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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南希北慶] 北宋大法官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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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10-18 02:01:30
第0470章 塵埃落定

  其實在很早之前,張斐就已經拿定注意,一定要將這晏幾道從朝廷那邊挖過來。

  因為正版書鋪對於他而言,那是非常重要的。

  目前他手中其實就兩門買賣,一個正版書鋪和一個律師事務所,一個是涉及到輿論,而另一個涉及到司法,這些都是具有影響力的,也可以改變許多事情,甚至於推動國家進步。

  而如足球聯賽,活字製作作坊,這些可以賺大錢的買賣,他卻全都打包交給慈善基金會。

  就是因為這些行當就只是純粹地賺錢,功能性不強,不能在仕途上給他提供太多的幫助,關鍵他也沒有那麼多精力去管理那麼多買賣。

  而那律師事務所是他的本職,管理起來比較輕鬆,但是報刊、書籍可都不是他所擅長的,恰恰還是他的短板,他也需要找一個人幫他管理這些買賣,晏幾道是最為合適的。

  而要想將晏幾道挖過來,首先得體現出他的價值。

  這一本價值百文錢書籍,是足以說明許多問題的。

  原本這書早就該出了,但是被那免役稅搞得是一拖再拖,可是正版書鋪一直都在印刷,因為光準備,就達到一年之久,不但有刻板,還是活字印刷版,這產能是非常充足的。

  此時正版書鋪足足印刷了一萬多本。

  而且張斐也並沒有選擇什麼飢渴營銷的策略,就是非常普通的平售。

  然而,僅僅在七日之內,就全部銷售一空。

  其中利潤雖然不是那麼誇張,遠沒有炒賣鹽鈔那麼賺錢,但是影響力卻是非常誇張的。

  這日上午,司馬光、文彥博、呂公著三人慢悠悠地往皇城走去,沿途只見街邊的茶肆、酒館門前,幾乎都是三三兩兩年輕書生圍聚在一起,一塊品讀那本封面比較非常扎眼的晏殊詩詞集,更有人激動地朗誦起來。

  這絕對是現象級的,沒有哪本書能夠在坊間獲得如此高的關注度,要說王安石他們的文章,最多也就是受到士林的追捧,但絕不會出現這種現象。

  乍一看,彷彿這詩詞集都成為一本全民級的書籍。

  呂公著不禁好奇道:「這晏公的詩詞,一直都有人在販賣,被大眾所熟知,為何還會得到如此追捧?不僅僅是坊間的百姓,就連朝中許多官員都對這本書愛不釋手。」

  文彥博笑道:「不瞞你說,我也都很期待下一本啊!」

  「啊?」

  呂公著驚訝道:「是嗎?」

  其實這本書的文筆風格,只能說細膩,但談不上有多麼出彩,以他們的水平,不應該會這樣啊。

  文彥博點點頭道:「其實在這本書中,晏公的詩詞只是一個引子,而真正令人感到趣味的乃是晏公的故事。」

  司馬光也道:「其中有一明一暗兩條線,明線則是描述每首詞背後的小故事,而暗線則是描述當時的局勢和晏公的心理變化。」

  文彥博點點頭道:「對於百姓而言,可能那一篇篇小故事更吸引人,但是對於我們而言,君實口中的暗線,才是整本書最令人期待的,但是目前這本還只是描述了晏公入仕前後的故事,而晏公中年以後的故事,才是最為精彩的。」

  晏幾道畢竟是這方面頂級天才,他雖然是第一次寫這種體裁,但他卻能巧妙地借詩詞背後的故事,來描述當時社會的背景。

  年輕人可能無法察覺,張斐就沒有看出來,但是文彥博他們這些老人,讀這本書的時候,腦子裡面全是回憶,而且他們知道每一處暗示,意義又是什麼。

  呂公著回想了一會兒,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因為大家都知道,晏殊年輕時也如王安石一樣,意氣風發,妄圖幹出一番事業來,但是中年以後,就開始和稀泥,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個轉變甚至導致晏殊和富弼這對曾經心心相惜的翁婿也變得是貌合神離。

  晏殊內心的這個巨大轉變,不僅僅是文彥博對這一點感興趣,就連王安石也對此非常感興趣。

  因為這在北宋是一個比較常見的現象。

  這是非常值得研究的。

  臨近皇城的小酒館,呂惠卿見王安石不顧面前的早餐,拿著那本書,仔細閱讀著,不禁道:「恩師,這本詩詞集有這麼好看嗎?」

  他也看了一些,寫得是非常生動有趣,但也僅限於此,他明白坊間百姓為何愛看,但不明白王安石怎麼也愛看。

  「你現在還年輕,以後你就會知道這本書為何會任地吸引人。」

  王安石呵呵一笑,也不詳細解釋,轉而又道:「我估計以後大多數詩詞集都會採取這種體裁,而之前的那種方式將不復存在。」

  呂惠卿不禁好奇道:「恩師此話怎講?」

  王安石笑道:「以前想要出詩詞集,首先你得作了很多詩詞,否則的話,無法印刷成本,故此許多人都是將父子兄弟的詞都放在一本裡面。而這一本詩詞集,遠比之前的要厚得多,但是裡面卻只有十五首詩詞。這種體裁是便於成書。

  此外,詩詞不一定人人能夠欣賞,但是故事的話,人人都愛聽,人人看得懂,故此會受更多人喜歡,更適用於書籍買賣,若只能賣給咱們官員,那又能賺多少錢。」

  呂惠卿突然是靈機一動,問道:「恩師可有想過出這種體裁的書籍?」

  王安石搖搖頭道:「倒是沒有想過。」

  呂惠卿道:「我倒是覺得恩師也可以寫一本,可以以文章為背景,講述恩師在各地為官的小故事,從而闡述變法的理念,如此一來,也可以讓更多人理解恩師為何要變法,國家所面臨的的問題,或許可以爭取到更多人的支持。」

  王安石聽得是眼中一亮,他又想到,為何當初自己的文章抵不過張斐的文章,不就是因為張斐的文章更加通俗易懂,但那到底是文章,而這故事顯然要比文章更加吸引人。

  這或許是一個更好的宣傳方式。

  值得考慮啊!

  ……

  很快,這本晏殊的詩詞,就憑借生動的內容和新穎的題材,成為了一本現象級的書籍。

  一個已故多年的宰相,再一次成為頂流,不少歌妓都跑來蹭熱度,演唱晏殊的詞。

  這立刻引發了很多士大夫們的羨慕嫉妒,到底文人相輕,誰也不服誰,晏殊又不是公認的天下第一,他可以,那…那我們也可以啊。

  但…但是好像這一窩蜂地去跟風,又有失文人的體面。

  而就在這時,名士報上面又發表了一篇名為『書中自有黃金屋』的文章。

  此句是出自宋真宗,本是用於勸學,但是這篇文章卻是用來宣傳正版,表示知識是無價的,文人用無價的知識獲取有限的財富,不但可以令自己獲得財富,也可令國人受益,有益於國家發展。

  這馬屁拍的。

  很快!

  這篇文章就立刻受到廣大文人的肯定。

  好!

  說得真是太好了!

  這也導致近日汴京律師事務所是門庭若市,但去的人,可不再是那些大富商,而是一些士大夫。

  他們今兒可不是來找張斐的麻煩,而是來詢問版權一事,當初張斐就打了一場關於盜版的官司,當時朝廷就已經出臺相關律法,也有人出售版權,但是收穫並非是很吸引人,這導致許多文人對此不感興趣。

  這一點點利益是無法打動他們的。

  但此一時彼一時,這本現象級的書籍,讓他們彷彿發現了一個寶藏,尤其是那些文壇大家的後人,許多人是家道中落,跟晏幾道一樣,故而也都想效彷。

  但是如何操作這版權,他們還都是一知半解,故而前來這裡詢問。

  「各位老先生慢走。」

  「免送。」

  又送得一波客戶出門,張斐不禁是抹了一把汗,只覺喉嚨都有些啞了。

  「這都已經是第五批了。」范理悄悄走上前來道。

  張斐點點頭道:「還是得寫一篇文章,專門介紹這版權法,免得他們都上門來問,我就是再有準備,也應付不了啊。」

  范理道:「其實這方面的利潤也不是很多,而且這些老夫子可不是那麼好打交道,咱們犯不著這麼勞神,何不推給李國忠他們。」

  大錢你不賺,這點蠅頭小利,你又這麼上心。

  可這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無論你怎麼看,這北宋的優勢就是文人,這就沒得辯,再加上北宋的文化氛圍還是比較自由的,故此張斐認為,只要將這個機器給運轉起來,這絕對能夠令北宋更上一層樓。

  彌補短板是需要的,但同時也要發揮自身的優勢。

  張斐也希望在離開汴京之前,將這一把火給點燃。

  正準備回店裡時,忽見晏幾道走了過來,張斐又轉過身去,拱手道:「晏先生。」

  「三郎!范員外!」

  晏幾道拱手回得一禮,又道:「我今日過來,是有一事想與三郎商量一下。」

  「到屋裡去說。請。」

  「請。」

  來到屋內,晏幾道便道出自己的來意,「事情是這樣的,我有幾位好友也希望去正版書鋪,參與這書籍的編寫。」

  「是嗎?」張斐驚喜道。

  晏幾道點點頭。

  張斐笑道:「這是好事,晏先生自己決定就行。」

  晏幾道愣了下,道:「我決定就行了?」

  「對啊!」

  張斐笑著點點頭:「到時這正版書鋪也會一分為二,老侯就只負責管理印刷方面的事宜,而至於內容方面,就全都由晏先生來定,這方面的招人,晏先生自己決定就行了。關鍵這種事,你來我問,我也不清楚,王學士的文章,在我看來,也跟我寫得也差不多。」

  「啊?」

  晏幾道不禁震驚地看著張斐,過得片刻,他才反應過來,呵呵笑了笑,「那…那我就自己定了。」

  張斐笑著點點頭。

  晏幾道又問道:「那這酬勞方面?」

  張斐道:「這個我到時會給一個最低酬勞,同時給予他們提成,他們參與多少就拿多少,這樣也比較公平。」

  在整個開封府,如晏幾道這樣的人,其實是非常多的,許凌霄也是這類人,對當官沒啥興趣,就對這詩詞書籍感興趣。

  晏幾道的成功,也令他們有了想法,又能幹自己喜歡的事,又能賺不少錢,名利雙收,一舉兩得,也都想嘗試一下。

  當然,這本現象級的書籍,並未轉移大家對於當前局勢的關注,畢竟權勢在任何時代,都是最為寶貴的東西。

  如今免役稅已經接近尾聲,成功已經是勢不可擋,問題是接下來該怎麼辦,這才是大家最為關心的。

  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免役稅的成功,是來源於司法改革,那麼是先施行司法改革,再執行新政?還是怎樣?

  也是當下朝廷所熱議的議題之一。

  垂拱殿。

  「免役稅試行的成功,關鍵是在於司馬學士所推行的司法改革,故此臣建議朝廷先以司法改革為先,等司法改革完成之後,再執行新政。」趙抃率先站出來的道。

  他現在是公檢法的堅定支持者,他認為司法改革才是正道。

  王安石當即就樂了,心想:恐怕等到司馬老兒入土了,這司法改革都不能完成,我可是等不起啊!

  呂惠卿馬上站出來反駁道:「趙相公此言簡直就是本末倒置,此次免役稅的成功,稅務司、公檢法的確是功不可沒。

  但是諸位不要忘記,不管是稅務司,還是公檢法,都是需要先耗費大量的財政支出,之前警署招人,財政都是由司農寺和三衙負擔了大部分,而且在最初階段,司農寺其實已經快要發不出工薪,好在一切都很順利,才勉強度過難關,可只要中間稍微出點問題,只怕又是另一個結果。可是在地方上,還能這麼順利嗎?地方財政也根本負擔不起。

  故而,還是當以新政為先,先改善財政,然後再建設公檢法和稅務司。」

  頓時就有一大批官員站出來支持,其中還包括很多曾經的保守派。

  既然新法已經頒佈,阻止不了,那就先阻止那要命的稅務司,稅務司加公檢法,太令人頭疼了。

  趙頊稍稍點頭,又看向王安石,「王學士怎麼看?」

  王安石道:「臣以為呂校勘所言甚是,公檢法和稅務司比之之前的官署是更需要財政支出的,而在其它州縣,即便一切都順利,也收不上這麼多稅,但所需人力物力,只怕也比開封府少不了多少,還需先改善財政。」

  趙頊又偏頭看向司馬光。

  司馬光道:「公檢法的確需要耗費不少財政支出,故此臣也不建議像警署一樣,大規模招收輔警,而是應該盡量安排一些熟知律法的散官就職於公檢法,將一些刀筆吏、衙役轉變為警察、稅警、檢察院,這不宜操之過急,以免給州縣帶去負擔。」

  張斐那屬於藝高人膽大,誰敢在地方上先招一萬個輔警,這簡直就是賭博,一旦發不出工薪,可能輔警就會變成起義軍,然後又變成禁軍。

  司馬光賺錢遠不及王安石,但省錢絕對是一流的,他也看出來,公檢法確實需要燒錢,不如啟用一些閒賦的官員,反正平時也要發錢給他們,也就是多發一點,而且,將京城閒賦的官員調去吃地方財政,也是能夠減輕中央的負擔。

  其實很多地方上財政是不錯的,但由於當下這運費喜人,只要運到京城來,中間就得耗損一大部分。

  趙頊點點頭道:「是啊!沒有錢,這公檢法也難以普及。」

  趙抃道:「可是在此次執行過程中,就出現諸多問題,若無公檢法,只怕處理不了這些問題。」

  是先錢,還是先法。

  這就好比雞生蛋。

  王安石立刻道:「臣建議先在整個京東路推行這募役法,若如趙相所言,朝廷可以再進行調整。」

  言下之意,若是你們不行的話,那就送你們公檢法加稅務司。

  而且這麼一說,到時哪怕出問題,那也不是新政的問題,而是吏治的問題。

  趙頊是心領神會,點點頭道:「就依王學士之意,先在京東路推行募役法。」

  其實他也不會等司法改革,且不說司馬光那磨磨蹭蹭的性格,當下財政才是關鍵,相比較律法,他也更迫切是要改善財政。當初他願意推動司法改革,也是為了整頓吏治,改善財政。

  財政財政還是財政!

