身,輕手輕腳地走到了窗戶邊。

  怕小孩子們調皮,窗戶被鎖住,只能推開一道細細的縫,她將手伸出去,想抓一絲風。然而好不容易抓到的風都是滾燙的,她失望的縮回手,從房間角落裡撿起疊在一起的舊報紙當扇子扇風。

  扇風的時候,她又摸到了窗戶邊,透過窄窄的縫隙,一臉渴望地看著對面樓裡左右搖晃的電風扇。

  她很想擁有,強烈的情緒傳遞到東池宴的心裡,讓他覺得自己心口處都微微發熱。

  作為一隻冷血妖魔,他其實並沒有什麼想要的,這天下沒有任何東西值得他期待。

  然而現在,他竟有些好奇。

  秦七弦,你在期盼什麼?

  「熱……」又悶又熱的狀態讓秦七弦難以入睡,然身體和精神的疲憊又讓她無法立刻清醒,就彷彿被夢魘住了一般。

  東池宴感覺到了她的神魂波動,因為兩人神魂契約特殊,且還雙修過的緣故,對方神魂波動劇烈時,他也能有所感應,眼前似乎看到一個小小身影滿頭大汗的躺在床上,皮膚發紅,嘴唇乾裂。

  他從識海內走出來,站在了秦七弦床邊,眉頭顰起。

  被一隻火鳥壓得死死的,能不熱麼?本不想管她,誰知道她居然魘住,還做了稀奇古怪的夢。那不斷轉動的三片葉子是什麼玩意兒?看著有點兒像靈植圖譜上的三葉碧玉草,轉起來又好似旋轉飛鏢。

  就期盼這麼個玩意兒?就這麼想要?

  眼前的秦七弦熱得滿頭大汗,與神魂波動裡的小小身影好似重疊在了一起,東池宴嘴角微勾,嗤笑一聲後伸出手,將睡得沉沉的小金烏給拎到空中掂了掂,又隨手扔到床角。

  哪曉得這小金烏剛丟過去,又自個兒爬到了秦七弦身上,做這一切的時候,它甚至都沒睜眼。

  做夢都想當床好被子!

  最終,東池宴將小金烏捏在手裡團了團,搓小後抬手拋進了識海。

  解決了麻煩後,東池宴也打算回識海,奈何剛邁步,就感覺秦七弦翻了個身,手伸出,恰好伸到了他雙腿之間……

  抱住了他的左腿。

  東池宴渾身僵住的同時,腦海裡再次出現了一個怪異畫面。「有雪糕!」年幼的秦七弦興奮地捧著一個冰塊一樣的東西,小心翼翼地舔了舔,明明還是酷熱的天氣,那些煩躁和不安都被她手中的冰棍化解,只剩下了滿心滿眼的欣喜。

  東池宴感覺異樣,他知道自己渾身氣息陰寒,宛如一塊冰。

  剛剛被火鳥快要烤熟的秦七弦會下意識抱冰並不奇怪,甩開就行。

  但是……

  東池宴緩緩低頭,嘴角微抽兩下。接著抬腳踩下,氣浪將秦七弦震開後,他一步跨入識海,掏出方帕子,沉著臉擦掉大腿上的些許水漬。

  晦氣。

  竟然被她當冰塊舔。

  只是明明身體如寒冰,被她舔過的位置卻灼熱發燙,久久難以恢復,這讓東池宴有些不解,索性沉入水中。

  而識海外,秦七弦已經醒了。

  頭都撞牆上了能不醒麼?

  她一開始睡得不好,夢到小時候在孤兒院生活的場景,好在夢裡還知道犒勞自己,裝了空調,還吃上了冰棍。

  這會兒醒了,也不想再睡,秦七弦剛坐起來,就聽到東池宴在識海裡說:「烏懷雪的留影內藏有魂絲,以神念觀看留影之人,可被其追蹤。」

  「昆玉門流傳了一個說法,看過烏懷雪留影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如同一個……」東池宴頓了一下才繼續往下說:「詛咒。」

  這次秘境,靈霄門弟子損失慘重,活著出來的只有三十幾人。他們絕大多數,都死在烏懷雪手中!

  顯然,這個傳言很有可能是真的。秦七弦吸了口氣,「萬和這廝!」

  真的該死!