  正當這時,諫官陳慶站出來道:「啟稟陛下,近日西北不少官員彈劾左藏庫副使種諤擅弄兵權,奴役士兵。」

  馬上又有一名官員站出來道:「種諤之所以無法無天,完全是因為陛下對其的縱容。當年他不聽詔令,擅自出兵,被延州守帥陸詵揭發後,陛下不但沒有嚴懲種諤,反而將陸詵調往秦州,長此下去,只怕那西北將軍都會變得目中無人,不聽朝廷指揮。」

  趙頊神色不悅道:「當時朕也給了種諤懲罰,只是後來西北方面正是用人之際,故此朕再度啟用種諤,這縱容又從何談起。」

  一大批諫官立刻站出來,從各種角度談起,從法律談到政治,從政治又談到軍事,從軍事又談到財政。

  好像若不處罰種諤,國家就要亡了。

  趙頊也是無語了。

  但這在北宋的朝廷,真是司空見慣。

  文彥博也站出來道:「陛下,當年此案的審理確實過於草率,臣也建議重審。」

  趙頊皺眉道:「但這都幾年前的案子,沒有必要再大費周章吧。」

  司馬光立刻站出來道:「審刑院的每個案子,幾乎都是幾年前的,這法有不公,理應重申,此乃朝廷法度。」

  審刑院無疑是最有資格說這話,因為審刑院幹得就是這事。

  幾乎所有大臣都表示,要重申此案。

  其實這事已經發酵了好一段時間,滿朝文武都已經有了默契,必然是要重申的,今兒就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趙頊故作鬱悶,猶豫半晌,才道:「好吧,既然諸位都這麼說,那就依諸位的意思,重申此案,但無論此次審理的結果是什麼,往後都不能再提了。」

  「臣遵命。」

  大臣們齊聲言道。

  司馬光立刻站出來道:「陛下,前不久由開封府審理的許州私鹽一案,引發百姓熱議,也說明解州鹽政存有諸多弊病,故此臣建議在河中府建設公檢法,治理鹽政,若是陛下應允的話,何不將此案也交由河中府去審理。」

  趙頊點點頭,道:「但不知司馬學士打算推薦何人去河中府建設公檢法?」

  司馬光道:「國子監博士張斐。」

  這理由都還沒來得及說,只見殿中幾乎所有大臣都站出來表示支持。

  不要理由!

  就他。

  就讓他去。

  哎……讓這小子去禍害別人去,或者被人禍害。

  趙頊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強忍著笑意,向司馬光道:「此事就交由審刑院全權負責。」

  「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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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1章 龍潭虎穴

  此事定下之後,可以很明顯地可以看出,不少大臣是鬆得一口氣。

  「唉……可算是將那臭小子給弄走了!」

  「誰說不是呢,也不知道你小子是從哪裡蹦出來的,自從他來了之後,是一事接著一事,就沒有停過,事事透著詭異,鬧得是人心惶惶啊。」

  「這話說回來,他一個珥筆,憑什麼折騰咱們這些大臣。」

  「是呀!他憑什麼呀?」

  「會不會因為他與司馬君實和王介甫的關係都非常不錯。」

  「事已至此,你們還說這些作甚,河中府那群人也都愛折騰,就由他去折騰吧。」

  ……

  「河中府?」

  出得大殿的孟乾生不免道:「這未免也太便宜那小子了。」

  一旁的謝筠道:「孟知院想他去哪?」

  孟乾生道:「最好是延州,那裡更危險。」

  謝筠笑道:「你還指望那黨羌把這小子幹了。」

  孟乾生呵呵道:「那是最好不過了。」

  想著就開心。

  「那也是很難的,真要打起來,那小子肯定第一個跑。」

  謝筠道:「去延州的官員,多半都是晉陞,但去河中府的職事官,哪個不被彈劾,原因就在於那解州就歸河中府,而延州的軍糧和鹽也都跟河中府息息相關,在那裡可真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無論怎麼做,都無法讓所有人滿意,張三若真想在那裡建設公檢法,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說的也是啊!」孟乾生稍稍點頭,又道:「而且他這公檢法只怕當地文武官員都不會喜歡的,呵呵,這回有他受的。咱們得趕緊聯繫河中府的人,將張三的事告訴他們,免得又被張三打個措手不及。」

  ……

  最後出來的王安石和司馬光,望著他們的交頭接耳。

  王安石不禁笑道:「我怎麼感覺你是要將張三往火坑裡面推啊!」

  司馬光不爽地瞧他一眼,「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你也幫了把手,至少要負三成責任。」

  王安石呵呵笑道:「不瞞你說,我倒也不反對讓他去河中府。」

  「你當然不反對。」司馬光道:「張三將你的風頭都給搶走,你又怎容得下他。」

  王安石眉頭一皺:「我就是這般狹隘之人嗎?」

  司馬光問道:「那你有沒有因此感到不爽。」

  王安石咳的一聲道:「你這麼一說,倒還真有一點。」

  司馬光輕輕哼的一聲,言下之意,我還不了解你嘛。

  王安石又趕緊道:「但我要說的是,這小子在京城折騰,全靠咱們護著他,也得讓他出去闖闖,瞧瞧他是否能夠擔得起重任。」

  司馬光皺了下眉頭。

  其實他對這個選擇,還是有些疑慮,正如王安石所言,在東京有他和王安石,還有許遵護著張斐,但是去到河中府,他們可就鞭長莫及了呀!

  一切都得靠張斐自己。

  ……

  而那邊許遵則是急著趕回家裡,將這個消息告知張斐。

  「妹婿要去河中府?」

  許凌霄哎呦一聲,「那地可是不好啊!」

  張斐問道:「大哥此話怎講?」

  許凌霄忙道:「妹婿有所不知……」

  不等他說完,許遵就打斷了,「你知道?」

  許凌霄瞧了眼父親,不敢言語。

  許遵又沉眉問道:「司馬學士沒有與你商量嗎?」

  張斐搖搖頭道:「當時有提過一嘴,但我也不清楚該去哪裡,與我商量也沒用。」

  他哪裡清楚西北具體每個州縣的局勢。

  許芷倩見他一問三不知,立刻問道:「你不會連河中府是哪裡都不知道吧?」

  張斐道:「這我倒是知道,就是黃河中游一帶,故名河中府。」

  其實就是後世的山西運城永濟一帶。

  「你說得不錯。」

  許遵點點頭,又道:「但是那地方可不是那麼好管的,雖然河中府不屬於邊境州縣,但其地處長安、洛陽、太原三地的中心,乃是交通要衝,故而亦屬西北軍的後勤重鎮,關鍵那解州也屬河中府,在當地有不少駐軍,也導致當地的勢力是魚龍混雜。我沒有去過那裡當官,但是我也知道當地的鹽吏可都是狠角色。」

  說到這裡,他面泛憂慮之色,「你此去主要又是為求建設公檢法,只怕會將人都給得罪啊!」

  因為西北不止一個軍閥,但是後勤保障非常依靠河中府,各路軍在當地都非常有勢力,還有那些大鹽商,以及代表著地方勢力的鹽吏,關係是錯綜複雜。

  你這公檢法往那裡一放,試問誰會喜歡。

  許凌霄小聲道:「孩兒方才就是想說這事來著。」

  許遵只是微微瞥他一眼。

  張斐瞧了眼他們父子,突然輕鬆一笑道:「如果實在是管不好,那…那我就回來唄。」

  他很清楚自己的優勢是什麼,那就是年輕,年輕就有無限的可能,他絕不會孤注一擲,反正這事,是他們讓去的,又不是自己要求的,又沒有下軍令狀,他怕個屁。

  許遵叮囑道:「這倒是沒有錯,實在不行,立刻回來,但你也要切記,萬不可與那些人同流合污,那些人可都是無所不用其極,所以也得保護好自己。」

  鹽利都集中在那裡,可想而知,那裡得有多麼腐敗,許遵也非常擔心這一點,再來,就是生命安全。

  在哪裡發生過暴徒襲擊官員的事情。

  張斐小心翼翼地問道:「不會派人來暗殺我吧?」

  許遵搖搖頭道:「不一定,那邊有著許多亡命之徒,什麼事也幹得出來。」

  這鹽商和軍閥多得地方,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張斐心想:那可得多找幾個保鏢,那鬼龍五可真是太不靠譜了。

  正當這時,李四入得堂來,這司馬光來了。

  許遵立刻讓許凌霄和許芷倩先迴避。

  兄妹前腳剛走,許遵便將司馬光請入堂內。

  互行一禮後,司馬光瞧了眼許遵,然後又向張斐道:「你岳父應該將整件事都與你說了吧。」

  張斐呵呵道:「我岳父大人說司馬學士幫我選了一個好地方。」

  「休得胡言!」

  許遵當即瞪了眼張斐。

  「無妨!無妨!」

  司馬光擺擺手,又向張斐解釋道:「我之所以讓你河中府,那是在於,若是公檢法無法掌控鹽政,你即便在京兆府(長安),亦或者邊境州縣建立其公檢法,那也只是一時,唯有先在河中府一帶建立起公檢法,再去邊境州縣,那將事半功倍。」

  他在人事方面的安排,真是遠勝王安石,甚至可以說,王安石身邊還就缺一個如司馬光這樣的人才。

  河中府其實就是西北軍的心臟,西北邊的鹽和糧草,或直接或間接都與河中府有關,那麼控制住河中府,那些軍閥自然會忌憚你三分。

  京兆府其實也行,但京兆府皇親國戚多,畢竟皇親國戚都不太願意待在河中府那魚龍混雜的地方,跟河中府是不同的難度,那就不如去河中府。

  「我知道了。」

  張斐點點頭,又問道:「不知我什麼時候去?」

  「這個不急。」

  司馬光趕忙道:「種諤和陸詵趕到河中府也需要一些時日的,你先準備好,了解清楚再去。你需要什麼幫助,大可與我直說,我會盡量滿足你。」

  一聽這話,張斐不禁苦笑道:「看來那裡真是龍潭虎穴。」

  司馬光嘆道:「故此我原本對此非常疑慮,但你既然決定要去,那就不如全力以赴。」

  狠人都集中在河中府,你如果周邊的縣城,那人家退避三舍就行了,等你走了,人家又來了。

  張斐沉吟少許,道:「檢察院方面,我希望派蘇檢控去,而警署方面則是由曹棟棟和馬小義。」

  說著,他還想起什麼似的,「另外,我還跟富公談過,派幾個學生去協助我。」

  司馬光點點頭道:「富公也與我說過此事,這應該問題不大。至於那曹棟棟嘛,可能還得官家來做主啊!」

  畢竟曹家是外戚,曹太后都還坐著後宮,他可不敢擅自做主。

  好在張斐已經跟趙頊談過,張斐又道:「除此之外,我還需要一份河中府官員的詳細名單,以及他們的背景、性格等等。」

  司馬光道:「其實在那邊轉運使是最具權勢的,其次駐紮在當地的武將,然後就是那些吏,至於知府、知縣反而不是那麼難打交道。」

  張斐好奇道:「這是為何?」

  司馬光道:「因為轉運使就是負責運輸鹽和糧食,這就涉及到鹽鈔與軍糧,目前陝北路的轉運使還未定,我估摸著王介甫應該會推薦人去。而那些知府、知縣都是依靠吏執行公務,他們三年一任,多半都會選擇明哲保身。」

  這北宋知縣換來換去,去到河中府那龍潭虎穴,多半官員都是抱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態。

  基本上都是蕭規曹隨,不會輕易與人發生衝突,這也導致常駐當地的刀筆吏,是手握實權的。

  張斐呵呵道:「這真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啊!」

  「是這麼回事。」

  司馬光點點頭,道:「不過多了解一下當地的情況也不是壞事,我會盡量將當地情況交給你。」

  張斐拱手道:「那就有勞司馬學士了。」

  司馬光略顯內疚地說道:「這回是我對不住你啊!」

  原本計劃是江南,他突然改變計劃,直接從英雄難度,上升到史詩難度,他覺得自己很對不住張斐。

  ……

  曹家!

  「啊……」

  日上三竿時,曹棟棟才從床上爬起來,迷迷糊糊來到大堂。

  「棟兒,你今兒怎沒有去衙裡。」

  「孩兒今日放假!」曹棟棟揉著眼道。

  曹評隨口問道:「對了,棟兒,那張三可有給你提過去西北的事?」

  「沒有!」曹棟棟搖搖頭。

  曹評心裡稍稍鬆得一口氣,哪知曹棟棟緊接著言道:「倒是孩兒跟他提過一回,孩兒可也想去西北轉轉。」

  啪啪!

  從起身到巴掌,就真的電光火石之間,左右一下,打得曹棟棟頭都沒有動一下。

  曹棟棟當即醒了,也懵了,摀住臉道:「爹爹,你為何要打孩兒?」

  曹評深吸一口氣,「我問你,張三可有答應你?」

  曹棟棟眼中眼淚只轉悠,不是他愛哭,而是真的很疼,搖搖頭道:「沒有。不過爹爹,西北州縣,孩兒也去過不少,沒啥可怕的。」

  曹評怒瞪他一眼,「你當初是去玩的,那自隨便你去,可你這回要是那裡當皇家警察,那你可就是去壞人財路的,我說你這腦子怎麼就不懂想事,人家躲都躲不及,你還往上面湊。」

  曹棟棟委屈道:「爹爹天天打孩兒的頭……」

  「你……」

  「爹爹莫打。」

  曹棟棟嚇得準備拔腿就溜。

  曹評有那麼一瞬間,也懷疑兒子的腦袋,是被自己給打壞的,放下手來,「我告訴你,無論張三與你說什麼,你都不能跟他一塊去。聽明白了沒有?」

  曹家也是將門世家,跟西北軍息息相關,去那裡當警察,不就是砸自己的鍋嗎?

  「孩兒明白了。」

  曹棟棟點點頭,心想:張三都敢去,那我為何去不得。

  正當這時,那宅老來到門前,「老爺,官家派人來,傳你立刻進宮。」

  曹評一聽,心裡不禁咯噔一下:哎呦,忘記那小子跟官家的關係非常精密,可是你們也不能老是找我曹家禍害,就不能去找找高家嗎?

  這越想越氣,一怒之下,直接飛起一腳,將曹棟棟給踹趴在地,然後大步走了出去。

  曹評出得門去後,濤子趕忙上前,跪趴在地,瞧著曹棟棟道:「衙內,你沒事吧?」

  「沒事!」

  曹棟棟翻身坐起,撓撓屁股,撓撓臉,思忖良久,突然道:「濤子,你說爹爹為何最後踢我這一腳。」

  濤子傻了,「這小人哪裡知道。」

  曹棟棟咧嘴笑嘻嘻道:「定是爹爹猜到官家打算派我跟著張三同去,故而才踢我一腳。」

  濤子道:「可是衙內,老爺都這麼生氣,可見那地是真不好去。」

  「那才有趣啊!」

  曹棟棟原地蹦起,手舞足蹈道:「待在京城當皇家警察,實在是太無趣了,什麼事都得被爹爹盯著,要不然的話,哪有他稅務司什麼事,哼,那些稅警可都是本衙內訓練出來的。」

  說著,他又向濤子吩咐道:「你趕緊寫信讓小馬回來,這種事好事可不能忘了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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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2章 牛犢陣容

  「副帥!」

  曹評眉頭緊鎖地從皇城出來,忽聽的一聲喊,抬頭看去,但見馬天豪走來,不禁詫異道:「老四?」

  待馬天豪走近,他便是問道:「你怎麼來了?」

  馬天豪很是緊張道:「我先前聽聞朝廷已經決定派張三去河中府建設公檢法,那小子極有可能會拉上棟兒和小義的,故此我特地趕來提醒副帥一聲。」

  曹評眼中閃過一抹鬱悶,嘴上卻問道:「去哪裡不好嗎?」

  馬天豪哎呦一聲:「要說去那裡幹別的事,倒也不是不行,但是去弄什麼公檢法,這可是萬萬使不得,因為這肯定會將人都給得罪的。」

  那河中府還真不同於開封府,開封府還是非常講法律的,畢竟這是天子腳下,但是河中府那地,有幾個人屁股上沒有屎,真要嚴格執法的話,不得將人都給得罪了。

  他曾在禁軍裡面就職,去過那裡,知道那邊是個什麼情況。

  那邊的暗箱操作多如牛毛,且都是有很有背景的,要想將這一潭污水給弄清,他覺得是不可能的。

  就連老四這個商賈都知道,唉……曹評閉目嘆了口氣道:「已經晚了!」

  「晚了?」

  馬天豪一臉錯愕地看著曹評。

  曹評道:「方才官家召我入宮,談得就是這事,官家已經決定將棟兒調去河中府,擔任河中府總警司。」

  馬天豪皺眉道:「副帥答應了嗎?」

  「我……」

  曹評搖搖頭,「上車再說吧。」

  上得馬車,曹評面色凝重道:「官家一心勵精圖治,改革變法,方才又幾度表示對我們曹家的器重,如果我拒絕的話,官家可能會認為我們曹家與他不是一條心的,我是沒法拒絕啊。」

  馬天豪擔憂道:「棟兒這性格上那裡去……著實難以令人放心啊!」

  曹評苦嘆道:「關於這一點,我也跟官家提起過,但是官家卻非常看好棟兒,也對棟兒最近所做得事,是讚賞有加,我還能怎麼說。」

  馬天豪眼珠子轉了幾下,趕緊道:「副帥,可千萬別讓小義也跟著去,他們兩個在一起,哪天不闖禍,更是會無法無天的。」

  你是外戚,你沒有辦法,但我不是啊!

  曹評瞟了眼馬天豪,哪裡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呵呵道:「你還真心以為官家這麼器重棟兒嗎?退一萬步說,就算是真的器重,也不至於說特意召我入宮商談此事。」

  馬天豪一愣,「副帥的意思是,這是張三所為?」

  「定是如此。」曹評哼了一聲,又道:「棟兒也是通過小義才認識張三的,你說張三那小子會放過小義嗎?官家方才還特地提了一句,讓棟兒帶著小義一塊去。」

  馬天豪不禁恨得是咬牙切齒,「那臭小子!」

  ……

  既然此事已經落實,各方就得整頓人馬,目前只有開封府有完善的公檢法,只能從開封府派人過去,不能讓張斐一個人跑去那邊,建設公檢法,張斐只是擔任庭長,公檢法的精髓是在於,相互制衡,互不統管,如果說由庭長去建設,就庭長就是公檢法的老大,那就沒啥意義了,公檢法有關部門,都得派人過去。

  檢察院方面也已經確定派蘇轍過去。

  當許遵表示,朝廷打算委派蘇轍前往河中府擔任主檢察長,在坐的其餘檢控官,皆是悄悄鬆得一口氣。

  蘇轍反倒是面如止水,拱手道:「下官領命。」

  許遵先是瞧了其他人一眼,然後才問道:「你可願意去?」

  蘇轍道:「下官乃是朝廷命官,朝廷既有任務交予下官,下官自當會全力以赴,哪還能挑三揀四。」

  許遵一愣,好心提醒道:「但是河中府那地,情況比較複雜,在那裡做檢控官,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蘇轍道:「若是執法者還怕違法者,何談江山社稷。」

  別看他性格比蘇軾要沉穩,但是在政治上,他其實比蘇軾要激進的多,他反對王安石,可比蘇軾猛多了,只不過他這人心思縝密,不會讓人輕易抓住把柄的,蘇軾就有些大咧咧,神經大條,又喜歡爭強好勝,專惹一些不該惹的麻煩。

  這是最令人頭疼的。

  許遵笑著點點頭道:「那行,既然你沒有意見,那就這麼定了,不過何時過去,還得等朝廷的命令,你先處理完手頭上的事務。」

  「下官遵命。」

  ……

  國子監。

  「啊?讓…讓我們隨老師一塊去河中府?」

  上官均等人是睜大眼睛,震驚地看著司馬光。

  驚喜之色,躍然紙上。

  他們可不同於曹評這些老油條,有道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們都認為這是一個難能可貴的機會。

  都未參加科考,就能夠參與這種任務,可會將其他羨慕壞了。

  司馬光點點頭道:「你們可否願意?」

  蔡卞先是點點頭,但旋即又道:「但是我們今年還要參加科考?」

  司馬光道:「這就是你們的科考,如果你們在當地表現出色的話,官家會賜予你們進士之名。」

  蔡京小心翼翼地說道:「但我們只能盡力輔助老師,這成敗可不在於我們。」

  司馬光瞧了眼蔡京,微微笑道:「你們的表現,將會由你們的老師來決定。」

  蔡京心下一驚,心想:也就是說我們能否獲得進士名額,全憑老師來定,看來官家和司馬學士都非常器重老師,老師的仕途也必定會平步青雲。

  心裡已有計較。

  上官均卻道:「那倒不用,如此得來的進士,誰又會認同,我們願意與老師一塊前去,只希望朝廷保留我們參加科考的名額,待回來時再考。」

  葉祖恰道:「上官兄說得不錯,若不能在考場上勝過他人,這進士之名,也無人會信服。」

  雖然富弼只提議上官均和蔡卞,但是張斐還是將蔡京、葉祖恰加了進去。

  司馬光笑著點點頭道:「好罷,我會將你們的想法轉告官家的,估計沒有問題。」

  叮囑完他們之後,司馬光便去到後堂,但見富弼和文彥博坐在裡面。

  文彥博撫鬚道:「聽說檢察院方面是派蘇轍去,而警署方面則是派曹棟棟前去,這裡面年紀最大的就是三十而立的蘇轍,這在以前好像是從未發生過的。」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他們猛然發現,這一次朝廷派出的人,清一色年輕人,年紀最小的馬小義也才十八歲,最大蘇轍也才剛剛三十歲。

  這在北宋的官場是非常離譜的事,其實北宋是非常信任年輕人的,但不會是弄這麼年輕的陣容,往往還會派一個年紀大的去壓陣。

  司馬光苦笑道:「這恰恰也是我最擔心的。」

  富弼擺擺手道:「正是如此,才值得人期待。以往能去河中府擔任要職的官員,哪個不是能臣幹吏,雖有政績斐然者,但也僅限於表面,始終未能理清河中府和一團亂麻。或許派他們去,能夠取得不俗的成效。」

  司馬光笑著點點頭道:「但願如此吧。」

  但如果讓他來安排,他絕對不會選這個陣容,這個陣容就是完全配合張斐的,年紀大的,張斐壓不住,而如今就是要以張斐為絕對核心,故此當張斐提出這個陣容時,他也沒有多說什麼。

  ……

  汴京律師事務所。

  「恭喜!恭喜!恭喜三郎陞遷為河中庭長。」

  「這對於咱們茶食人和珥筆,也是極大地鼓舞。」

  ……

  李國忠、費明等茶食人來到事務所,主動向張斐道賀。

  「多謝!多謝!」

  張斐拱手回得一禮,突然話鋒一轉道:「但是各位可是第一批來想我道賀的,畢竟其他人都認為這可不是一個好差事。」

  范理瞧他們一眼,心想: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來道賀啊!

  少了張斐在,李國忠他們當然非常開心啊!

  在范理看來,這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李國忠尷尬一笑,又道:「再難也不及三郎初來汴京時,當初三郎能夠憑借一身本事,深得官家青睞,並且不如仕途,這小小困難又算得了什麼。」

  「哪裡!哪裡!李行首過獎了。」

  張斐又伸手道:「諸位請坐,請坐。」

  待他們坐下後,張斐又問道:「不知諸位可有去河中府開分店的打算?」

  李國忠神色微微一變,瞄了眼費明,後者是心領神會道:「河中府那地,關係非常複雜,恐怕沒有咱們的立足之地啊!」

  張斐笑道:「我去了可就不一樣了,我是珥筆出身,自然會非常推崇爭訟。」

  幾大茶食人相視一眼,沒有做聲。

  張斐又繼續道:「近日我也了解過河中府的一些情況,我覺得我們珥筆在那邊是大有可為,那邊商業雖不及開封府繁榮,但是商業糾紛卻遠勝於開封府,涉及數額也是巨大的,如果公檢法能夠在當地立足,去那裡打官司,必然會賺得盆滿缽滿。退一萬步說,縱使失敗了,也不會損失太多,回來就是了。」

  李國忠問道:「不知貴店可會派人前去?」

  張斐點點頭道:「徵文會去那邊開設分店,但由於我是庭長,他們得避嫌,故此我們的珥筆過去,會在當地建設法援署,以無償打官司為主,我們的主要重心是在於計稅買賣上面。」

  李國忠笑著點點頭:「我們會認真考慮三郎的建議。」

  其實他們此番前來道賀,還就是為了這事,他們也清楚河中府的情況,那裡面水深得很,但如果公檢法能夠立足,幾乎所有鹽商、鹽戶,都需要法律服務,其中利潤簡直不敢想像,比京城肯定要的多。

  但他們首先得知道,張斐到底還支不支持珥筆和茶食人,你是珥筆你當然會支持,但你現在是庭長,你還會支持嗎?

  而張斐的表態,也令他們放下心來,他們倒是不太怕那邊複雜的關係網,他們就是為那些人提供服務的,這冤有頭債有主,你們要找也應該找張斐的麻煩,要是張斐挺不住,他們直接回來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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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3章 不准丟人

  張斐之前一直是猶豫不決,導致許多事都只能是暗中安排,不能表露自己真的要去西北,因為這其實很敏感的,未有決定,最好先別說。

  而如今此事已經確定下來,張斐也開始著手處理這買賣上的人事安排。

  但好在他之前就已經開始放權,事務所一直都是范理在管,而正版書鋪一直都是侯東來在處理。

  張斐對他們的要求很簡單,就是按照他們自己的想法去做。

  因為他太了解這二人,都是非常保守的商人,寧可少賺,也不願意承擔一絲風險,張斐在的時候,當然是以張斐的意思為主。

  如今張斐要去河中府,是否還沿用張斐的路線?

  張斐認為他們觀念並沒有因為自己而發生改變,那麼自己的做法,就不太適合他們二人,還是得以他們自己為主。

  他現在主要忙的就是處理許多契約方面的問題,尤其是慈善基金會那邊的。

  「員外,你派人將這份契約給樊大送去,讓他先看看,到時我還會親自找他商量。」

  「行,我立刻派人去一趟。」

  范理剛剛走到門前,忽見一個身材魁梧,儀表堂堂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曹總警司?」

  張斐偏頭看去,也是詫異道:「總警司?」

  曹評沒有搭理范理,直接看向張斐,似笑非笑道:「想不到你會對我的到來感到這麼驚訝?」

  張斐一怔,忙道:「我是聽衙內說,總警司最近一直抱恙在身,可今兒見到總警司精神奕奕,中氣十足,步伐有力,不像久病在身。」

  曹評當即是老臉一紅,咳的一聲,含糊不清地說道:「前不久已經好了。」

  瞬間,氣勢全無。

  「這樣啊!那就好!那就好!」張斐連連點頭,又伸手示意道:「總警司裡面請。」

  順便給了范理使了個眼色,讓他忙去。

  接著便將曹評請到包間內。

  曹評坐在包間內,就直視著張斐,一語不發。

  包間內是鴉雀無聲。

  張斐被他盯著難受,有些沉不住氣,索性開口道:「不錯,是我建議官家派衙內去河中府的。」

  這個真心瞞不了,讓皇帝或者司馬光做主,這怎麼也不可能派曹棟棟去。

  曹評兀自沒有做聲。

  張斐眸子晃動了幾下,又道:「總警司,你們曹家代代英傑,忠君報國,所面對的敵人,皆非善類,但也從未出過懦夫,總警司這般護著衙內,可不像似曹家的作風。」

  曹評緩緩道:「棟兒的性格,我非常清楚,他根本就處理不了河中府的事務。你為何要選擇他?」

  張斐一怔,這才明白曹評來此的目的,反問道:「不知總警司認為是為何?」

  曹評冷冷一笑:「無非也就是兩點,首先,想借我曹家之名,給予威懾;其次,棟兒性子單純,便於受你掌控。」

  張斐納悶道:「衙內性子單純?」

  曹評雙目一瞪:「我指得是在官場,又不是指……咳咳,他根本就不是那麼些人的對手。」

  張斐不禁反問道:「誰又是呢?」

  曹評問道:「你此話何意?」

  張斐道:「朝廷也不是沒有派人去治理過,那些官員個個都是經驗豐富,能力出眾,但也都是治標不治本,或許單純一點也沒有什麼不好。在那個地方執法,越是顧忌太多,越是束手束腳,反而會得不償失,單純一點,人家反而要敬你三分。」

  誰跟傻子硬來啊!

  曹評稍稍皺眉。

  張斐又繼續道:「我絕無看不起曹家的意思,但是如果曹家能夠威懾住,那河中府的問題,就算不得什麼問題。我建議衙內跟我一塊去,首先當然是因為我與衙內關係不錯,有一定的默契。

  其次,則是因為衙內的能力。」

  曹評問道:「什麼能力?」

  他真沒有發現曹棟棟有什麼能力可以值得肯定的,就那幾下花拳繡腿?

  那有什麼用?

  張斐道:「領導的能力。」

  「領導?」

  曹評當即就傻眼了,你說得是我兒子嗎?

  我他媽怎麼不知道啊!