  她問:「你怎麼知道?」

  東池宴反問:「神魂上動手腳,瞞得過我?」

  秦七弦一想也是,隨後決定將真相告訴藍花楹等人。這事兒不用她動手,若查證屬實,藍花楹他們自會處理妥當。

  秦七弦掏出玄音骨,她登入玄音骨想拉個種地群加深一下大家友誼順便收救命錢,結果進去後發現居然沒這個功能。

  玄音骨乃是中州一個大派煉製的法寶,他們還設置了一個玄音鏡,有什麼意見可以在上面提。秦七弦將VX的一些功能寫了上去,留下意見後,她又去鏡湖掃了一眼諸天萬界的最新消息。

  當下討論得最多的就是中州那個元嬰期以上修為才能進入的上古秘境。

  那個上古秘境是第一次現世,跟藏劍秘境不同,開啟後就沒有關閉,一直能往內進人。先入內探路的已經弄清楚了秘境內是二十萬年前一對化神境夫妻留下的傳承,風險不大,福源深厚,道侶攜手闖關效果更佳,對單身狗不太友好。

  修真界的恩愛夫妻並不少,大家都在猜測最終誰會得到傳承?八卦的人哪個世界都有,他們還在鏡湖上搞了個投票,執花相贈,若投准了最終獲得傳承的道侶,將獲得一定獎勵,還有幸運兒能得到那對道侶送出的禮物。

  秦七弦一眼就看到了劉相思和沐晟安。目前,他們這一對排在第二。所得花朵比第一名少了一半。

  秦七弦心中暗罵:哼,狗男女!

  等我師父重塑靈相,霸氣歸來,打臉虐渣!

  排第一的她也認識,天下第一美人楚靈箜和聞人夜闌。

  居然不是上次那個劍修?名字她都忘記了,反正就記得是個討嫌的舔狗。

  第一美人裙下之臣無數,這會兒底下都有不少人站出來解釋,說這兩人並非道侶,只是單純結伴歷練,秘境的一些考驗必須男女配合才能通關,故而臨時組隊的也不少。

  剩下的那些秦七弦都不認識,她沒了興趣,一眼掃過後又繼續看向別處。

  「緊急!獄淵界裂隙再現,潛入了一隊玄階妖魔!」獄淵界跟渡川界離得很近,乘坐虛空靈舟穿越界湖僅需三日。

  秦七弦如今不是小白了,知道在鎮妖關未被突破的情況下,裂隙其實是魔僕佈陣撕開的縫隙,可以讓一些低階妖魔通過裂隙來到修真界。數量不會太多,危害不算太大,但這樣的危害落到小人物頭上,下場只有兩個字,死亡。

  「玉符宗新制的尋妖符,能夠找到你身邊隱藏的魔僕,警惕那些被種下妖吻的人!」

  「最近修真界不少年輕弟子遇襲,局勢緊張,萬萬不可婦人之仁。」

  「千山刀客許無命隕落,中了妖腐之氣的人最終都難逃一死嗎?小琴仙,誰知道她現在如何了?」

  「該死的妖魔!」

  這些話,讓秦七弦心頭一寒。被打下妖吻標記的人,其實都是可憐人,很多在妖魔戰場廝殺的修士都可能被強大妖魔隨手打下印記,然而,這並不代表他們就墮落成了魔僕。

  以往有嚴苛的檢測手段,可以分辨他們神魂是否有異,如今,該不會連這個群體都要一網打盡了吧?

  秦七弦小腿都有些發熱,只能心中慶幸,還好她那妖吻印記現在消失了。

  本來開開心心地上網衝浪,哪曉得看到的消息一個比一個心煩,偏偏又與生存休戚相關,不能當鴕鳥。

  想了想,秦七弦又打算去鎮妖關看看現在妖魔戰場具體情況,哪曉得正要入內,就感覺靈舟劇烈顛簸,她身子一歪頭撞上牆,神念直接退出靈網。

  「彭」的一聲響,靈舟好似與大山相撞!

  秦七弦立刻釋放神識查探,正好看到頭頂碗口粗的閃電朝靈舟狠狠劈下。

  「敵襲,有埋伏!」

  這是關脈主的聲音!他說話時,人已飛出靈舟,撐起了一道靈氣屏障,好似舉盾迎接閃電奔雷。

  蒲雙也飛快在甲板四角祭出陣旗,他抬手掐訣,喝道:「陣起!」話音落下,四角旗幟迎風招展,在靈舟上方再次增加了一個防禦屏障。

  徐心木則招呼一眾弟子做好迎敵準備,與此同時,她喚出本命靈植,綠植枝蔓延展,從身上分出了兩道綠瑩瑩的光柱,分別落在了蒲雙和關就身上。

  這是靈植一脈的高階術法——青木化靈。將自身靈氣渡入其他修士體內,可為其源源不斷提供靈氣。

  徐脈主是純輔助啊。

  至於剩下的那個元嬰期,孤懸燈已經出現在了秦七弦房間,她一臉嚴肅地道:「徒兒,外面有強大魔僕,修為正在攀升,恐會直接突破渡劫。」

  原本秦七弦還很放鬆,聽得這話,愣了愣:「渡劫?魔僕?」這樣的人,怎會出現在渡川界!

  孤懸燈深吸口氣,說:「機會來了!」

  她抓住秦七弦的手,手腕微微顫抖,聲音瘖啞:「將這句話告訴你師兄。」

  孤懸燈一字一頓道:「花會再開,不要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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