  「不錯!」

  張斐點點頭,「難道總警司沒有發現嘛,那些皇家警察都非常聽從衙內的命令,這是非常難得的。」

  曹評沉吟少許,道:「棟兒自小就愛結交朋友,跟什麼人都能聊上幾句,這可不是什麼領導能力。」

  張斐道:「我只相信我看到的結果,衙內在警署還是挺受人尊重的。我想這跟衙內從小混跡三衙有關,他其實深知練兵之道,只是可能他自個都沒有發覺。」

  當初訓練輔警,都是曹棟棟在負責,曹評是一直裝病在家,但是非常成功,那曹棟棟還在稅務司安插了好些個內奸,也就是在那時候,張斐發現曹棟棟這個能力的,這收買人心的能力還真是厲害。

  曹評也懶得跟他辯,問道:「就憑這一點?」

  張斐道:「主要就是這一點,還有就是勇敢無畏,若無膽量,也去不得的。如果我想要一個完全服從的警司跟我一塊去,這不是什麼難事,而且我也絕對不會選衙內。」

  曹評審視了張斐一番,神色稍稍緩和了幾分,他此番前來,主要就是看張斐選擇曹棟棟的原因,他擔心張斐是讓曹棟棟去為他擋刀背鍋的。言道:「你方才看重棟兒的練兵能力,也就是說,你不打算從這裡掉皇家警察過去嗎?」

  張斐問道:「總警司認為我該怎麼做?」

  曹評道:「我若知道,我就自己去了。」

  張斐道:「我打算在那邊招人。」

  「為何?」

  曹評問道:「如果你在當地招人的話,也將會受制於他們。」

  張斐道:「我打聽過河中府的情況,那些官府裡面的吏就代表著當地的勢力,他們的家族也因此在當地長盛不衰,以至於後來,當地官員也是極度依賴他們。」

  曹評點點頭。

  張斐話鋒一轉道:「可是我相信他們代表不了當地勢力,因為他們賺得多,其他人就賺的少。此外,如果我從京城掉皇家警察過去,這反而會激起本地勢力的抱團取暖。」

  如果帶一波人過去,那人家會認為你們是要鳩佔鵲巢,那他們真的是要與整個河中府為敵。

  「以夷制夷。」

  曹評笑著點點頭,又道:「但也是換湯不換藥,就算你此策取得成功,到最後警署也會變得非常依賴這些皇家警察。」

  張斐道:「但是我不是讓他們去取代那些吏,而是要破壞之前的吏治,就人性而言,不患寡而患不均,我相信他們會樂意去破壞的。」

  曹評不露神色,突然轉移話題道:「聽說種諤與陸詵一案,也會交由你來審?」

  張斐點點頭。

  曹評道:「想聽聽我的建議嗎?」

  張斐趕忙道:「晚輩洗耳恭聽。」

  曹評道:「我曹家的先祖們無不立下赫赫戰功,但幾乎每一個都因不聽命令而被貶,戰機是瞬息萬變,種諤遇到的問題,是稀鬆平常,如果你是真心想了結此事,甚至於你更偏向種諤,你就必須得判他有罪,否則的話,他的麻煩將會源源不斷,永無寧日。」

  張斐皺眉沉吟少許,搖搖頭道:「抱歉!這我做不到,我會根據事實來判定的。不瞞總警司,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解決總總警司所言的稀鬆平常,因為這是不合理的,擅弄兵權者,是理應受到懲罰,但前提是他真的有擅弄兵權。」

  「我也只是給個建議,聽不聽在你。」

  曹評突然站起身來,「我先走了。」

  張斐先是一愣,旋即起身道:「我送總警司。」

  「不用!」

  曹評手一抬,制止了他,可走到門前,正準備開門時,他又停了下來,回身向張斐道:「我之所以不贊成棟兒前去,原因有二,其一,是我擔心他被你利用;其二,我不覺得他有能力擔此重任,而並非是要做一個懦夫。

  我曹家男子為大宋出生入死,可從未懼怕過。此時我依舊這麼認為的,但可惜我也無法阻止棟兒前去,既然是你建議他去的,那你最好能保證,他能圓滿完成任務,我們曹家可是非常不習慣失敗。」

  說著,他便開門走了出去。

  張斐喃喃自語道:「說得我好像習慣似的。」

  其實不管是曹評,還是曹太后,他們永遠是將曹家的名譽放在第一位的,而不是說將曹棟棟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畢竟他們曹家的名譽,真的是他們的祖宗用命換來的。

  讓曹棟棟去,擺明就是讓曹家丟人啊!

  但這事他做不了主,他也立刻轉變想法,就是要全力支持張斐,他今日過來,就是想要建議張斐不要從京城調皇家警察過去,誰料張斐已經想到這一點,並且有非常充分的準備。

  同時,曹評認為曹棟棟去了,怎麼也得討點回報,他希望武將能夠得到公正的對待。

  對於種諤的情況,他們這些將門世家心裡都很不爽,只是不太敢說。

  畢竟這涉及到祖宗之法。

  他們曹家出了不少名將,但都因為這種事被貶過,幾乎就沒有例外,這是宋朝武將無法避免的一道坎,如果你想打勝仗的話,是必然不能聽朝廷的瞎指揮。

  打與不打,你們決定,但是怎麼打,你們還來干預,這就非常離譜。

  故此在得知張斐也是奔著這個去的,他也就沒有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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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10-19 10:15:53
第0474章 離京赴任

  要去河中府上任的是張斐,但這期間最為忙碌的卻是司馬光。

  主要就是因為司馬光認為,當初自己的靈機一動,是欠了考慮,而此舉不但關係的張斐,還關係到司法改革和河中重鎮。

  但事情已經定下,他現在能做的,就只能盡力去找補,在不違反道德的情況下,他是全力滿足張斐的一切要求。

  比如說,張斐希望了解河中官場,他立刻翻閱各種人事檔案,又向同僚們打聽河中官員的性格等等……

  司馬光確實認為,這也是張斐的一塊短板。

  根據以往慣例,但凡去河中地區擔任要職的官員,肯定是有著極強資歷的官員,不用問也基本上認識河中府的主要官員。

  張斐完全就是一個愣頭青,估計是一個都不認識。

  如果都不熟悉的話,肯定也混不下去。

  「哇……這麼多?」

  張斐捧著那一沓厚厚的官職表,這人都是傻的,又看向司馬光道:「司馬學士,其實我只想知道一些主要的官員,就是那種有職權的。」

  司馬光嘆了口氣道:「我朝職權比較混亂,常常出現四五個官員管一個事,故才有冗官之禍。」

  張斐眨了眨眼,道:「也就是說這些官員都是有職權的。」

  司馬光點點頭。

  「……」

  張斐是一陣無語,又隨意翻開一看,「韓寺事?」

  司馬光忙解釋道:「韓寺事乃是河中府節度使,但是這個職位,一般都是虛職。軍權一般是地方團練使手中,但若有遇戰事、天災時,朝廷就會委任招討使、安撫使、經略使、宣撫使,等使官前去接管軍政、民政,暫時那邊沒有戰事和天災,故而未有使官常駐。

  目前河中府的職權主要是在兩個人手中,其一,就是河中知府蔡延慶,此人乃是名相蔡齊的侄子,但他並非是以恩蔭入仕,而是進士及第,律學造詣不亞於你岳父,擔任京東路的提點刑獄,為人正直,且精明能幹,乃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全才。

  你此去,主要是從他手中接過司法權,但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並不會刁難你,也是你可以倚重的官員。」

  能夠在河中府擔任知府的官員,無論忠奸,一定是能力出眾,因為河中府直接關係到西北軍後勤。

  張斐點點頭,又仔細看了看蔡延慶的具體資料,真的是各種光環,官宦世家,也是神童出身,十多歲就進士及第,律學考試是滿分,三十歲就擔任京東路提點刑獄,又任開封府推官等要職,將近四十歲便擔任河中府知府,同時還掌管著秦鳳路的後勤,也就是秦鳳路轉運使。

  這政績是一路飄紅,毫無瑕疵。

  真是嚇人啊!

  這宋朝的家庭教育還是非常不錯的,兩三代出將入相的,真的是非常常見,關鍵他們還真是有能力,有才華,不是什麼酒囊飯袋,靠關係混上去的。

  哪怕是大奸臣蔡京,也都是正兒八經用政績爬上去的,他弟弟蔡卞也是宰相。

  司馬光又道:「而另一個則是轉運使,原本是薛向,但前不久王介甫將薛向調去擔任發運使後,這個職位暫時空缺著,不過目前王介甫又推薦元絳前去。但這個職位一般是掌管一路財政,尤其是鹽政,這鹽政事關西北和中央,一般都是朝廷派人去管,從來不是當地知府管的。這方面,你自個去跟王介甫交涉。」

  張斐點點頭,又道:「但是我所面對的,又並非是他們二人。」

  司馬光道:「不錯,這上面所能寫的也只是冰山一角,我也講不清楚當地的具體情況。而我能給你的建議,就是做好自己的事,屆時司法權將完全交予公檢法。」

  雖說權力最大的就是他們兩人,但是鑒於北宋的制度,當地能夠制衡他們的官員也是不少。

  張斐要面對的是整個體制。

  不過這並非因為張斐這個人,而是司法這個權力,如果是別的職位,是遠沒有這麼難,司法實在是牽扯到每一個人,每一件事。

  二人正聊著,許遵回來了。

  「仲途回來了。」

  司馬光起身拱手一禮。

  許遵回得一禮。

  張斐也向許遵行得一禮。

  許遵點點頭,道:「正好君實也在,我這有件事要跟你們商量一下。」

  司馬光問道:「何事?」

  許遵道:「蘇子由打算先過去。」

  司馬光詫異道:「為何?」

  許遵苦笑道:「這是因為蘇子由不希望別人認為,這公檢法是一個官署,皇庭、檢察院、警署是互不統屬,且相互制衡。故此他不想等著張三一塊去。」

  「如此也好。」

  司馬光點點頭,突然又看向張斐。

  張斐苦笑道:「我就是有意見,他也不會聽的。」

  「這倒也是。」

  司馬光笑著點點頭,又向許遵道:「那你們檢察院自己決定吧。」

  許遵又看向張斐,「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去?」

  「不急!不急!」

  司馬光趕忙道:「張三不同於蘇轍,他沒有為官的經驗,還是等一切準備完善再去。」

  雖然張斐在國子監擔任博士,但那其實就是一個老師,官場經驗還是為零。

  許遵一看司馬光比他這岳父還要擔心一些,於是笑著點點頭。

  張斐是更不著急。

  司馬光走後,張斐立刻將那份資料扔給許芷倩。

  「這是什麼?」許芷倩接過來,好奇地問道。

  張斐道:「方才司馬學士送來的,關於河中府的官員名單,你好好記一記。」

  許芷倩點點頭,又問道:「你看完了嗎?」

  張斐道:「我看著頭疼,也看不太懂,你知道就行了。」

  這北宋的職權,真是晦澀難懂,還得交給本地人看。

  許芷倩蹙眉道:「人家司馬學士辛辛苦苦找來的消息,你都懶得看,這如何能行?」

  張斐沒好氣道:「如果都我來做,那…那還要你這主簿作甚,我現在可是你頂頭上司。」

  許芷倩不禁眼中一亮,對呀!我如今可也是主簿。

  她以前跟著許遵到處走的時候,是想幫忙,有時候許遵還不讓,這回可給她一個正兒八經的職位,這可是她夢寐以求的,哪裡還有怨言。

  張斐偷偷瞄她一眼,暗自得意,嘿嘿……可算是抓到你的軟肋,有事秘書幹,沒事幹……

  「張三!張三!」

  「啊?什麼?」

  「你在想什麼?」許芷倩好奇地打量著張斐。

  「沒…沒什麼?」

  張斐趕忙搖搖頭。

  許芷倩又很是期待地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張斐道:「種諤和陸詵趕去河中府還得一些時日,咱們不急。」

  許芷倩卻道:「那我們也可以早點過去準備啊!」

  張斐笑道:「我新官上任要三把火,但如果種諤陸詵不在,我這火上哪去點。」

  話音剛落,就聽得外面傳來幾聲嚎叫。

  「張三!張三!」

  「三哥!俺回來了!」

  ……

  許芷倩道:「小馬回來了?」

  「這麼快嗎?」

  張斐道:「我先出去看看。」

  「嗯。」

  來到前院,人還沒有看清楚,只見那馬小義便撲了上來,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張斐,「三哥,你打算啥時候出發?」

  「估計還得一個多月吧。」

  「啥?」

  曹棟棟激動道:「一個多月,你何不等到明年再去。」

  張斐哼道:「你們想早點去,自個去就是了,你警署什麼時候去,給我有啥關係。」

  曹棟棟口沫橫飛道:「你當我願意等你嘛,是爹爹非得讓我們跟你一塊去。」

  馬小義道:「三哥,你還有什麼心願未了,告訴俺,俺去幫你完成。」

  「去去去去!老子是去上任的,又不是去死的,還心願未了。」

  張斐一翻白眼,道:「我還得等官家的命令。」

  官家一出,兩個小子頓時蔫了。

  曹棟棟哼道:「真是沒勁。」

  正當這時,門前又響起牛北慶的嗓門,「三哥,王大學士來了。」

  「真是不巧。」馬小義鬱悶道。

  曹棟棟道:「小馬,咱們先走,明兒再來。」

  「哎!三哥,咱們先走了。」

  兩貨立刻往側門溜去。

  張斐無語地搖搖頭,旋即出門相迎。

  見到張斐,王安石當即打趣道:「你小子出門,可真是興師動眾啊!」

  張斐道:「就是瞅著熱鬧,去的全都是一些小牛犢。」

  王安石笑道:「這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張斐道:「可惜下一句不是牛犢也能勝虎。」

  王安石哈哈一笑。

  來到前堂,坐下之後,王安石又道:「你小子精明的很,我倒是不擔心你莽撞行事。只不過……」

  他欲言又止,張斐忙道:「小子初入官場不甚了解,還請王學士指點一二。」

  王安石瞧他一眼,突然問道:「你可還記得當年王鴻一案?」

  張斐稍稍一愣,點頭道:「記得。」

  王安石道:「記得在最初之時,朝廷是支持王鴻的,不准你做那計稅買賣,你可知原因?」

  張斐點頭道:「因為財政,若是收不上稅來,可能會鬧出更大的問題。」

  「不錯!」

  王安石點點頭道:「財政才是最為重要的,河中府的財政更是事關西北軍情,許多事,你都得顧全大局,切記不要因小失大,倘若因你一場官司,而導致西北邊境出事,縱使你的判決沒有問題,你也難道處罰。」

  張斐一聽就明白過來,立刻道:「王學士請放心,若事關後勤、鹽法,我都會先與元大夫商量的。」

  孺子可教也!王安石笑著點點頭,道:「關於鹽鈔的事,我也與元大夫提及過,若你有更好的建議,大可直接與之商量,他一定會酌情考慮的。」

  張斐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其實王安石來這裡,就是叮囑張斐這事,簡單來說,司法還是得為政令服務,要以財政、軍事為先。

  因為王安石也知道,鹽的利潤這麼高,中間肯定也避免不了剝削,但是得以大局為重,沒錢的話,可就會出大問題。

  他就擔心張斐被司馬光洗腦。

  不過張斐也不是那迂腐之人,他當然知道要以國家利益為先。

  稅務司暗中打探情報,肯定許多都是非法得來的。

  畢竟張斐是吃三家飯的,關鍵不管是王安石,還是司馬光都認為張斐是更傾向於自己這邊的。

  其實張斐跟趙頊是穿一條褲子的。

  不過趙頊倒是沒有叮囑張斐什麼,因為趙頊知道,這該叮囑的,司馬光和王安石都會叮囑,自己估計還沒有他們兩位想得周全。

  他只是在張斐臨出發前,讓他召入宮中,親自為他踐行,並且還決定將皇室在河中府的行宮改為河中府皇庭。

  同時還親自冊封張斐陝西路大庭長,不僅僅是管河中府,且是陝西路最高大法官。

  如果不這麼安排,就無權審理綏州一案。

  這也足見趙頊對張斐此行的期待。

  而張斐愣是了拖了二十餘天,實在是眼看那酷暑馬上要來,他才準備離京赴任。

  這日,天還未亮!

  曹棟棟、馬小義便騎著高頭駿馬,趕到張家門前咆哮。

  「這馬上就要出發了,你們兩個就不能消停一點嘛。」

  張斐出得門來,便是一番有氣無力地抱怨,這些天這兩個小子天天纏著他,催促他早點上路,否則的話,他可能還得晚點再去,忽見邊上還有一位幽怨男子,不禁道:「小春哥,你是來送行的嗎?」

  曹棟棟嘿嘿道:「小春跟我們一塊去。」

  「啊?」

  張斐不禁詫異地看向符世春。

  符世春眼中含淚,仰天長嘆,「交友不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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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10-19 10:16:17
第0475章 他真是高手

  這曹棟棟怎麼可能會放過符世春這個狗頭軍師,他在警署時,很多歪點子可都是符世春出的。

  符世春廝看上去人畜無害,但是手段還是比較狠的,報復心也是非常強的。

  不過這回曹棟棟手段更狠,他直接將目標鎖定在符世春父親身上,這符家在河中府也有些買賣的,他就跟符世春他爹說,若符世春跟著他們一塊去,也能照顧一下自己的買賣。

  符家上下,都認為曹棟棟說得很有道理,關鍵這皇家警察如今確實比較強勢,說不定仕途名利皆可撈。

  於是,在家族的長輩的逼迫下,符世春只能加入皇家警察,作為曹棟棟身邊的副官,與馬小義是一文一武。

  真可謂是三個臭皮匠。

  漸漸的,天已大亮,但是牛北慶、李四他們還在院裡搬東西,等到曹棟棟的馬都睡著了。

  馬小義也真是醉了,有氣無力道:「三哥……你到底要帶多少東西去?」

  張斐訕訕道:「最後一車了,最後一車了。」

  曹棟棟趴在馬背上,「我說張三,你任地有錢,不會去河中府買嗎?」

  張斐尷尬道:「你們先去城門前等我,你們在這吵我,更容易出錯,要拖得更久。」

  曹棟棟直起身來,「小馬,咱們走,瞅著都讓人著急。」

  馬小義也看不下去了,與曹棟棟、符世春騎馬離開了。

  其實張斐也沒有辦法,這全都是高文茵準備的,這高文茵沒有出過遠門,但又考慮的非常周全,就連鍋碗瓢盆都給帶上了。

  是好一番忙碌後,最終還是在許遵的催促下,他們才出得門來,畢竟這古代趕路,是要計算時辰的,不是說沿途都有旅店。

  「要不…要不我再回去看看,是否遺漏了什麼?」

  臨上馬車前,高文茵還是心神不寧。

  「高姐姐,都拿齊了,快些上來吧。」

  許芷倩都急了,一把就將高文茵給拉上馬車。

  許遵站在門前是無奈地呵呵直笑。

  穆珍抿唇笑道:「妹妹第一回出遠門,這是在所難免的。」

  她跟高文茵一直待在家裡,關係非常不錯。

  許凌霄道:「上回咱出遠門,你怎未有這樣。」

  穆珍嗔怪地瞧了眼夫君。

  張斐站在門前,拱手一禮,道:「岳父大人,小婿去了。這期間就麻煩大哥,大嫂在家好生照顧岳父大人。」

  穆珍笑道:「妹婿,你放心去便是,我會照顧好爹爹的。」

  許遵呵呵道:「你就別惦記著我了,自己要路上小心。」

  他們這一家人,常年到處走,對於出遠門,早就是見慣不怪,倒也沒有太多的難捨難分。

  反倒是高文茵坐在馬車內,落了幾滴眼淚,她內心是真不願離開家裡,他人生中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從城外到城內。

  一番道別後,張斐便上得馬來,緩緩向西城門那邊駛去。

  來到城門前,不見曹評,畢竟是將門世家,這兒子出個遠門,在門口送送就行了,前來送行的就只有馬天豪、范理、樊正、陳懋遷等一干商人。

  曹棟棟、馬小義、符世春都未有帶家屬,全都是丫鬟、閒漢。

  但由於張斐在家耽擱許多時辰,就簡短了說了幾句,然後便告辭了,該叮囑的早就說清楚了。

  城樓上幾個老者,是一直注視望著他們離去,正是孟乾生等人。

  「可算是將這臭小子給送走了。」

  「你們說他們此去能夠成功嗎?」

  「就他們幾個小娃,還想在河中府建設公檢法,呵呵……要真讓他們成功了,那咱們還當什麼官,回家種田去吧。」

  「成不成功,暫且不說,能活著回來就算不錯了。」

  「哦?」

  「你們可別忘記,那小子可是害了不少人啊!他在京城,沒有誰敢動他,可去到河中府那地,那就說不好了呀!」

  ……

  在城西外的一個小山丘上,司馬光站在小亭前,望著下面官道上那你追我趕的幾匹快馬,是冒得一頭冷汗。

  出得京城,曹棟棟、馬小義和牛北慶,個個都如脫了韁的野馬,是一路狂奔。

  尤其是牛北慶,這廝在張家看家護院,憋屈了一年,這都快抑鬱了,終於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司馬光用人方面,比王安石高明不知多少倍,基本上就沒有錯過,而這一次無疑是他最為大膽的一回。

  這個陣容真是令司馬光都懷疑這一切是不是自己安排的。

  陪他前來的文彥博笑呵呵道:「君實啊!事已至此,擔心也無濟於事,有道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司馬光苦笑道:「我這是給自己找罪受。」

  「司馬學士!」

  忽聽得山下一人喊。

  司馬光低頭看去,但見劉述走了上來,不禁心想:他怎麼也來了。

  劉述可一直看不慣張斐,是不可能來送的。

  過得一會兒,劉述來到亭前,微微喘著氣,道:「文公,司馬學士,我方才收到消息,制置二府條例司正在修訂一條關於借貸的法令。」

  「借貸的法令?」

  司馬光微微一愣。

  劉述道:「好像是說朝廷要對鄉戶放貸,以此來制止那些高利貸。」

  「什麼?」

  司馬光、文彥博皆是大吃一驚。

  文彥博又問道:「消息可屬實?」

  劉述道:「消息應該沒有錯,但具體條例尚不清楚。」

  「他這是瘋了嗎?」

  司馬光當即暴跳如雷,「不行,我得去找他問個明白。」

  剛準備下山去,忽聽道路上一陣鈴鐺響,偏頭看去,只見張斐騎在馬上,帶著二位嬌妻,緩緩往西駛去。

  又想起張斐所憂,就是怕他沉不住氣,撂攤子,導致整個司法改革都功敗垂成,心想:說不定消息有誤,且看看再說。

  ……

  其實張斐早就拿定主意,今年肯定是要出門的,因為他心裡清楚,隨著青苗法、市易法的出臺,他是很難留在京城吃三家飯,他就是說破天,也不可能讓他們司馬光、文彥博他們接受青苗法的,同時也沒有辦法讓王安石不頒佈青苗法。

  左右逢源肯定會玩不下去。

  他只能用這種辦法,先拖住司馬光,讓他留在朝中跟王安石鬥,千萬別走,因為一旦司馬光溜了,朝廷就是王安石一家獨大。

  而王安石推崇的法家,而不是法制,是要強權完成變法。

  那他的日子可就很難過了。

  另外,張斐不阻止高文茵將鍋碗瓢盆都帶上,也是因為他還是想晚點到,大家慢慢走,一邊遊山玩水,一邊趕路。

  他們選擇是走洛陽這條路線,還在洛陽玩了四五天,張斐也終於明白,曹棟棟他們為何不帶家屬,沿途青樓,他們都快逛了遍,真是體驗各種風情。

  張斐當然沒有陪他們去,而是陪著高文茵、許芷倩賞花,洛陽的花市,可真是全國有名。

  行得二十多日,他們終於來到陝西路的地界。

  午後,一陣磅礡大雨過後,天邊出現一道彩虹。

  曹棟棟和馬小義他們打著飽嗝,從一間破廟裡面行出來,只見那廟裡還冒著青煙,前面他們見烏雲蓋天,他們選在這裡破廟裡面歇息,吃點東西,等雨後再趕路。

  濤子立刻過來,「衙內,前面就是平陸縣,不過我們得快點趕路,否則的話,天黑之前趕不上了。」

  曹棟棟回頭向廟裡面喊道:「張三,你快點,咱們得在天黑之前趕到前面的平陸縣。」

  「來了!」

  「小馬,我現在有些不喜歡高娘子了。」曹棟棟埋怨道:「可真是太磨蹭了,還是許娘子好,跟咱們男人一樣,做事從不脫離帶水。」

  馬小義沒好氣道:「哥哥,三哥的夫人,你喜歡作甚。」

  符世春呵呵兩聲:「小馬,今後你娶親之後,他也會喜歡的。」

  曹棟棟哼道:「你夫人我可就不喜歡。」

  符世春道:「但是你夫人我喜歡。」

  「咳咳咳!」

  張斐從廟裡面出來,「我說你們幾個注意點形象好不好?」

  曹棟棟道:「不都怪你,磨磨蹭蹭的,要不是你,咱們早半個月就到了。走吧,走吧。」

  一行人上得馬車,繼續趕路。

  可剛走一會兒,又停了下來。

  車內的許芷倩問道:「怎麼了?」

  張斐道:「前面好像有輛馬車陷到了路上了。」

  許芷倩微微掀開車簾,但見前面兩個大漢正在泥濘、狹隘的道路上推著一輛馬車,而那馬車的一邊木輪是完全陷在泥坑裡面。

  曹棟棟本就急著趕路,趕緊吩咐幾個閒漢過去幫忙。

  濤子立刻帶著兩個閒漢走了過去。

  那兩大漢見有人要來幫忙,是連連道謝。

  濤子躬身雙手往撐著車後柱上,用力一推,心下一驚,這馬車怎麼這般沉?

  說時遲,那時快,但見那兩大漢突然從車底抽出兩把大刀來,揮向濤子他們。

  濤子似有準備,當即往地上一滾,躲了過去,可是其他二人卻未有他們這般好運,直接被砍翻在地。

  「啊!」

  馬車內立刻響起一聲尖叫。

  又聽得砰的一聲響,但見車後板突然飛出,三五大漢從裡面魚貫而出,與此同時,旁邊的水渠也跳上來十數人來。

  直接揮刀砍向他們。

  這一變故令張斐他們是大驚失色。

  其實最初張斐還是非常謹慎,但是玩著玩著,見也沒什麼事,故也漸漸放下戒備。

  唯獨那馬小義是精神大振,厲聲喝道:「爾等狗賊,也敢擋俺小馬的路。」

  抽出長刀,便縱馬殺了過去,卻忘記這剛剛下過雨,道路非常泥濘,這威風還未灑出去,直接馬失前蹄,栽倒下去。

  「哎呦!」

  馬小義一聲慘叫。

  那些刺客一看,還有這等好事,立刻揮刀砍向馬小義。

  張斐驚呼一聲:「小馬!」

  電光火石間,一柄長劍在馬小義身前擋住兩把雪亮的大刀。

  正是曹棟棟,他飛起一腳,踢翻一人,又揮劍刺向另一人,逼退二人的進攻,馬小義忙不迭爬起,一抖身上泥土,便是提刀衝了過去,「哥哥,俺來助你。」

  他們兩個從小混跡三衙,身手還是非常不錯,且默契十足,連同濤子他們,殺得刺客是節節敗退。

  「賊子,你牛爺爺來也。」又見牛北慶手持兩柄大斧頭,直接衝了上去。

  坐在馬車上紋絲不動的龍五,見罷,趕忙喊道:「大牛,莫去。」

  可牛北慶哪裡聽得進去,直接殺了過去。

  張斐突然發現,身邊就龍五這麼一個不靠譜的高手,趕忙喊道:「哎!你們快回來保護我啊!」

  可為時已晚,但見另一半的草叢中又竄出幾名蒙面刺客來,直奔張斐而來。

  「小心!」

  龍五一手直接將張斐拉下馬來,順勢躍起,腳尖在馬背上一點,劍光一閃,一道血注飆出。

  倒在李四懷裡的張斐,與李四看到這一幕,同時喃喃自語道:「他真是高手。」

  李四忽見一名刺客趁亂悄悄靠近他們,當即驚呼一聲,情急之下,直接趴在張斐身上。

  那刺客舉刀砍來。

  一柄長劍飛來,直接刺穿他們的兇手。

  飛出長劍的同時,龍五側首避過一刀,空手抓住那刺客的腦袋直接一扭,哢哢幾聲響,又是抬腿提起刺手脫手的大刀,左手握住,往後刺去,但見一名刺客的直接趴在他背上,黑色面紗已經變得猩紅。

  頃刻間,便解決了馬車周邊四名刺客。

  酷的一筆!

  誰能想到,這廝當年使出潑婦拳跟一個潑皮都能大戰三百回合。

  嗖地一聲。

  一支冷箭從馬車旁射過,立刻聽的一聲悶響,龍五轉身揚刀便要往後甩去,可看清射箭之人,便立刻將刀揮向殺上來的刺客。

  只見二十步遠,符世春騎在馬上,周邊站著隨行的四名護衛,比起牛北慶他們來,可真是專業的很,這廝不緊不慢,張弓搭箭,每一箭射出,都有一名刺客倒下。

  那些刺客眼見刺殺失敗,立刻往邊上的草叢裡面跑去。

  符世春高聲喊道:「衙內,小馬,窮寇莫追。」

  自己則是抽出一支箭失來,朝著一旁的隨從笑問道:「你們說他們能跑幾個。」

  那隨從立刻道:「公子箭無虛發,定是一人都跑不掉。」

  符世春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張弓搭箭就是一箭射出,只見一名刺客倒下,他又抽出一支箭失來,「這一箭不是射歪了,而是我要留一個活口!」

  只見他瞄準那名刺客的腿,就是一箭射出,與此同時,又是一箭從旁射出,同時射中那名刺客,一箭射中大腿,另一箭直接射穿胸膛。

  符世春偏頭看去,衝著手拿彎弓的曹棟棟怒道:「衙內,你幹什麼,不留活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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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10-19 10:16:39
第0476章 哭聲

  留活口?

  他符世春就如同打獵一般,坐在馬上,悠然自的,自然是非常冷靜,但是如曹棟棟、馬小義、牛北慶等人都已經殺紅了眼,那牛北慶更是直接砍下二人頭顱,場面是非常血腥,誰還會想著留活口。

  關鍵曹棟棟見符世春在他面前表演箭術,這令他非常不爽,他爹爹可是能夠左右開弓,在三衙也都是數一數二神箭手,曹棟棟雖不及其父,但也不能讓符世春給比下去。

  活口可以不留,但面子可不能丟。

  此時張斐可沒有心情跟他們爭吵,雖然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遇襲,但卻是他第一會見到開膛破肚,血流成河的場面,後怕的他,已經驚出一身冷汗,大腦也是一片空白。

  也根本不知如何該處理這種情況。

  還好有曹棟棟、符世春在,他們先是清點自己這邊情況,死得五人,六人負傷,而對方則是全軍覆沒,地上躺著二十餘具屍體。

  於是他決定先派一人騎快馬趕往縣城,叫縣衙的人來這裡清理,又留下四人在這裡看管,同時車隊也加快速度,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趕到縣城,因為入夜之後,只會更加危險。

  ……

  平陸縣,官邸。

  二更時分。

  張斐坐在床邊,一手輕輕握著高文茵的柔荑,望著懷中熟睡的美人,目光中充斥著內疚。

  今兒高文茵嚇得是魂飛魄散,當場就暈厥了過去,來到平陸縣官邸,她仍舊驚魂未定,沒有辦法,張斐只能坐在床邊陪著她,安慰她,漸漸地,她才安穩入睡。

  吱呀一聲輕響。

  許芷倩輕輕從屋外走了進來,輕聲道:「姐姐睡了。」

  張斐點點頭。

  許芷倩道:「我留在這裡陪著高姐姐,你出去看看,衙內他們就只會吵架,我又不便出面。在我看來,此事與當地知縣、縣尉應該沒有太多關係。」

  張斐問道:「此話怎講?」

  許芷倩道:「這平陸縣知縣名叫段祺,來平陸縣已經有兩年,而今年是最後一年,之前政績還算不錯,如無意外,應該能夠得到陞遷,但是出了這事,只怕他的陞遷將會受到影響。」

  張斐道:「但也有可能他們背地裡做了不少壞事,怕被我查出來。」

  許芷倩道:「那也不會用這種手段,此事對於平陸縣所有官員的仕途都非常不利。」

  「這倒也是。」

  張斐點點頭,又小心翼翼地將懷中的高文茵放在床上,道:「你先在這裡陪著她,我馬上就回來。」

  許芷倩點點頭。

  她的狀況反倒是比張斐、高文茵都要好,畢竟她曾跟著許遵走南闖北,雖然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但是兇殺案還是見過不少,甚至還見過草寇,也知道這外面的環境。

  ……

  「少廢話,本衙內只知道這事發生在你們平陸縣地界,你們是脫不了干係的,若是抓不到兇手,我要你們好看。」

  剛剛出得裡屋,就聽到前廳傳來曹棟棟地咆哮聲。

  他可是氣瘋了,死得五人中,有四人都是他的人,就連濤子都差點遭了毒手。

  又聽得一個憤怒的聲音,「既然衙內不相信我等,何不自個去查,你們皇家警察不就是來取代我們的嗎?」

  「你還真是提醒了我,此事將交由我們的警署負責,不過在此案沒有查清之前,你們都給我老實待在家裡,等候審查。」

  「我們為何要接受審查,衙內,你莫要欺人太甚。」

  「就憑這裡由我們皇家警察接管。」

  「怎麼回事?」

  張斐入得廳來,只見廳中站著一人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此人名叫熊韜,乃是平陸縣縣尉,相當於平陸縣公安局局長。

  熊韜見張斐進來,趕忙抱拳一禮,「大庭長,如這種事,我們也不想,但是調查也需要時日的,我們又不是神仙,哪能立刻將兇手交出來。」

  張斐點點頭道:「你們抓緊調查,到時將案卷送到河中府來,本官要親自審理此案。」

  熊韜稍稍一愣,方才他就已經見過張斐,當時張斐面色蒼白,顯得非常柔弱,與此時的張斐簡直判若兩人,抱拳道:「下官遵命。」

  張斐道:「你先去忙吧,有事我會再找你們的。」

  「是,下官告辭。」

  熊韜走後,曹棟棟就跳上前來,「張三,咱們一路過了那麼多州縣,都沒啥事,偏偏在這裡遇刺,這事十有八九與他們有關,你還讓他們調查,如何查得出結果來,正好咱們就是取代他們縣尉的,何不借此事,將平陸縣的警署給建起來。」

  張斐沒好氣道:「你帶了多少皇家警察來,你心裡就沒數嗎?這一時半會,根本沒法取代。況且這事,也不一定與他們有關。」

  符世春微微笑道:「張三說得不錯,可沒有知縣、縣尉會傻到在自己的地界上行刺朝廷命官,而且若他們調查,他們一定會盡力調查的,若是查不到真兇,朝廷肯定問責於他們。」

  馬小義好奇道:「既然不是他們所為,那會是誰?」

  符世春不禁看向張斐,笑道:「方才那些刺客,擺明就是衝著張三去的,要我看,八成是張三在京城得罪的人所為。」

  張斐皺眉道:「要是這樣的話,就很難調查了。」

  符世春笑吟吟道:「你在京城得罪的人,非富即貴,他們竟然敢這麼幹,就不怕你調查。」

  張斐道:「但還是要將此事傳回京城,兩邊一塊查,但願能夠查到蛛絲馬跡。」

  雖然他也知道,以當下的技術,如這種事是很難調查的,但是他絕不會姑息,還要查到底,不然的話,不得天天有刺客上門。

  ……

  翌日。

  高文茵迷迷糊糊睜開眼來,看著那陌生屋頂,不禁呢喃道:「我這是在哪?」

  她昨日是渾渾噩噩來到這官邸的,都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又左右看了看,突然發現床邊一人趴在床邊,呼呼大睡著。

  「三郎?」

  高文茵不禁一愣。

  這一聲輕呼,也驚醒張斐了,他睜開眼來,見高文茵正看著自己,忙坐起身來,道:「夫人醒了。」

  高文茵打量著張斐,道:「三郎,你昨兒就睡著這裡?」

  張斐笑道:「你昨天一直都在做噩夢,我不大放心,就在這裡陪著你。」

  高文茵眼眶微微有些濕潤,又很是內疚道:「對不起,還得讓你來照顧我。」

  張斐道:「咱們夫妻之間,要說這些就見外了,再者說,你這兩年來日日夜夜的照顧我,我照顧你一宿,也算不得什麼。」

  高文茵含羞一笑,嘴角兩邊露出兩個小酒窩,更顯得明艷動人。

  張斐輕輕將她摟在懷裡,又道:「其實要說對不起的是我,讓你跟著我受苦了。」

  高文茵將螓首埋在張斐懷裡,輕輕搖了搖,聲若蚊吟道:「能跟著三郎身邊,就已經是我最大的福分了。」

  咚咚咚!

  一陣敲門響起,外面傳來許芷倩的聲音,「張三,你醒了嗎?」

  高文茵嚇得一驚,立刻脫離張斐的懷抱,縮回被子裡面,彷彿被捉姦一般,弄得張斐也是哭笑不得。

  「醒了!」

  「段知縣來了。」

  「我知道了。」

  ……

  這段祺也真是被嚇壞了,一大早就趕過來,見到張斐就表示自己一定會嚴查到底的,其實就是暗示張斐,這事跟我真的沒有關係。

  但目前所查的結果,那些刺客可能都不是平陸縣的人。

  張斐也只能先應著,但無論如何,此案必須要查個結果出來。

  在平陸縣修整兩日後,張斐一行人又繼續出發了。

  為了安全期間,張斐這回沒有再騎馬,而是選擇與高文茵、許芷倩坐在馬車裡面。

  「三哥,真是抱歉,那日俺是殺紅眼了,所以……」牛北慶悄悄來到馬車旁,很是內疚地說道。

  駕車的龍五揶揄道:「下回他還是一樣。」

  牛北慶立刻道:「你少冤枉人,下回俺絕不會這麼做了,主要俺在京城憋太久,一時才沒收住手。」

  高文茵蹙眉道:「大牛,休得胡言,什麼下回,沒有下回了……」

  牛北慶撓撓頭,「三哥勿怪,俺…俺不太會說話。」

  張斐笑著點點頭,突然又向龍五道:「龍五,你還真是一個高手。」

  這回真是全靠龍五,指望曹棟棟他們,估計都死了好幾回,專業,身手了得,真是一個完美保鏢啊!

  龍五竟然老臉一紅。

  不會吧,還害羞?張斐又好奇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之前跟潑皮打得難解難分。」

  龍五道:「我怕失手打死他。」

  張斐點點頭,又回想起那日,這廝真的出手就是殺招,是完全不留活路的那種。

  又行得數日,他們終於來到河中府。

  這一路上來往的商隊是絡繹不絕,路上的繁榮,真是不亞於京城。

  沒有辦法,這裡可是交通要塞,平陸縣那邊就是三門峽,這裡修建了大量的糧倉,許多貨物都是在這裡轉陸運,然後再轉河運。

  由於官道上車馬太多,走走停停,曹棟棟實在是無法忍受,於是他們改走邊上的小道。

  又行得兩三里路,忽聞遠處傳來一陣十分淒慘的哭聲。

  「咦?怎麼聽到哭聲。」

  張斐掀開車簾,尋聲看去,但見遠處的河邊跪著一個農夫。

  許芷倩見罷,忙道:「這人哭得這般淒慘,定是有冤情,要不派人過去問問看。」

  也酷愛鋤強扶弱的馬小義,對此頗感好奇,立刻道:「俺過去問問。」

  說著,他便是騎馬上前。

  過得片刻,馬小義就折返回來,哼道:「那人是個傻子,俺怎麼問他,都不理俺,就知道哭。」

  許芷倩瞧了眼不靠譜的馬小義,向張斐小聲道:「張三,你讓濤子再過去問問。」

  張斐點點頭,又吩咐濤子過去打聽一下。

  然而,結果還是一樣,那人就知道哭,怎麼問都不張嘴。

  正當這時,迎面行來兩個挑擔子的小販,只聽其中一人道:「你看這吳哥又跑來這裡哭了,要不俺們去勸勸他。」

  「沒用的,這鄉親們都勸過,唉……要是俺遇到這種事,俺估計自殺心都有了。」

  ……

  張斐聽得好奇,下得馬車來,詢問道:「二位大哥請留步。」

  那兩柴夫偏頭瞧向張斐,見他們個個身著華麗,似有有些害怕,其中一個問道:「小官人有事嗎?」

  張斐指著那河邊男子問道:「那人為何跪在那裡哭?」

  其中一個柴夫立刻道:「他妻子將他娘給推到這河裡去了。」

  「啊!」

  許芷倩、高文茵皆是驚呼一聲。

  曹棟棟、馬小義也都傻眼了,不禁是面面相覷。

  另一個柴夫瞪了同伴一眼,「你少說兩句,吳哥平時待咱們不薄啊!。」

  張斐又問道:「為何?」

  先前那個柴夫不敢言語,看向同伴,另一個柴夫道:「俺們…俺們也不清楚。」

  二人言罷,便是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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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10-19 10:17:01
第0477章 久病床前無孝子

  媳婦謀殺婆婆?

  雖說這婆媳關係一直都是家庭難題,但也很少走到這一步,除非是有什麼利益糾葛。

  而在北宋這個儒家時代,那更是十分罕見的,許芷倩跟著許遵身邊這麼久,可也是未有聽聞過這種事,因為要真是如此,這絕對是屬於十惡之罪。

  大家心中都十分好奇,馬小義本還想叫住那兩柴夫,問清緣由,但卻被張斐給制止了,人家不願意說,強迫他們說,反而可能得到錯誤的信息。

  而這種事必然是人盡皆知的,就不如上前找個茶肆、酒館打聽清楚。

  行得五里路,來到路口的茶肆稍作歇息,順便打聽一下。

  「衙內,三哥,小人已經打聽清楚了。」

  濤子來到馬車旁,向曹棟棟和張斐說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馬小義急急問道。

  濤子道:「方才在河邊哭得那人名叫吳雷,乃是附近媯鄉的農戶,他父親早就去世了,他乃是家中獨子,後娶得妻子張氏,又生得一對兒女,此外,還有一個癱在床上的老母。可是在半個月前,河對岸有人瞧見他妻子張氏推著吳母來到這河邊,然後將吳母推入河裡。」

  高文茵不禁震驚道:「世上竟有如此歹毒的女人?」

  馬小義趕忙問道:「他妻子為何要謀殺他母親,二人有何仇怨?」

  許芷倩輕輕嘆道:「這久病床前無孝子。」

  濤子忙道:「張夫人此話倒也不全對,那吳雷可真是遠近聞名的大孝子,他母親已經癱在床上已有八年之久,但吳雷是無半句怨言,將老母照顧的無微不至,但有閒時,還時常背著老母出去遊玩。」

  高文茵輕輕點頭道:「難怪方才他會哭得那般傷心。」

  說著,她又黯然嘆得一口氣。

  李四卻是氣鼓鼓道:「但可惜遇人不淑,娶了一個這般心狠手辣的妻子。」

  張斐瞧了眼李四,心知,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前妻。

  濤子搖搖頭道:「那也不是,張氏也是遠近聞名的賢妻,吳雷到底每天都得下田幹活,賺錢養家,這家裡的事務全都是張氏在忙,真正服侍吳母的也是張氏,就連為吳母看病的郎中都說,要不是張氏將吳母照顧的無微不至,估計吳母都活不了這麼久。」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神情一愣。

  啪!

  突然一巴掌直接拍在濤子的後腦上。

  「哎呦!」

  濤子雙手捂頭,回首看去,只見曹棟棟怒視著他。

  「濤子,你什麼時候還學會賣關子了,直接說結果,可真是急死本衙內了。」

  「是是是!」

  濤子捂著腦袋,委屈地點了點頭,「結果就是那張氏被捉之後,立刻認罪了,然後被判死刑。」

  「嘿!」

  曹棟棟又舉起手來。

  濤子下意識往旁一跳,哭訴道:「衙內莫打,這…這就是結果。」

  曹棟棟激動道:「我是問你,既然張氏那般好,那為何還要謀殺老母,這不是前後矛盾嘛。」

  濤子道:「官府是說,張氏是承認吳雷老母拖累他們的家,但是就連這附近的鄉民們都不太相信。」

  「這可真是奇了。」馬小義眼珠子一轉,又衝著張斐嘿嘿道:「三哥,俺看這張氏定有冤情,要不你去為她爭訟?」

  張斐沒好氣地瞧他一眼,道:「我現在可是大庭長,可不是大珥筆。」

  「是呀!」馬小義更是激動道:「三哥你如今可是大庭長,那再好不過了,你可以重新審理此案啊。」

  符世春笑吟吟道:「有趣!有趣!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張三你何不借此案燒第一把火。」

  許芷倩趕忙道:「哪能隨便重審,還得看是否存有疑點,同時得找到證據,才能夠重審。」

  張斐瞄了眼許芷倩,暗自一笑,「先趕路吧,到了河中府再說。」

  自從遇襲之後,遊山玩水的心思完全就沒了,路上也是悶悶不樂的,現在張斐只想早點趕到河中府。

  又行得半日,他們終於看到了河中府的城牆。

  李四突然道:「三哥,好像是蔡二哥他們。」

  張斐立刻出得馬車,舉目看去,但見城門前的大樹下站在四個年輕人。

  那四個年輕人見到他們一行人,也立刻往這邊走來。

  正是蔡京、蔡卞、上官均、葉祖恰四人。

  他們四個比張斐早半個月出發,來為老師打頭陣,但已經來這裡二十餘天了。

  過得一會兒工夫,他們四人來到馬車前,張斐也從馬車上下來。

  「學生見過老師。」

  四人是恭恭敬敬行得一禮。

  對於張斐,他們還是非常非常信服,開玩笑,他們可也是法制之法的第一代傳人。

  「嗯。」

  張斐點點頭,關心道:「你們都還好吧?」

  四人點點頭,那上官均關切道:「聽聞老師在你平陸縣遭遇刺殺?」

  張斐嗯了一聲,反問道:「你們沒有嗎?」

  四人相視一眼,均是搖搖頭。

  張斐嘆道:「這真不公平啊!」

  四人皆是尷尬一笑。

  不過他們也習慣張斐這種調侃。

  蔡京突然問道:「敢問老師,可有查明是何人所為?」

  張斐搖搖頭,「平陸縣現在在調查,目前還未有結果。」

  蔡京道:「學生估計可能是京城某些人所為。」

  張斐側目瞧向蔡京,「你有什麼看法?」

  蔡京道:「學生以為能夠在輕易在其它州府買兇殺人的,定是那些常年在外奔走的官員,一般知縣可也不識得這些人,故此,要麼是武將,要麼就是轉運司的人,且與老師是有大仇。」

  蔡卞低聲道:「兄長,你沒有證據,就別瞎說。」

  蔡京哼道:「這又不是在公堂上,老師遇到危險,我幫老師分析一下,這有何不可。」

  張斐笑著點點頭道:「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不過還得找到證據,走吧,我們先入城再說。」

  葉祖恰道:「老師,咱們的皇庭不在城內。」

  張斐問道:「那在哪?」

  葉祖恰道:「是在東南郊外。」

  「在郊外?」

  張斐道:「那多不方便。」

  葉祖恰道:「就在城邊上,也就兩三里路。」

  要知道這皇庭的官署,之前可是皇帝的行宮,而這皇帝的行宮一般都不會設在城內,都是設在城邊上,是既方便,但又不吵鬧。

  一行人於是又轉道往東南方向行去。

  曹棟棟、馬小義早就按耐不住,問明地址,便是騎馬先行一步,這附近不可能再有人行刺。

  張斐則是與蔡京等人一邊走,一邊詢問他們有什麼收穫。

  結果就是幾乎沒有。

  畢竟他們只是剛剛入仕的菜鳥,這官職也都是九品小官,基本上也沒誰會搭理他們。

  他們人生地不熟,也不敢亂去打聽。

  這二十多天,他們就只是在官署搞裝潢。

  因為皇庭的前身乃是行宮,如今改為官署,其中許多規格都是要修改的,否則的話,就有僭越的嫌疑。

  張斐又問道:「對了!種將軍、陸知府他們可來了。」

  「今日我們剛剛去打聽過,未有聽到他們的消息。」蔡卞搖搖頭。

  「還沒到!」

  張斐不禁皺眉道:「早知道,就再晚一點來。」

  他已經夠慢了,哪知道對方比他還要慢,上來不撒火,有些憋屈啊!

  蔡京突然道:「要是換做我,我也會晚點來。」

  張斐問道:「此話怎講?」

  蔡京道:「他們又不識得老師,也不清楚咱們的公檢法,這心裡難免會害怕,尤其舊案重審,往往都是有原因的,若等到老師先在這裡建立起公檢法,他們心裡也會有底的。」

  真不愧是青史留名的大奸臣,果然精於算計!張斐不露聲色地笑著點點頭,「這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說著,他又想起什麼似的,「對了,蘇檢察長到了沒有?」

  葉祖恰道:「蘇檢察長比咱們先到一步,一直在忙於建設檢察院,但是沒有皇庭和警署,光有檢察院也是不行。」

  上官均突然道:「上回我去打聽的老師的消息時,在媯鄉附近偶遇到蘇檢察長。」

  「媯鄉?」

  城內的許芷倩掀開車簾來問道:「蘇檢察長可是在調查媯鄉弒母一案?」

  葉祖恰錯愕道:「師母也知道此事?」

  許芷倩輕輕點了下頭,「在路上聽說的。」

  上官均回答道:「回師母的話,我們當時也是這般猜測的,但是蘇檢察長並未與我們提及這事。」

  蔡京裝成自顧嘆道:「但願蘇檢察長不是在查此案。」

  張斐瞟了眼蔡京,道:「此話怎講?」

  「哦。」

  蔡京假裝回過神來,道:「此案有人證,且張氏也已經親口承認,更為關鍵的是,此案後又交到蔡知府手中,是蔡知府親自判的死刑。如果檢察院再提起訴訟,蔡知府又會怎麼想,無論成敗,這…這恐怕都不太好。」

  張斐呵呵笑道:「蔡京,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

  蔡京忙拱手道:「還望老師指教。」

  張斐道:「任何人的施捨和乞討,都不足以讓咱們皇庭在這裡立足,唯有表現出比現有司法制度更為優秀,才能夠令人信服。」

  蔡卞點點頭道:「老師言之有理。」

  說著,又不爽了地瞧了眼兄長,雖是親兄弟,但他真不喜歡蔡京這偷奸耍滑的性格。

  蔡京忙解釋道:「學生只是擔心,如果咱們重審,但結果又與之前的判決相差不差,蔡知府和當地縣尉等官員,會為人咱們是故意要給他們一個下馬威,這……」

  張斐點點頭道:「那是當然,如果檢察院方面找不到足夠的證據,我自然也不會強行重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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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10-19 10:17:23
第0478章 另有隱情

  由於從此去皇庭,也不是很遠,張斐近日坐馬車也坐得有些想吐,於是就與蔡京他們一塊步行,順便問問當地人對於公檢法的看法。

  結果就是官員都不太搭理他們,全當做不知道,而百姓又不知曉,根本都沒有理會這事,坊間都無人談及。

  可見京城已經有不少人書信給他們,告訴他們這公檢法是怎麼回事,討好他們也是沒有用,反而可能會被他們抓住把柄。

  總而言之,他們就是敵人。

  再加上公檢法是完全獨立的,與任何官署都是平行的,可能那些官員也不知道該如何與公檢法相處。

  行得半個多時辰,他們終於來到了目的地。

  「這裡好美呀!」

  高文茵下得馬車,面前是一座拱橋,涓涓溪水從腳下流過,還能見到一條小魚在裡面快活地擺動身姿,抬頭一看,山清水秀,那屋簷上的青瓦在茂密的林中是若隱若現,既顯氣派,又透著一絲內斂。

  非常符合宋朝的建築風格。

  「高姐姐,這裡以前可是行宮,只有官家和王爺還能住在這裡,能不美嘛。」隨後下車的許芷倩笑吟吟道。

  高文茵驚嚇道:「我…我們也能住這裡嗎?」

  「姐姐莫怕,如今這裡已經改為皇庭。」許芷倩挽著高文茵的手,「走!我們進去看看。」

  「不要等三郎嗎?」

  高文茵回頭看了眼。

  許芷倩道:「他們還在談事,我們先去看看,將咱們臥房佈置好。」

  「嗯。」

  二女手挽著手,又與青梅、小桃,沿著青石板路往裡面行去,周邊的鬱鬱蔥蔥,假山林立,道路兩邊是百花競艷,令幾女看得是目不暇接,嘖嘖稱奇。

  此時,正值酷暑,但是入得裡面,卻又覺非常陰涼,比那空調房都還要舒服。

  「這裡面可真是涼快啊!」張斐不禁言道。

  葉祖恰道:「聽說這裡背山面水,冬暖夏涼,是河中府附近最適合居住的地方,漢唐都曾在此處設立過行宮,當年唐高宗、武則天都在這裡居住過。」

  張斐趕忙問道:「這行宮不會是那時候留下來的吧?」

  葉祖恰搖搖頭道:「那倒不是,前朝遺留下的行宮早就毀了,這是在咱們太宗時期建造的。」

  張斐點點頭,又是舉目四顧,看著可真不像似官衙,不禁又問道:「但這裡適不適合改建皇庭?」

  蔡卞忙道:「城南有一城門是直接這裡的西大門,中間的道路也非常平坦,只不過以前那門不常開,如果將城門打開,百姓來此倒也比較方便。」

  蔡京道:「這邊門以前是供官家他們進出的,景色非常美麗,離後院也比較近,往這過去就是花園,花園再往裡面去就是住處,但是西大門那邊,很是氣派莊嚴。」

  他們這些天也無事可幹,張斐不來,他們連一點職權都沒有,成天就在這裡琢磨如何改造這行宮。

  張斐有些迫不及待道:「你們先帶我去大堂看看吧!」

  「是。老師,這邊請。」

  ……

  四人帶著張斐繞著中間那個小湖,來到西面,果然這裡的建築就非常氣派、莊嚴,內有大堂,外有庭院,畢竟皇帝住在行宮,也時常需要跟大臣們開會商議國事。

  來到中間最大的那個庭院內。

  「我們這裡察看了一圈,這裡作為大堂最為適合的。」

  上官均又介紹道:「首先,這大門離城裡是最近的,同時離後院又比較遠,中間還一個小湖隔絕,不會影響到老師休息。」

  張斐只是稍稍點頭,舉目四顧,打量著的周邊的一切,似乎在思考什麼。

  蔡京問道:「老師不滿意嗎?」

  張斐一怔,搖搖頭道:「那倒不是,只是…只是我要將這裡再改造一下。」

  葉祖恰問道:「老師希望怎麼改造?」

  張斐先是指著周邊的通道:「我要在這些地方安排一些座椅。」

  說著,他又指向中間,「中間再建兩個長亭子,供珥筆和檢察院用,而在這正上方的,我要設立一個三層式的庭長檯。」

  四人面面相覷,腦中有畫面,但不太理解張斐的這種設計。

  蔡卞好奇道:「老師為何這般設計?」

  張斐面色一沉,偏頭看向他們,「我教你們的知識,你們都給忘了?」

  「老師所授,學生一直銘記於心,不敢相忘。」四人立刻齊聲言道。

  是瑟瑟發抖啊!

  張斐皺眉道:「那我問你們,在法制之法下,百姓來皇庭的次數是會變多,還是會變少?」

  「自然是會變多!」

  「為何?」

  「因為法制之法的理念是捍衛百姓個人正當權益,故此還要取消不少律條的刑罰,記得老師在課堂上還以高利貸為例,說明這一點,之前的律法,則是以刑罰為主,故使得百姓望而卻步。」

  「不錯!都還記得。」

  張斐點點頭。

  四人同時鬆得一口氣,方才張斐那麼一問,他們宛如又回到了那地獄般的課堂上,生怕答錯,說真的,他們似乎還就沒有對過。

  張斐又道:「既然百姓會常來這裡,我們的皇庭就要處處為百姓著想,方便百姓前來訴訟,也方便百姓前來觀審,而不僅僅是一味的維護皇庭的威嚴。」

  「老師處處為民著想,學生深感佩服。」

  上官均拱手一禮。

  張斐哀其不爭道:「不是我處處為民著想,而是你們這些傢伙,並未將法制之法的理念融入自己的思維中,否則的話,哪裡還需要我來提醒你們。」

  四人垂首不語。

  沒事!

  咱都已經習慣了!

  方便百姓觀審,倒不是張斐真的就愛出風頭,雖然他也樂意享受,但主要還是為了宣傳法制之法,讓百姓知道,皇庭一般是不會處罰人的。

  正當這時,李四快步走了過來,「三哥,蘇小先生來了。」

  張斐點點頭,又向蔡京等人道:「你們再好好想想,如何設計才能夠既莊嚴,又平易近人,能給觀審的人很好的體驗,這是非常重要的,也是我們皇庭成功的基礎。」

  「是,學生記住了。」

  「那行,我先去見見蘇檢察長。」

  ……

  張斐又隨著李四出得庭院,但見蘇轍正坐在湖邊一個小亭內。

  這李四也是剛來,也不知道該請蘇轍上哪坐著,還是蘇轍說坐在亭子裡面等就行了。

  張斐立刻快步行去,來到亭內,他拱手一禮,「真是抱歉,在下也是剛來這裡,連一間屋都找不到,還望蘇小先生多多包涵。」

  「無妨!無妨!」蘇轍拱手回得一禮,又是苦笑道:「你來了就行了。」

  張斐訕訕一笑,伸手道:「蘇小先生請坐!」

  「請!」

  坐下之後,張斐便道:「我可是聽說種將軍和陸知府都還未來。」

  蘇轍微微笑道:「可是你若不到的話,至少那種將軍是不會提前到的,而且我們檢察院也無所事事。」

  張斐故作好奇道:「檢察院與我們皇庭的關係,就是要發起訴訟。」

  蘇轍猶豫片刻道:「我近日確實在調查一件案子。」

  張斐道:「不會是媯鄉弒母一案吧?」

  蘇轍一怔道:「你知道?」

  張斐點點頭道:「來的路上已經聽說了,但是我聽說那張氏都已經認罪了,沒有什麼疑點。」

  蘇轍道:「本來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我聽說吳雷夫婦都是遠近聞名的孝子,媯鄉的鄉民都不太相信張氏會幹出這事來。

  故此我就特地去調查了一番,有鄉民透露,吳母早有輕生的念頭,原因就是不想拖累吳雷夫婦,由於張氏得照顧吳母和兩個孩子,他們家就只有吳雷一個人掙錢,而在前不久吳雷僅僅生了個小病,這家裡的米缸就見底了,最近還吳雷還打算去借高利貸,他們這種家庭,一旦借了高利貸,可能一家人都會遭殃的。」

  張斐道:「故此你懷疑是吳母主動請求張氏帶她去河邊自殺?」

  蘇轍點點頭。

  張斐道:「可就算如此,張氏也是兇手,是她帶著吳母去到河邊的,關鍵還有目擊證人,親眼看到張氏推吳母入河,不管吳母是不是自願的,張氏都是在殺人。」

  蘇轍道:「我懷疑那證人是在說謊。」

  張斐眉頭一皺,問道:「可有證據?」

  蘇轍道:「那目擊證人是見到張氏推吳母下去的,但吳母坐起來都非常困難,這如何去推?而且當時張氏是用一輛木車拉著吳母去到河邊的,如果真的是推下去,只能是連車帶人一塊推下去,可是木車並沒有被推到河裡去,就連吳母蓋著被子,都還整整齊齊的放在木車裡面。」

  「這倒也是。」

  張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過得一會兒,他又好奇地問道:「可那目擊證人為何要說謊?」

  蘇轍搖頭道:「我也有去查過,他們並不相識,更無恩怨,暫時還不清楚那人為何要說謊。」

  張斐沉吟少許,道:「你當時沒有去找蔡知府說嗎?」

  蘇轍嘆了口氣:「首先,我暫時還沒有確鑿證據,如果我就這麼以檢察院的身份,跑去官府提出質疑,只怕會引來當地許多官員的不快。

  其次,假設即便不是張氏推吳母下去的,但到底是張氏帶著吳母去的,很有可能她是明知吳母要自殺,也選擇幫助吳母,亦屬於幫兇,根據我朝律例,可也與謀殺同罪。

  如果到最後,還是認定謀殺,那別人又會怎麼看我們公檢法。」

  得虧是他,要是蘇軾,百分之一萬去了,如果最終判決沒有改變,公檢法可能就會成為一個笑話。

  關鍵當地官員會認為你們剛來,就要推翻我們知府的判決,你擺明就是要對付我們,也不利於公檢法在這裡站住腳。

  張斐思忖半晌,道:「如果你要重新提起訴訟,你打算定什麼罪名?」

  蘇轍道:「誤殺或者過失殺。」

  張斐問道:「好像也沒有多大意義?」

  蘇轍愣了下,道:「如果是謀殺的,是可判十惡之罪的,如果是誤殺或者過失殺,且能夠證明張氏無意殺吳母,是吳母主動哀求她,幫助自己自殺,可能都不用判死刑。」

  「是嗎?」

  「宋刑統上面寫得非常清楚。」

  「呃……」

  張斐稍顯尷尬地點點頭,心想:也不知道夫人帶了基本宋刑統來。

  蘇轍也清楚張斐的狀況,習慣於照本宣讀,也不在意,又道:「如果不是吳母,我還真有信心推翻此案的判決,但問題那死者是她的母親,這還得考慮到輿情和孝道,想要推翻此案的判決,並非是那麼容易。」

  張斐瞧他一眼,笑道:「如果你們檢察院能夠找到不是張氏推吳母下去的確鑿證據,我可以開庭重審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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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10-19 10:17:45
第0479章 先燒一把小火

  可是,在張斐答應後,蘇轍臉上也並無喜悅之色,反而神色略顯掙扎,忙道:「三郎,你先別忙著答應,這麼做的話,定會惹得那蔡知府他們不滿。」

  其實蘇轍也非常糾結,到底該不該重審此案,即便找到新的證據。

  因為他也認為,這案子是非常非常難判,無論如何都是張氏將吳母帶到河邊,幫助吳母自殺的,這絕對是有違孝道的。

  基於這一點,重判是不為過的。

  但是他又認為判十惡之罪,這著實也有些冤枉人,可能也不是吳母生前所願,也會徹底毀掉這個家庭的。

  然而,他們又才剛剛來到這裡,這麼做真的好嗎?

  他主動跟張斐提及此案,而不是暗自收集證據,然後直接起訴,其實就是希望考慮張斐的想法。

  他心裡非常清楚,讓公檢法在這裡立足是非常不容易的。

  他們現在需要合作,這必須得考慮清楚。

  張斐卻是笑道:「我們千里迢迢來此,可不是來討好別人的。在這種刑事案件上面,且又不會危害到國家利益,我們皇庭是不需要考慮任何人的感受,我們唯一要考慮的,就是你們檢察院提供的證據,是否達到開庭審理的標準。」

  蘇轍不禁稍顯詫異地看著張斐,因為張斐在當珥筆的時候,可是非常圓滑的,也看不出他到底是正是邪。

  這一番話不禁令蘇轍都有些自慚形穢,忙拱手道:「抱歉,是在下考慮的太多了。」

  張斐抬手道:「無須道歉,到底蘇小先生也是為我著想。」

  張斐的這個態度,也令蘇轍下定決心,「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力找到足夠多的證據。」

  張斐點點頭,突然問道:「蘇小先生可有去見過蔡知府?」

  蘇轍忙道:「我到這裡的第三天就曾去拜訪過蔡知府。」

  張斐又問道:「不知蔡知府如何看我們公檢法?」

  蘇轍沉吟少許,道:「我與蔡知府並不相識,當時就只是十分普通的拜訪,那蔡知府也並未表露太多想法,對我的態度也是非常平淡。不過……」

  「不過什麼?」張斐問道。

  蘇轍道:「不過我認為蔡知府無論是認同還是不認同公檢法,都不可能與我們走得太近,也不大可能為我們提供任何幫助。」

  「這是為何?」張斐問道。

  「因為蔡知府也得顧忌下屬的想法,畢竟我們公檢法來此,還是會侵佔許多官吏的權力。」

  「嗯!」

  張斐點點頭,又道:「那蘇小先生認為我是否還去拜訪那蔡知府?」

  蘇轍忙道:「這你必須得去,目前河中府的司法大權還是在府衙手裡,你若不去的話,又如何完全這司法權力的交接。」

  「這倒也是。」

  張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確實對這官場的禮儀,不太熟悉,所以這得向蘇轍問清楚。

  蘇轍突然道:「對了!聽聞你在平陸縣遇刺?」

  張斐笑著點點頭,心道:你這才想起來啊!看來你對此也並不感到意外。

  蘇轍問道:「可有查到線索?」

  張斐搖搖頭,「估計是很難的,但我肯定是要一直查下去的。」

  「這是當然,」

  蘇轍點點頭,又道:「不過我認為這事不大可能是河中府的人所為。」

  張斐聳聳肩笑道:「大家都這麼認為的,但是在沒有調查出結果前,我會保留對所有人的懷疑。」

  蘇轍稍稍一愣,便反應過來,這事確實可以拿來當做籌備,給予當地官員一些忌憚,因為這可是非常嚴重的犯罪,刺殺朝廷命官,這就是在打皇帝的臉,跟謀反沒有區別,只要查到,必死無疑,點點頭道:「這是當然,一切還得看證據。」

  張斐笑著點點頭,又道:「蘇小先生,那明兒我們一塊去拜訪蔡知府,哦,還有曹衙內。」

  蘇轍道:「這得先下帖子。」

  「帖…帖子?」

  「你在京城拜訪別人時,不用下帖嗎?」

  「呃……」

  張斐訕訕道:「我一般很少去拜訪官員,我們商人之間好像不太需要。」

  其實他上王安石、司馬光家,也不從下帖,有事就去,不過王安石、司馬光也沒有跟他計較這些,以至於養成這壞習慣,但其實在官場,尤其士林,要去拜訪,必然是要下帖的。

  蘇轍表示理解地點點頭,「那就我來寫吧,你看何時有空?」

  張斐道:「越快越好,反正最近我也沒有什麼事幹。」

  蘇轍點頭道:「那行,這事就我來安排,到時我來知會你一聲。」

  「有勞了!」

  張斐拱拱手道。

  談及完此事後,蘇轍見天色也不早,於是起身告辭。

  這剛剛送走蘇轍,曹棟棟、馬小義、符世春這一幫匪徒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他們半個時辰前就來到這裡,已經將這行宮逛了個遍。

  「張三,咱也是住在這裡嗎?」曹棟棟問道。

  那可不要,要是跟他們住在一起,簡直就是折磨。張斐雖有不願,但也不好直接拒絕,試探道:「衙內願意住在這裡嗎?」

  「當然不願意!」

  曹棟棟立刻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道:「這裡雖好,但忒也無聊了,咱要住城裡去。」

  他們個個家財萬貫,才不稀罕這行宮,還是非常喜歡那市井的氛圍。

  熱鬧!

  馬小義更加不願住這裡,但又覺得自己有些不講義氣,道:「三哥,俺也想陪你,但是俺聽說那警署是設在城內的,俺住這裡也不太方便。」

  符世春笑吟吟道:「小馬,你三哥或許想你們住城裡去。」

  「我可沒有這麼說。」

  張斐不爽地瞧了眼符世春,故作無奈地又向曹棟棟和馬小義道:「隨便你們吧。不過衙內,到時你得跟我,還有蘇小先生一塊去一趟府衙,拜訪那蔡知府。」

  「這你們去就是了,本衙內可能很忙,沒空。」曹棟棟直搖頭道。

  張斐見他老氣橫秋的神情,好氣好笑道:「你忙什麼?」

  曹棟棟道:「方才我秦叔叔派人過來,讓我明兒有空的話,就上他家去坐坐。」

  「秦叔叔?」

  張斐一臉好奇地看著曹棟棟。

  符世春道:「就是這河中府馬步軍都指揮使秦忠壽,他爺爺曾是衙內曾祖父的家將。」

  張斐微微皺眉,又看向符世春道:「你怎麼看?」

  符世春笑道:「這秦家與種家一直留在邊防與西夏作戰,關係似也不錯。秦忠壽急於請衙內過去,我想肯定是想探探衙內的口風。」

  有些人是在關注這公檢法所帶來的權力變化,但更多人則是在關注種諤的官司,尤其是這裡的武將。

  因為在這西北邊,文武之爭,永遠是主旋律,趙頊既然讓張斐來重審此案,也就是說皇庭是有權力涉及軍政的,他們所擔心的就是這公檢法到底是偏向武將,還是偏向文官。

  難怪他們之前沒有去找蘇轍,原來是在這裡等著曹棟棟,也對,他們武將又怎會相信我和蘇轍。張斐看向曹棟棟,「衙內,如果秦忠壽試探你,你會怎麼回答?」

  曹棟棟立刻道:「我不知道,這事又不歸我管,要問也應該問你才是。」

  張斐笑問道:「那你會說大話不?」

  「那當然……不會。」

  曹棟棟警惕地打量著張斐。

  張斐只是瞅著他,一語不發。

  曹棟棟心虛道:「你問這個作甚?」

  張斐道:「若是那秦忠壽試探你,你就說說大話,讓他們放心就是。」

  「這是為何?」曹棟棟好奇道。

  張斐嘆道:「因為在公檢法中,最難建設的就是你們警署,這我難以給你們太多支持,如果你能夠讓他們安心,那他們也會支持你的,如果有了軍隊的支持,這一切都會事半功倍。」

  曹棟棟很是謹慎道:「這大話我倒是跟小馬、小春學得一些,但是你到時要判得跟我說得不一樣,那豈不是在害我,秦叔叔他們定會認為我是在騙他們的。」

  張斐嘖了一聲:「你可是我的僱主,我的大客戶,我害誰也不會害你啊!」

  曹棟棟眼中一亮,頓時放下心來,「那行吧,到時秦叔叔若是問起,我就隨便說兩句大話。」

  大哥,這事可不能隨便,你得將一些功勞往自己身上攬啊!張斐還是有些不太放心,道:「到時你帶著小春哥和小馬一塊去。」

  說著,他瞟了瞟符世春。

  符世春是心領神會。

  曹棟棟看在眼裡,但也樂享其成,這就是他忽悠符世春來的目的,嘿嘿道:「你不說,我也會帶著他們去的,到時肯定會喝酒的,我一個人可是喝不過他們的。」

  到底這警署是衝在第一線的,而且是一支武裝力量,如果沒有這武裝力量,皇庭和檢察院就會變得人畜無害,缺乏威懾力。

  警署的建立是至關重要,也是最困難的,如皇庭、檢察院,建起來還是相對比較容易。

  但是警署還得招收大量的皇家警察,還得訓練皇家警察,而且是要直面當地勢力的。

  不管是在開封府,還是地方州府,這官府裡面的要職,不管是文,還是武,都是地方鄉紳的子弟充當,知府一般也是依靠他們去穩定地方。

  這些人是肯定反對公檢法的。

  因為公檢法將會打破皇權不下縣的傳統,也將會破壞他們在當地的特權。

  如果去討好他們,繼續用他們,這公檢法就建設不起來,情況跟現在也沒啥區別,因為他們為官府做事,是一種利益交換,跟司法沒有多大關係。

  但是完全沒有本土勢力,也是做不到的。

  關於警署招人方面,他們在來之前就已經商量好了,就還是跟在京城建立警署一樣的套路,將一些本地的一些衙前役轉化為皇家警察。

  這衙前役多半都是當地富農子弟,家裡有些錢,且有些知識儲備,是屬於中產階級,同時也是被剝削最為嚴重的階級。

  張斐就是要利用這一批人來建設公檢法。

  這在京城是非常成功的,目前在京城擔任小隊長的,全都是衙前役,也就是最初招收的皇家警察。

  從衙前役變成皇家警察,使得他們避免被剝削,同時能夠拿到豐厚的酬勞,這使得他們非常珍惜這個身份。

  更為重要的是,他們可以憑借自己皇家警察的身份,讓家裡的財富更上一層樓。

  倒不是說貪污受賄,而是憑借自己的能力。

  這些被剝削的衙前役,其實都是非常有能力的,若有關係和背景,他們也就不會被剝削,他們能夠成為富農都是依靠自己的能力。

  而在京城能夠取得成功,還在於三衙的支持,那麼在這裡也可效彷,拿著種諤的官司去吊著這些武將,換取他們給予曹棟棟的支持。

  ……

  此時,高文茵正領著小桃、李四他們將帶來的那些鍋碗瓢盆、衣物、被褥全部放好。

  許芷倩則是只管書房,他帶著青梅在書房將許多文案,書籍擺在書架上。

  但不同的是,高文茵全都是按照張斐的習慣佈置,而許芷倩則是按照自己的習慣佈置,因為張斐很少看這些,全都是她看,張斐只負責問她。

  一雙大手從身後輕輕摟著她那纖細的腰肢,「辛苦娘子了。」

  許芷倩美眸往後一瞥,嬌媚地白了眼自己的郎君,「這有甚麼辛苦的。」

  那嬌艷的臉龐不覺絲毫疲憊,反而顯得十分亢奮,她可是來這裡工作的,這對她一個女人而言,之前都是不敢想像的,哪知這幸福來的如此突然,她都恨不得今兒就開始上班。

  「那也得注意身體,來來來,先坐著休息一下。」

  「我看你是想休息才是。」

  話雖如此,但許芷倩還是與張斐來到一旁的椅子前偎依而坐。

  「聽說蘇小先生來了。」

  許芷倩一邊問著,一邊將張斐掉落在鬢間幾縷頭髮撥至耳後。

  「嗯。」

  「那他有沒有提到弒母一案?」許芷倩又問道。

  張斐一愣,道:「你似乎對此案很感興趣?」

  許芷倩瞧了眼四周無人,「我覺得此案不是那麼簡單,可能另有隱情。」

  「或許是吧。」

  張斐點點頭,又將蘇轍調查所得,告知許芷倩。

  「果真是如此。」

  許芷倩點點頭,似乎之前她已經想到了,又抬頭看向張斐,「那你是如何打算的?」

  張斐不答反問道:「你怎麼看?」

  許芷倩想了想,道:「既然有隱情,就應該重新審理。」

  張斐道:「那如果真如蘇小先生所言,而且有確實的證據,你又會怎麼判?」

  許芷倩道:「我…我的話,肯定是會從輕發落的。」

  張斐笑道:「無論如何,都是張氏協助吳母自殺的,也許她是出於各種無奈,但你要考慮到這會給社會帶來的怎樣的影響。

  這久病床前無孝子,如果對張氏從輕發落的話,估計弒母案可能就會與日俱增,這兒子兒媳天天都會逼著老娘去自殺,從而減輕自己的負擔。

  但如果從重判決,那麼重審的意義何在?不但會引起蔡知府他們的不滿,同時還會讓許多百姓覺得我們皇庭審判不公,因為他們可能會同情張氏。」

  許芷倩微微蹙眉,只覺張斐說得也很有道理,這案子看似簡單,還真不好審,問道:「也就是說,你不打算重審?」

  「不!」

  張斐搖頭笑道:「只要蘇小先生找到證據,我一定會重審此案的。」

  許芷倩詫異道:「可你不是說……」

  張斐笑道:「我方才說得可不是我要拒絕此案的緣由,而是我要接下此案的理由。正是因為此案比較複雜,且《宋刑統》上都沒有明確的規定,如果我們能夠審理清楚,給出一個不同的判決,就能夠彰顯我們皇庭的公正。

  這還只是其一,其二,此案人人皆知,又事關孝道,如果我們要重審的話,必然會引起廣泛的關注,沒有比這更好的宣傳了,到時我們都還得營造一種氛圍,使得更多人來關注此案。

  其三,就是推翻蔡知府的判決,沒有什麼比這更好說明,我們為何會來這裡。反正種將軍他們還沒有來,就不如拿此案小試牛刀。」

  他說得頭頭是道,但許芷倩聽得是糊裡糊塗:「但是你適才說,如果從輕發落的話,會帶去不好的影響,而且你所擔憂的,也極有可能會發生。」

  張斐道:「故此我們得想一個辦法,消除這負面影響。」

  「什麼辦法?」許芷倩好奇道。

  「還在想。」

  張斐呵呵一笑,突然問道:「對了!你帶了宋刑統來嗎?」

  「當然帶了!」許芷倩問道:「你要查什麼?」

  張斐道:「查查六殺罪名的條例,蘇小先生可能會起訴誤殺或者過失殺的罪名。」

  許芷倩不敢置信道:「你連六殺條例就不記得?」

  張斐不答反問道:「你可知道為什麼蘇先生,范先生為何打官司會輸給我嗎?」

  許芷倩問道:「為何?」

  張斐道:「就是他們太相信自己的記憶,如律例這種事,一字之差,天壤之別,不管記與不記,在用之前都得仔細看一遍,既然如此,我為何要去記,有個大概印象就行了。」

  許芷倩輕輕哼道:「你總能找到理由偷懶。」

  「錯!」

  張斐搖頭笑道:「這不是理由,而是事實,因為我是贏家,所以我說得就是對的,如果我打不贏官司,我這麼說,只怕人人都會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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